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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計劃通

    這一晚顧驕思緒翻涌,整夜都沒睡好覺,第二天到研究院報到時,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帽子戴得歪歪扭扭,側臉上還留著睡覺壓出的紅印,困到形象全無的模樣讓同事們難得地多看了他幾眼。

    巧的是,在實驗室碰到賀巖,對方同樣掛著夸張的黑眼圈,站在那里直打哈欠,迷迷糊糊,睡眼惺忪。

    看來他昨晚上也沒睡好。

    顧驕照常打了個招呼,賀巖的態度卻遠不如平日里那么殷勤,跟他說兩句話都要環顧四周,好像怕被人看見似的。

    顧驕在認真觀察實驗樣本,沒發覺他的異常,直到伸手遞記錄本時兩人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賀巖頓時像看到尾巴后面放了根黃瓜的貓一樣彈了起來,表情非常驚恐。

    顧驕:“?”

    他疑惑地看著對方,感覺自己還是沒睡醒。不然一直對自己笑瞇瞇的賀巖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奇怪?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清醒一點:“你的臉色好差,是身體不舒服嗎?”

    賀巖搖搖頭,他確實臉色不好,但不是因為別的原因,純嚇的。

    昨晚上他回去做了一晚上噩夢,驚醒好幾次,直到后來去陽臺上抽煙,吹了半夜的冷風。還好他體質過硬,換個人早感冒發燒了。

    按理說他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戰士,心理素質不該這么脆弱?伤麑嵲跊]辦法,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會想起昨天沈月卿看向自己時那個陰暗的表情,根本不可能安心入睡。

    那人心性扭曲睚眥必報,自己如果被他盯上,很有可能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抹殺掉,還是挫骨揚灰的那種。

    他連夜整理好了當前已知的所有情報發給武裝部,如果自己真的出現什么意外,這些就是他能發揮的最后價值。

    不過還好,他平安度過了昨夜。

    或許沈月卿忙于他事無暇分.身,又或許自己的偽裝真的騙過了他,總之他暫時成功保住了性命。

    然而,在體會過昨天的那種壓迫感之后,賀巖暫時對策反顧驕這個任務失去了信心,起碼近期是不敢再繼續了。

    經過會議討論,聯邦同意了他暫緩任務的申請,不過仍舊要求他盡力維護與顧驕的關系,不能讓自己徹底邊緣化。

    但至少今天,賀巖不敢再和顧驕過多接觸,潦草回應幾句之后就趕緊尿遁了。

    看著他逃命似的急促背影,顧驕有些摸不著頭腦,賀巖今天好奇怪。

    來到中研室,博士還沒有開啟新的實驗,他戴著單片眼鏡,正躬身伏案,凝神觀察儀器鏡頭下的切片樣本。

    顧驕進來之后,他頭也不抬地招招手:“小顧,你也來看看!

    說罷將位置讓出來。顧驕上去一看,透明玻片中間壓著一小塊青綠色生物組織,經過儀器的無數倍放大之后,能看到其中的細胞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分裂繁殖。一生二,二生四,短短十幾秒時間,那一小塊組織肉眼可見地擴大了許多,像是仍然保有生命一般。

    太不可思議了!

    顧驕驚異地抬起頭:“博士,這是什么生物?”

    博士取下眼鏡,呵呵一笑:“這就是我們用于實驗的生物樣本。最主要的藥劑原料都是從它們的細胞中提取的,這種生物天生就攜帶有獨一無二的繁殖基因,整個宇宙都找不出第二個例子。”

    “可惜它的純度還不夠,實驗失敗了!闭f到這里,博士笑容微斂,緩緩瞇起眼睛,“得找到更高純度的樣本才行……”

    更高純度的樣本?

    顧驕聽得云里霧里,正要細問,有研究員過來把博士叫走了。

    “每隔三分鐘記錄一次數據,別忘了!

    博士臨走前交待,顧驕點點頭,守在儀器前,掐著時間錄入數據。這是一項枯燥的工作,他不知不覺就開始走神,思緒飄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一晚上沒見,不知道沈先生情況怎么樣了?

    念頭一旦開始轉動就再也停不下來,顧驕滿心惦記著沈月卿的精神力暴亂,就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出什么事。

    再次記錄數據之后,他瞄了眼外面,沒人,于是狗狗祟祟地打開了光腦。

    顧驕:【月卿,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要不我請假去找你吧?】

    昨天晚上沈月卿說自己訂了房間,應該是在某個酒店,顧驕不清楚具體地址,沒辦法直接過去。

    沈月卿回消息很快。

    【我沒事,別擔心。】

    看著這句簡短的回應,顧驕的憂慮并沒有減輕多少,沈先生向來為他著想,有狀況也不會主動告訴他。他說自己沒事,未必就真的沒事。

    顧驕再次懊惱,要是當時能租個大點的房子就好了,那樣兩人就能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也不至于對沈月卿的情況一無所知。

    他暗暗下定決心,今晚回去就開始物色大房子。

    他正要細問沈月卿的身體情況,忽然聽見“砰”的一聲,還以為是自己工作摸魚被人抓包了,嚇得連忙收起光腦,擺弄儀器假裝忙碌。

    過了好一會兒都無事發生,也沒聽見其他聲音,他用余光掃了掃四周,發現并沒有人。

    那聲音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他正疑惑著,忽然又是“砰”的一聲,把他嚇了一跳。

    這次他聽明白了,聲音是從自己身后擺滿了瓶瓶罐罐的玻璃柜里傳出來的!

    他按住玻璃柜下緣,用力推了推,玻璃柜紋絲不動,簡直像是與墻壁融為一體。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學到的小技巧,放出精神體探查周圍的能量波動,很快在桌子下面找到了一個按鈕。

    一按下去,玻璃柜就緩緩向兩邊打開,露出藏在后面墻壁上的一道暗門。

    意外的發現讓顧驕愣住了。

    他只是想試著找找異響出現的源頭,沒想到卻好像找到了博士的小秘密?

    不過博士既然將它藏在暗門里,就說明他不想讓別人發現。盡管很好奇,顧驕還是沒有一探究竟的想法,他又按了一次按鈕,讓玻璃柜回到原位。

    緩慢的移動聲中,似乎夾雜著一絲細微的呻吟。

    顧驕表情一凝,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屏息靜聽,那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卻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團疑云。

    心里裝著事,他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賀巖食不知味地嚼著口中的菜,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硬著頭皮問道:“你怎么了?”

    顧驕的眼神緩緩聚焦,“啊……我沒事。就是有點困。”

    同樣的事情要是發生在昨天,賀巖一定會噓寒問暖關心到底,但今天不一樣,他今天求生欲比較旺盛,所以點到為止,絕不主動挑起話題。

    而一向不怎么愛說話的顧驕這次卻主動開口了。

    “賀巖,你對遼灣區熟悉么?”

    賀巖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把求生欲按下去,點頭再點頭:“熟悉,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嗎?”

    顧驕不好意思地咬著叉子,他還真有。

    “我……想重新租一套房子,最好是兩居室的!

    賀巖:“你不是已經……噢,兩居室!”

    賀巖心領神會。

    昨天才見到沈月卿,今天就要換房子,這他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拍著胸口打包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一定讓你滿意。”

    顧驕驚喜地笑了:“謝謝你,賀巖,你對我真好!”

    賀巖聞言干笑兩聲,并沒有因為對方的道謝感到開心,反而覺得后背涼颼颼的。

    但話又說回來,這兩人既然都已經是那種關系了,為什么不干脆住一間房呢?

    令人費解。

    中研室重新開始的實驗并不順利,大家的表情都不輕松,最后決定今天提前回家,各自調整狀態。

    顧驕早就想回家了,剛一散場就往外走,不好意思把下班的喜悅明晃晃擺在臉上,只暗暗加快腳下步伐,健步如飛。

    還沒走出研究院大門就開始發消息。

    【月卿,你在哪里?我來接你吧!】

    對面罕見地沒有秒回。

    應該有事沒看到吧。顧驕沒太在意,一心往車站走,不時低頭看看消息。

    沒過多久,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周圍的人怎么都不見了?

    走在路上,四周寂靜一片,遠處傳來模糊的推進器轟鳴聲,近處只有微風拂過樹葉的颯颯輕響。

    現在雖然還沒到下班高峰期,但此處交通線四通八達,路上不可能一個人都看不見。

    正疑惑著,后背陡然傳來一陣直覺般的涼意。他當機立斷飛快蹲下,完美躲過了來自身后的突襲,而后長腿一掃,在那人失去平衡的瞬間閃電般扣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說按倒在地。

    “啊呦!他哥的……疼疼疼!”

    年輕的聲音從滿地灰塵中傳來,顧驕定睛一看,是個發梢帶著一縷紅的狼尾青年,看模樣只比自己大了三四歲,此刻正痛苦地捂著脖子伸腿瞪眼,“咳咳……快,快放開!要出人命了……”

    見他似乎沒有惡意,顧驕遲疑著收了力。

    他一放手,青年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脖子咳得驚天動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才甘心。

    見他如此嚴重,顧驕的質問只好暫時先咽下去,禮貌性關心了一下:“你……沒事吧?”

    青年一邊咳嗽一邊擺手,“我就想打你……不是,跟你打個招呼,你反應也太強烈了!”

    是嗎?

    顧驕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和這人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的,對方完全沒有傷害自己的理由,于是信了幾分。

    很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太莽撞了。你還好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青年連連搖頭,忽然就不咳嗽了。

    “不用不用,我找你有事。”

    顧驕指了指自己:“我?”

    他看著青年的臉,認真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真的沒有這號人。對方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可是我不認識你!

    “沒關系,我認識你,你是我們首領的……不是,是我們的潛在客戶!據我所知,你最近有租房需求對吧?”

    顧驕驚訝:“嗯,是賀巖告訴你的嗎?”

    青年:“賀巖是哪位……沒錯!就是他介紹的,你現在有空嗎?要不要去看看房子!

    原來是中介,顧驕了然。

    雖然對方出現得有點突然,但他看了眼消息,沈月卿還沒有回復,他也就不急著回去,問對方:“離這里遠嗎?”

    “不遠不遠,走兩步就到了!

    “好,那我跟你去看看!

    符曉面上熱情地帶路,“來來來,就在前面!

    實則心里納悶得不行,沒想到首領看上的這小子身手這么毒辣,不愧是古武星出身,一個照面就讓他的綁人計劃告吹了。

    不過沒關系,明的不行,他還可以來暗的。

    他將顧驕帶到自己距離最近的一處房產,是個雙層帶花園的小別墅,環境清幽,裝潢雅致,大門一開,低調奢華的氣息迎面撲來。

    顧驕看直了眼,低聲驚嘆:“哇……”

    就是現在——

    符曉拿出沾了麻醉劑的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向顧驕的口鼻,動作快到肉眼幾乎看不清。

    他用的可不是一般的麻醉劑,無色無味,效果拔群。不管顧驕體質有多強橫,只要沾上一點,立馬就會失去意識。

    倒下之后,要這樣還是那樣,都憑他說了算。

    符曉的想象很美好,可惜,現實總是事與愿違。

    ——“啪!”

    顧驕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看了看他攥著的手帕,疑惑地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符曉嘴角抽了抽,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來,進門之前先擦擦手!

    “噢!鳖欜溌犜挼亟舆^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疊好還給他,“謝謝!

    符曉憋著一肚子氣,趕鴨子上架,帶著顧驕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將整個別墅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

    顧驕聽得很認真。這房子一看租金就不便宜,但一想到要和沈月卿一起住,他又覺得不夠,總想給對方最好的。

    他問了問租金,比預想中便宜了一大半,頓時就動了想要租下來的念頭。算了算手里剩下的錢,說道:“我想先租一個月,可以嗎?”

    一個月后正好是研究院展會開始的時間,在這期間他可以想辦法掙點錢,再把之后的房租續上。

    見他真的想租,符曉心念一動,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嗐,都是熟人介紹的,租期什么的都好商量嘛!逛這么久你也累了,快坐下來歇歇,我去給你倒杯水!

    “好的。謝謝你!鳖欜滊p手搭在膝蓋上,看著符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很快,符曉端著托盤出來了,一杯清香撲鼻的熱茶放到顧驕面前。

    “來來來,嘗嘗我從古武星淘來的稀罕玩意兒!”

    顧驕眼前一亮,端起茶杯,細細吹散杯面上繚繞的熱氣,慢慢喝了一小口,竟然真的是母星的味道!

    “嗯……好茶!”

    符曉笑了,抱著托盤站在一邊,看著他小口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水,滿足地喟嘆一聲。

    大功告成。

    第32章 第 32 章 咬

    符曉直勾勾盯著顧驕,滿眼的期待簡直呼之欲出。

    被他這么直白地盯著一直看,顧驕感到很局促,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低頭品茶,結果對方還是沒有要收斂的意思,熾熱的目光釘子一般扎在顧驕身上,讓他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他看看自己手上這杯快要見底的濃茶,又看看符曉微妙的神色,想了又想,糾結地問:“我……我臉上有東西么?”

    符曉高深莫測地搖搖頭,做了個“噓”的動作:“先別說話!膘o待藥效發作。

    顧驕被他煞有其事的表情唬住,以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么事情,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問道:“現在可以動了嗎?”

    不對勁。

    符曉等了又等,發現事情真的很不對勁。

    他端過來的那杯茶水里放了強效安眠藥和□□,為了掩蓋氣味,還特意多放了茶葉,熏染出濃重的茶香。

    他親眼看著顧驕喝下去,茶水都快見底了,過了這么長時間,為什么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符曉一直不說話,眼看時間流逝,顧驕慢慢開始不淡定了。

    原本以為很快就能處理好的事情,沒想到花了這么長時間,面前的中介看起來怪怪的,什么話也不說,就站在那里盯著他一直看,而且距離他給自己預留出來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光腦上的消息至今還停留在他兩個小時前發送出去的那條,沈先生不會放著他的消息不管,只要看到了就一定會回。沒回只有一個可能:他沒看到。

    現在的光腦終端都是隨身攜帶,與主人的精神力進行綁定,兩個多小時都沒能注意到消息的可能性極低。

    聯想到昨晚沈月卿的狀態,顧驕擔心他出事,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去考慮租房的事了。

    “對不起,我有急事需要處理一下,房子的事改天再說可以嗎?”他說著站起身,歉意一笑后朝門口走去。

    “等等!”

    到嘴的鴨子可不能就這么飛了,符曉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擋在門前,伸手攔住他:“我們還沒談好,你別著急呀!”

    顧驕克制著焦灼的情緒,“我真的有急事,不如我們先交換一下聯系方式,等我有空了聯系你好不好?不會讓你白忙活一場的!

    這樣的處理方式最合理,但符曉哪敢現在放他走?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出現癥狀,但那藥他可是實打實地喝下去了。

    他還想扯點話題拖延時間,忽然聽到一聲巨響,身后的房門猛地被人踹開,要不是他身手敏捷,現在都該撞成重傷了。

    什么人敢來他的地盤撒野!

    符曉含怒轉身,臉上的情緒在看到來人的瞬間散了個干凈。

    他哥。

    糟糕……

    符辛一腳踹開大門,銳利的目光將房內迅速掃視一圈,沒時間教訓人,看見顧驕立刻上前,沉聲說道:“我家主人現在狀況很差,你管不管?”

    顧驕皺起眉頭,擔憂地說:“他在哪里?我們現在就過去!”

    符辛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顧驕來不及想太多,緊跟在他身后。兩人坐上飛行器,將欲言又止追了一路的符曉甩在身后,很快來到了沈月卿所在的地方。

    這里明顯是一座私人住宅,周圍種滿大樹,房子掩藏在茂密的枝葉后,外圍還升起了一層精神力隔絕光幕,保密性極佳。

    符辛一下車就直奔門口,顧驕緊隨其后,喘著氣問他:“癥狀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他現在還有意識嗎?”

    符辛迅速打開房門,剛要說話,忽然瞳孔一縮,飛速后撤,但已經來不及了。

    黑色身影鬼魅般出現在眼前,五指瞬間奪取他的呼吸,爆發出與修長白皙的外形完全相反的恐怖力量,將他猛然摜到墻上,喉骨喀喀作響。

    是沈月卿,他烏黑的長發靜靜垂下,透明水珠滴落,落到皮膚上迅速蒸發。他面無表情抬眸,看著在自己手中掙扎的獵物,神色不再溫柔,像是燈光透過懸在空中將落未落的血滴,他的眼底透著一絲幽暗的紅,面色卻格外蒼白。

    他似乎剛從水里出來,下半身衣服還在滴著水,上半身卻已經快要干透,渾身散發著灼熱的水汽。

    這狀態,跟顧驕第一次見他精神力暴亂時一模一樣!失去理智的沈月卿就像一只野獸,不管誰靠近都會被無差別攻擊。

    短暫的驚訝之后,顧驕立刻做出反應,試圖吸引沈月卿的注意力,將符辛救下來。

    “月卿,能聽見我說話嗎?我在這里!

    沈月卿倏地轉頭,眸子捕捉到顧驕的身影,眼珠緊緊盯著他,毫不猶豫地扔開符辛,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來。

    冰冷兇戾的神情讓顧驕感到很陌生,身體反應本能地拉響警報,他克制著想要逃離的沖動,任由對方緩緩靠近,一邊用眼神催促符辛趕快離開。

    沈先生只是生病了,他會把他治好的。

    他面對著沈月卿,小心翼翼地后退,吸引對方進入房門,關門之前對符辛道:“在我出現之前,不要進來,也別讓任何人靠近!

    符辛啞聲回應:“好!

    隨著房門關上,這里徹底成為了顧驕和沈月卿兩個人的世界。

    顧驕深吸一口氣,嘗試著又叫了對方幾聲,可沈月卿對自己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顧驕身上,但不是面對符辛時那種獵殺的表現,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要靠近。

    后背抵上墻壁,顧驕終于無路可退,他緊張地看著距離自己只有一臂距離的沈月卿,腦海中演練著對方可能用出的所有招式,做好了隨時應對的準備。

    對方現在是完全喪失理智的狀態,要想順利進行疏導,至少要先讓他平靜下來。

    他心臟飛快跳動,看著沈月卿朝自己伸出了手,卻并不是發起攻擊,而是捏住了他的下頜,輕輕抬起,將他堵在墻角。

    “唔?”

    顧驕的臉頰肉被捏得鼓起來,眼睜睜看著沈月卿那張美人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這個方向……不對!

    在兩人的嘴唇差點碰上之前,顧驕嗖地蹲下,方才的鎮定全都拋到九霄云外,像條差點被煮熟的大紅鯉魚,面紅耳赤地從沈月卿的臂彎下鉆了出去,忙不迭逃離現場。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預想的攻擊里不包括親親!

    顧驕的逃離瞬間勾起了沈月卿的情緒,他的臉上依舊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緩慢柔和的動作卻陡然變得兇狠,幾步追上前,一把掐住顧驕的腰身,將他緊緊禁錮在自己懷里,低頭就要往他脖子上咬。

    顧驕連忙伸手擋住,怕弄傷沈月卿不敢太用力,不上不下地推著他的胸口,努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氣息都變得燥熱起來。

    “月、月卿,你等一下,放開我……我給你疏導好不好?”

    禁錮著他的力氣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霸道,顧驕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胸腔中傳來的劇烈起伏,恍惚中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心跳更快。

    處于暴亂狀態中的沈月卿,身上那種奇異的香味變得愈加濃郁,聞得越久,顧驕的意識就越不清楚。

    這樣不行,他想,不能再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了。

    下定決心之后,顧驕不再阻止沈月卿的靠近,改推為拉,順著對方的力道把人擁入懷中,緊緊抱住。不等他反應過來,精神力瞬間釋放,從他們緊密相貼的皮膚上沉了進去。

    原本已經做好了疏導準備,可下一秒顧驕驚訝地睜開眼,他的精神力被沈月卿的精神圖景排斥出來了。

    自從第一次進入成功之后,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顧驕能從沈月卿的精神圖景中感受到異常躁動灼熱的能量,他想將那些能量安撫消融,卻怎么也無法突破精神圖景的壁壘,曾經能通過的大門這次對他徹底關閉,沒留下一點縫隙。

    顧驕急得鼻尖冒汗,也許是被沈月卿過高的體溫影響,他發現自己身體里也開始燥熱起來,下腹好像有團無名火在燒,連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只有沈月卿近在咫尺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狠狠一咬舌尖,讓神智短暫清醒過來,可身上的人卻越發過分,滾燙的掌心貼在他的腰際,帶了點力道,動作間他的衣服不停向上滑,這下顧驕不僅要保持清醒、防備沈月卿的襲擊,還要抽空扯衣服,顧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簡直是手忙腳亂、頭昏腦脹。

    忙亂之間,顧驕忽然感覺耳垂一熱,被不輕不重地含住了。

    顧驕:!

    大腦轟的一聲,這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顧驕抿緊唇瓣,忽然伸手抓住沈月卿的胳膊,把人從自己身上撕下來,然后飛快轉身,將他往墻上一推,手臂隨之“啪”地撐到墻壁上,就這么將沈月卿牢牢鎖在雙臂之間。

    喉結艱難地滾動,他喘著氣說:“你、不許再亂動了!配合我一下!”

    他惡狠狠地瞪著這個棘手的病患,但因為熱得腦袋實在不清醒,眼尾還被逼出了點紅痕,一雙眸子水亮亮的,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威懾力,反而像在撒嬌。

    沈月卿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一震,手上動作停了下來,靜靜靠在顧驕的身體與墻面之間,眼神古井無波。

    見他似乎真的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顧驕頓感輕松,緩緩放開手:“好,保持這個狀態,我們再試試……”

    話沒說完,沈月卿猛然低頭,一口咬上他的后頸。

    第33章 第 33 章 生理反應

    溫熱、腥甜,誘人的鮮血爭先恐后從傷處涌出,被艷紅舌尖舔舐吞咽,絕妙滋味讓捕食者喉間發出滿足的輕嘆。

    森白的牙齒抵在傷處,破損的血肉在齒間廝磨,像是被撬開蚌殼后顫顫巍巍展露在空氣中的蚌肉,鮮嫩欲滴。

    病態快感讓沈月卿神色迷離,眼中血光更深,一手攬在顧驕的腰上,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后腦,讓他沒有半點掙脫的可能。

    后頸傳來的刺痛讓顧驕意識清醒了許多,可不知為何手腳發軟使不上力,血液全都涌上大腦,沖得他腦海一陣一陣地恍惚,幾乎要站不穩。

    顧驕很肯定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原因,他現在全部的心神都被沈月卿牽動著,指尖被烏黑纖長的發絲纏繞,掙不脫,理還亂,正如禁錮著他的無形枷鎖,讓他所有的抵抗都潰不成軍。

    有什么濕熱的東西緩緩纏上小腿,鉆進褲管蜿蜒向上,顧驕額頭抵在墻面上,視野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或許是沈月卿的精神體,又或許是他意識恍惚出現的幻覺,他已經沒有余力去探尋。

    咬在后頸的齒尖有繼續肆虐的趨勢,后頸一片麻木,顧驕猜測那里或許已經被咬下來一塊肉,現在對方要換個地方繼續。

    他靠墻不動,將自己當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施為,用血的代價積攢出了些許反抗的力氣。

    但他沒有立刻動手。現在的情況下如果想要強行掙脫,他勢必要用殺傷力強勁的招式,無法完全保證沈月卿的安全。

    他不想傷害沈月卿,將這視作萬不得已才能用的辦法,所以他再次放出精神力,試著開始重新疏導。

    意外的是,這一次他竟然成功了!

    精神力進入對方圖景的瞬間,顧驕心頭一喜,伸手環抱沈月卿,掌心輕輕在他發間摸了摸,像是無聲安撫。

    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

    不知過了多久,橫行在整座住宅之中的低壓終于散去,躁狂的精神力得到安撫,重新變得柔和可控,紛紛回到沈月卿的精神圖景。

    顧驕喘著熱氣,艱難支撐著倒在自己身上的軀體,讓對方靠在自己肩上,慢慢挪動到床邊倒下。

    方才的精神力疏導讓他身心俱疲,但好在將沈月卿成功安撫下來了。

    失去意識的沈月卿再也沒有方才的兇戾,顧驕的身上卻還殘留著被他強制掌控時的觸感。反手一摸,后頸上的血跡已經消失,只留下傷處的酥麻脹痛,他想象中皮肉殘缺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精神力近乎枯竭,體內的熱浪一波接著一波,顧驕的狀態并不比沈月卿好到哪去,安靜下來之后才發覺身上汗意涔涔,嗓子更是干渴得快要冒煙。

    他煩躁地將頭上的帽子一摘,咕嚕嚕灌下去一大杯水,燥熱感卻絲毫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想到沈月卿還躺在床上,勉強保持清醒,又倒了一杯水想喂他喝下去。

    碰到沈月卿的手腕,頓時生出猶如青玉般的清涼觸感,沁幽幽的,讓他火燒般的皮膚格外舒服,忍不住想要觸碰更多。

    殘存的理智告訴顧驕,這不對勁。

    沈月卿的精神力暴亂才剛結束,體溫還沒有完全降下來,會比正常溫度高出很多,怎么可能讓他感覺到清涼?

    但此刻漿糊似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那么多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將沈月卿的手掌拉起來,腦袋一歪,通紅的臉頰貼上去,左蹭蹭右蹭蹭,舒坦得直嘆氣。

    很快他就不滿足了,本能叫囂著還要得到更多。他呆呆地看著沈月卿的臉,不自覺俯下身,距離越來越近。

    一切發生得那樣自然,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大片水痕在胸口暈開,冰涼的觸感讓他從恍惚狀態中清醒過來,猛然發現自己與沈月卿靠得那樣近,如果不是碰倒了水杯,他們差一點就要親上了。

    仿佛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打在臉上,顧驕一張白皙的臉漲得通紅,眼中滿是慌亂,手忙腳亂從床上起身退得遠遠的,貼著墻根站得筆直。

    他感受到了自己無法抑制的生理反應。

    顧驕雖然涉世未深,但好歹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就算再沒有經驗,也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反應意味著什么。

    他竟然……對沈先生……

    他的胸口用力起伏,又是無措,又是愧疚,心中充滿了自我厭棄。

    沈先生才剛從暴亂之中脫離危險,自己怎么能對他產生那種想法,他真是……真是太沒良心了!

    顧驕的眼中浮現水光,他努力憋了回去,扶著墻跌跌撞撞往浴室走,將涼水開到最大,劈頭蓋臉地從頭上澆下來。

    身上的溫度迅速被水流帶走,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咬緊牙關,直到將不該有的生理反應強壓下去,心情也緩緩平復之后,才帶著一身寒意回到床邊。

    再次檢查了一遍沈月卿的情況,確認他一切正常之后,顧驕總算放下了心,這時困意如浪潮般洶涌而來,他就這么趴在床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這邊事情解決了,另外一邊卻還沒完。

    符辛派人把符曉提到自己面前,二話不說先狠踹了他幾腳,沒一點收力,踹得符曉像顆炮彈一樣飛了出去,撞到墻上滾了幾圈,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

    “我靠!哥……輕點!”

    符曉不敢爬起來,他知道只要自己起身,他哥立馬就會繼續踹他,干脆捂住肚子癱在地上裝死。

    裝死也沒用,符辛照著他側腰又是一腳,這次他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

    符曉的慘叫聲直沖云霄,這種痛對他來說其實不算難以忍受,真正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他哥的態度。

    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啊,他哥竟然真對他下這樣的狠手?

    眼看符辛還不打算停下,符曉連滾帶爬地起身,狼狽逃竄,嘴里大喊:“符辛!我是你親弟弟,你難道想殺了我嗎?你是不是瘋了!”

    “瘋了的人是你!”

    符辛終于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帶著不加掩飾的怒意,他現在簡直恨不能把眼前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弄死算了!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打顧驕的主意?為什么就是不聽話!他也是你能動的人嗎?上次好不容易在首領手下撿回一條命,這次又好了傷疤忘了疼,我給你好臉色給多了是不是!”

    “沒那么嚴重吧……”符曉疼得直抽抽,中氣不足地反駁,“就是個古武星來的小子,有什么可忌憚的?你別看首領平時寶貝他,等吃到了嘴里,其實也就那樣。大家都是男人,誰還不知道誰啊……”

    眼看著符辛的臉色越來越恐怖,符曉識趣地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里,心里卻依舊不服氣,仍然沒覺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對。

    首領對顧驕的心思昭然若揭,自己只不過是順著首領的心意做事,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最后的結果都是殊途同歸。

    只要隨了首領的心意,自己就沒有受罰的理由。

    符辛考慮的方向卻與他完全不同。

    他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緩緩說道:“先不論顧驕在首領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他看向符曉,沉聲提醒:“隨意猜測首領想法的人會面臨什么下場,你是不是忘了?”

    符曉臉色一白,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犯了大忌。

    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巴巴地跑過來蹲到符辛面前,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對方的手。

    “哥,哥我錯了。你幫幫我……”

    符辛撇開他的手:“你做得太過火,這次連我也幫不了你了!

    在符曉絕望之前,他又淡淡補充道:“不過,如果顧驕愿意為你在首領面前說情,也許首領能留你一命!

    第34章 第 34 章 觸手

    顧驕這一覺睡得極沉,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才被光腦通知震醒,迷迷糊糊起來一看,全是賀巖發來的消息,其中夾雜著博士的詢問。

    “小顧,發生什么事了嗎?”

    一看發送時間,昨天晚上。

    他竟然睡了整整兩天!

    顧驕的睡意猛然清醒,連忙從床邊爬起身,動作間渾身上下齊齊傳來滯澀又酸痛的感覺,尤其是手臂,枕著睡了這么久,麻木得都快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見沈月卿還保持著剛躺下時的狀態,擔憂地靠近查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和手腕,體溫已經降回正常水平,只是面容仍舊帶著病態的蒼白,宛如被剝奪了光彩的琉璃,透明易碎。

    精神力狀況雖然還是不樂觀,但好歹不再處于暴亂的臨界點上,好好休養就能逐漸恢復。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只是不知道沈月卿為何還沒有恢復意識。

    經歷最初的忙亂之后,顧驕看著眼前這個人不自覺出了神,沈月卿在他面前總是從容的,不論何時都能保持溫柔風度,似乎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皺一下眉頭。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顧驕面前展露出不那么強大的一面,讓顧驕覺得自己距離真正的他又近了一些?上氲侥翘焱砩习l生的事情,他心里又是一緊,情緒低落下來,滿心充斥著對自己的唾棄。

    他竟然在那樣危急的關頭對沈先生產生了不該有的反應,只是因為一個擁抱……實在太卑劣了。

    可直到現在,他也不能確定自己對沈先生到底是什么感情。

    顧驕的道德感很高,在他看來,對自己不能明確心意的人產生欲.望,本身就是一件難以啟齒的錯事。

    如果沈先生醒來之后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他會怎么看待自己,會認為自己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嗎?

    顧驕苦惱地抓著頭發,現在他既不能原諒自己,也沒法面對沈月卿,還有許多事情要去處理。他將一片狼藉的房間整理干凈,也將自己整理干凈,不敢再看沈月卿的臉,掖了掖被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里。

    一打開門,符辛就靠在門口,見到顧驕立刻上前:“我家主人怎么樣了?”

    顧驕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焉巴巴地說:“我現在必須回研究院報到,管家先生,之后就拜托你照顧好他了!

    這件事情實在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一夜之間經歷了感情和精神的雙重震蕩,他又餓又累,直到現在都還沒完全緩過來。

    心里甚至有些慶幸沈月卿沒有先一步醒來,他不敢想象,如果一睜眼就對上沈月卿質問的眼神,他該如何自處。

    不等符辛多問,他戴上帽子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里。

    來到研究院,中研室正在進行新一輪實驗,這次顧驕沒能旁觀,只能先在外間找點事情做,一邊等待博士出來。

    然而現在腦子里萬千思緒紛亂如麻,他根本沒法將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來,一會兒想沈月卿什么時候能醒,一會兒又擔心他醒了之后會不會有那晚的記憶,想來想去沒想出個結果,反而把自己擔心得不行。

    直到藥劑用的針頭差點刺進指腹,被賀巖一把拉開,他才恍然回神。

    “你沒事吧?”

    賀巖將藥劑拿遠,緊張地拽過他的手檢查,確定沒被針頭扎到之后,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這種藥劑很危險,要是不小心弄到身體里,后果很嚴重,千萬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謝謝你,賀巖!鳖欜溳p輕嘆了口氣,眼眸垂下,“我沒事,以后一定注意!

    然而他看起來怎么也不像沒事的樣子,賀巖雖然不清楚確切發生了什么,但一眼掃過顧驕身上磕磕絆絆的痕跡,直接就能猜出與沈月卿有關。

    畢竟以顧驕的武力值,除了沈月卿,賀巖還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在他身上留下這么多痕跡。

    他露出關切擔憂的表情,明知故問:“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昨天一整天沒來研究院,消息也沒回,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顧驕當然不會把有關沈月卿的這些事告訴賀巖,但他也不擅長撒謊,張了張嘴,含含糊糊地說:“我……朋友遇到些麻煩,我去幫忙了,一時著急忘了請假!

    “這樣啊……”這下賀巖能夠確定了,昨天顧驕應該一整天都和沈月卿待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沈月卿到底做了什么才把顧驕折騰成現在這副焉巴巴的模樣,身上的痕跡怎么都掩蓋不住。

    嘖嘖……

    他心里浮想聯翩,表面一本正經:“沒事就好,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雖然這事他大概是幫不上忙,不過顧驕還是很感謝他的好意。兩人簡單聊了幾句,見顧驕狀態精神多了,賀巖才放心離開。

    他一走,實驗室內再次恢復安靜,只有各種儀器運轉時不間斷發出的電流聲。

    顧驕覺得腦袋暈暈的,去倒了杯熱水喝,然后發現喉嚨也開始疼,他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應該是感冒了。

    實驗室的醫療箱里常備各種藥品,他拉開抽屜翻找,瞇起眼睛看藥瓶上的小字,找了好久終于找到自己需要的藥,呼了口氣,正要起身,頭頂的燈忽然暗了。

    不止他這邊,周圍所有實驗室的燈光都滅了,儀器的運轉聲也一齊消失,研究院是全封閉結構,燈光一滅,整個研究院立刻陷入一片粘膩濃稠的黑暗。

    顧驕一臉懵逼地抬起頭,停電了?

    天一黑,他好不容易摸出來的藥瓶又找不到了,他蹲在地上四處摸索,摸到之后打開瓶子聞了聞。是感冒藥沒錯!

    雖然不知道科技如此先進的研究院為何會停電,但停電了自有工作人員去修理,顧驕從不操心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反正都看不見,他干脆也不起來了,就地一坐,往手心里倒出兩顆藥丸,打算先把藥吃了再說。

    還沒等藥送到嘴邊,一聲嗡鳴響起,緊接著是地面劇烈的震動,他整個人猝不及防被狠狠顛了起來撞到墻上,藥瓶脫手,藥丸咕嚕嚕滾了一地。

    顧驕不信邪,再次從地上摸起藥丸,擦了擦往嘴里喂,結果吃到的是天花板上震下來的不知名殘渣。

    他“噗”地一聲吐了出來。

    正在“呸呸呸”地擦嘴,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陰濕粘膩,就像吸滿了水的拖布在地上緩慢拖行。

    他警覺回頭,黑暗中并不能看清那地方有什么東西,但他已經下意識提起了防備,輕聲問道:“有人……在那里嗎?”

    沒人回答,那怪異的聲音突兀消失了。

    顧驕還沒來得及上前查看,黑暗中有團影子直沖面門,他迅速側身躲開,那東西摔到地面上發出水球破碎般的聲響,隨即就是一股惡臭傳來。

    還好顧驕感冒了聞不到,絲毫不受影響,他很快反應過來地上那團東西并不是本體,真正的本體還隱匿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顧驕看不到它的具體方位,背靠墻壁,留意著四面八方細微的氣流波動。僵持了不知多久,忽然在某個瞬間,強大的壓迫感從側面襲來,于此同時,尖銳的警報聲在整個研究院響起。

    【警報——警報——】

    【Ⅲ型實驗體589號逃離,危險系數:S】

    【所有人員立刻停止活動,就地避難,等待救援】

    這下顧驕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什么東西了,竟然是研究院里越獄的實驗體,而且貌似非常不好惹!他頓時懊惱不已,早知道就蹲地上躲起來,裝作沒看見它就好了。

    不過既然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顧驕也不能坐以待斃,振作士氣積極應敵。

    從剛才一閃而過的影子中,顧驕看出了它張牙舞爪分支眾多的觸手,再聯想到自己聽到的粘膩聲音,他猜測實驗體589號是一只超大型章魚。

    據說章魚很聰明,但沒關系。顧驕好歹也是百校聯賽的第一名,雖說有點水分,但摻了水的冠軍也是冠軍,他比以前有自信多了!

    ……

    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晨曦研究院造成了巨大損失,實驗體589號不僅實力強大,且初具智力,這次出逃顯然有所準備,第一時間破壞了研究院的總能源和備用能源,又流竄各處大肆破壞,讓人無法確定它的位置。

    研究院大門緊閉,數百名安保人員舉著槍在周圍警戒,先遣隊全副武裝,迅速潛入進去。兩個人護送工作人員去修理能源,其他人分散在黑暗之中,用掃描儀尋找實驗體589號的蹤影。

    奇怪的是,他們找了許久也沒發現它的蹤跡。

    時間緩緩流逝,在黑暗中待得越久,每分每秒就變得更加難熬,隊員們的壓力成倍增加。

    來到中研室附近,終于,屏幕上紅點閃爍,有人壓低了聲音說:“找到了,在那邊——”

    眾人迅速隱匿身形,順著他所說的方向看去,恰好此時工作人員修好了總電源,電源接通的瞬間,整個研究院燈光大亮,瞬間完成了從黑夜到白晝的跨越。

    耀眼的燈光照亮了實驗室內的狼藉,觸目可見的所有地方都糊滿了暗紅色的粘稠漿液,一只巨大的詭異生物無助地匍匐在地,八條類似章魚的觸手蔓延到各個角落,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圓睜著的眼睛,鮮紅眼瞼上白花花的牙齒擺列整齊,正在隨著肢體的蠕動一張一合。

    顧驕就坐在這堆詭異的生物身上,正鼓著腮幫子努力將它最后一根觸手打上死結,燈光亮起時正好大功告成,他長呼一口氣。

    不愧是用來做實驗體的章魚,可真不好抓……

    等、等等——這是什么東西?

    第35章 第 35 章 do

    被數百只眼睛同時盯著是什么體驗?

    看清自己屁股底下坐著的東西的瞬間,顧驕身上雞皮疙瘩直冒,一聲驚叫卡在喉嚨里,哧溜一下從上面滑了下來,憋著淚花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好惡心啊啊啊啊啊啊——

    畸形怪異的模樣叫人只看一眼就頭皮發麻,顧驕從來沒見過模樣如此可怕的生物,一想到自己剛才跟它打得有來有回,身上到處都沾滿了它的暗紅色粘液,胃里忍不住直泛酸水。

    這也是異生物的一種嗎?老師沒教過!

    如果早知道它長這樣,顧驕一定會在見到它的第一眼拔腿就跑,不可能有絲毫猶豫。

    好在能源已經修開,他找準了大門方向沒命狂奔,結果剛一出門就蒙頭撞上了另一個人,腦門嗑在頭盔上發出清脆的砰聲,捂住腦袋懵了好一會兒。

    有人迅速將他牽起來帶到旁邊,“沒事吧?”

    緊接著好幾個身穿黑色防爆服的警衛從身邊擦過,電光閃動,瞬息之間結成一張巨網,將整個中研室覆蓋住,包括里面的奇怪生物。

    由于它已經被顧驕廢掉了行動能力,警衛們很快就將它收押成功,偌大的身體從門口抬出去的時候,每一只眼睛還在不停向外滲出黏膩濕滑的液體,惡臭的氣味讓經驗豐富的警衛們都有些扛不住。

    顧驕不敢再看,剛才撞得太重,現在他的耳朵里還在嗡嗡作響。正揉著額頭,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許多熟悉的面孔站在他身后,幾個研究員的面色都很難看,只有博士還保持著正常神色,對顧驕說:“小顧,這實驗體是你抓住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稱贊道:“不愧是聯賽冠軍,實力果然出眾。這次要不是你及時出手,咱們研究院可就損失慘重了!

    “來,擦擦身上。”他遞過來一塊毛巾。

    顧驕被夸得十分赧然,不過他還記得自己一身的不知名粘液并不好聞,接過毛巾把手擦干凈,然后欲言又止。

    博士:“你是不是想問那是什么東西?”

    想法被看穿,顧驕點點頭,小心猜測:“是……實驗導致的變異么?它看起來和正常生物不太一樣!

    博士笑了下,坦然道:“是異生物。”

    見顧驕一臉驚訝,他聳聳肩,鏡片反射出一道白光。

    “不必驚訝,雖然絕大部分異生物已經在暗域消失,但并非完全滅絕,它們身上有許多寶貴的科研價值,比如這段時間我們所研究的腦死亡復蘇藥劑,原料就來自于它們的血液。”

    顧驕聽得愣愣的,聯邦學院的通識課程讓他視異生物如洪水猛獸,從沒想過它們還能有這樣的用處,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但是想到它們過于獵奇的外形,他還是很難接受。

    “不過……”博士說完補充道,“589號本該是這次實驗的重要原料,可惜剛才它的根囊遭到破壞,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根囊……?

    這個詞讓顧驕感到有點奇怪,但他更在意的是實驗能否成功,擔憂地問:“那我們還有其他原料嗎?”

    博士搖搖頭:“血脈純度能達到實驗要求的,整個研究院內只有這么一只。”

    “要想實驗順利進行下去,只能再買一只純度更高的異生物。”

    異生物還能買?

    顧驕沒說話,但他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明晃晃下寫著這幾個字,幾個原本因為實驗被迫中斷心情不好的研究員看了都忍不住笑了下。

    這個顧驕,真是天真呆愣得有些惹人憐愛了。

    有人給他解釋:“咱們遼灣區有個著名的地方叫三角街,人稱小暗域。在那里,只要錢夠,你可以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研究院里的實驗體大部分都是從那個地方運過來的。”

    似乎只有顧驕不知道三角街的存在,在場所有人都對這個灰色地帶認知一致,并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它的存在。顧驕此刻忽然意識到,研究院里的人跟聯邦學院的人有很大不同,他們對暗域的態度并不是全盤否定。

    而他自己……雖然沒去過暗域,但和暗域有關的人或物倒是都接觸過。不論是桀驁暴戾的敖天,還是無孔不入的永眠者,都給他留下了糟糕的印象。

    由此可見,聯邦流傳的話還是很有可信度的,暗域里到處都是精神不正常的瘋子,麻煩得不得了。顧驕最怕麻煩,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踏足那里。

    幾人談了會兒話,警衛長傳來消息,589號重新收押,警報正式解除。

    最后博士說道:“今天大家受驚了,等處理好研究院的事情,就都回去吧。受累的休息,受傷的療傷,實驗可以先暫停,身體最重要!

    收拾完589號留下的殘局,儀器陸陸續續都開始正常運轉,顧驕幫著將散亂的藥劑重新分裝歸類,忽然想起自己想問博士的問題,連忙追上去請教。

    “無法進入精神圖景?”

    聽完他的問題,博士雙手插兜若有所思,問道:“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啊?”顧驕一愣,沒想到博士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一時間覺得有點耳熱,抿唇說道,“我們是……朋友!

    “朋友啊……”

    看著他不自然的神色,博士了然頷首,又問:“之前成功疏導過幾次?”

    顧驕回憶道:“如果加上臨時疏導的話,三次!

    “每次進入精神圖景的時間有縮短嗎?”

    “有!

    “那就很奇怪了。”博士說,“按理來說,隨著你們對彼此熟悉程度的加深,他的精神圖景也會對你更大限度地開放才對,為何事實卻完全相反……你背叛他被發現了?”

    “背叛”兩個字讓顧驕驚了下,連忙澄清:“沒、沒有!”

    “這樣的話,問題就只能出在他自己身上了。我所獲得的信息不夠全面,下次你疏導的時候可以詳細記錄下他的情況,我了解透徹之后才可能幫到你!辈┦空f。

    “那……還有什么辦法能提高進入精神圖景的成功率嗎?”顧驕忍不住追問,之前那種情況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有啊。”出乎意料地,博士回答得很肯定。

    顧驕眼前一亮:“是什么?”

    博士輕描淡寫吐出兩個字:“做.愛!

    第36章 第 36 章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簡簡單單兩個字,直接說得顧驕大腦宕機,臉上表情一片空白。等他意識到博士說了什么之后,雙頰忽然爆紅,心跳快得嚇人,一聲接著一聲,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他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結結巴巴不知該作何反應,盤踞在胸口的情緒除了慌張,還有莫名其妙的心虛,就好像他和沈月卿之間真有什么似的。

    這種時候越慌就越解釋不清,顧驕白皙的面容成了張大紅臉,雙手背在身后,指尖緊緊絞住自己的衣角,強自鎮定下來,干巴巴解釋說:“不、不是,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們是朋友!”

    博士笑而不語,略帶深意的目光落在顧驕不自然的表情上,仿佛能看穿一切,許久才笑著搖搖頭說:“你誤會了,我并沒有懷疑你們之間的關系。我只是對你提出的問題作出最有效的解答!

    “疏導者與被疏導者的親密程度決定了精神力疏導的最終難度,拋開其他顧慮不談,如果你想提高疏導成功率,做.愛就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有感情基礎的話,成功率至少還能再翻一番。”

    “當然,沒有感情也可以,畢竟做.愛本來就是一件足夠親密的事情,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增進兩個人對彼此身體和性情的了解,在床上能夠相互契合的兩個人,下了床也大概率不會輕易反目。”

    “別驚訝,這種事在業內并不罕見。畢竟和暴亂帶來的痛苦相比,跟陌生人上床要容易接受得多。以你的條件,如果想要,應該不會有人拒絕吧?”

    博士說得輕描淡寫,見怪不怪。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顧驕實在羞于啟齒,古武星在性方面要保守得多,從小養成的世界觀讓他無法輕率地面對性.愛,這種親密的事情應該要等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和真正愛著的人一起做才有意義。

    他輕聲呼了口氣,低垂著腦袋說道:“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不能那樣做!

    博士看著他:“是不能,還是不想?”

    顧驕聞言,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沈月卿一起從天馬空間站回來的那天晚上,昏黑路燈下的那一個吻;想起每次沈月卿失控的時候,兩人迫不得已的肌膚相貼,還有自己后頸上新傷加舊傷,直到現在仍隱隱作痛的咬痕。

    他不是不能,是不想。

    在確定自己能夠承擔責任、和對方共度余生之前,他不會作出觸碰底線的事情,否則就是對自己和沈月卿的不尊重。

    不等他說話,博士已經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對顧驕說道:“沒事,我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要不要做全看你自己的選擇,沒人能強迫你。”

    顧驕松了口氣,看向博士問道:“除了……嗯,還有其他辦法嗎?”

    博士:“有倒是有,不過都大同小異。借助藥物也能快速見效,但有藥物成癮的風險,我不建議你這樣做。其次……增加身體接觸吧,雙方保持足夠的了解和信任,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第一次疏導失敗的時候,沈月卿也說過這樣的話。顧驕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博士。”

    博士:“不過我其實更建議你直接跟他上——”

    “對不起,但是真的不用了!”顧驕紅著臉出聲,好歹沒讓博士把話說完,感覺話題正在朝著奇怪的方向偏移,他鞠了個躬就想跑。

    可惜腳步還沒完全邁出去,就被博士一句話釘在原地。

    “小顧啊,先等等,關于今天發生的意外,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顧驕按捺住想跑路的心,乖乖轉過頭來:“噢,您說!

    由于實驗體589號受損,中研室正在進行的腦死亡復蘇藥劑實驗被迫中斷,要想繼續研究,必須緊急從三角街購買一只新的實驗體。

    異生物雖然價格昂貴,但研究院財力雄厚,不愁沒錢買。愁的是怎么運回來。

    三角街那地方處于灰色地帶,魚龍混雜,賣家只管把貨送出去,至于買家能不能順利把貨帶走,只能各憑本事。

    有經驗的買家都會提前找好值得信任的傭兵幫忙護送貨物,研究院一向也是如此。然而這次意外來得突然,距離研究院與傭兵團約定的任務時間還有三個周,臨時沒法找到實力過硬又值得信任的人,博士這才想到了顧驕。

    根據顧驕這幾次的表現來看,他的綜合實力極強,一點也不遜色于那些高級傭兵,是非常適合完成任務的人選。

    博士簡單將流程解釋一遍,然后對顧驕說道:“如果你愿意接下這個任務,我會按市價的一點五倍酬金支付給你,另外這一路上的吃住也可以由院里報銷!

    聽到“酬金”兩個字,顧驕的耳朵就已經豎起來了,他正愁沒地方掙下個月的房租呢!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然后才想起來問價格。

    “市價的一點五倍……大概是多少呀?”

    博士比出五個數。

    顧驕雙手捂唇,兩眼放光:“難道是,五百!”

    博士一時凝噎,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索性直說:“是五十萬!

    五十萬!

    顧驕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一個任務五十萬?

    那他以前做過那么多幾十塊的任務算什么?

    他局促地確認了一下:“五十萬?五十萬星幣嗎?那個……市價會不會有點誤差?”

    博士哈哈一笑,“放心吧,咱們研究院一直都是這個價,只要你順利完成任務,保證實驗體完好無損,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分錢都不會少!

    就這樣,顧驕接下了前往三角街的任務,因為實驗緊迫,明天就要出發,顧驕很快回到自己的小屋洗澡收拾。

    剛洗完澡,帶著一身水汽走出浴室,他嘴角上揚著,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五十萬到手的美好未來,第一時間就想打電話給沈月卿分享。

    可剛點開光腦,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的手又遲疑地放了回去。

    沈先生現在應該還睡著,自己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他剛給自己找好了理由,視頻提示就響了起來,沈月卿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中心,就像顧驕的心緒一樣閃爍不寧。

    他手一抖,直接掛斷了通話。

    掛完之后心里很慌,沈先生不會生氣吧?可是……他真的還沒做好準備,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對。

    過了一會兒,沈月卿的消息發了過來。

    【驕驕,怎么了?】

    這還是顧驕第一次拒接沈月卿的通話。

    沈先生沒事了,他本該高興,可高興過后,又生出許多恐慌和糾結。他不自覺咬住唇瓣,眼尾下垂,睫羽輕顫著,盯著消息欄里那幾個小字,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催命符。

    猶豫良久,他打出一行字又很快刪掉,最后發出消息:【我在工作,現在不方便接視頻】

    那邊安靜了幾秒,又發來一條消息:

    【我們只通話,可以嗎?】

    顧驕愣了一下,透過這條消息,仿佛能看到沈月卿認真征詢自己意見的樣子,他心里一酸,主動打了過去。

    那邊立刻接通,沈月卿似乎剛醒不久,聲音微啞,聽起來有些疲憊。

    “驕驕,你還好嗎?”

    顧驕覺得這句話應該自己問對方更合適,他低頭一下一下戳著自己的指腹,“嗯……我很好啊,你、你呢?精神力怎么樣,頭還疼么?”

    沈月卿:“我也沒事!

    “哦……”顧驕慢吞吞地說,“那就好!

    說完他就陷入了沉默,以前對著沈月卿有說不完的話,可現在他的喉嚨就像被人扼住了一般,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似乎所有的話題,最終都會導向那天晚上。

    對于他的反常,沈月卿沒有介懷,語氣如常地問道:“你現在在哪,研究院?”

    顧驕剛要說自己回家了,可想起剛才撒的謊,只好把真話咽下去,低聲應是。

    沈月卿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后繼續說:“你剛做完疏導,記得好好休息,別累著!

    顧驕又“嗯”了一聲,垂眸無言片刻,覺得這樣尷尬下去不是辦法,鼓起勇氣從喉嚨里慢慢擠出一句話:“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你……”

    “我都記得!

    沈月卿在他艱難問出口之前回答,“雖然沒有自主意識,但……所有的記憶都在。”

    所有的記憶。

    也就是說,他什么都知道了……

    顧驕難受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徹底失語。

    他沒有回應,沈月卿低聲說:“抱歉,我那時候神志不清,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顧驕想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道歉,做錯了事情的人分明是他,沈月卿沒有自主意識,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是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反應,要道歉的人也應該是他才對。

    可顧驕根本就說不出口,他是個膽小鬼,總是把自己縮進殼里,下意識想要逃避問題。

    他不想回答,沈月卿也不逼他,很自然地過渡到下一個話題。

    “晚上我們能見一面么,我去接你?附近有家甜品店,評價很不錯!

    “不、不用了!鳖欜溦f,“我……明天有任務,要出門一趟。”

    “去哪兒?”

    “三角街。”

    “……那里很危險,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鳖欜溤俅尉芙^,他還沒做好直面沈月卿的準備,可接連拒絕對方的邀請讓他自己心里也很難過,他在內心深處是希望沈月卿能陪在身邊的。

    他垂下眸子,默默補充道:“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很快就回來,你、你身體不好,別陪我折騰了。”

    聽出了他的抗拒,這次沈月卿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沉默了很久很久,開口時聲線仍舊平靜,卻讓顧驕心弦一顫。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當然!”顧驕連忙肯定,他覺得是自己的態度讓沈月卿傷心了,頓時更加自責,結結巴巴地道歉:“對不起,月卿。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鄙蛟虑渌坪跣α讼,“正相反,驕驕,我很開心,在我那樣冒犯你之后,你還愿意認我這個朋友,謝謝你!

    顧驕愣住了,心里百味雜陳,緊緊攥著衣角問道:“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方才的拒絕,還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沈月卿平靜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沒有多少情緒起伏,但卻能讓人聽出他的認真。

    “驕驕,我永遠不會對你生氣!

    顧驕聽得心里一熱,種種情緒都快從胸口滿溢出來,眼角泛著紅,小聲說道:“謝謝你,月卿!

    “沒關系,明天到了三角街給我打個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

    顧驕聽話點頭:“好。”

    “那我先掛了,不打擾你工作,再見!

    “……再見!

    通話掛斷,沈月卿低垂著眸子,無言看著光腦頁面,直到它緩緩消失。

    符辛僵直著身體候在一旁,見首領慢慢抬起眸子,臉上表情毫無波瀾,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森冷恐怖。

    “帶過來!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將渾身是血的符曉拖到近前。

    不等沈月卿出言宣判,符曉忍著疼連忙大喊:“首領饒命,我還有用!”

    “顧驕要去三角街,那里有我的人,我特別熟!給我一次機會吧首領!我能將功補過的!”

    知道求饒沒用,他趕緊表明自己的剩余價值,爭取為自己博到一個活命的機會。

    符辛也不想看親弟弟真的送命,見有機會,小心翼翼補充道:“三角街那邊勢力混亂,符曉的人脈或許確實能幫上忙!

    “好啊,你的命就暫且留到他回來的那天!保涣钊酥舷⒌某聊,沈月卿勾起一個異常溫柔的笑容。

    不等符曉放心,又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既然做錯了事,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符曉瞳孔驟縮,緩緩俯首,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多謝首領!

    第37章 第 37 章 幫幫忙

    掛斷電話,顧驕心里的愧疚和難過總算減輕了一點,他出了會兒神,許久之后輕嘆口氣,整理好思緒開始收拾行裝。

    三角街位于遼灣區最南端,緊靠大海,距離研究院路途遙遠,即使乘坐速度最快的飛行器,一來一回也需要兩三天,而且因為實驗體的特殊性,只能用最原始的大型貨車運送,效率更加大打折扣。

    博士告訴顧驕,用于研究的實驗體根據研究價值可分為Ⅰ型、Ⅱ型和Ⅲ型,研究院里關著的基本都是Ⅲ型,589號是唯一的Ⅱ型。而最有研究價值的Ⅰ型,據說從未出現過。

    這次顧驕任務負責的實驗體590號也是Ⅱ型,身價能達到八位數,身上蛻下來的皮都能賣一大筆錢。

    顧驕看了三角街傳來的圖片,黑暗中匍匐著一個瘦小的影子,周身有無數纖細修長的條狀物在扭動,就像從軀干中生長出來的枝椏,過于磅礴的生命力讓整個軀干都開始扭曲痙攣。

    和589號一樣,顧驕也沒在課本上見到過類似590號的存在,當時給他上課的老師是一位頗負盛名的生物學教授,稱這套課本由他親自編纂,幾乎囊括了有史以來出現過的所有異生物種類,市面上不可能找到比它更權威的參考書。

    顧驕原本深信不疑,但這些實驗體的存在開始讓他的信任動搖了,因為書上根本沒提到過。

    他收拾好東西,第二天準時來到研究院門口,那里早已停好了專門用于運送實驗體的大型貨車。

    四個輪子的貨車在科技高度繁榮的主星上已經算是古董級別的存在了,但眼前這輛有些不同,經過改裝之后,它的機動性要比老式貨車優秀得多,車廂換成了帶有能量隔絕作用的禁錮倉,強韌的材料就連粒子炮都沒法打穿,被收押在里面的實驗體完全沒有逃脫的可能。

    貨車前端是能容納八個座位的寬敞空間,除了司機,這次還有四個警衛協助顧驕完成運送任務。

    顧驕是最后一個到的,上車之后才發現,車里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賀巖!”他驚喜地叫了一聲。

    賀巖今天穿了一身亮眼的花襯衫,領口掛著墨鏡,發型也精心打理過,俊俏的模樣讓人眼前一亮。

    他笑著朝顧驕招手,然后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你總算來了,快,我給你留了位置!

    顧驕道一聲謝,坐在了他的旁邊,“你怎么也在呀?”

    賀巖哼笑一聲:“三角街那地方,亂得很。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所以向博士申請了陪同名額,咱們倆在路上也能做個伴,互相照應嘛!”

    顧驕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期期艾艾地看著賀巖,問道:“那……那酬金要我們兩個平分嗎?”

    雖然二十五萬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是顧驕一想到有人會分走自己的天價酬金,心尖尖就痛得好像在滴血。

    不要啊不要啊……其實他一個人做任務也挺好的……

    他滿眼的不情愿都快溢出來了,賀巖沒法假裝看不見,忙給他解釋說:“不會的,我一個文弱研究員,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只是隨行而已。路上要真出什么意外,還得靠你擺平,酬金也都是你的!

    這下顧驕放心了,心情多云轉晴,笑瞇瞇地說:“謝謝你,賀巖。你真好!”

    賀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咳兩聲,“要出發了,系好安全帶!

    說完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營造曖昧氛圍的好機會,馬上側身把顧驕那邊的安全帶拉過來,順勢把頭靠過去,刻意放低聲音,讓它聽起來更有磁性:“別動,我幫你!

    兩人距離拉近,賀巖可以確定顧驕能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那是他昨天去商場精心挑選的,貴得嚇人的天價香水,據說效果拔群,相當斬男,只要聞過一次就會不知不覺上癮。

    果然,顧驕鼻尖動了動,然后喉結滑動了一下,低聲說:“賀巖,你身上……聞起來好香!”

    賀巖面上微微一笑:“喜歡么?”

    顧驕嗯嗯點頭。

    賀巖心中竊喜,正要說這是沐浴露的自然香味,就聽到顧驕的下半句話:

    “你早上是不是吃奶黃包了?”

    賀巖:“?”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他不信邪,抬起胳膊聞了聞,好像還真帶著不久前吃過的奶黃包的氣味,但是很微弱,在馥郁的香水氣味下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賀巖用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顧驕。

    他的斬男香難道還比不上奶黃包?

    顧驕還挺得意:“嘿嘿……沒想到吧,我一聞就知道!”

    賀巖還能說什么呢?朝他豎起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厲害!

    車輛啟動,載著眾人穩穩地向南而去。路途漫長,隨行的警衛們閑著無聊打起了牌,也有倒頭睡覺的,顧驕捧著賀巖給的蘋果,一邊啃一邊好奇地向窗外張望。

    遼灣區比星輝區大了好幾倍,風土人情也有明顯差別,越往南走,看到的建筑就越稀疏,直到最后幾乎不見人煙。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接連閃過的陌生景象,直到眼睛干澀,睡意上涌,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心想這里的花草樹木和母星上的也沒有多大差別。

    第六天傍晚,顧驕正在補覺,睡夢中感覺有人輕拍他的肩膀:“顧驕,醒醒,咱們到了!

    一睜眼,賀巖放大版的臉就懟在面前,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環顧四周,警衛們都已經下車了,現在車上只剩他們兩個。顧驕清醒過來,揉揉眼睛,也跟著賀巖下了車。

    三角街是個奇怪的地方,跟遼灣區充滿未來氣息的畫風格格不入,從研究院來到這里,會讓人產生強烈的、穿越時空般的落差感。

    這里房屋低矮,最高不會超過三層,元素堆疊,在大街上能碰到來來往往的仿生人,也能看到拴在門口朝行人汪汪直叫的大黃狗;機械鐘表噠噠擺動,不遠處的房頂上正升起裊裊炊煙。

    風格迥異的元素就像來自不同區域的拼圖,被強行按在同一塊底圖當中。顧驕左看看右看看,稀罕得不得了。

    現在天色已經快要全黑了,三角街所有的交易都只在白天進行。賀巖四處尋找落腳的地方,來之前他做過功課,附近應該有家旅館,能讓他們待到明天天亮。

    他找了許久,終于找到地方,面色一喜,對顧驕說:“找到了,就是這里!”

    沒有得到回應,轉頭一看,身邊哪還有顧驕的影子?他臉色變了下,趕緊沿著原路去找,這地方魚龍混雜,什么勾當都有,以顧驕那性格,三言兩語就能被人騙走,到時候說不定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而此時此刻,顧驕正在巷口跟人說話。

    對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有著一頭烏黑秀麗的長卷發,皮膚白皙,烈焰紅唇,斜倚在巷口,齒間叼著一支細煙,對顧驕笑得魅惑。

    剛才就是她一眼看到了跟隨賀巖路過的顧驕,笑著對他招手說:“弟弟~幫幫忙嘛!

    秉持著樂于助人的傳統美德,顧驕禮貌走了過去,面前的漂亮姐姐要他幫忙點煙。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不自己動手,但既然來都來了,顧驕還是幫了她一下。

    火苗跳動搖曳,焰色橘紅,勾勒出女人精致的輪廓,見顧驕沒有拒絕,女人勾人的目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間,充滿暗示性地挑了挑他額前的碎發。

    “兩百一晚,來嗎?”

    女人做的是皮肉生意,其實按照她的資質,就算要價兩千都不過分,但今天這個少年實在對她的胃口,讓他占點便宜也不是不行。

    顧驕聽完她的話,先是不明所以,對視一眼之后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賀巖要找的旅店老板!

    雖然這個姐姐看起來很溫柔,但是住一天要兩百塊,顧驕還是有點肉痛,他紅著臉試圖講價。

    “請問……能便宜點嗎?”

    女人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點了頭,很好說話的樣子:“可以啊,你想怎么出?”

    顧驕抿唇道:“嗯……我和我朋友,兩個人,三、三百可以嗎?”

    女人輕呵一聲,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一臉純樣,私下里玩得還挺花。她抱著手臂,問顧驕:“帥不?”

    顧驕蒙圈:“?”

    “你朋友,帥不?我要求也不高,有你五分就行,當買一送一了!

    顧驕慢慢閉上嘴,心想三角街真是個奇怪的地方,住旅店還要看臉?

    猶豫了一下,他說道:“比、比我帥多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你能不能開竅了?

    賀巖找到顧驕的時候,他正在巷口和一個陌生女人說話,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都沒注意到自己的靠近。

    以賀巖的閱歷,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的身份,怕顧驕被拐帶走,連忙出聲叫他:“欸!顧驕,你怎么在這兒?”

    顧驕轉頭看見他,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邀功似的拉他過去:“賀巖,我找到住處了~這位姐姐說可以讓我們一起住,只要三百星幣。”

    賀巖嘴角一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哎……顧驕這笨蛋……

    一抬眼,美艷風情的成熟女人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瞧,意味深長的目光從臉開始從上往下掃視,最后撩了撩長發,打個響指:“行,就你倆一起吧。跟我來。”

    說完就往巷子里走。顧驕應聲就跟了上去,賀巖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回自己身后,對回頭望過來的女人擺出假笑。

    “別別,先別急,這位女士怎么稱呼?”

    女人將香煙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雙臂環胸,說出一個外號:“野鴿兒。”

    賀巖大腦飛速運轉,沒有在記憶中搜尋到相關信息,但仍然保持警惕。按理來說,她們這類職業的人很少有單干的,背后至少有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有時還會牽扯到更高層的保護傘。

    賀巖雖然從屬聯邦武裝部,可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三角街勢力太復雜,聯邦的手很難伸到這里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們就是孤立無援,所以他從來到這里之后就小心翼翼,避免得罪任何人。

    他好商好量地對野鴿兒說:“是這樣的,顧驕是我弟弟,第一次出遠門,什么也不懂。我們正在找地方過夜,他稀里糊涂地找到了你這里,應該是搞錯了,實在不好意思!

    野鴿兒看看一臉真誠的賀巖,又看看一臉疑惑的顧驕,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忽然勾起個明媚的笑容,對賀巖眨眨眼:“沒關系,我喜歡將錯就錯!

    顧驕越聽越糊涂,不是住旅館嗎?怎么扯上對錯了?

    他扯了扯賀巖的衣服,小聲說:“賀巖,你是不是誤會了?這位姐姐很好說話的,應該不會騙我們的錢!

    賀巖暗自咬牙,他以前總是慶幸顧驕對陌生人的防備心不強,讓自己能輕易接近,現在則是恨鐵不成鋼,怎么就能這么輕易地相信陌生人呢?

    她不是饞你的錢,是饞你身子啊!

    但這種話他不能直說,一來容易得罪野鴿兒,二來……他看著顧驕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實在說不出口。

    天殺的,他會有種自己在犯罪的感覺。

    他對顧驕做了個噓的動作,低聲說:“你先別說話!

    顧驕聽話地閉了嘴,見賀巖又對野鴿兒說:“我們這次出來只為完成工作,住一晚上就走,沒有其他打算……”

    不等他說完,野鴿兒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搖晃:“現在你可以有了,還是說你覺得三百太貴?價錢好商量的嘛,你們倆這樣的,其實免費也不是不行!

    免費!

    顧驕聽得眼睛一亮,就見野鴿兒笑著問自己:“弟弟,跟姐姐回家過夜好不好呀?”

    顧驕偷瞄了眼賀巖,不好直接說,悄悄點頭表示愿意。

    野鴿兒對賀巖一挑眉,那表情像是在說:他愿意喲~

    賀巖看出來了,這女人今天是鐵了心要把人拐走,顧驕也是相當的不爭氣,他沒轍了,把心一橫干脆直接答應。反正以顧驕的身手,誰也強迫不了他。就是不知道等野鴿兒得知顧驕名草有主,且還是暗域領主時,會不會后悔現在的盛情相邀。

    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期待,賀巖跟著野鴿兒回了她的住處,顧驕也在他身邊。

    和想象中的簡陋雜亂不同,野鴿兒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凈,墻上貼著米黃色的墻紙,腳下是柔軟的地毯,四處亮著暖色小燈,溫馨又舒適。

    兩人在沙發落座,野鴿兒扔過來一塊浴巾,“浴室里有一次性牙刷和拖鞋,往左是熱水,速戰速決。”

    顧驕抱著浴巾,覺得目前的情況和他想象中的旅店有些出入,于是問道:“姐姐,我們今晚睡哪兒?”

    野鴿兒心情很好,俯身挑起他的下巴,往他臉上吹了一口煙,勾唇道:“傻弟弟,當然是和姐姐一起睡呀。”

    見顧驕明顯驚到的表情,忍不住捏捏他的臉,憐愛地說:“逗你的,先去洗澡吧。洗完就帶你去。”

    于是顧驕真的去了,野鴿兒炙熱的目光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浴室的門關上,水聲淅淅瀝瀝地響起來。

    賀巖慢悠悠地說:“不管你想對他做什么,我勸你最好不要。他背后的人你招惹不起!

    野鴿兒早就看出兩人不是兄弟,長得一點都不像,算哪門子兄弟?她本來就對顧驕很感興趣,聽賀巖這么一說,頓時更感興趣了。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還就非要嘗嘗他的滋味不可!

    賀巖無奈聳肩,勸不住,沒辦法。

    想勾搭顧驕的人又不止她野鴿兒一個,可想想自己這些天在顧驕身上下的功夫以及得到的效果,他不住搖頭。

    他覺得野鴿兒沒機會。

    晚上,野鴿兒如約將洗完澡的顧驕帶到客房睡覺。因為白天在車上睡得太久,顧驕好久都沒能睡著,關了燈,透過半掩的窗簾在數星星。

    黑暗中,他似乎聽到一陣微弱的開門聲,趕緊起身看去,他的房門關得嚴嚴實實,完好如初。

    他松了口氣,放心地靠回床頭,然而就是這一靠,忽然發現背后多出了一條柔軟溫熱的手臂!

    他就像一根彈簧,立馬彈起來,啪地把燈一開。燈光下,野鴿兒就靠在顧驕身后,屈臂支著腦袋,眼神迷離,風情萬種。

    “呀,你醒啦。”

    顧驕看著她,第一時間戴上帽子從床上起身,把房門打開,然后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個……姐姐,你走錯房間了!

    野鴿兒起身點了根煙,不緊不慢地抽一口,“沒走錯,姐姐是來找你的!

    顧驕抱著被子,摸不著頭腦,找他干嘛?

    “我們說好了……免費的。”

    野鴿兒聞言,笑得樂不可支,“你這是打哪兒來的傻小子?滿腦子就惦記著你那幾個子兒。這樣吧,你陪姐姐睡一覺,要多少錢姐姐都給你,怎么樣?”

    顧驕眨眨眼睛,睡覺?

    他看著對方充滿暗示性的眼神,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她的真實意圖。

    不可以!

    就算在最艱難最艱難,差點因為付不起房租被趕出去睡大街的時候,顧驕都沒有想過賣身。

    “不……不行,我不陪你睡覺!

    他一邊說著,悄悄后退,逐漸靠近門口。

    野鴿兒將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不緊不慢抽了口煙,唇角一勾,房門“砰”的一聲猛然關上。

    顧驕嚇了一跳,按了按門把手,紋絲不動。后背緊靠在門上,緊張地盯著野鴿兒:“真……真的不行,姐姐你、找別人好不好?”

    他越緊張,野鴿兒越想逗他,佯裝苦惱地皺著眉:“不好,姐姐就喜歡你,只想跟你睡覺,睡不到就心里難受,你說怎么辦?”

    顧驕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指尖摳著門縫,恨不得變成水母鉆出去。

    “姐姐你……你忍忍,反正、反正我不行,真的不行!

    野鴿兒從床上起身,慢悠悠靠近:“你不試試怎么知道?”

    顧驕眼睛很忙,既要防著野鴿兒,還要到處尋找能躲藏的地方,最后他看向半掩著的窗戶,下意識思考破窗而出的可能性。

    野鴿兒順著他的視線一看,見他是真急了,捂著胸口露出傷心的表情,凄凄切切地看著顧驕:“你是覺得姐姐不夠漂亮嗎?”

    顧驕愣了下,“漂亮的!

    雖然他不想跟野鴿兒睡覺,但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野鴿兒:“既然漂亮,你為什么不愿意陪姐姐睡覺……還是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

    顧驕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意識到自己在想誰時,他心頭一悸,連忙打住,“沒……沒有!

    雖然只是轉瞬間的出神,但閱人無數的野鴿兒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口不由心,笑了一聲,站定說道:“弟弟,你喜歡的人是誰呀?”

    盡管與顧驕的相處只有短短幾個小時,但她發現顧驕這人看起來酷帥張揚,像個會玩的,內里實則就是一張白紙,戳幾下就慌得嘩嘩響,純得不行。

    這種人看似好騙,誰都能得到他的真誠以待,但因為太赤誠,反而很難真正走進他的內心。

    她還真的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能讓顧驕動了心而不自知。

    顧驕垂眸:“喜歡……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喜歡?”

    “那可多了去了!币傍潈鹤叩剿媲埃笃鹚南掳托蕾p美貌,漫不經心地說:“喜歡她的皮相,喜歡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覺,想她所想,憂她所憂,不管是喜是悲,都想要和她分享……”

    “如果你身邊有這么一個人,那大概就算得上喜歡了!

    顧驕想了想,暫時忽略自己目前不妙的處境,認真提問:“可這些事情……好朋友之間也能做到!

    “原來你管這叫好朋友?”野鴿兒樂了,“那我問你,你對好朋友能硬起來么?”

    硬起來?

    顧驕一時間沒領會到她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想明白之后,表情一下就變了,羞澀中帶了幾分驚慌,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野鴿兒只要看他這表情就全明白了,“哦,能硬是吧!

    顧驕:“是……”

    野鴿兒:“不過這說法也不一定準,感情和欲.望有時可以分開,只需要一點點的喜歡,兩個人就可以睡到同一張床上!

    她指了指顧驕:“就像你和我!

    說來說去,她還是想和顧驕睡一覺。

    但顧驕不想,他正在認真思考自己有沒有可能對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產生欲.望,思考出來的結果是:沈月卿是不一樣的。

    野鴿兒還在循循善誘:“就算你真有喜歡的人也沒關系,咱們悄悄做,她不會知道的!

    “你還是個雛兒吧?只要嘗過了那種滋味,我保證你會念念不忘,來試試嘛~”

    顧驕嚴肅抬頭:“姐姐,對不起,但你能不能先不要說話,我正在思考很重要的問題。”

    野鴿兒:“……”

    見顧驕真把自己這個風情萬種的大美女晾在一邊,自顧自想問題,她頓時有種媚眼拋給傻子看的無奈感。

    算了。

    她雖然很滿意顧驕的皮相,但還沒有到霸王硬上弓的程度,只好暫時放棄了那方面的想法,扶額嘆氣:“你這個笨蛋。”

    不開竅成這樣,喜歡他的人可真是有難了。

    “你慢慢想吧!币傍潈赫f,“我去找另一個玩玩。”既然顧驕不開竅,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找賀巖。

    于是,今晚有了第二個苦命人徹夜難眠。

    而顧驕,到最后也沒能想出個結果。

    同一時間,三角街壹號倉庫大門緊閉,幾十名護衛輪流巡崗,嚴陣以待。

    “明天就要交貨了,都仔細著點兒,別掉以輕心!毙l隊長站在瞭望臺上高聲喊道。

    為防止情報泄露,三角街的交易地點都會在正式交易前一天才通知買家,所以交易前夜自然而然會成為風險最高的時間段。

    三角街一帶星盜猖獗,打探到交易信息的星盜極有可能趁人不備深夜發動襲擊,燒殺搶掠,將貨物占為己有。

    只要平安度過這一夜,等明天將貨物正式交接到買家手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后不管再發生什么意外,風險都由買家自己承擔。

    隊長精神緊繃,時刻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一直堅持到半夜,都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或許星盜并沒有得到關于這次交易的信息。

    這樣想著,隊長還沒來得及放下心,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嗡鳴,瞭望臺上的一切都開始發生震顫,玻璃寸寸碎裂。

    人中一熱,他伸手摸到滿手的血,大腦被這陣尖銳的嗡鳴震得刺痛不堪。

    他意識到這是聲波攻擊,立刻拉響警報,

    “敵襲——”

    然而大部分護衛都受到聲波影響行動不便,抗性弱一點的直接七竅流血倒地不起,只有少數人還勉強站立。

    隊長站在瞭望臺上,抬眼就看到了夜幕之中猶如夜梟一般朝自己壓來的戰機,蓄能炮口正對著倉庫大門方向。

    隊長用最快的速度沖下瞭望臺,在耳麥里將作戰安排傳達下去,沒了聲波攻擊的影響,眾人很快重整旗鼓,在鋪天蓋地的炮聲中開始迎敵。

    雖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突襲方式,衛隊一開始吃了虧,但他們畢竟早有準備,面對星盜的攻擊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為了價值上千萬的貨物,所有人都拿出了看家本事,交戰異常激烈,幾百人的戰斗鬧出了幾萬人的動靜。

    這種規格的戰斗自然損失慘重,戰機一架接一架地墜毀,倉庫附近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無人注意的角落,絲絲縷縷的鮮血沿著大門縫隙緩緩滲了進去,很快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收掉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斗持續到后半夜,雙方損失慘重,死的死傷的傷,只剩殘兵敗將。

    隊長半個肚子都被轟碎了,捂住內臟咬牙堅持,只要等到天亮……等到天亮……

    晨光熹微的天邊,又有數架飛行器驟然出現,隊長本以為是研究院委派的傭兵到了,心中一喜,然而在看清飛行器身上的標志之后,臉色大變。

    ——是暗域。

    主艦駕駛艙內,符曉頭戴頭盔,黑色作戰服勾勒出他矯健的身形。深灰色的護目鏡下,他僅剩的一只眼睛閃過勢在必得的暗光。

    大手一揮:“全部殲滅。”

    雙方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更別提經歷激戰之后,衛隊和星盜都已是強弩之末。暗域戰機猶如風卷殘云,所過之處不留下一個活口。

    戰斗很快結束,符曉走出駕駛艙,找到衛隊長的尸體,扯下他的光腦收好,然后摘下頭盔吩咐左右:“十分鐘之內清理好現場,其余人跟我開門。”

    情報顯示,壹號倉庫里的貨物是一只相當罕見的異生物,具體種類不明,交接對象為晨曦研究院。

    情報既然能傳到符曉耳朵里,自然也能傳到其他地方。由于貨物價值過于昂貴,消息泄露之后,勢必會引來無數人的垂涎。在三角街,黑吃黑的戲碼每天都會無數次上演。

    這次交易事關符曉的性命,他當然要親自守護。萬幸,今晚他來得還算及時。

    他先隔墻探測倉庫內的能量波動,儀器顯示一切正常,于是他帶人打開大門,進去檢查貨物的各項情況。

    看到那東西的模樣時,他眉頭一皺。

    符曉雖然多年以前因為說錯話被發配到遼灣區發展地下勢力,但從小在暗域長大,又一直與符辛保持聯系,暗域里的異生物他幾乎全都認識,但面前這個,他卻從未見過。

    不僅沒見過,還讓他打心底里感到惡心。

    他將頭盔丟給身后的人,自己上手掃描出一個數據模型,把模型發給符辛之后,開始檢查它的各項體征。

    那東西身上套著能量抑制鎖,有氣無力地團在地上,細長的肢體蠕動著靠近符曉,被他一腳踩住,然后踢到一邊。

    “嘖,滾開。”

    確認一切正常之后,符曉帶人退了出去,重新將大門封好。

    附近的尸體和血跡都已經清理得干干凈凈,整潔得好像不久前的慘烈戰斗從未發生過,符曉讓人把戰機開出去藏好,自己守在門前,打著哈欠等待顧驕的到來。

    另一邊,符辛守著消息,正為符曉捏一把汗。最近首領的心情很不好,如果符曉這次的行動沒能將功補過,后果絕對不只是失去一只眼睛這么簡單。

    很快他收到了符曉傳來的消息,是一個完整的異生物數據模型。

    【哥,這是個什么東西】

    符辛蹙眉細看,發現自己也不認識,就連光腦數據庫里也搜索不到。

    【你在哪兒發現的?】

    【是顧驕這次負責運送的實驗體】

    符辛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事關顧驕,他不敢大意,立刻將消息上報給首領。

    沈月卿看著數據模型上那個扭曲怪異的身形,眼角抽動了一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猩紅的血光。

    他歪了歪頭,森冷的目光令符辛不寒而栗。

    “這東西在哪兒?”

    ……

    第二天一早,顧驕跟賀巖準備出門。野鴿兒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出來他們要去壹號倉庫,非常熱情地提出為他們帶路。

    兩人沒有拒絕,畢竟他們在三角街人生地不熟,貿然問路還有被人盯上的風險。

    顧驕昨天一晚上都沒怎么睡,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黑眼圈,賀巖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一路上哈欠連天,往常的殷勤勁兒一點兒不剩。

    昨晚上他和野鴿兒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現在明顯態度閃爍,有意避開跟對方的眼神交流,一個人落在最后。

    顧驕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發覺他的異常。

    同樣一夜沒睡,野鴿兒是三人中精力最旺盛的,有她帶路,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壹號倉庫附近,按照流程聯系賣家。

    立刻就有人過來迎接他們,野鴿兒將來人上下掃了一眼,皺了皺眉,這人她沒印象。

    他們被帶到倉庫大門前的長椅上落座,顧驕剛坐下就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他轉頭一看,來人雙手插兜,發型是紅色挑染狼尾,唇角帶笑,正是不久前見過的房產中介,符曉。

    顧驕驚訝道:“是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符曉的左眼上纏著紗布,暗色血跡從紗布下面透出來。他按了按染血的位置,搖搖頭說:“差事沒辦好,被老板挖掉了!

    這回答簡直讓顧驕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沒人性的老板?辦砸了差事就要挖眼睛,太可怕了吧!

    “你……”顧驕想勸他跳槽,但沒好意思說出口。

    符曉嘆氣:“別說了,都是生計所迫,誰讓我那不成器的哥哥還在老板手里?我不敢不聽他的呀!”

    “先不說這些了,你們來取貨對吧,東西就在里面,我帶你們去!

    野鴿兒說:“我就不進去了,在外面等你們吧!

    于是顧驕跟賀巖兩個人進去了,進屋之后符曉直接把賀巖擠開,自己來到顧驕身邊,低聲說:“商量個事唄。”

    顧驕:“嗯?”

    符曉:“這貨我給你打五折,你在我老板面前幫我求求情怎么樣?”

    顧驕:“嗯???”

    他滿頭問號。

    雖然他很樂意幫符曉,但那是符曉的老板,不是他的,他怎么能求情呢?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老板,我求情不管用的!

    “管用管用!哎呀……你說話最管用了,你可是我老板心尖尖上的肉啊!”符曉絮絮叨叨地說,“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老板有多可怕,他要活剝了我的皮呀,我家就我這么一根獨苗,不能就這么折了……”

    顧驕被他說糊涂了,“誒?你不是說還有個哥哥嗎?”

    符曉:“表的表的,不頂用。你就幫幫我吧,我以后當牛做馬報答你,你和老板吵架我一定站你這邊,行嗎?”

    顧驕:“那個……你可能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識你老板!

    賀巖一言不發,豎著耳朵跟在后面聽,直覺告訴他,符曉口中的“老板”必不是普通人。

    說話間,幾人到了關押實驗體的地方,符曉看了一眼玻璃門后,忽然臉色一變。

    貨呢?

    第39章 第 39 章 他還得感謝咱呢

    實驗體590號憑空消失,原本關押著它的玻璃門內空空如也,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符曉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兩個小時以前他才親自進來確認過,那時一切如常,590號好端端地待在里面,完全沒有越獄的跡象。

    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守在門口沒有離開過,短短兩個小時,難道它就能掙脫能量抑制鎖,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

    符曉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這種事情絕不可能發生。

    他立刻做出判斷,提醒道:“它一定還在倉庫里,小心!

    顧驕注意到了倉庫角落里的一團陰影,他抬手指了指那個方向,不確定地說:“那里……是不是有個人?”

    三人上前查看,打開手電光一照,確實有個人,不過……是尸體。

    尸體看起來死去多時了,身上沒剩多少血肉,干癟似枯柴的皮膚緊貼著骨骼,整體呈現出暗淡的灰褐色,像是被陽光烤干了水分的陶俑,完全辨認不出五官。

    顧驕又害怕又好奇,不敢直視,只用眼角余光略略瞥著。見符曉只身上前,抽出一根細長的棍子,在干尸身上輕輕一戳。

    “噗”的一聲,它的皮膚就像泡發了的面皮,輕易破開了一個大洞,露出其下痕跡斑駁的骨骼。

    符曉將這具尸體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最后擦了擦棍子收起來,皺眉說道:“是被那東西吸干的!

    賀巖說:“能認出來是誰嗎?”

    符曉搖頭:“應該不是我的人。”

    這時顧驕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見過的影像,這具干尸匍匐在地面上的樣子,很像影像里的那截“軀干”,只是身上少了會扭動的“枝椏”。

    等等……

    腦海中飛速閃過什么,他正要抓住,然而身后忽然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符曉轉頭一看,是他之前安排守門的下屬,“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可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對,倉庫大門從他們進來之后就一直緊閉著,從沒打開過,這人是怎么進來的?

    顧驕和賀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下屬抬起手,抬腳向他們這邊跌跌撞撞走了兩步,然后肢體抽搐,面朝下一頭栽倒在地。

    符曉一把將顧驕拉到自己身后,還沒等他說話,下屬倒在地上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緊接著全身血肉飛速萎縮,就像有什么東西正在他的皮下瘋狂蠶食,饜足之后就要頂破他的皮膚用力鉆出來!

    符曉毫不猶豫直接拔槍,三聲槍響之后,下屬的要害處應聲出現三個燒焦的窟窿?上乱幻耄瑯尶谧茻岬臏囟榷歼未消散,那三個窟窿卻在他們的注視下完美愈合了!

    電光石火之間,符曉做出判斷,眼前的下屬已經不是個人了,極有可能已經成為了實驗體590號的載體。

    仿佛為了證實他的猜測,下屬身上的皮膚驟然撕裂,無數根姜黃色的嫩芽從下面生長出來,轉眼就長到了數米長度。

    上百條嫩芽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爬滿整個身體,外形就像一大團瘋長的菟絲子,糾結扭動的狀態卻和蚯蚓沒有兩樣。

    “我想起來了!是590號!”記憶中的剪影和眼前的異生物完美重合,顧驕一眼就認了出來。

    賀巖臉色難看地說:“小心,它轉移載體了!”

    原來顧驕之前所認為的“軀干”并不真的是它的軀干,而是上一個被它寄生的宿主,也就是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干尸。

    說話間,符曉已經和590號交上了手,顧驕對賀巖說:“你在這里別動,我去幫忙!

    賀巖:“我也去!

    顧驕不贊同地拉住他:“你不行的,不要冒險!

    賀巖這才想起自己在顧驕面前立起的文弱研究員人設,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吃癟感,“其實……其實我也略懂些……”

    “不用擔心!鳖欜溦J真地對他承諾道:“我不會讓它傷害到你的。”

    賀巖一愣,心里頓時百味雜陳。

    顧驕加入戰局,很不客氣地二打一,原本平衡的局勢開始向他們這邊傾斜。顧驕放出精神體觸須,一邊應付590號的攻擊,一邊對符曉說道:“盡量不要傷害到它,最好能活捉。”

    活著的實驗體才有研究價值,之前他已經不小心破壞了589號,現在他想保全590號,絕不能讓研究院的上千萬資金再次打水漂。

    符曉當然聽顧驕的,顧驕說什么就是什么,放肆的攻擊頓時收斂了許多,不再直擊目標要害,而是試圖在可控制范圍內限制對方的行動力,尋找捕捉機會。

    因為顧及到實驗體590號的生命,兩人不敢大開大合地打,590號又肢體眾多,狡猾異常,局勢一度陷入了相當焦著的狀態。

    打著打著,顧驕眼尖地注意到有一縷姜黃色從“軀干”分離,目標明確,飛快地徑直向大門游去。

    他正要提醒,只聽“刺啦”一聲,賀巖手持高燃射線槍,將那縷試圖逃逸的分/身一分為二。

    解決完分/身,賀巖對顧驕自信一笑:“你們放心打,我來守門!

    “賀巖,好樣的!”顧驕高興地對他豎起大拇指。

    事實上,賀巖想做的并不只是消滅分/身,他真正想要消滅的,是590號的本體。

    雖然身上披著層研究員的皮,但他畢竟不是研究院的一份子,而是聯邦武裝部的戰士。

    他確實和博士達成了合作關系,但不代表他能對博士所有的行為都視而不見。異生物研究、異生物交易,以至于用人體豢養異生物,一樁樁一件件,無疑都觸碰到了聯邦的底線,職業素養要求賀巖必須解決掉這只異生物,不能讓它流入博士的實驗室。

    當然,過程要偽裝成意外,否則顧驕勢必不會允許自己數十萬的任務酬金打水漂。

    可就在他暗中瞄準590的根囊準備開火的時候,它所有的肢體忽然一起收了回去,緊接著“軀干”猛地炸開,強大的沖擊力讓成團的肢體順利突破封鎖沖出大門。

    本該守住大門的賀巖立刻反應過來,想起野鴿兒還在門口等他們,心道不好,閃身追了出去。

    失去載體的590將野鴿兒視作自己的下一個目標,野鴿兒是個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類女性,一旦被它寄生必死無疑。

    賀巖想要救人,但590與野鴿兒的距離太近,高燃射線槍很容易誤傷,他又不能在顧驕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否則長久以來在對方心中建立起來信任就會塌成廢墟。

    作為戰士的職責讓他沒法見死不救,轉瞬之間他已作出了抉擇,用精神力全力護住自己的身體,飛身上前將野鴿兒撲倒護在身下。

    在590接觸到身體的瞬間,他快速翻滾遠離眾人,然后反手一槍,忍著劇痛將背上被590碰過的地方連皮帶肉切割下來,空氣中霎時出現皮肉燒焦的味道。

    野鴿兒驚呼一聲,想要上前,賀巖大喝阻止:“別過來!”

    顧驕剛追出來就見賀巖渾身是血,面色慘白,顯然傷得不輕,滾落一旁的590從燒成焦炭的皮肉上分離下來,重新朝他伸出了肢體。

    顧不得那么多了,顧驕眼睛一紅,精神體瞬間出現,直接隔空將590裹纏在內,恐怖的壓迫力之下,590的肢體飛速崩壞,從團狀潰散成絲狀,肉眼可見的失去了生命力。

    顧驕跑到賀巖身邊,見他一身的血,不敢亂碰,著急地問:“賀巖,你沒事吧,傷到哪里了?”

    賀巖其實沒有受太重的傷,只是生生削去了背上的大片皮肉,疼得兩眼發黑,滿身血跡看著很嚇人。

    “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

    比起這個,他更震驚于顧驕竟然直接出手滅掉了590,那可是整整五十萬星幣啊!顧驕有多缺錢,這些天他都看在眼里的,所以更加為他的果決感到震驚。

    符曉也挺意外,見有人受傷,招招手叫來醫師把人抬進室內醫治,其余人打掃殘局。

    顧驕巴巴地跟進去,眼底忍不住噙了淚花,看著醫師給賀巖處理傷口。

    “賀巖,你怎么樣,是不是很痛啊……”

    賀巖疼得直冒冷汗,但見他這樣子,反而不敢表現出來了,強忍著痛說道:“還好,不是很疼,可能已經麻木了!

    顧驕蹲在床邊,雙手搭在床沿上,難過地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明明說過要保護好你的,都怪我……”

    賀巖趴在床上,艱難地偏過頭看他:“哎……別這么說,其實這事兒得怪我自己,是我沒看好大門。”

    “但是……顧驕,你為什么要殺了它?它死了,你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顧驕抿唇道:“任務再重要,也不能和你的性命相比呀。你要是被它害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

    說完就見賀巖面色一怔,然后狼狽地移開視線。

    “哦……多謝。”

    顧驕勉強勾了勾唇,“不用謝,我們是朋友呀。”

    賀巖在武裝部工作這么多年,完成過數不清的任務,從來沒有那一刻覺得“朋友”二字會讓人感到如此珍重,又如此難堪。

    “只是很對不起博士……”顧驕沮喪地低下頭,白色碎發耷拉在額前,每一根發絲都在訴說失落。

    “沒能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實驗體590號也被我弄壞了……啊,我不會要賠錢吧?”

    想到這個恐怖的可能性,他嚇得臉都白了。上千萬的天價,他就算做牛做馬到下下下輩子也別想還完。

    賀巖安慰他:“放心,如果真要賠錢,我幫你還!

    他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工資和獎金,大概需要……六十年。

    沒關系……沒關系……

    兩人一起陷入了對巨額負債的恐懼之中。

    符曉一看,自己表現的機會到了,連忙站出來說:“沒事沒事,不用你賠!

    顧驕眼睛一亮:“真的?”

    符曉:“真的,這次意外本就由于我們管理不當,你仗義出手解決了這個麻煩,我們應該感謝你才是,怎么能讓你賠錢呢?”

    顧驕不敢置信地看向賀巖。

    他、他還得感謝咱呢?

    賀巖也不敢相信,直覺告訴他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同尋常的秘密,但他現在疼得腦袋不清楚,不想思考那么多,總之不用賠錢就是好事!

    顧驕感動地說:“謝謝你符曉,你真是個好人……”

    符曉:“以后可要記得報答我哦!

    顧驕連連點頭:“嗯嗯!”

    很好。符曉心想,這下自己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確認你的心意

    經歷剛才的混戰,倉庫里全是590號散落的殘肢,符曉的下屬們穿上防護服,將它們一根一根收進特制口袋,再逐個撫平戰斗遺留下來的不穩定精神力場,地上的血跡也很快洗刷干凈。

    倉庫門口,顧驕的精神體撤走之后,590號幾乎被吞噬殆盡。地上只剩最后一點姜黃色的殘渣,一動不動散落開來,似乎已經完全失去生命力。

    盡管如此,前來掃尾的人也沒有掉以輕心,隔著三米遠的距離,操控著機械臂將它們盡數回收。

    正專注工作著,他忽然感到后肩傳來一陣奇癢,忍不住伸手去撓,冷不防摸到一截陰冷濕滑的長條狀物體,像截蚯蚓在他指縫間瘋狂扭動。

    他驟然一驚,發現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時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窟窿,數不清的姜黃色觸須爭先恐后地從窟窿里冒出頭來。

    “啊——快救我!”

    他第一時間向身邊人求救,可一轉眼,驚恐地發現他們的臉上也長出了同樣的東西。

    實驗體590號并沒有被完全根除,它的種子潛伏在各處,早已不知不覺根植于人體,找到機會死灰復燃,一齊發作。

    外面騷亂四起,符曉聽到聲音出門查看,就見十幾個下屬倒在地上慘叫,身上裹滿菟絲子,儼然已經快要成為590號的復制版。

    新生的異生物能力還不穩定,沒被寄生的人第一時間結出精神墻將它們隔絕開,不同寄生體身上的菟絲子相互勾連傳播,墻里的人面色痛苦,翻滾著想要出去。

    “這……”

    顧驕跟在符曉身后,見到如此慘烈的場面,一時間愣在原地。

    這些人還沒有被完全同化,他們的臉上還殘留著屬于人的痛苦和掙扎?590號如同附骨之蛆,沾上之后如果不能像賀巖一樣當機立斷割肉保命,結果只能成為它的養料,養料越充足,它就越強大。

    這時符曉開口了:“全部剿滅!

    顧驕驚訝地看向他,沒記錯的話,里面那些人好像都是符曉的下屬?

    符曉無奈聳肩,“沒有其他辦法了,動手快一點,他們還能少受點罪。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就當幫我個忙吧。”

    “我……我嗎?”

    顧驕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哀嚎聲不斷灌入耳中。

    “不、不要殺我!”

    “救命!”

    “啊啊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

    他們不是異生物,是人。他們在求救。

    他要……殺人嗎?

    在此之前,顧驕連一只雞都沒有動手殺過,做過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為了救人吞噬了兩只異生物。而現在,符曉要他一次性了結十幾條人命。

    顧驕心跳飛快,過分緊張的情緒讓他胃部開始痙攣,涌起一陣強烈的嘔吐欲。

    “快動手呀,趁他們還沒被完全同化,不然等會兒更難處理!狈麜猿雎暣叽伲Z氣平靜,好像不是催促顧驕殺人,而是要他掃去幾片不起眼的落葉。

    殺人,對于主星上的人來說的確司空見慣。一場小規模爆發的戰斗可能帶走上百條人命,就連聯邦政權也建立在武力鎮壓之上。暗域更不必說,那是個完全以實力為尊的地方,物競天擇,劣者淘汰。

    顧驕不一樣,他出生在一個和平友善的星球,人們有著強大的武力,但只用于維護秩序,保護所愛,強大者的槍口從不對準弱小。

    母星教導他尊重生命,善待身邊人,殘酷的主星卻總推著他走向另一條路。要么殺人,要么被殺,沒有第三個選擇。

    “我不……我不想這樣……”顧驕握緊了拳頭,抗拒地說,“你、找別人吧,我做不到!

    “開什么玩笑!”符曉無法理解,剛才顧驕能直接秒殺590號,足以證明他的實力強得可怕。更何況,作為首領看上的男人,他更應該具有談笑間殺人于無形的魄力才對!

    “要在精神墻范圍內一次性消滅所有異生物,就連我也做不到,現在能動手的人只有你!

    就連賀巖也強撐著走了出來,看這場面,虛弱地對顧驕說:“沒關系,動手吧!

    一邊是眾人的求救慘叫,一邊是朋友們理智的勸說,顧驕咬緊了唇,眼中滿是掙扎。

    他再一次開始厭惡自己超出常人的能力,如果他沒有這份力量,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這樣艱難的選擇?

    他一步步走到精神墻面前,看著里面一張又一張帶著痛苦的臉,胸口就像壓了塊大石頭,難受得喘不過氣。

    很久之后,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紅著眼尾緩緩抬手觸碰精神墻,“我……”

    然而,就在他動手的前一秒,地面忽然劇烈震顫起來。

    “轟——”

    無數條猩紅觸手破土而出,掀起一陣血色浪潮,將所有的被感染的人盡數席卷,他們沒來得及發出最后一聲求救,就被觸手巨大的力量擰斷脊柱,連骨頭帶皮肉一齊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顧驕距離最近,看清那些觸手的模樣,驚訝道:“是、是它們!”

    是他在落日谷見到過的異生物!

    他條件反射般地做好了戰斗準備,那些觸手卻似乎并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將被590號寄生的人吞噬殆盡后,它們迅速縮回地下,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現場陷入長達幾秒鐘的詭異寂靜,然后符曉的下屬們竟齊齊收起了精神墻。符曉從呆愣中回神:“我老板怎么來了……啊不是,我是說太好了,麻煩解決了!”

    顧驕指了指地面上巨大的裂口:“可是那些觸手……要放著不管嗎?”

    符曉:“沒關系啊,那是我老板——我是說,那是我老板最喜歡的家伙,呃……它們最喜歡吃異生物了,不必理會!

    “……噢。”

    顧驕懵懵地點頭,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么符曉又提到了自己的老板,但他相信符曉,既然對方說不必理會,那應該真的沒事吧。

    他悄悄松了口氣,雖然這樣的想法很卑劣,但他確實慶幸于忽然冒出的觸手吞掉了那些人,至少他不用再強迫自己親手殺人了。

    賀巖可沒那么好糊弄,狐疑地看了看符曉,默默記下了那些觸手的特征,然后扶著腰重新趴回到床上,“嘶——疼疼疼疼疼……”

    顧驕連忙擔心地跑過去看他,等到醫師將傷口完全包扎好,賀巖整個人已經裹得像個千年木乃伊了,齜牙咧嘴地關心顧驕未完成的任務。

    “這下590號是真沒了,你打算怎么辦?”

    顧驕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想了想說:“反正都是異生物,要不……我們把那些觸手抓回來?”

    “哎哎哎!”符曉一聽連忙插嘴,“不用啊不用,不用這么麻煩,不就是異生物嘛,我們三角街一抓一大把,你想要什么種類的我這里都有貨。”

    “真的?”顧驕驚訝地看著他,“和今天這只差不多的也有嗎?”

    符曉信口胡扯:“有啊,非常多!”

    研究院的貨車還在倉庫附近停著,顧驕說:“能帶我去看看嗎?我想先問問博士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直接把它帶回去!

    賀巖不相信顧驕,生怕他被忽悠,忙撐著傷體起來說:“我陪你去!”

    符曉:“那行,咱們現在就走。”

    幾人說走就走,立刻登上符曉的飛行器出發,他們離開之后,留下的下屬們來到暗處,對那里的人行了個禮:“副官大人,首領親自蒞臨,有何指示?”

    符辛輕輕搖頭:“沒事,都下去吧。別走漏消息!

    “是。”

    下屬們領命齊齊退下。

    不遠處,沈月卿靜靜注視著飛行器離開的軌跡,一條接一條的猩紅觸手消失在他身后。

    沈月卿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之中,面無表情,眸中有無數陰暗情緒翻滾洶涌。

    只差一點,他就能看著那張白紙被墨染黑;只差一點,他的珍寶就能徹底來到他的世界。

    可他卻在最后關頭出手,替顧驕毀掉了那個不得不做的抉擇。

    符辛不敢上前,他能感覺到首領的心情非常不好,過了很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出聲問道:“首領,我們是否需要調查一下那東西的來歷?”

    沈月卿:“光查有什么用?”

    符辛:“您的意思是……”

    觸手緩緩攀附到掌心,灼熱的紅纏繞上瑩潤的白,對比鮮明得耀目。沈月卿溫柔撫摸著觸手頂端,笑容妖異:“別留活口!

    “是。”

    另一邊,符曉帶著兩人轉移到了九號倉庫,路上顧驕給博士發消息,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詳細說清楚,最后又把符曉帶給他們看的異生物數據模型傳了過去。

    這只異生物顧驕認識,原型是豹貓,異化后名為潛行者,殺傷力極強,在異生物中也是非常罕見的種類。

    博士看著顧驕傳過來的數據模型,另一半鏡片上反射出他最新的實驗成果,他推了推眼鏡說:“可以,你們盡快回來吧!

    于是顧驕的任務目標就這樣從590號換成了潛行者。將潛行者轉移到貨車上后,他們就要準備離開了。

    野鴿兒一路相送,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但也算是一起經歷過了生死,由衷生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不舍。

    她先是單獨跟賀巖道了別,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賀巖難得紅了臉,連連搖頭,說完就鉆進車里不出來。

    野鴿兒又拉過顧驕,見他一臉不舍地看著自己,想起他的不開竅,嘆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弟弟,不要做感情上的膽小鬼,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喜歡你的人傷心!

    顧驕被戳中了最隱秘的心事,抿唇道,“可是,我不確定……那種感情是不是喜歡!

    野鴿兒捏捏他的臉:“那就主動一點,相處的時候好好確認自己的心意吧!

    顧驕眨眨眼,有些被她說動了。

    確認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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