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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支線速通

    兩儀繪川在等愛爾蘭。

    黑鴉會社的社長辦公室并沒有特色裝潢, 像是任何一處普普通通的辦公室。唯一與其他辦公室有差異的地方,是相比于其他建筑稍高一點的天花板,以及更多、也更明亮的燈光。

    現在還是白天, 但兩儀繪川并沒有開窗戶開窗簾。這是個好習慣,畢竟她不用翻系統角色板,都能順口溜一樣說出組織里6個狙擊手的名字。

    兩儀繪川沒有泡茶,卡納迪恩剛被毒死;也沒有準備果盤,準備到來的客人又不是小孩子或者什么甲方。

    她最后什么額外的東西都沒準備, 只準備了一張卡。

    ……希望這位被邀請來的同事不要嫌她太過失禮。

    愛爾蘭很快就敲門進來了,進來的時候還有些瘸拐, 因為他試圖抓捕叛徒蘇格蘭, 誤入裝滿炸丨彈的安全屋,盡管他及時發覺不對,但還是被炸傷。

    今天是他被炸傷的第11天,很顯然,他的傷還沒有好。

    愛爾蘭淺金色的頭發還有些干枯憔悴,雖然身材高大, 居高臨下地站著,說話也很不客氣,但中氣不足,顯示不出多少威勢:“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事情必須要我幫忙, 我現在受傷了, 沒辦法幫你做任何事。”

    兩儀繪川操控著電腦屏幕轉到一側,她靠坐在老板椅上, 輕松地聳肩笑道:“因為我這邊的工作, 就是要受傷的人才能幫我做好。如果來的人只有你一個人,那我現在就會很樂意把你具體要做的事都說清楚, 但是——皮斯克先生?”

    愛爾蘭皺起眉,對方這樣的姿態和語氣,仿佛自己只是她手下的一個小員工。

    但皮斯克先生真的在門外,兩儀繪川一開口,皮斯克也只能進門,他愛爾蘭就只能閉嘴當聽眾。

    皮斯克年齡比較大,有枡山公司的財力和在財經界的力量,就算看著是笑容滿面的瞇瞇眼,但理論上,兩儀繪川的會社工作甚至需要受他調配。于是兩儀繪川沒有再懶懶散散的擺出不客氣的模樣,身體坐直,笑著說一句:“來幫義子篩排工作的?”

    ……好吧,她說話還是不太客氣。

    皮斯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坐到客席,開門見山:“愛爾蘭是個好孩子,不會拒絕組織給他的任何工作安排。我來這里主要是想問,你要愛爾蘭做什么。”

    兩儀繪川笑道:“一點小事,幫忙演戲而已。”

    愛爾蘭默默站在皮斯克身后的保鏢位,這是他最習慣的站位。

    皮斯克不疾不徐地說著:“我這兩天就要去美國一趟,處理資金鏈的事情,不管是泄露源頭還是資金鏈重連,都暫時離不開我。愛爾蘭最近也要幫我做一些事,抽不開身。本來我想著,日本這邊的一些組織經濟往來要麻煩你幫忙暫領一下,但是你這邊似乎有其他的事情……朗姆要你上演什么戲目?”

    兩儀繪川抓住關鍵詞,好像有新的陣營任務可以接,并且可以有合理理由把撤回警視廳的任務往后拖一段時間!她幾乎毫不猶豫地開口:“朗姆這邊要求我近期想辦法撤回警視廳,所以想讓愛爾蘭幫忙——因為卡納迪恩死了,警視廳現在似乎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皮斯克恍然,露出屬于長輩的和藹笑容:“這確實比較麻煩,哪里都缺人。雪莉那邊還說缺保鏢,要萊伊過去,不過BOSS明顯不打算同意。我是希望你能過來幫忙的,你現在的想法是什么?”

    兩儀繪川笑嘆一口氣:“回警視廳本來就不是一兩天就能回去的事,并且資金鏈出問題,黑鴉會社也有概率受牽連,警視廳很可能會要求我繼續臥底潛入搜查。所以日本這邊的資金鏈來往,我很樂意、并且也有必要幫忙。但朗姆那邊不太好說,你知道的——”

    “Time is money,是吧?”皮斯克笑著站起身,“沒關系,我去朗姆那邊說,我和他的關系還不錯,能說服他,讓你兼顧兩頭一段時間——剛好可以給你加功勛,讓你能有更驕傲的姿態回到警視廳,你想要‘兩儀繪川’得到什么樣的新代號,康帕利?我可以和BOSS提議。”

    兩儀繪川這回徹底無法掩蓋自己的喜悅了。確認自己G5合作者身份加上開啟主線,就送20點技能點。得到一個新的組織代號,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拿多少技能點!

    并且,皮斯克失去BOSS信任,身為一個老爺爺被派去做暗殺的工作,還在三年后。現在的他說話確實有用。

    “好喝的就行!”兩儀繪川表達態度。

    系統跳出通知。

    【組織任務:臨時替皮斯克負責日本部分資金鏈運轉。

    【任務獎勵:人物技能點10點。】

    這個任務不難,可以說是非常簡單,她的經營類技能全是400點,殺雞用牛刀,這10點技能點完全是白賺。

    并且獲得代號后肯定還能拿到人物技能點。一個人拿到兩個組織代號,絕對少不了成就技能點!

    屋內燈光大亮,兩儀繪川的笑意無比誠摯感人。皮斯克的笑容同樣無比和藹慈祥。愛爾蘭一直很尊敬皮斯克,但現在也忍不住悄悄后退一步。

    “康帕利,我還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

    “什么事?”

    “一直缺人不是辦法,我這邊打算培養幾個后備力量,朗姆也打算安頓幾個代號成員的家屬,給這些人找點事做,所以有一個人得麻煩你帶一下。”

    兩儀繪川一瞬間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話說得還算好聽,但是……什么家族企業!

    代號成員的家屬,這種前綴詞,聽著就不像是能干事的啊!

    皮斯克的語氣非常和善:“她是宮野志保的姐姐,宮野明美,今年剛大學畢業,專業好像是文學專業,不過這不重要。人其實還挺聰明的,就是普通人的日子過多了,不太習慣組織的氛圍,要讓她習慣一下。”

    兩儀繪川的情緒逐漸和緩,宮野明美啊,能干大事的人,一般人可做不到半年籌劃成功搶出10億日元。

    皮斯克繼續用溫和的語調往下說:“你上回和萊伊一起吃飯還記得不?明美就是萊伊的女朋友,你讓她干點活,可以讓她忙起來,讓她不要整天想著談戀愛,對你很有好處,不是嗎?”

    皮斯克身后的愛爾蘭已經露出非常奇特、屬于“一線吃瓜”的表情。

    “……”兩儀繪川忍無可忍地總結陳詞:“那些好處都不重要,宮野如果不會處理工作,那什么好處都白搭。我一定得換人——還有什么請求嗎?”

    皮斯克連聲干笑著說沒有其他事。

    等皮斯克帶著愛爾蘭告辭,車都開遠了,兩儀繪川掃了一下辦公室,確認沒有出現一些竊聽攝像用的小器械,呼一口氣,靠在老板椅上,讓老板椅平滑地轉了半圈。

    宮野明美啊……在漫畫里死得很早,為了讓妹妹離開組織奮力一搏,最終失敗死去,是悲情的白月光人物。

    但隔著漫畫感慨是一回事,真正要接觸的話,誠懇地說,她不知道怎么面對。

    不同于諸伏景光。她開場就遇到要救他的緊急任務,來不及想感性層面的東西,先把人救下來再說。而救下來后,又接連著系統面板,警視廳抓臥底任務,主線任務。

    直到卡納迪恩死去,系統判斷任務完成,她的神經才松泛緩和,后知后覺意識到,她把諸伏景光救下來了!

    無聲尖叫.jpg

    諸伏景光現在在哪,在做什么,她全然不知,也不是很好奇。活著就好。

    甚至,宮野明美在實質意義上暫時成為她下屬的這件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她關注的重點。

    撤回警視廳這件事,在皮斯克的周旋下應該能延遲一段時間,至少能拖到她得到代號后。

    她現在要關心的重點,是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皮斯克暫時交給她管的資金鏈,能不能從暫時變成永久。

    第二件事,是FBI在搜查組織美國資金鏈的進度。如果FBI的速度太慢,讓組織有余力去細查資金鏈暴露的根源,那她說不定會有麻煩。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替她背鍋、承擔資金鏈暴露罪責的人,一定要有足夠的分量。

    所以,某種程度上,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會是同一件事。

    兩儀繪川收拾好心情,從抽屜里拿出和FBI聯絡的專用手機,確認手機沒有問題后,開啟變聲器,撥通FBI那邊的電話。

    “詹姆斯先生?啊,斯泰琳女士你好,我這邊有情況和你對接一下……是的,皮斯克差不多準備來美國了,麻煩你們了,按照我們說好的做,那個人抓住了吧?……對,信息給萊伊看就行,美國的風格我不太熟,就不外行指導內行了。接下來就是放長線釣大魚啦,如果失敗,回頭來日本的時候就只能請你吃便利店出售的芥末壽司了!”.

    皮斯克和貝爾摩德坐飛機出發去美國的那一天,兩儀繪川并沒有去送。

    對此,兩儀繪川咬牙評價:“沒有詛咒他坐的飛機出現意外,這已經證明我的道德修養水平非常高!”

    皮斯克說得挺好聽的,“經濟往來”、“幫忙”、“暫領一下”,結果剛一接手,BOSS的命令就來了。

    【組織在美國的資金鏈問題已經牽連日本本土,現在日美在聯合辦案,皮斯克和朗姆推薦你,那你就用康帕利的身份,盡早把日本這邊的帳抹平。】

    皮斯克自己這邊的東西沒處理完,就跑去美國開疆擴土,遮遮掩掩最后把爛攤子甩給她,真的沒問題嗎?

    幸好,對兩儀繪川來說,收拾爛攤子不算什么難事。她的經營相關點數全部是400點,讓她對一下報表就知道哪個報表是真,哪個報表是假;而真報表里頭,又有哪些會社是還能救一下,哪些會社是問題太大,病入膏肓。

    能救的會社,就想辦法開拓業務,讓流水動起來。水流動的時候,就會難以分辨水底的顛簸不平。而不能救的會社,就關門大吉,斷尾求生,讓負責經濟案的警察,只能查到國外旅游的法人,還有改換門面的經營地點。

    思路清晰,方法簡單。實際操作更是容易,快刀斬亂麻,輕輕又松松。

    當然,主要因為皮斯克實際操控的會社,絕大部分都是一眼假的皮包會社。根本不用折騰什么,直接關門了事。

    兩儀繪川和皮斯克不是一種風格。黑鴉會社現在在她手里白到可以通過任何檢驗,而和黑鴉會社進行交易的會社,也都是“雖然有點問題但都是小問題的正常會社”。這種有點小問題的會社再往外擴散,才會逐漸是皮包會社。

    黑鴉會社的這種模式,好處是不容易被查,錢基本上保證干凈。壞處是組織的贓款流進來100%,流出去只剩下10%。

    皮斯克的模式,好處是贓款流進來100%,流出去能有50%,壞處是錢財來源其實還是不經查,一查一個準。

    ——黑鴉會社原先也是掛靠在皮斯克管理下的小會社之一。

    兩儀繪川甚至額外玩了點花樣,讓一些皮包公司留一些賬本賬單,指向正常營業的普通會社……嗯,其實根本不是組織管轄下的會社,就算查出問題也和組織沒有關聯。

    兩儀繪川就這樣在十天內迅速把皮斯克留下的東西整理了一遍。

    皮斯克留下的有用東西真的不多,忠心義子愛爾蘭還在養傷,把一張卡塞給他,再好言勸說,就足夠讓他不外行指導內行;爛攤子一沓,不過都被丨干脆利落鏟干凈。留下的唯一一個得用下屬,是宮野明美這個關系戶。

    宮野明美根本沒有關系戶的自覺,入職后,幫忙跑腿,幫忙盯業務,從不抱怨,刨去白月光濾鏡,完全是一個任勞任怨的新入職應屆畢業生。

    以至于她代領資金鏈業務第十四天,宮野明美入職第十天,負責經濟案的警察突擊調查且一無所獲的后一天,兩儀繪川就徹底習慣自己多了個實際上的秘書,敢把一些常規性工作交過去,自己在上班時間提前溜號。

    兩儀繪川提前下班,接下來上班的是綾田幸子。

    工作地點是在一處公寓模樣的安全屋,似乎也是降谷先生偶爾歇腳的地方。

    兩儀繪川進門的時候還有些莫名的忐忑,無端有種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的生疏感。但真正走到客廳后,忐忑之心盡數消弭。原因無他,房子與其說是住宅,更像是酒店。

    降谷先生比她的待客態度好多了,桌子上擺著一壺帶有清澀香氣的梅昆布茶,一盤裝滿小吃零食的果盤。

    但降谷先生再怎么有待客之道,兩儀繪川坐在沙發上喝完一小杯的茶后(這茶有點咸了),還是立刻進入匯報工作的狀態。

    “……是的,皮斯克去負責組織在美國的資金鏈了,日本這邊的資金鏈由康帕利和愛爾蘭負責。不過愛爾蘭基本見不到人,沒有聲音,主要負責的人是康帕利。”

    降谷零認真聽著,直到提及康帕利,他才確認著問道:“資金鏈條的整理,基本全都是由康帕利負責?”

    “是的,”兩儀繪川的語氣是空前的認真嚴肅,“我按照TA的要求,關停了一部分涉嫌非法經營的皮包會社,并且送會社法人坐游輪偷渡到外國去。我可以提供游輪的信息,但那些人從游輪上岸后會立刻坐黑車繼續移動,很難即時追蹤,所以,估計是抓不回來了。”

    降谷零點點頭,又問道:“這一次日美合作查資金鏈條,日方主要是負責查證美方提供的那些會社和人員。所以說,同樣是一個都沒能查出來?”

    兩儀繪川搖頭又點頭:“一個都沒查出來——要么是皮包會社,直接關門跑路,要么是在短時間內迅速洗白干凈的會社,怎么查都查不出問題,甚至讓負責調查的警部挨投訴。說真的,我都要懷疑那些會社不是洗錢鏈的一環,只是美國那邊的皮包會社用來轉移視線的筏子……康帕利的指揮和調度,完全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降谷零手抵下巴思索著。

    不會有無懈可擊的方法,只會有思維的漏洞。他原先幾乎要懷疑康帕利可能是警視廳里的警官,畢竟不管是香取還是久間,時機都抓得太好。

    但現在看,康帕利更有可能是一個擅長金融犯罪的經濟犯。臨危受命,果斷又豪賭,把皮包會社和正常運營的會社迅速切割干凈。這樣的犯人最擅長什么?通俗意義上來說是做假賬,深入思索的話,偽造……

    ——“我這邊努力去獲取康帕利的信任,怎么樣?”

    降谷零的思索被打斷了。他的視線和兩儀的對上,在那一瞬,他有些微愣住。

    兩儀今天肯定有戴著黑色隱形眼鏡,有一點美瞳效果,顯得眼睛大而明亮,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眼中的自信和期待。

    自信于自己“獲取康帕利信任”的能力,期待于他的肯定。

    康帕利大概確實和警視廳有聯系,但危險性一定遠低于“報送蘇格蘭檔案變化”,所以不可能阻止她。

    “都到了這種時候,我不可能說不可以啊,”降谷零垂下眼,笑嘆一聲,“康帕利是很危險的人物,請注意安全,盡力而為。”

    兩儀繪川立刻表白:“我一定會小心!”

    ——小心不讓這出雙簧戲出現劇情漏洞.

    一般來說,雙簧戲里的兩個角色之間會產生羈絆和矛盾,甚至爆發出激烈的火花,最后,留下令人感傷的余燼。

    ——但其實都是一個人演噠!

    好看的雙簧戲能完美調動所有觀眾的情緒,讓觀眾心甘情愿受騙。兩儀繪川自認為沒到那種實力,她點滿的技能點是經營,又不是編劇導演。

    她的雙簧戲很簡單:兩儀繪川受到康帕利賞識,提拔得到代號。然后她不幸出現一些意外,必須撤回警視廳。

    一個得到過代號的臥底被迫回到警視廳,審查免不了,但完全是“載譽而歸”,審查通過后,一定能升遷,再斬獲一大批技能點獎勵!

    劇情概括沒有問題,問題往往會出現在劇情細化的時候。

    兩儀繪川有擔心過,降谷先生會說“不建議你去接近康帕利”這樣的話,因為康帕利隱隱約約和警視廳有關聯,她身為警視廳臥底,很容易被康帕利察覺不對,進而導致整個臥底行動失敗。

    不過降谷先生沒說,他甚至用無辜到乖巧的下垂眼看著自己,紫灰色的眼眸里是毫無遮掩的熠熠閃光。

    然后他說,注意安全。

    降谷先生注定要有雙簧戲的第一排觀眾席位,甚至還會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客串演出。兩儀繪川想到后續計劃,難得又生出一絲心虛感,正事聊完后,就匆匆起身告辭。

    告辭之后去哪?果然還是先找地方吃晚飯,要不看看那家拉面店重新開了沒?

    兩儀繪川坐在車內駕駛位上,心下盤算的時候,注意到手機的呼吸燈亮起。

    她打開手機,是皮斯克,另一位客串演出的嘉賓打來的電話。

    “你直接把那些會社都注銷了?”皮斯克竭力冷靜,用陳述的語氣開口,但說話時的氣帶著些許還沒平息的怒喘,顯然在打電話之前已經發火過。

    沒有什么好否認的,兩儀繪川承認道:“是啊,直接關掉比較省事。”

    “……可以,你把公司全部關了,那些下屬也都送到國外,”皮斯克咬牙切齒地深呼吸兩口氣,之后噼里啪啦地指責她,“資金鏈怎么重建?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不過事已至此,你都有閑錢給愛爾蘭裝100萬日元的卡,檢查的風也過了,那你就找時間回警視廳,剩下的讓愛爾蘭來負責,明美就放在那里,沒問題吧?”

    兩儀繪川隔著,笑意盈盈地回答:“當然有問題呀。”

    皮斯克壓低語氣,威脅道:“有什么問題?你要知道,朗姆對你的舉動并不是很滿意,我幫你周旋也很辛苦。”

    “首先,卡里是100萬美元,折合日元約14800萬。”

    “……”

    “其次,這件事過了BOSS,BOSS目前并沒有表達不滿。而朗姆大人如果有表達不滿,他也可以直接給我發短信,大概不需要經過您轉述?”

    “……”

    “接著,宮野明美挺好用的,做事沒問題,直接也讓她當個會社社長都可以,她有做社長的氣勢,單純放在那里非常浪費。”

    “……”

    “最后,我們之前說好的,我要拿到代號再回去。這件事BOSS和朗姆大人同樣知曉,不至于現在就要趕我走吧?”

    “……”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安靜,而后直接掛斷。

    皮斯克顯然沒想到,一個看著比宮野明美沒大幾歲的小姑娘,上次在組織鬧出大動靜還是鬧著要考警校,差點被作為叛徒一槍崩了的普通代號成員,居然敢直接拿BOSS和朗姆大人壓他。

    兩儀繪川轉動一下脖頸,骨頭縫隙在安靜的車內發出清脆的嘎吱響聲。但是玩游戲有什么不敢的?

    她這還是玩的挑戰模式,限制比較多,如果是限制更少的普通模式……舉個例子,商店里有一本“寫誰名字誰就會自愿成為奴仆”的筆記本,售價30000米花幣,折合技能點30000點,可以通過氪一套一線城市五環公寓購買。購買成功后,只要在這筆記本上寫上“烏丸蓮耶”四個大字,就可以直觀感受到藍綠修改器帶來的快感,爽爽通關。

    她原先對皮斯克沒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開槍殺人的樣子被記者拍到,并且沒有及時把底片處理掉,因此被琴酒處決。

    現在想想,他一個公司董事,以71歲的高齡被派去宴會上做刺客,實在不太對頭。或許三年前,他這種倚老賣老的性子,就逐漸占據上風,開始被旁人所厭棄,最終,連BOSS都放棄了他,縱容琴酒直接將人處決。

    不同于朗姆給她帶來的、因為長輩和上司的雙重壓迫感,皮斯克給她的壓迫感約等于無。她對皮斯克原先是客氣,現在多了一些無語和厭煩。

    ……希望皮斯克對她的干擾僅限于今天這一通電話。

    兩儀繪川回顧了一下她剛才說出的話,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說順嘴了一句,“宮野明美有社長的氣質”。

    她還是上情緒了!

    其實真的可以讓宮野明美管一個試試!自己這兩天剛好接手一家因為投資不夠瀕臨倒閉的游戲會社,會社結構簡單,員工數量少,確實可以讓她去練手。

    如果宮野明美有天賦的話,等自己回警視廳,宮野明美說不定還真的能把黑鴉會社連帶著所有資金鏈全都接手管理。

    兩儀繪川打開郵件頁面,對游戲會社成員和宮野明美都統一發出“社長更換”通知,更換的流程等上班時間再補。

    ——社長就這么換好了。

    宮野明美和游戲會社的人很快就回復收到。

    兩儀繪川冷酷地已讀不回。順手翻一下其他賬號,看看有沒有其他需要她已讀不回的郵件……降谷零發了一條?

    【要不要一起吃頓晚飯?菜多煮了一些。

    【有上一次在西餐廳學的酒炙牛排^ ^】

    兩儀繪川記下后,先把郵件刪了,然后放空腦袋,可恥地猶豫一秒。

    ——降谷先生下廚做的飯菜是能開店的水平,雖然提到了讓她心跳失速的酒炙牛排,但菜品本身是無辜的!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降谷先生廚藝的不尊重!

    有人輕叩車窗,透過車門玻璃一看。降谷先生?!

    兩儀繪川連忙按下擋風玻璃,看了眼四周,她是在路邊的停車點嗎沒錯。雖然是在安全屋兩百米附近,距離有點近,但是直接準確敲車門……?

    低頭看郵件,抬頭就能看到發郵件本人的感覺,還是太奇妙了……

    降谷零曲下身子湊近車窗,彎眼笑著解釋:“記住了你的幾輛慣用車的車型和車牌號,看你走得匆忙,應該是臨時處理工作,又看到路邊有輛車在路邊停了一會兒,想著應該是你。”說到這他歪了一下頭,笑意有些俏皮活潑:“要么是在車上打電話處理工作,要么是累到無法集中精力開車,一般就這兩種情況吧?”

    兩儀繪川的心跳速度逐漸平緩,笑著回應道:“是啊,所以您這是兼職做交警了嗎?”

    “安室透,我的姓氏和名字都可以隨意稱呼。”

    “安室先生……?”

    “嗯,”降谷零笑著答應了一聲,額頭抵著靠上車窗頂的手臂,“所以你晚飯肯定還沒吃吧?我剛好多煮了些,一起吃點?”

    兩儀繪川悄悄呼出一口氣。就算是在光線陰影中,降谷零的笑容依然顯得溫和明朗,在昏夜的橙黃路燈照耀下,金發都顯得格外蓬松閃亮。

    似乎什么心情都能和對方訴說,就算是任性的也沒有關系。

    她遲疑了一秒,于是降谷零又好奇地歪了歪頭,金色碎發輕巧晃動,讓人禁不住捕捉視線。

    兩儀繪川艱難地移開目光,小聲地認真敷衍:“不好意思……我現在沒什么吃晚飯的胃口。”

    確實沒胃口,并且理由無法和對方詳細說明。

    她今天先在會社那邊繼續重建組織資金鏈,接著和降谷零匯報工作,確認“接近康帕利獲取信任”的行動目標,之后和皮斯克說話一輪。游戲生涯十分充實,是標準的肝系玩家。

    一天連續不斷肝十幾個小時,再肝帝也難免精神疲憊。如果勉強自己吃降谷零精心為綾田幸子準備的飯菜,那就又要提起精神面對降谷零的溫和關切,又要小心自己的話語沒有漏洞,還要應對內心偶爾冒出的些許心虛感。很刺激,但肝要隱隱發痛了。

    降谷零輕嘆一聲,小聲勸慰道:“工作累過頭了確實會感覺什么都吃不下,但這個壞習慣如果養成的話,身體會垮掉的,還是要吃一點。”

    ——所以他自己忙起來能一天睡一個半小時的人,為什么會這么自如地勸別人照顧好身體啊。

    兩儀繪川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天平開始傾斜。

    “不過稍微休息一下也好,緩過勁了再吃,”降谷零笑著指出第三種選擇,“我打包一些你帶走回去吃吧?菜確實煮多了,一個人吃不完,放在冰箱冰一晚上后會失去第一次煮出來的最佳口感,我也會很苦惱的。”

    兩儀繪川眼前一亮,太好了!想吃降谷先生飯菜的期許,和肝心疲憊的矛盾,居然就這么輕易化解!

    降谷先生沒有要求她回安全屋拿,而是自己走了個來回。片刻后,拎著疊好的打包盒,也沒有再說別的話,只笑盈盈地遞在她眼前。

    兩儀繪川連忙接過打包盒,放在副駕駛上——居然還都是保溫盒,超規格待遇。

    “那么……”降谷零遲疑著笑道,“再見?”

    “再見!”

    兩儀繪川的笑容格外燦爛。

    目送降谷先生的挺拔身影拐過街道口后,兩儀繪川啟動車輛,油門踩實,往自己的住處開去。

    她的笑漸漸收斂。

    她完全沒想過“降谷先生對她的關心照顧實在令她感動,良心不安,因此猶豫要不要將陣營轉向公安,揭露自己的康帕利底牌,讓降谷零得到很多組織信息”,她不可能這么做。

    她這個角色面板,和組織完全分不開關系。如果試圖直接投奔降谷先生,大概會作為重要證人,被持續監丨禁和問詢。都不用問能不能完成主線,游戲體驗都要歸零,各種意義上的零。

    但看著降谷先生的帥氣面龐,人很容易不自覺降低心理防線,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情緒。歸根到底,降谷先生無意識的honey trap太具有迷惑性了。

    吃完這頓晚飯之后,一定要像對待BOSS一樣,對降谷先生多加警惕。

    兩儀繪川對自己說著。

    第二天,兩儀繪川準備帶著宮野明美去游戲會社的工作室地點時,聽說宮野明美因為昨晚沒睡好,現在沒胃口,就從車里的儲物格里拿出一袋已經拆開的面包,讓她隨便拿幾個吃。

    宮野明美猶豫地來回看了她兩眼,終于還是露出親切的笑容,安靜吃面包。

    昨天兩儀小姐還是直接用加糖咖啡當早飯,儲物格里也空空如也。今天忽然懂得買面包墊胃……大概是終于有人勸她了吧?

    太好了。

    第33章  波爾多紅

    宮野明美并不認識康帕利, 她只認識小時候的白鳩原美。因為名字都帶個“美”字,所以她有額外記住。

    但記憶到此為止,白鳩會社很快遭遇拆分重組, 她跟著開診所的父母更換住所,和小白鳩失去聯絡。

    再次聽到白鳩這個姓氏,她聽到的是“白鳩違逆組織代號成員,可能有反叛組織的嫌疑,被朗姆干脆利落處決了”, 這樣的信息。

    宮野明美聽到的時候愣怔片刻。但她那時候四面楚歌,時刻遭遇監視。妹妹志保年齡才12歲, 也已經快讀完雙博士學位, 要回日本繼承研究。

    父母在組織待一年后,就在研究所的無名大火中尸骨無存,志保又能活多久?

    現在她22歲,志保15歲,白鳩原美如果活著,會是25歲。

    她接受皮斯克安排, 到黑鴉會社“打個閑工,賺點零花錢”之前,已經幾乎把白鳩忘記。但見到兩儀繪川后,她偶爾會有一種感覺, 繪川小姐和白鳩原美有些相像。

    她明白這只是對繪川小姐來說十分失禮的錯覺。白鳩原美是先天的棕發, 瞳孔也是淺棕色,而繪川小姐的頭發和瞳孔都是黑色的。她們從最簡單的外貌特征看, 就是兩個人。

    繪川小姐有自己的個人特色。

    繪川小姐剛提醒她吃早飯沒多久, 就因為沉迷游戲會社研發的游戲,從而忘記吃午飯——十分令人啼笑皆非。

    非常有經商天賦, 經常能做出事半功倍的決策。但又懶得出奇,經常懶得吃早飯,直接用一杯加糖咖啡解決。也經常早退,完完全全是一副“反正工作做完我先回家了”的囂張懶怠。

    繪川小姐的黑鴉會社沒垮,甚至得到康帕利的注意,得到更多注資,規模進一步擴大,可以說,更加淋漓盡致地體現繪川小姐的天賦和能力。

    這家游戲會社,也是繪川小姐率先發現并和康帕利提議收購的。

    可惜,這樣有如財神附體的經商天才,也會墮入名為組織的黑暗深淵。

    宮野明美永遠不會忘記,繪川小姐在路上和她閑聊的話。

    “游戲會社算是最好構建資金鏈的會社類型之一吧。有好幾種方法——

    “一種是做套皮游戲,UI套路模板都不用變,過段時間換個游戲名字就重新宣發,如果囂張點,可以做到十幾個游戲名,其實都是一種游戲。理論上來說,十幾種游戲賺的錢總是能多一點,是吧?

    “第二種就和一些電影的做法差不多,聲稱巨額投資,努力研發,光是美術就耗資上億,研發幾年后,因為內測結果不符合預期,因此結束研發,項目流產。投資的錢到哪里去了……這是一個好問題。

    “第三種方法,就是康帕利大人最終決定敲定在這家游戲會社中的方法。這家游戲會社的游戲質量很不錯,被全額收購的主要原因是原投資商試圖欺壓社長惡意收購,故意使游戲內部分保密資料流出,鼓動其他投資商撤資,使社長的資金鏈斷裂。在社長悲憤自殺前,我及時找到他,和他簽了收購協議。那位社長同意把會社交給我管,要求只有一個:讓原先的投資商破產——”

    宮野明美永遠不會忘記,當時兩儀繪川輕描淡寫的神情,和堪稱愉快的語氣。

    “——所以我就干脆利落地把那個投資商解決掉啦。宮野小姐,這家會社已經完全是你的了!”

    宮野明美不敢細想那個投資商的結局。組織里沒有心慈手軟的人。

    所以第三種方法是什么呢?

    不知道,繪川小姐稍微解釋一句“等游戲正式上線再說”,緊接著話題重點就跑偏到游戲本體上,一直在夸那個游戲有多好玩。

    閑聊就是這樣的雙刃劍,有時候能找到一些使勁試探都未必能試探出來的情報,但更多時候,閑聊就只是閑聊,碎碎念,純抒發情緒,毫無分析價值。

    例如現在,午飯飯點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兩儀繪川還坐在電腦前玩游戲半成品,甚至時不時說一些奇怪的話,例如“我上輩子是不是就是做游戲的啊,感覺特別適應坐在這里調試程序”這種怪話。

    宮野明美忍無可忍,用力地把她拽起來:“就算你上上輩子都是做游戲的,現在也得吃午飯!”

    “啊啊啊啊啊讓我點個保存——”

    “你半個小時前也是這樣說的!”.

    凌晨零點,狹小又空曠的公寓內。

    降谷零對著電腦敲材料大綱,總結近一個月時間獲得的組織情報。

    組織任務零零碎碎,需要抽絲剝繭才能整理出一點訊息。

    他心里有數,“蘇格蘭是假死,其實是被波本救下”的傳言,在組織里一直有隱隱約約的風聲,快兩個月了,這陣風還在吹。

    沒人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存在,但也沒人能證明這件事不存在。

    他沒有什么應對的良策,只能靜靜等時間過去。過去一年兩年,直到組織里有新的罡風,直到大家因為種種工作需求,需要和波本這個“情報專家”交流,并在后續合作中,漸漸讓“波本當時殺了蘇格蘭”的正確印象覆蓋組織。

    所以,他現在接到的任務都偏向瑣碎,需要不斷細化整合,才能找出一點有用的情報。

    相比之下,兩儀遞交給他的組織情報,更加精準有效。

    ——康帕利躲過上次經濟調查的方法,是把無辜的普通會社扯下水,轉移警方注意力。

    ——康帕利近一個月收購的會社,名單如下。

    ——…………

    ——康帕利對資金鏈的運營方法,傾向于“會社盈利,組織的黑色款項注入會社盈利款項中”。像是把一滴墨水加進一瓶水中搖勻,看著變灰一點,但遠沒有墨水那么黑得明顯。相比之下,皮斯克更傾向于讓墨水轉移好幾個瓶子,找不到最開始的瓶子就是成功。

    ——康帕利人現在似乎在美國,有時差。疑似女性。

    ——康帕利說話比較意識流,但有較強的軟件編程能力,預備發布的新游戲有經由她的修改調整。她甚至直接把BUG都修完的游戲安裝包發給游戲會社。

    ——康帕利……

    降谷零在秘密文件里審慎記下這些信息,不論真假,重重加密。

    他沒有急著用這些情報為基底,搜查康帕利收購的會社。反而和管理官匯報,表示要按捺不動。

    原因十分簡單,兩儀剛獲得這些信息,轉頭公安就知道了,并且對這些會社展開調查。這和直接對康帕利說“兩儀其實是公安臥底”有什么區別?

    并且康帕利狡詐險惡,詭計多端,透露給兩儀的會社名單,說不定還有和組織無關聯的無辜會社。

    什么時候能動?等皮斯克從美國回來,接管康帕利的產業后。兩儀那時候大概已經獲得康帕利信任,會被康帕利提拔帶走。那時候,就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再對這些會社和組織資金鏈進行深究,挖出黑色資金鏈和掛靠的代號成員,從而一層一層獲得更多情報。

    降谷零把情報和思路都敲在電腦上,完整瀏覽一遍,確認沒漏掉什么,點擊保存,關閉電腦。

    他看一眼手機的時間,感嘆一聲:“一下子就凌晨一點了啊。”

    他發了一會兒呆,重新打開電腦,從隱藏文件夾里點開畢業照。青春洋溢的五個人,鮮活氣息幾乎要撲出屏幕。

    現在,班長還在地方警署,hiro長住安全屋負責不用露面的信息管理,萩原和馬自達已經痊愈出院,現在居家復健加休息調整,再過一個月左右就能回崗報到。

    降谷零寬慰地笑了聲,大家都很好。他薅人幫忙也就沒有壓力。

    十天前,那家游戲會社將游戲發布公測。他把游戲推給松田陣平要他拆游戲包。松田陣平倒了一籮筐“我是拆硬件的不是拆軟件的”抱怨,但最后還是同意和新認識的阿笠博士一起試試。

    現在過去了十天,馬自達應該有點進展吧?

    降谷零滑屏解鎖手機,輸入松田陣平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一陣游戲音和交談音,熱鬧到嘈雜,降谷零困惑地又看一眼時間。是凌晨一點沒錯啊?

    松田陣平已經拖長尾音問道:“長官是來問編外人員的加班進度嗎?看下時間啊,現在可是深夜!——稍微等一下。”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腳步聲和萩原問的一句“小陣平你干什么去”,松田回道“我就接個電話”,然后萩原不依不饒追問“什么人啊凌晨一點來打電話”。

    隨著一聲清脆的關門聲,萩原的追問聲被關在門外。

    松田陣平解釋的語氣輕松愉快:“那游戲有pvp模式,博士和新一玩得上頭,hagi在一旁觀戰,所以熱鬧了點。”

    降谷零分不清自己是無語還是羨慕:“……所以你們凌晨一點還在打游戲啊。”

    “是在加班好吧,”松田陣平笑哼著說,“我學藝不精,主要是看阿笠博士拆包——說來你本來就是想請阿笠博士幫忙拆包吧,還非得繞我這一層。”

    降谷零笑了聲,也不否認。

    阿笠博士這種民間科學家,以公安身份請容易適得其反,只能用私人關系聯絡。

    松田陣平知道這一點,也不多說,直接拋結論:“游戲包沒有大問題,甚至可以說,比絕大部分市面上有的游戲包流暢穩定,幾乎沒有BUG——博士甚至說,這一定是專業且經驗豐富的游戲人才能做出來的游戲包。”

    降谷零安靜聽著,大腦飛速運轉。

    康帕利是自己做,還是請游戲人幫忙潤筆?都有可能,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有一點非常微小的問題,這種問題如果往外面說,是會被人指責‘你在吹毛求疵’的程度。但既然被金發大老師關注,就說明背后很可能有大問題,對吧?”

    “快說吧馬自達,別賣關子了啊。”

    “因為真的是小問題,”松田陣平闡述道,“游戲里可以設置頭像,頭像可以上傳本地照片,那一段代碼寫得有點奇怪,可能有非常小的概率讓正常讀取照片的權限申請,變成讀取手機里所有文件的權限申請。但權限申請這種東西可以直接拒絕。就算已經開啟,也可以關閉。”

    降谷零背靠著床沿思索:“但是,如果在特定對象的手機里裝入這個軟件,那這個手機的所有消息都會被讀取……”

    松田陣平犀利反駁:“你們工作和娛樂的手機會分開的吧?并且,既然已經拿到對方手機,那就可以直接讀取存儲,不用繞這一大圈——hagi?”

    電話那頭傳來敲門聲,萩原研二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松田陣平“嘖”了一聲,直接掛斷電話。

    降谷零哭笑不得,不過一回想這個游戲包的怪異部分,神情又嚴肅下來。

    和同期的交流固然令人感到寬慰,但精神放松之后,更是要提起精神,繼續努力工作。

    至少現在……他得把這條消息告知兩儀,要她小心,不要碰上手機信息被讀取的“小概率”事件。

    但能把電話打給兩儀嗎?這個點她大概睡了吧?

    他不太能確定,難得踟躕不定。手機拿在手上,屏幕光線似乎太亮。

    屏幕突然跳出一條新的消息通知,郵箱號是降谷零已經背得很流暢的一段數字字母混合。

    他猛地坐直,桌子被震得搖晃一聲。他隨手按住桌子,另一只手迅速點開頁面。

    【我要有代號了!】

    【已讀?……你還沒睡啊,凌晨一點了!】

    大家都是夜貓子,誰也別說誰啊。

    降谷零嘴角揚起,屏幕在他眼底下映出瑩潤光芒。他切換撥號頁面,將諳熟于心的電話輸入,撥打。

    “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兩儀繪川在電話那頭不住地打哈欠,語氣飄忽又困倦地說著,“我是半夜被美國的康帕利一通電話吵起來的……您也是在過美國時間嗎,美國的話現在大概是中午十二點,啊,可以吃午飯了……”

    降谷零有些不忍卒聽了,兩儀根本沒睡醒吧!

    但他還是硬下心腸,忍著自己打哈欠的沖動,通知道:“新公測十天的游戲包有問題,可能會讀取手機里的所有信息,注意不要讓存有重要資料的手機下載那個游戲。”

    “……好的好的。”

    “康帕利突然通知你,說你要有代號?”

    電話那頭長長地用鼻音“嗯……”了一聲,半晌也沒能說出下一句話。

    降谷零扶額忍笑,這是意外發現兩儀完全不能熬夜嗎?

    緊接著,傳出水龍頭流水的聲音,顯然對面在用冷水洗臉讓自己精神起來。

    水聲很快停下,兩儀的聲音重新從電話里傳出,已經恢復成平常說話的清醒狀態:“是的,據說皮斯克在美國搞砸了,差點被FBI抓住,現在總負責人已經變成康帕利。康帕利把我調過去,又怕我不是代號成員說話沒人聽,所以和BOSS申請先給我一個代號,讓我跳過代號任務,直接做試用期任務:在美國負責經辦重建資金鏈。”

    降谷零失笑感慨:“你已經獲得康帕利的信任了嗎?”

    “信任不好說,主要是能干活,”兩儀繪川笑著感慨,“能干活的下屬總是更容易被上司關注到——然后給這個下屬更多的活計。”

    降谷·上司·零佯裝嚴肅地咳嗽兩聲:“綾田,你對我有意見嗎?”

    兩儀繪川連忙笑道:“沒有沒有沒有——”

    “反應太激烈了,”降谷零繼續佯裝著申飭的語調評價道,“很容易被發現真實反應,還是要多注意情緒管理。”

    兩儀繪川回憶起那次西餐廳的事件,頭皮一麻,死死記住:“不好意思,我一定會改正。”

    “暫時也沒有到要嚴厲改正的程度,”降谷零連忙和緩態度,嘆笑道,“你現在代號定下了嗎?”

    “據說是定下了,”兩儀繪川收斂情緒,陳述道,“波爾多紅酒,法國著名的醇厚紅酒,很好喝!簡稱應該是波爾多,但康帕利和BOSS說波爾多紅好聽點,所以之后可以稱呼我為波爾多紅。例如現在,咳咳——”

    降谷零含笑聽著,臥底在工作中必須要做好情緒管理,但兩儀在工作之余的一點點情緒外露……挺可愛的。

    “——初次見面,波爾多紅,這是我的代號。請多關照。”

    “那么,”降谷零愉快地眨了眨眼,揚起聲調,仿佛兩儀就站在他眼前,“初次見面,我是波本。之后的日子,同樣也請你多關照了。”

    話說完,他自己都忍不住悶笑。這是什么日語客套口語的學習現場?.

    終于掛斷電話。

    兩儀繪川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她居然和降谷先生閑聊了一個小時?

    自己什么時候變成話癆了?

    太慚愧了,降谷先生本來就夠忙了,結果還這樣擠占他的個人時間。

    兩儀繪川輕嘆一口氣,又去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現在冬天還沒過,冷水一激,整個人醒得不能再醒。

    她剛往英國飛了趟來回,雖然定了頭等艙,其他旅客也都很安靜,但她的警惕心一直在跳,根本沒辦法休息。

    并且,她今晚也沒心情睡。她正處在最后豐收之前的興奮節點,她需要和處在上班時間的FBI探員交接,做資金鏈清查的最后確認。

    她報復心不輕,皮斯克敢試圖阻礙她拿第二個代號,她也敢趁著這兩天FBI抓到皮斯克尾巴的大好時機,煽風點火,把[皮斯克事業]的墳頭土再堆高一點。

    至于其他的事,她都已經做好收尾。

    組織在日本受到影響的資金鏈,她已經全盤恢復,甚至做得更出色。其中游戲會社新公測的游戲尤其顯眼,首周流水3億日元,組織里的黑錢注入1億,加起來沖成4億,沒有太多違和感。

    ……雖然宮野明美提前策劃“流水10億慶功會”,還是有點地獄。

    資金鏈的這些數據和情報,她都已經詳盡地發給了降谷先生,降谷先生可以隨時對這些資金鏈展開清算。

    當然,她能肯定,自己還在會社的時候,降谷先生都暫時不會動這些資金鏈。

    她順帶還把一個搞惡意兼并的投資商丟進拘留所,擇日依法判刑。非常順利,她甚至還有閑心嚇唬宮野明美,“已經把這個投資商解決掉了。”

    康帕利的情報,她有斟酌著發送,意味著“兩儀繪川確實在努力得到康帕利的信任”。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兩層身份最好不要有過于戲劇的牽扯和關聯。降谷先生可不是笨蛋,復讀。

    她要回警廳的事,也逐步在做鋪墊。不過具體操作要等美國的事務處理完再說。暫時不用著急想細節。

    現在事到臨頭的重點是,組織在美國那邊資金鏈的處理。

    那些資金鏈的第一次暴雷,完全和她交給赤井的U盤脫離不了干系。而第二次暴雷,她也確實推波助瀾(FBI沒能抓住皮斯克真的很可惜)。

    組織在集合力量,第二次努力重建資金鏈時,一定會分派人手,繼續調查資金鏈暴雷的原因。

    她要保全自身,不讓自己的反叛之心暴露。

    ……確認一下,看下自己有多少技能點吧。

    她翻了一下系統記錄的技能點使用歷史。

    【一月月度技能點發放,技能點+25。】

    【完成組織任務:臨時替皮斯克負責日本部分資金鏈運轉。技能點+10。】

    【二月月度技能點發放,技能點+25。】

    【獲得波爾多紅代號,成功達成[一個人兩個代號]成就,技能點+30。】

    【……完成公安任務:獲得康帕利信任。技能點+10。】

    兩儀繪川看到最后一行的時候禁不住爆笑出聲。系統一開始根本沒有跳出這個任務,“自己獲得自己信任”的任務不是明顯白送技能點嗎?

    也不知道系統最后怎么綜合判斷的……反正加技能點了。

    【使用70點技能點注入[英語]技能,[英語]技能點當前為100,達到能流暢無誤讀完英文合同的水平。】

    【玩家當前剩余技能點:155點。】

    兩儀繪川又確認了自己現有的任務。

    【任務1:皮斯克重建資金鏈失敗了,現在輪到你來負責。請重建組織在美國的資金鏈,并且避免FBI追查。技能點獎勵+10。】

    【任務2:朗姆要你撤回警視廳,請漂亮且不留后患地撤回。技能點獎勵+1~50浮動。】

    兩儀繪川把系統任務翻一遍,再次確認完畢后,重重呼一口氣,對著鏡子露出期待的微笑。

    接下來,就是一人分飾兩角,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螺旋升天,緊張刺激,令人興奮的美國之旅了!

    第34章  冰涼美夢

    皮斯克去美國的時候, 貝爾摩德是監工。波爾多紅去美國的時候,也會有個監工。

    這位監工是貝爾摩德推薦的,是誰暫時不知道, 但貝爾摩德神秘兮兮的,在郵件里只說,“坐上飛機后就能看見了”。

    兩儀繪川不是很想配合貝爾摩德演出。但她剛上飛機找自己的位子,大腦就發出警報——

    波本坐在隔壁位子上,帶著一副黑色粗框平光鏡, 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金燦燦的頭發十分引人注目。

    哦, 監工, 好的,她知道是誰了。

    不能確定的是貝爾摩德,她或許也在頭等艙,偽裝成路人的模樣,做監工背后的監工。

    也不能確定皮斯克會不會把她的八卦和貝爾摩德講……一個朗姆系,一個BOSS直系, 交流應該沒那么多吧?

    態度冷淡點總不會犯大錯。于是兩儀繪川步伐沒停,神色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手機,一副“飛機起飛前用手機消磨時間”的模樣。

    貝爾摩德恰好發來了第二封郵件。

    【波爾多紅,你大概已經坐上飛機了, 坐在你左手邊的那位男性就是這次和你一起前往美國的人, 名字是安室透,代號波本。已經通知他了, 他需要全程聽從康帕利的指示行動。

    【不過他未必是BOSS的忠心手下, 也未必真的會聽康帕利的話。這一次行動中,你想辦法試探一下, 他有沒有可能是FBI。】

    “……”兩儀繪川內心有一瞬靜默。

    赤井猜降谷先生是CIA,貝爾摩德猜降谷先生是FBI。要不來個人猜他是MI6吧?至少別一直在美國機構里打轉著猜啊!

    腹誹完畢,繼續往下看郵件內容。

    【同樣需要試探的還有皮斯克,這一次資金鏈暴露的原因,似乎就是和皮斯克的關系比較好的代號成員卡莎薩叛逃FBI,將知道的資金鏈的據點和賬本都交給了FBI。

    【BOSS相信皮斯克的忠心,給他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但他完全搞砸了。你需要查證,皮斯克他是變蠢了,還是存有背叛組織的心。

    【XXX】

    兩儀繪川讀完,低著頭,悶不做聲地回復“收到”。

    卡莎薩,巴西甘蔗酒,朗姆的手下,皮斯克的朋友,在美國負責一部分資金鏈管理。

    她把資料交給FBI后,FBI順藤摸瓜,將卡莎薩秘密抓捕。

    兩儀繪川也需要有人替她背鍋,于是她和FBI敲定,倒因為果,讓卡莎薩成為致使資金鏈條暴露的罪魁禍首,投奔FBI的組織叛徒。

    截止目前,計劃都在穩步推進,沒有問題。

    雖然出現問題也沒有關系,組織第一批被內部審查的人,肯定集中在美國區資金鏈的經辦和分管上。

    誰能想得到——真正泄露美國區資金鏈情報的人,在情報收集上,全憑日本區資金鏈和美國區資金鏈的銜接、一些組織內部的半公開情報、加上一些憑借400技能點而大膽生成的推測假想?

    在組織里沉默十年二十年的外圍成員,或許已經暗暗收集了塞滿一個地下室的信息哦。

    現在沒有需要自己做的事,一切有關資金鏈的工作都可以等下飛機再說。雖然在飛機上沒辦法睡著,但發呆也是精神恢復的一種方式。

    左耳邊,忽然傳來細微的風。是呼吸帶來的。

    兩儀繪川一驚,立刻摁滅手機頁面,以堪稱應激的速度迅速朝右躲去。看向左邊,波本正在含笑注視著她。

    “反應比想象中的大,但反應速度又比想象中的慢,”他悄聲調侃著,“波爾多紅,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

    “……波本。”兩儀繪川警惕地看著他。

    降谷先生、不,波本這是在演什么戲碼?老代號成員輕佻地和新代號成員搭話,波本是這種人設嗎?

    還是說,他在貝爾摩德面前是這種人設,現在不能崩盤?

    ……等等,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我們的代號,第一個音都是‘波’,這次又一起行動,不是很巧嗎?”波本還在笑吟吟地演,“剛才我可是叫了你好幾聲的,但你一直沉迷看手機信息,是什么不方便別人看的私人短信嗎?是表白嗎?”

    兩儀繪川:“……”

    為什么這種時候還在cue西餐廳那次的事情?等等為什么他也說“表白”的事了!已經是快兩個月前的事了為什么回旋鏢還在扎!

    這樣演她要怎么搭話,搭不上不是直接垮了嗎?

    “是貝爾摩德發的信息,”兩儀繪川硬邦邦地說,“隨意湊近別人不太好吧?”

    “但你看起來真的挺困,反應速度變慢,情緒也控制不住,”波本愉快地彎下眼睛,毫不客氣地調侃,“如果用這種狀態去負責資金鏈的調配,你會成為第二個皮斯克吧?”

    兩儀繪川已經徹底搭不上詞了:“……你想干什么?”

    波本聳了聳肩:“沒想干什么,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是結伴出行,那也稍微有點同伴意識吧。與其兩個人都睜著眼,十個小時后精疲力盡地下飛機,不如分攤一下,你休息五個小時,我休息五個小時,怎么樣?”

    兩儀繪川感覺不怎么樣,她的心底刷滿了省略號。

    鋪墊了那么多,就是為了在飛機上休息嗎?

    好吧,也確實,波本的警惕心只會比她更強。飛機發動機本身轟隆隆的聲音就可能讓他無法安眠。

    波本把意思表述完畢后,就已經身體力行,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看資料,顯然是讓她先睡前半程的意思。

    兩儀繪川也不扭捏推拒,畢竟她不能確定,自己在推拒之后,這位波本先生還能說出什么奇怪的臺詞……真的有點頭皮發麻。

    戴上眼罩,睡覺。

    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像是玩游戲連續玩到凌晨三點,玩的時候不感覺困,但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困意席卷洶洶,立刻將她的意識吞沒。

    身邊的人呼吸聲逐漸均勻,波本側頭看著,眉眼禁不住彎下。

    前兩天打電話的時候,兩儀就已經是在強撐精神了。

    現在難得有機會,讓她休息幾個小時吧。

    過道突兀出現一位路人容貌的人。波本收斂神情。

    這個人目光在他和兩儀之間來回。手臂半靠在前排椅背上,水綠色指甲輕巧地敲擊著,“一見鐘情了?”

    波本的眉毛戲謔一揚:“‘一見鐘情’這個詞可沒這么廉價。”

    “但你就差在臉上寫上‘她看起來很可愛’了。”

    “她看起來確實挺可愛的,不是嗎?”波本笑意輕佻,輕松地發表評價,“雖然對我還挺戒備的,但短暫消除警戒心后,很快就會露出這種不設防的樣子,真的單純得可愛,甚至看不出有那些傳言。”

    貝爾摩德倚靠著前排椅背,完全是看戲的姿態,輕飄飄提醒一句:“她再有多少傳言,都還只是個小姑娘,不要太過火了。”

    波本笑道:“其他人不好說,但伏特加可不是會編造傳言的人吧?他嘴里說的基本都會是實話。”

    伏特加啊……貝爾摩德也只能贊同點頭。

    波本笑瞇起灰紫色的眼睛:“互相都有需求,也會主動尋找機會滿足需求——那就沒必要舍近求遠了,是不是?說來,你說我過會兒直接吻上去會怎么樣,算不算是最直接的邀約?”

    貝爾摩德翻了個白眼,露出一個“不打擾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表情,懶得回答,擺擺手就轉身離開。

    等貝爾摩德的身影徹底消失,波本將視線移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悄悄揚起笑容。

    兩儀會掩蓋情緒,但不是最強的那一檔,敷衍普通人完全足夠,但貝爾摩德有千面魔女的名聲,說不定會一眼識破兩儀強裝出的冷漠態度。

    相比之下,獨角戲不容易露餡,貝爾摩德也沒閑到關心新晉代號成員的私人生活。現在她離開,姑且算過關了。

    真到美國之后怎么辦?……哈,按兩儀的工作狂程度,根本沒有空閑想一些個人生活吧。這是可以應對任何人的事實。——就算皮斯克出現,并且還有閑心問候他的八卦,他也能這么解釋。

    筆記本電腦上的字密密麻麻,有著現存資金鏈的公司材料、工作人員、資金流轉情況等信息。是康帕利發來的,要求他心中有數。

    波本叫乘務員送來一瓶未開封的冰礦泉水,冰涼的液體從喉間流下,路過食管到達胃部,將胸腹溫暖而懶洋洋的五臟六腑都凍得一個激靈。

    接著看資料.

    五個小時仿佛在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兩儀設置過,開啟飛行模式的手機發出鬧鐘的震動響聲。

    波本就見著,兩儀幾乎是一瞬間就驚醒,神情還有些昏沉迷蒙,但淺棕色眼睛已經瞇起,戒備地打量四周。

    然后,在和他對上視線后,恍惚又安心地松懈下來,抬手打了個哈欠。

    波本遞過去一瓶冰礦泉水,兩儀問都沒問,直接接過,“啪”的一聲擰開,給自己灌了兩口。

    似乎是徹底清醒了,兩儀朝他湊過來,低聲說道:“我坐到過道的位置,你坐里面,休息狀態會好一點……”她大概是后知后覺想到他們其實不太熟的設定,又催道,“快點。”

    她的淺棕色眼睛有點像寶石。波本心念一閃,動作沒停,從善如流地收起筆記本站起身,兩個人交換座位。

    兩儀拿出筆記本電腦翻閱資料,時不時發出筆記本鍵盤的細碎敲擊聲。波本閉上眼睛,敲擊聲像是春天的雨。

    可惜,資料在腦內翻涌,混雜著其他東西,公安、組織、偵探,其他規劃,零零碎碎。大腦處在疲勞過度的興奮中。

    就算有助眠的白噪音,他也無法在命令大腦睡覺后,立刻進入休眠狀態。

    他已經習慣失眠,并且不奢望五個小時的完整睡眠。

    鍵盤的敲擊聲忽然消失了。波本心頭一跳,下意識拉下眼罩要睜眼看情況。

    但他一睜開眼,看見的是兩儀已經湊近的漂亮面孔。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戴上了黑色美瞳,瞳孔像簡易的鏡子一樣,清澈倒映著他的身影。

    “一直想工作的事情是睡不著的,”兩儀認真而溫柔地說著,“你需要想一些其他事情,例如,這樣——”

    一個有冰水氣息的溫涼輕吻。

    一觸即離,像是蜻蜓點水,只輕輕留下一絲波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到激素分泌進而助眠的程度,可以當做是我沒睡醒腦子不清醒,但總之還是希望能幫到你。安室先生……”

    “安室……”

    “安室!”

    “安室先生——”

    波本猛地驚醒,迅速拉下眼罩。近乎驚恐地看著正在呼喚他的兩儀。

    他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實在太不應該——

    “飛機早點了,已經可以收拾收拾下飛機,”兩儀毫無所查,遞去一瓶冰水,嚴肅地宣告著,“并且,剛才皮斯克聲稱,他已經成功把卡莎薩毒殺在FBI安全屋,不管他怎么做到的,但現在——FBI一定已經自顧不暇。我們動作要快。”

    波本定下神,接過兩儀遞給他的冰水。飛機已經降落,很難想象,自己在飛機降下空氣流層的顛簸中依舊沒能醒來。

    皮斯克在FBI重重看管下,將卡莎薩滅口,相比之下都不算什么。

    當然,其實還是有影響的。皮斯克殺死卡莎薩,證明自己的能力,那BOSS可能會讓美國區的資金鏈重新交給皮斯克管,而他和兩儀,完全會變成“美國三日游”的旅客。

    一山不容二虎。

    第35章  巴西苦酒

    二月初的倫敦并沒有太多春天的氣息, 昏暗而濕漉漉的小巷街道縈繞著難以消散的冷意,意圖鉆入路人的血肉之中,在人的骨髓深處都釘上寒意。

    但在一個銀長發男子走下保時捷356A后, 巷子里的寒意驟然消散了。

    因為,他身上冰冷的槍硝氣息,比寒冬的北風更加肅殺。

    “大哥,”一個戴墨鏡和黑帽的矮壯男子跟著下車,低聲說道, “一路追查過來,卡莎薩的目的地……大概就是在這里。”

    “還挺能跑, ”琴酒呼出一口煙, 嗤笑一聲,“從華盛頓一路跑到倫敦,再晚一點,他都能直接拿著FBI的信物跑去求MI6的庇護。”

    煙霧在冷風中消散,伏特加呆呆看著:“皮斯克不是說他把卡莎薩毒殺了嗎……”

    “但卡莎薩還活著,科恩已經在高處看著他。”

    琴酒冷笑著, 把吸到一半的煙塞入煙夾包中,再把煙夾包放入風衣內的夾層。

    接著,他戴好黑色禮帽,一身漆黑風衣, 姿態從容優雅地走進巷子里。

    伏特加連忙跟上, 小心問道:“大哥,我們現在是……”

    “去殺他, ”琴酒笑意冰冷, “和蘇格蘭不一樣,這是一只已經被嚇破膽, 只懂得逃跑的獵物,只要一槍就能殺了他。”

    屋內昏暗,代號是卡莎薩的男性面色驚恐。

    他想解釋什么,剛開口說一句“皮斯克”——

    “咻。”

    用消音器修飾的槍聲無法傳達到屋外,倒地的尸體被毛絨地毯安靜接住。連血液都無法蔓延,全數被地毯貪婪地吸收。

    琴酒厭倦地嗤笑一聲,完全不出所料。無聊。

    卡莎薩自以為安全屋很安全,但常年被組織庇護之后,他根本沒有秘密。

    伏特加已經打開電腦植入程序,開始進行慣例的檢查和銷毀。

    卡莎薩已經把信息暴露得差不多,沒有燒屋子的必要。琴酒等伏特加,就隨手翻了下書房的文件。

    皮包會社,灰色交易,這些組織的秘密文件就這么大咧咧放在并不安全的安全屋里。

    琴酒并不會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但他看到夾在文件里的黃色小卡片時,還是倍感荒謬,以至于哼笑出聲。

    “蠢貨,”琴酒把黃色小卡片丟回文件堆里,叫來伏特加,“叫科恩進來,把書房里帶字的都丟壁爐燒了,燒干凈點。然后給卡莎薩拍個照,發給所有在美國的代號成員。”

    “讓他們知道,背叛組織的代價。”.

    天色轉暗。

    波爾多紅和波本兵分兩路。波爾多紅負責整理資金鏈,策劃后續路線。而波本出門探探路。

    兩儀繪川剛從憤憤不滿的皮斯克手上拿到完整的資金鏈名單,靠在別墅住宅的沙發上,一邊咬著甜醬和芝士都明顯放多的漢堡,拿著IPAD一點一點翻閱核對。

    她無聲嘆氣,皮斯克的運營風格依舊明顯,FBI已經掌握部分情報后,這些資金鏈明顯會被一起揪出來,現在說不定已經打算順藤摸瓜抓新來的代號成員,“波本”和“波爾多紅”。

    她不打算和FBI商議后續的合作,她原先商議合作的也只是萊伊個人。

    個人合作是沒有問題的。萊伊自己也在臥底,會幫她遮掩身份,她也同樣會幫萊伊。

    這是互相權衡戒備,但又有限合作的關系。在雙方能力水平相持的情況下,合作可以和平進行。

    而如果她和FBI說,“請不要抓我們,我們可以后續合作”,那主動權就會轉移到FBI手上了。

    她并沒有打算成為FBI的線人,降谷先生更是不可能。

    所以,卡莎薩解決之后,他們的合作就會暫時中止。等到她回到日本,有更合適的時機,可能才會繼續合作,互換情報。

    電話響起,是對FBI專用鈴聲。兩儀繪川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的茱蒂雀躍歡呼:“卡莎薩真的完全沒懷疑,進那家安全屋休息,被組織滅口了!我們遠遠收集了幾個組織成員的面部信息,之后他們會進入我們FBI的高危名單里!”

    兩儀繪川輕淺地笑了聲:“恭喜,你那邊方便說話嗎?”

    茱蒂語氣愉快,語調是美國人特有的夸張和感嘆:“方便,我在辦公室里寫匯報文件。說來真的有點可惜,這個活動主要是你策劃主持的,不管是讓皮斯克誤解自己有毒殺卡莎薩、亡羊補牢的機會,還是假借皮斯克的名義接卡莎薩走、送他去英國安全屋,思路太驚人了!”

    事情和茱蒂說得差不多,不過兩儀繪川沒打算夸耀自己,只笑道:“最開始還是你們抓住了他,這才能有后續策劃。具體實施也都是你們負責,終究還是辛苦你們了。”

    “最辛苦的還是你!”茱蒂毫不遮掩,“你甚至親自飛英國一趟把安全屋準備好,里面的文件都一一布置清晰,去踩點的組員都差點想直接把那間屋子圍上直接搜查——太可惜了,這些都不能寫在文件里!”

    “沒事,”兩儀繪川笑嘆一聲,也說不出什么客氣話,只能最后再確認一次,“沒有驚動坐在保時捷里的人吧?他的嗅覺非常敏銳。”

    “哈哈,”茱蒂干笑一聲,“本來那些組員還嫌說太小心,你一說琴酒的敏銳程度和赤井一樣,那些組員就什么意見都沒了。”

    兩儀繪川松一口氣,結束話題:“那先這樣,以后有機會再聯系,到時候請你吃特色壽喜鍋。”

    “好好,有機會來日本我一定聯系你,我這邊也接著寫匯報文件啦!”

    電話掛斷。

    兩儀繪川拿出手機的SIM卡,隨手就掰斷丟馬桶里,直接水沖下去。

    也不知道茱蒂什么時候發現,這一通電話需要的電話費,遠不及跨國電話所需要支付的費用。

    當然,知道了也沒什么。這一次的深度合作,她們是雙贏。

    FBI抓住了卡莎薩,對組織的資金鏈有基本了解,還壓榨卡莎薩的最后價值,得到了其他代號成員的信息。

    她也很賺,組織解決卡莎薩后,后續調查對象有且只有一個——和卡莎薩關系良好、毒殺卡莎薩失敗,甚至還疑似救卡莎薩離開的皮斯克。

    后續調查的疑點,會變成了皮斯克是否背叛組織。

    卡莎薩背叛組織導致資金鏈暴露,完全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這次合作還算愉快,或許還有下次合作。

    兩儀繪川重新回到客廳,窩在沙發上看IPAD,卻見科恩給她發了一張新郵件。

    郵件標題寫著:【琴酒要你看的。】

    科恩是一個悶不做聲的人,平常只會被基安蒂十幾句話下去才回一句話。所以,一般情況下,負責任務對接的會是伏特加。

    所以,琴酒要她看什么呢?

    兩儀繪川點開郵件。

    【琴酒說,這就是背叛組織的代價。

    【[附圖]。】

    沒有下滑,點開郵件的一瞬間,圖片和配置都直接映在她的瞳孔上。

    附圖是倒在地上的卡莎薩。

    額頭和心臟各中一槍,身下的地毯完全被血洇濕,半干涸的枯紅色凝固在他身下身外,像是最后用所有生命力綻放的玫瑰。

    更加觸目驚心的,是他蒼白失血的面龐,已經失去生機,冰冷僵硬,空洞注視著攝像頭的視線——

    灰暗無光,屬于死人的視線。

    他死不瞑目。

    被這樣恐怖的目光注視著,完全是詛咒。

    是,背叛組織的代價是死亡。但他并沒有背叛組織,真正背叛組織的,是冷淡從容地和照片的死人對視的兩儀繪川!

    就算是下黃泉,也會不甘心啊。

    那么,死亡的NPC會生有復仇的靈魂嗎?

    真準備復仇的話,會向誰復仇?

    向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槍殺他的琴酒?

    向污蔑他,致使他被組織懷疑,并無法再證明自己清白的波爾多紅?

    向抓住他違法犯罪證據,逮捕他的FBI機構成員?

    還是說,向加入組織,作惡多端的他自己復仇?

    兩儀繪川慢慢移開目光,嘴角微微上揚,無奈地笑嘆一口氣。

    她沒有現場目睹過死去的人,也沒有看過除了案件卷宗之外的死者的影像圖片。唯一一次接觸到“死亡”,是卡納迪恩的墜地聲,她從竊聽器里聽到的。

    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拍攝死人的照片。

    ……有點刺激過頭了。

    兩儀繪川努力定下神,打開游戲系統頁面。翻了一會兒,確認自身沒有任何debuff后,她把注意力移回IPAD上,繼續看資料。

    身臨其境的游戲,會給人更真實的體驗。這種感覺……相當奇妙.

    波本雙手插兜,靠在審訊室墻邊,看著貝爾摩德在審訊皮斯克。

    審訊的氣氛還挺活潑。

    皮斯克搞砸了資金鏈重建,又沒能成功殺了卡莎薩。貝爾摩德都已經是懶得問的狀態,直接拋結論——他要么是在幫卡莎薩假死,要么被FBI蒙騙,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

    而琴酒表示卡莎薩死前都還在喊皮斯克的名字,他們兩一定都有問題,建議直接殺了了事。

    組織里的人沒幾個是好心腸的,有看戲打算的貝爾摩德已經稱得上好相處。皮斯克已經沒得選。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力剖白,不可置信地重復著,“可我親眼見著他死在屏幕里”,不斷證明自己是個笨蛋。

    皮斯克甚至還試圖證明卡莎薩不會叛逃,進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貝爾摩德直接指出,這種資金鏈可不是什么代號成員都能知道的,卡莎薩算是少數能知道的幾個。如果不是卡莎薩,還能是誰?

    皮斯克就開始列舉可能泄露資金鏈的人員,把組織成員攀扯了個來回。貝爾摩德都聽笑了。

    只有說到康帕利的時候,貝爾摩德才搖頭。康帕利把皮斯克在日本的資金鏈拆得七七八八不假,但不僅完美避開警方調查,還讓資金鏈的流水創新高。雖然很可惜,但暫時污蔑不到她頭上。

    審訊拉扯來來回回,氛圍輕松明快。最后貝爾摩德和皮斯克愉快達成共識。

    ——卡莎薩沒有叛逃,但他處事不密,把不知根底的外人帶回保存重要文件的安全屋中,致使文件泄露,遭FBI追殺。現在既然已經被琴酒處決,人死事消,到此為止。

    ——皮斯克確實有處理不到位的地方,但他沒犯原則性大錯,休息一下,回日本繼續運營汽車公司,朗姆或許會有事安排,但要等BOSS的決定。

    就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貝爾摩德飛速把事情解決,愉快表示接著去拍電影,騎上摩托車,隨著馬達轟鳴聲,迅速消失在視野里。

    波本聽了一耳朵言語機鋒,隱隱約約察覺到些許BOSS和朗姆之間的斗爭。和“貝爾摩德有電影要拍”的情報一起,暗暗記在心里。

    另外,還有一個情報,波本認為自己必須得找兩儀確認了。

    ——因為日本區資金鏈本身就有兩儀關注,所以他燈下黑,沒能意識到,大量的美國區資金鏈情報,意味著極大的信任。

    她和G5的那個人,到底有什么程度的關聯和合作?

    兩儀這樣把情報給FBI,G5的臥底現在還安全嗎?

    需要幫助嗎?

    科恩發的恐嚇郵件,他只掃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地刪除。背叛組織的代價?等琴酒真的拿槍指著他腦袋的時候,再討論需要什么代價吧。

    不過是一條命而已,他早已做好無聲無息死去的覺悟。

    但他駕車到達兩儀暫住的住宅門前,給她打電話沒人接。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怎么回事?難道說?!

    電話沒人接,按門鈴沒人回應。波本一咬牙,躍起翻過尖墻。

    兩儀買的住宅是三層帶陽臺的別墅裝修設計。大門是電子鎖,波本拿出自制的萬能房卡,直接刷卡進住宅。——回頭要提醒兩儀換門鎖,電子鎖還是太好開了。

    一樓沒人,也沒什么翻動的痕跡。

    二樓同樣。

    三樓多了一點私人痕跡,書房門口擺著雙拖鞋。波本推門進去,就和眼神迷蒙、臉頰緋紅的兩儀撞了個對眼。

    波本松一口氣,連忙走上前去試她的額頭溫度:“……發燒了?”

    兩儀悶悶地“嗯”了一聲:“藥吃過了,應該一會兒就會退燒。”

    發燒……這太出乎意料了。

    波本什么工作的事都沒問出口,轉去一旁的臥室抱了一床被子過來,給她仔仔細細蓋好。

    第36章  定向收購

    屋內嗡嗡地開著暖氣和加濕器, 茶幾上放著一杯水。

    兩儀繪川捂著額頭,勉強支起身子。

    退燒藥的藥效發揮很快,額頭已經沒那么熱了, 不過還是一陣陣發虛。免疫系統讓身體體溫升高,進入戰備狀態。現在雖然在退燒,但一時間還緩不過神,得再修整兩天。

    分不清什么原因,可能是因為英國美國到處飛, 熬夜過度,喝冰水讓身體受激, 接著又吃太過挑戰胃部消化能力的漢堡。

    本來都還好, 但她緊接著又收到了科恩代琴酒發的恐嚇郵件。

    系統頁面什么都沒顯示,然而她的debuff已經疊滿,直接讓她進入發燒的狀態。

    剛才波本進來的時候,很著急的樣子,似乎是想問什么。

    她勉強提起精神說話,但波本還是沒把那個問題問出口。他打算問什么呢?

    門外有腳步聲, 兩儀繪川打斷思緒,抬頭去看,下一刻,就見到波本單手拿著杯子, 輕手輕腳地打開門。

    紫灰色的眼眸和她對視的一剎那, 他的眉梢眼尾都輕松彎起,“清醒了?”

    兩儀繪川嘆一口氣, 避重就輕:“頭一次深刻理解‘水土不服’這四個字。”

    波本也不深究她突然發燒的原因, 一笑置之,把盛有水的杯子放到茶幾上。兩儀繪川試了下杯子的溫度, 稍微有點燙,不過剛好暖手,于是抱在手上,抿一口。

    加了蜂蜜和白糖,又沒加太多,甜而不膩,入口的一瞬間,暖意從口腔暖到胃部,有種一瞬間活過來的感覺。

    波本見著,笑道:“上次你喝梅昆布茶,雖然很客氣地一杯都喝完,但喝下去的一瞬間,整張臉一瞬間都皺起來。果然還是更適應甜茶口味嗎?”

    她剛想樂,梅昆布茶完全是加了梅子的海帶湯,下一瞬驟然反應過來——波本沒她家的鑰匙。

    他是怎么進來的?

    深入一點想就非常可怕,要緊急思考,在之后的行動中怎么保護自己的一些個人物品。尤其是康帕利的部分!

    都不說其他的,如果她先前因為生病不小心把IPAD摔在地上,波本好心把IPAD撿起來,又剛好看見誰發給康帕利的郵件的話……

    哈哈,什么當場爆馬的炸裂現場。

    幸好她現在病懨懨的,什么情緒都提不起勁寫在臉上。波本毫無所察,還在用溫和且毫無陰霾的神情說著:“我去看看鍋,等會兒你喝一碗粥,晚上再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兩儀繪川慢慢點頭,目送波本離開書房,把門關上。

    她松一口氣,拿出手機,看著來自波本的未接電話,嘆息一口氣。

    她現在和波本一起行動,自己的公安身份又是他的下屬,不可能給自己設置一個波本也不知道地址的安全屋搬過去住——那就是明著和波本說她有鬼。

    她同樣不可能把屬于康帕利的手機和其他材料都分開放置。太麻煩了,并且“只有固定時間段能出場”的康帕利,規律性太強,同樣是本來沒疑惑的都要生疑了。

    但直接放置也不可能,她經受不起波本有可能唐突上門的可能性,畢竟她的警惕性還沒強到屋內隨時都干干凈凈的情況。

    ——而綾田不應該對降谷先生的上門而驚恐不安。

    兩儀繪川放下手機,先讓自己把甜水一口氣喝完半杯。

    糖分化為能量流向身體四方。她定下神。

    唔……她有應對的辦法了,并且出乎意料的簡單。

    ——讓康帕利給波本找點事做不就好了嗎!.

    半個小時后,波本端著一個疊著粥和小菜的托盤走進書房。兩儀繪川的狀態已經好了不少,聽到腳步聲就去開了門。

    看著托盤上明顯是兩份量的飯菜,重新抱著杯子的兩儀繪川閑問了一句:“你晚飯還沒吃嗎?”

    “路上吃了兩塊三明治,不過——稍等。”

    波本放下托盤,拿出還在震動的手機,解鎖頁面。

    他的神情原本還稱得上輕松,雖然是板正地坐在沙發上,但眉眼放松著,嘴角也松泛下彎,沒有強求自己揚出笑意。

    但他看到頁面內容后,先是瞳孔微縮,嘴角抿緊成一條直線。而后眼神下垂,嘴角克制地上揚,遮掩心中的所有情緒。

    “收、到——”他無聲地說著,敲鍵回復,發出。

    屋內只有兩儀繪川在注視他時慢悠悠喝粥的細微動靜。

    波本發完郵件,朝兩儀繪川笑道,“沒什么,是康帕利發的消息,她要我三天內找出幾家適合收購的公司。她等一會兒可能也會給你發工作消息,如果比較麻煩的話,可以讓我來幫忙做。”

    兩儀繪川咽下嘴里清淡無味的粥,擔憂地問道:“我應該會傾向于處理皮斯克留下的人員,還有收購公司后的管理工作……你那邊三天來得及嗎?”

    波本輕松地挑起眉毛,“半天就能做完。”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配合氣氛地放下湯匙,開始在波本輕松含笑的視線中鼓掌夸他厲害。

    而她的內心,已經干巴巴地感慨嘆息——確實有卡著喝粥的時間點發郵件的打算。但是,光是篩選里頭哪些有FBI的眼線并想辦法避開,就是一樁麻煩事。她如果前段時間沒有和FBI對接合作,都不能保證自己三天內能做完。

    降谷先生聲稱自己半天就能做完,真的不是在安撫(糊弄)她嗎?.

    適合組織收購的公司需要滿足組織需求。簡單來說,本身窟窿要是可以補救的范疇,結構相對簡單,好操控,流水額大。

    需要篩選,但并不麻煩。從有意愿被收購的公司里面篩,波本很輕松地就在半天內初步篩出十幾家適合的公司。

    具體能不能收購,還需要看后續的對接情況。

    因為資金鏈動搖,FBI肯定有在這些公司里摻了沙子,等著組織買。不過波本暫時當做沒發現,直接發給康帕利。

    已知,康帕利在警視廳觸發警報嚇唬人;康帕利之前有幫香取組長保住職位;康帕利使用計謀使香取組長主動站到狙擊鏡前,讓香取組長前往黃泉;康帕利在皮包會社里塞入和正常會社的交易往來,使調查資金鏈的警員注意力都在正常的會社中,陷入長久的困惑和苦惱。

    另外,卡納迪恩被毒殺,他至今同樣不能肯定,康帕利是否確實沒有參與其中。

    從聽說康帕利這個代號到現在,快兩個月過去,他對康帕利切實的認識,并沒有增加太多。

    把摻著沙子的名單交給康帕利,是一次大膽而隱晦的試探。

    康帕利會發現這個名單有問題嗎?如果發現了,她會怎么應對?

    指導?斥責?還是直接要求換人?

    波本發完名單,坐在車上吃火腿腸三明治,剛吃一口,他就被過分充足的芝士味道膩得頭暈眼花,連忙給自己灌下一口礦泉水,心里頭嘀咕著,“這還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他給自己塞第二口三明治維持生命體征時,康帕利就回復他了。

    【很好,皮斯克當時也是這么敷衍組織的。】

    波本的腦袋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感嘆號。不是,等等?康帕利怎么看得那么快?她在FBI那邊也有人?

    并且皮斯克是組織里60多歲的老人,原先似乎管著日本大半的資金鏈。康帕利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職權,對皮斯克的不客氣能明顯到這種程度?

    ……他上次見到對皮斯克這么不客氣的人還是在昨天,是貝爾摩德。貝爾摩德是BOSS的親信,從不掩飾,特別囂張。

    康帕利并沒有BOSS親信的名聲啊!

    手機已經提示他收到新郵件。波本接著往下看。

    【我并不需要那種祈求被收購的孱弱會社,那只是水都流光的漏洞瓶子,除了丟去廢品站毫無用處。

    【完整而健康的會社或集團才會成為組織的生命之泉,源源不斷流出活水,讓資金鏈流動起來的同時,將一些來源不明的污水稀釋洗滌。

    【污水依舊存在,只是會稀釋到難以檢測的程度而已。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波本。

    【BY 康帕利】

    波本震驚又好笑地看著這段文字,康帕利的風格簡直出乎他的意料,原來兩儀說的意識流是這個意思?

    如果他有其他的閑心,他一定愿意當面把這份郵件分享給兩儀,然后評價道,“康帕利說話這么意識流,可能是發燒人燒傻了”。

    ——然后被剛退燒沒多久、整個人還蔫蔫的兩儀提起精神狠瞪一眼。

    可惜,他的理智告訴他,對面的康帕利說話再怎么意識流,她(姑且采用兩儀和貝爾摩德說的“康帕利是女性”的說法)的發言依舊是徹頭徹尾的罪犯發言。

    健康而完整的會社甚至集團,憑什么會接受收購?

    波本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一切情緒。然后他開始遣詞造句,敲擊屏幕,生成句子:【篩排出會社核心成員的名單,整理情報,之后根據這些人的特征和弱點,綁架、威脅、恐嚇、誘導,乃至暗殺,讓這些人做出出售會社的決定。是吧?】

    康帕利似乎很滿意:【是的,像烏鴉一樣在黑暗中食用腐肉,這才是符合組織氣質的作風,如果循規蹈矩,那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直接進監獄吃豬扒飯,聽警官勸說著“你對得起你的母親嗎”的這種陳腔濫調。】

    波本:【您這么說,是有哪家公司已經列入收購的備選項了嗎?】

    康帕利二話不說,直接甩來一個鏈接。

    波本打開一看,目光凝注。

    ——辛多拉公司。

    社長是托馬斯·辛多拉,壟斷美國IT產業,在公司內部說一不二,他的作風像是暴君,但媒體夸他是帝王。

    當然,在壟斷之外,于慈善界,辛多拉社長有著“收養亞裔孤兒兒童”的好名聲。波本稍微搜一下就能找到,收養的孩子名為澤田弘樹,是個天才兒童,辛多拉社長在媒體面前并不吝惜夸贊。

    除此之外,無懈可擊。

    不知道該說組織強大到可以吞下辛多拉公司好,還是該說康帕利狂妄到該去精神病醫院吃藥緩解好。

    康帕利已經發消息:【有問題嗎?】

    波本長呼一聲,讓自己露出虛偽又冷淡的笑,將情緒收斂干凈。

    【沒有問題。】

    ……黑衣組織不會讓瘋子成為代號成員,他的理智完全明白.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

    兩天之后,康帕利命令其他成員收購的公司,已經陸陸續續開始走流程,而他的進展依舊為零。

    康帕利為什么認為,組織能收購辛多拉公司?

    不懂就問,波本直接選擇再發郵件:【我了解了一些辛多拉公司的信息,但是這些信息恐怕不足以收購這家公司。康帕利為什么會指定這家公司?】

    康帕利:【問我?還是先回答一下你自己了解了多少信息吧。如果是看了大象的粗糙皮膚,就和我說你看見了一面灰棕色的墻,那你還是直接回日本去吧。】

    波本沉默一秒。他相信自己會適應康帕利的風格,但是適應期可能不會太短。

    短暫斟酌后,他言簡意賅地和康帕利闡述自己對辛多拉公司目前了解的情況。

    辛多拉公司屬于高新技術公司,靠技術吃飯,壟斷也是技能壟斷,在IT界是毫無異議的暴利。公司本身非常健康,股票價格年年上漲。其他IT公司在技術和金錢上都打不過,只能另走他途。

    辛多拉先生本人沒有不良嗜好,沒有污點檔案,沒有要好的朋友,所以無法從他本人入手。

    和辛多拉先生唯一關系還算親密的人,是養子澤田弘樹。辛多拉先生沒有把他關在陰暗狹小的儲物柜里,而是供他吃穿讀書,支持他進行DNA追蹤程序研發和人工智能的開發。

    這些信息,和他兩天前對辛多拉的基本了解,沒有太大差異。

    當然,這兩天他也有查出一些小東西。未必有用,但也未必沒用。

    【唯一值得注意的點,或許是他對開膛手杰克的些許特殊關注。他的私人收藏里放著開膛手杰克使用過的匕首,而他的祖先是20世紀初從英國移民來美國。

    【他的公司有基本研發完成的DNA追蹤程序,我可以嘗試在一周內獲取辛多拉的DNA信息,與匕首上的DNA信息進行比較。

    【但誠懇地說,就算他是開膛手杰克的后代,也沒有什么太大意義。技術不會因為血緣而改變,他的公司只要在技術上依舊處于壟斷地位,這個公司就很難出現動搖。】

    康帕利很快回復道:【有用,他就是開膛手杰克的后代,不用‘就算’二字做假設。不過還是先測出結果再說。結果出來后再告訴我。】

    波本悄悄嘆息。他對康帕利,一直處于少見多怪的狀態。康帕利說的三句話,他會有兩句不知道怎么接話。

    先不提為什么康帕利一副篤定辛多拉社長是開膛手杰克的后代,就算是,那真的有用嗎?

    他說過的,對于辛多拉公司而言,只要IT技術處于壟斷地位,這些信息都根本無關痛癢。

    但波本忌憚康帕利,同時也相信康帕利的能力。他在思索之后,選擇照做。

    波本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專業的潛入搜查官,短短五天時間,他就將信息錄入DNA追蹤程序,并得到“辛多拉社長是開膛手杰克后代”的確切結果。

    他依照康帕利的要求把結果告訴她,很快,康帕利就發給他一列聯絡方式。

    康帕利:【這些是可以對接的媒體,做好聯系對接,曝光辛多拉的身份,在一周之內,我希望這條消息能像長了黑翅一樣,像蝗蟲一樣飛遍美國。】

    波本:【傳遍美國之后,是利用股價波動對辛多拉公司進行商業攻擊嗎?】

    康帕利:【一周后告訴你。】

    波本:【……】

    按理來說,他不該發省略號的。但他真的沒忍住。他直覺康帕利不會介意。

    幸運又或者是無趣的是,康帕利沒有再回復他。

    波本回翻記錄,點開康帕利發給他的媒體名單。這些媒體里都有組織的外圍成員,甚至有完全就是組織勢力的媒體機構。波本一邊聯系,一邊悄悄把這份名單抄錄備份。

    組織不吝嗇于在各行各界都悄悄擴張自己的黑暗觸角,在暗處滋生吞噬,每一個人都是觸角中的一環。

    康帕利是站在觸角中的哪一環,能看到全貌的多少?

    三天后,波本從他的眼線中,收到了“辛多拉疑心他的血緣是澤田弘樹透露,對他態度大變,開始壓榨童工,強迫他研發人工智能”的情報。

    四天后,工藤優作帶著澤田弘樹從辛多拉公司離開。

    面對媒體采訪,工藤優作先讓弘樹上車躲開鏡頭,而后從容且惋惜地表示:“祖先的罪孽不應該由后代承擔,更不應該由無辜的養子承擔。辛多拉先生在事情發生后失去了照顧孩子的心情,我表示同情。但孩子更重要,我會依照一位匿名好心人的提醒,將這個孩子帶回他父親身邊。希望大家在關注這個孩子之前,先多多關注我即將發表的新書吧。”

    在一個心直口快的媒體人遞話筒詢問“聽說工藤優作因為新書一字未動被日本的編輯催上門,這才躲來美國,請問是真的嗎”之后,工藤優作二話不說,立刻鉆入轎車跑路。

    波本有些疑心,那位“匿名好心人”是康帕利。但是不是或許沒那么重要。

    澤田弘樹當天由工藤優作護送回到日本,第二天成功和父親樫村忠彬相見。

    而父子相見的同一天,托馬斯·辛多拉“羞愧”自殺。

    澤田弘樹拒絕接受遺產,辛多拉社長的股份由其他親戚繼承。

    事件接連發生,辛多拉公司的股票大跌,失去信心的股東和股民紛紛拋售手中股票,連辛多拉社長的不知名親戚也不能免俗,在繼承股票的公示期滿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將手中的股票預先賣給其他人。

    二十天后,兩儀繪川這個“其他人”就這樣低調成為辛多拉公司的新社長,管理會社重入正軌。人工智能研發項目被她認定是“騙研發資金的”,連項目帶資料都丟入回收站,并進行物理格式化。

    其他組織成員收購的公司,也都陸陸續續進入管理正軌,資金鏈開始流轉,而FBI連邊都沒摸著,還在盯著舊資金鏈。

    波本整理著新資金鏈上的公司名單,看著最頂上的“辛多拉公司”,他更新了自己對康帕利的認識。

    擁有著非同一般的才華和敏銳,隱藏在暗處,能輕易落子定勝負,但也不在乎放小孩子一條生路。

    一定要想辦法,把這樣危險又奇妙的敵人從暗處揪出來,看清她的真實模樣!.

    兩儀繪川疑心自己對美國水土不服。

    剛來美國就發燒,短暫退燒之后,因為兼顧了一下黑鴉會社的事情,熬了一次大夜,就又斷斷續續開始發燒退燒。

    她不太習慣生病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照顧,甚至可以直接說,她不習慣住處有其他人在,她又不好意思拒絕波本的照顧。波本也是好心。

    幸好黑衣組織的成員普遍有用郵件聯系發布任務的習慣,可以遠程交流,居家辦公。也幸好她用康帕利的身份安排波本去調查辛多拉公司,讓他分身乏術,能讓她用“我已經退燒了,一切都好”這樣的信息敷衍過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二十天后,她的身體終于習慣美國的風土,身體還有點虛,但出門工作參與交際,偶爾熬個小夜,都完全不是問題。

    資金鏈的運轉已經基本邁入正軌,已經收購的公司做好日常經營,有其他適合收購的公司按正常流程收購,日子甚至可以說是輕松。

    她甚至真的感受到一點錯覺,那種玩日常經營風游戲的歲月靜好。

    當然只是錯覺,且不提辛多拉的游魂或許剛飄過黃泉,就連波本,都遇到了事情。

    【急!電話xxxx】

    康帕利和波本之前都只是郵件聯絡。而這個電話號碼確實是波本用的手機號,但什么事能讓他告急?

    她人剛吃完晚飯,連忙回車上,打開變聲軟件,用康帕利的電話卡撥通。

    然后她沉默了。

    波本在電話那頭清晰快速地說明情況,但聲音虛弱中還帶著不自然的喘丨息,狀態明顯不正常。

    “我在城江大酒店,是去一家新收購公司開的宴會場看情況,然而被人悄悄下了藥……現在藥性發作,我忘記補充中和劑,現在暫時躲在宴會場樓上的酒店房間A1503。但沒有監控死角,那個人估計能看監控找到我。”

    兩儀繪川沉默聽著。

    “最近有幾家公司在隱隱約約針對組織新收購的公司,我調查了一下,這些公司背后有當地的極丨道組織。CIA可能也在背后,我想著他們可能會有人來宴會場看情況,所以偽裝成服務員。我發現有人帶槍,然而……”波本的語調完全是懇求了,“很冒昧,但是康帕利大人,能麻煩您來救我嗎?”

    兩儀繪川確認波本說完后,衷心問出口:“你還會中招?”

    “……”波本在電話那頭虛弱又哭笑不得地說,“您還真看得起我。”

    兩儀繪川心里頭嘀咕一句,那必須看得起你啊。

    她甚至有一種直覺——波本是在釣康帕利的魚。

    如果真的出事,到了危急關頭,一般要找信賴的人救自己。波本按理來說該聯系波爾多紅,找康帕利算是舍近求遠。

    但波本如果不敢暴露自己和波爾多紅的身份呢?如果他真的就是意外中招了呢?

    她真的敢賭嗎?

    第37章  釣手與魚

    波本畢竟是N部劇場版里只有一部沒受傷的倒霉蛋。兩儀繪川飛速做出決定。

    “知道了, 城江大酒店A1503號房是吧?你剛才說‘那個人’,確定只有一個人嗎?”

    “可能是……”

    “嘖,知道了, 電話別掛,你自己想辦法撐半個小時,有問題嗎?”

    “可以試試。”

    波本說可以試試就是約等于沒問題。

    兩儀繪川戴上耳機,關閉耳麥,把手機貼兜放好。

    波本有可能是在騙康帕利出面。而康帕利不能露臉, 毫無疑問。但她還是需要去看情況,不然無法安心。

    她當然也可以要求波爾多紅去負責營救, 但這是治標不治本, 按波本的性子,他很有可能會繼續試探,直到逼出康帕利。

    沒什么,康帕利去就康帕利去。

    兩儀繪川發郵件給十幾個從日本帶來做保鏢的外圍成員,要求這些人帶好打手,二十分鐘內到城江大酒店外集合等待吩咐。

    而她自己, 帶好該帶的東西,聽著耳機里的動靜,出發。

    她的住處離城江大酒店挺近,開車只要十分鐘。可以先去看看情況.

    帕爾乎伊很喜歡健康的身體。

    頭發適合編織成辮子, 眼睛適合泡到裝滿福爾馬林的罐子然后陳列在柜, 腿骨適合擦干凈后掛在墻上,五臟六腑適合售賣。

    這不是他的私人愛好, 這是他所在的極丨道組織都在偷偷做的事。

    肉比菜便宜, 但人肉永遠比什么菜都貴。這是暴富的捷徑。

    他今天原本是按照極丨道組織的要求,參加一家新被收購公司的開業宴。但他很快被一個人吸引走所有注意力。

    一位金發深膚的男性服務員, 似乎是臨聘小時工,雖然戴著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有一具健康流暢到不像是服務員的身體,行走之間,令他一瞬間就無法移開目光。

    他給這位服務員下了迷藥。

    服務員的體質好得出奇,能把成年人迷得人事不省的迷藥,還能撐著讓他躲到不知道哪個角落。

    他已經讓他帶來的兩個人在前后門守著,不讓任何人出去,而他自己,拿著槍去保安間看監控。

    當那個服務員知道自己無路可逃時,會有多驚恐萬狀?他希望那個服務員見到他后的情緒會更激動點,畢竟,會掙扎的獵物才有捕獵和收藏的價值。

    子彈上膛,咔噠.

    兩儀繪川攀上斜拉橋的纜索的時候,纜索沉默無言。

    纜索安靜地分擔著斜拉橋的壓力,她一個人外加一只狙擊槍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給自己點狙擊技能,披上黑色外袍,戴好口罩和黑色鴨舌帽,背著樂器包,在夜色中爬到A字型橋塔中央遠距離觀測,這是她想出的方法。

    【使用90點技能點注入[狙擊]技能,[狙擊]技能點當前為100,達到能在400米內狙擊基本無偏差的水平。

    【當前技能點剩余:65點】

    城江大酒店的賣點是落地窗瀏覽臨江美景,臨江美景中不可忽略的是通江大橋上的A字型景觀獨塔斜拉大橋,所以相對應的,城江大酒店的靠江酒店套房號全是A開頭。

    江距不寬,500米左右,但加上堤岸、臨江馬路等距離后,如果她從江對面監視A1503,就大概有700米的距離。

    江風凜冽,這么遠的距離,她認識的人里頭,只有赤井秀一才能保證不會打偏。

    她當然可以選擇不開槍,只觀測,讓那些外圍成員上。但外圍成員集合營救波本,而對方也有帶槍,也不知道具體多少人。一個處理不好,事件就很容易擴大,變成兩個極丨道組織之間的槍戰,然后一起上新聞。

    并且,波本是不是在釣魚還不知道呢,誰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兩儀繪川心念轉動之間,頂著江風,已經利索地爬到A字塔中間高度約50米的‘-’處。這里中間有個小平臺,適合搭設狙擊槍。

    運氣不錯,今晚天氣冷,出門的人不多,并沒有人有閑心抬頭去看,進而發現她在攀爬。

    她先拿著狙擊鏡,往江的另一頭大致掃過一遍,江另一頭的房子大多偏矮,她觀測時有一種俯瞰的遼闊感。

    確認另一側的天臺上沒有閃過望遠鏡一類朝她注視而來的觀測物品之后,她把狙擊鏡裝到狙擊槍上,對準400米外的城江大酒店。

    A1503號房,她找找……找到了。

    屋內很暗,采光全靠江邊映入的城市夜燈。勉強能分辨出,坐靠在客廳沙發背后面的波本,他蜷著身子。估計是在保留體力,捱著等藥效發揮完畢,看著著實有點可憐。

    房間里沒有其他人的身影,情況離危急還有很遠。

    兩儀繪川思索著,等外圍成員來了之后,直接叫一個外圍成員上樓送他一瓶中和劑,讓他施展出神秘主義人員的瞬間消失術。那個極丨道成員?管他呢。

    但下一秒——門開了。

    走廊的燈光灑進房間內,家具和開門的人都映出了陰森森的陰影。

    進門的人身形和面容都是典型的白人面孔,是會讓她臉盲的類型。然而面容猙獰扭曲,又像是地獄惡鬼一樣容易分辨。

    那個人先一一掀開進門的柜子,之后才慢悠悠找到客廳。

    酒店套房也沒多少能躲避的地方,沙發背后已經算是能避開視線,通過移動制造搜索盲區的地方。然而波本受藥物影響,精神力有限,很快就被發現端倪。

    那個人在狙擊鏡中惡毒獰笑著,對波本抬起手,手上握著一把手槍。

    寒光閃爍,仿佛化作槍響后的火光,一瞬間灼燒大腦。鮮紅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似乎隨時可能隨著彈孔流出身體,描繪出玫瑰模樣。

    她沒有更多思考,判斷出風向和偏移后,心無旁騖,扣動扳機。

    “咻——”

    裝上消音器的子彈在橋上的車輛呼嘯聲中無聲擦熱寒冷空氣,“啪嗒”一聲穿破酒店落地窗玻璃,精準擊中他的手腕。

    手槍落地,那個家伙痛苦地倒在地上,捂住手腕不住翻滾,明顯痛極了,手機還在通話,他的哀嚎聲隱約從耳機中傳來。

    嘶!兩儀繪川悄悄倒吸一口涼氣。

    技能點帶來的本能和知識讓她下意識卸去狙擊槍瞬間爆發的后坐力,但一瞬間還是仿佛有波本使用自由搏擊捶擊她的肩膀,讓她齜牙咧嘴。

    她直接描頭不就好了嗎?擊中他的手是什么多此一舉!

    兩儀繪川咬著舌尖冷靜下來,忍著痛意,重新瞄準判斷,對準在地上不斷滾動的移動靶。

    再開一槍。

    一息之后,死亡帶來的寂靜,從耳機傳入她的耳道。

    波本這個倒霉蛋。這種甚至連二人一隊一齊搜查、躲狙擊視野都做不到的極丨道組織成員,他都能翻車中藥。

    兩儀繪川打開耳機的麥克風,問道:“波本,自己走得動嗎?”

    波本語氣慚愧:“可以勉強試試。”

    兩儀繪川看一眼時間,過去二十分鐘,她叫的人應該齊了。

    她沒多說什么,見狙擊鏡內沒有其他異變,就吩咐道:“我還有別的事要做,你聯系那些外圍成員,這些人現在就在樓外等著,你自己調度沒問題吧?沒問題就掛了。”

    波本情報專精,那些外圍成員的聯系方式已經摸得清清楚楚。兩儀繪川不擔心他聯系不上。吩咐完后就果斷關閉耳麥。

    隨后,電話掛斷。

    晚上的江風真的有點冷,將視線從狙擊鏡移開后,她才后知后覺感到寒意入骨。

    戴著手套的手開始發僵,肩膀也還在疼。

    兩儀繪川長呼一口氣,迅速收拾好一切痕跡,忍著肩膀一陣陣的疼意,把狙擊槍拆了塞樂器包里背好、調整好外套、口罩和鴨舌帽,之后,抓住平臺旁的纜索順著滑下去。

    滑到底的時候,一輛車停在她身旁,是一位眉眼飛揚、開著敞篷車的年輕人。這個人朝她吹了個口哨:“爬這橋上做什么?”

    兩儀繪川一愣,果然還是被人撞見了啊。

    她笑了笑,摘下鴨舌帽,露出一頭金燦燦的短發(假發),然后壓低嗓音,用流利的英文笑著回答道:“極限運動,你懂的,站在狂風刮著的橋柱頂部,隨時有被吹下去的風險,然后錄視頻發到推特上,呼哈,會飽吸眼球的!”

    “酷——我改天也試試!”

    “Good luck,希望能在推特熱榜上見到你!”

    那輛敞篷車開走了。兩儀繪川也重新戴上帽子。低調而迅速地走到橋邊路邊停著的車。

    把樂器包放到后備箱下層夾層關好,接著四面檢查一下車的情況,確認沒有問題。

    警惕心很強,很不錯。她在心底自夸一句,上車。握住方向盤時又因為肩膀肌肉被牽扯而齜牙咧嘴了一瞬,但完全在能忍受的范圍內。

    開車,走人。

    她確實要做別的事情。

    那些極丨道組織支持的公司,像蒼蠅一樣惹人煩厭,她本來就打算有所行動……現在要加快進度.

    降谷零將刻意放置過的一杯水潤過嘴唇時,幾乎在一秒內察覺到里頭少量的劣質迷昏劑。黑市常見款,帶著廉價的香氣,仿佛生怕人品嘗不出滋味。

    如果是他的搭檔要用這種迷劑,那他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嘲諷對方,“你這藥是打算哄給小孩子喝嗎?”

    但對方是其他極丨道組織的成員,利用完就可以去死,那就無所謂效果了。

    降谷零干脆地喝完這杯水,又給自己喝了半瓶中和劑,半是假裝半是真切一副被下藥后的狼狽姿態,坐電梯到16樓,又從樓梯走到A1503,躲好。

    他觀察過,城江大酒店A面房間全是臨江落地窗房,如果其他人要觀測,只能從江對岸的高樓或房頂觀測。

    15層有近50米的高度,6層房子往下都不要指望能觀測到什么。江對岸的房子又普遍是舊民房,可供觀察的高樓并不算多。

    康帕利要么來現場,要么在遠處指揮,而在遠處指揮的話,只要她對“降谷零是否真的被下藥”有疑惑,那她就很可能會去便于觀測的高樓。

    高樓就那么幾棟,篩選出可能是康帕利的人不要太容易。接下來摸排后續行動軌跡,比對身形特征,盯住常用車輛,那離查出真身還遠嗎?

    但是。

    落地窗接連兩次破碎的那一剎那,他恍惚以為自己真切中了迷昏劑,靈魂伴隨著飛濺的血珠揚起,在空中乍裂。

    他看向江對岸,試圖尋覓康帕利,但江對岸滿是富有小城風味的各色燈光,狙擊鏡的那一點亮光,完全被湮沒,無法追蹤。

    康帕利會狙擊,射程還超過700米,兩槍準確命中,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已經是琴酒和赤井的水平。

    降谷零忽然想起貝爾摩德說的話,“康帕利沉迷賺錢”。

    他現在徹底理解這句話的含金量了。

    康帕利狙完就走,他負責收拾后續。于是他聯系外圍成員,輕易抓住守在前后門的極丨道組織成員,捆扎實了丟在門外,要組織外圍成員打印幾十張寫有“這是販賣人體器官的犯罪組織成員”,丟在那兩個極丨道人員臉上。

    之后,他表示他們可以撤了,獎金回頭看康帕利大人的安排。

    降谷零聯系的那個外圍成員聽到獎金就在電話里樂呵,說康帕利大人神神秘秘的,但獎金很夠他們花。

    降谷零好奇問了下獎金多少,那個外圍成員就報了個降谷零都沉默片刻的金額。

    ……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降谷零接著遠程系統操控,將江對岸幾棟高樓和裝在街道上的監控,都導出來,準備發給風見,要他一起看一下有沒有可疑人員。

    發給風見的話……兩儀肯定也得發一份吧?

    想到兩儀,降谷零難得有些發愁。她的身體狀態明顯時好時壞,又瞞著他不說,只說“好多了”。

    他理解兩儀不愿意打擾別人的心態,但他很樂意被打擾啊。

    降谷零無奈嘆笑一聲,一看時間離睡覺點還早,他心念一動,索性就直接打個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一會兒,長到降谷零誤以為兩儀又發高燒接不了電話的程度。但卡在三十多秒的時候,對面終于把電話接了。

    兩儀在對面有些困惑:“安室先生?”

    降谷零早想好了見她的合理理由:“我這邊得到了一些新情報,現在可以去你那邊說嗎?”

    “康帕利的?”電話對面的兩儀笑問之后頓了一下,很快她又說道,“行,來吧。不過我還在收拾東西,開門可能會慢一點。”

    兩儀在那一瞬間遲疑了,降谷零能肯定這一點。為什么呢?

    第38章  橋頭樓上

    降谷零在路上閑猜想了幾種原因, 但真正到兩儀住所的時候,他一瞬間就明白了——

    兩儀穿戴整齊,但身上有淺淡的薰衣草味道, 明顯是沐浴露。臉頰眼尾都有些暈紅,大概是浴室蒸汽熏的。散在背后身前的棕色長發也明顯沒完全吹干,發尖雖然不至于濕噠噠的,但也三三兩兩黏成一條條。

    ——兩儀說的收拾東西,原來指的是洗澡。

    兩人目光一對, 兩儀就笑呵呵道:“原先我也會以為影視劇里穿著浴袍打電話聊工作的人很sex,然而真正到我自己頭上, 我才意識到, 這明顯是慘絕人寰的加班現場。”

    “事情其實也不急,你先把頭發吹干吧,”降谷零并不辯解,只陳述事實,“我今晚為了發郵件麻煩康帕利救我,中了別人下的藥, 也應該拿到了她的一點信息。”

    剛轉身準備拿吹風機的兩儀身形頓住,似乎是信息量太大,她的面部神情特別古怪。

    降谷零在面上露出笑,笑盈盈地提醒:“你先去吹頭發吧。”

    “不是……”兩儀終于整理好情緒, 悲憤道, “你這樣說了我怎么安心去吹頭發啊!”

    降谷零一邊忍笑,一邊準備點選腦子里一瞬間跳出的“幫她吹頭發”這個選項。

    但他還沒說出口, 兩儀已經去冰箱拿兩瓶冰礦泉水擱茶幾上。

    接著兩儀坐到他對面, 邊整理思緒邊問:“你喝下去的藥要緊嗎?為什么能肯定康帕利會救?得到了康帕利什么信息?……對不起,我的問題有點太多了。”

    “沒事, 我可以慢慢回答,”降谷零笑彎著眼,“還是先去吹頭發比較好,畢竟頭發不吹干容易著涼。”

    “屋內暖氣足,頭發不用吹!”兩儀鏗鏘道,“直接說吧!”

    降谷零不再猶豫,啟開他的那瓶礦泉水,開始講述。

    他在查那些針對新收購公司的勢力時,發現有一伙做人體器官販賣的極丨道組織。于是他乘勢而為,用組織中最兇殘也最高傲的帕爾乎伊做引子,以自己為誘餌,請求康帕利救他,也避免自己被懷疑。

    ——帕爾乎伊真的是那種會給普通人下藥,帶走分尸的人。再怎么查,降谷零都只是一個喝水喝太急的倒霉蛋。

    兩儀把礦泉水瓶都要捏緊了。降谷零就安慰說他的抗藥性已經拉滿了,也有及時喝中和劑,不用怕。

    兩儀臉色還是不好,降谷零又笑著打岔,說他為了康帕利更感興趣,故意說背后勢力可能有CIA,其實根本沒有。

    適當引入第三方倒霉蛋很容易讓氣氛緩和,兩儀的神情也確實化成“想嘆氣”和“又氣又好笑”之間。

    剩下的東西講起來就更簡單了。康帕利帶著點神秘主義,大概會遠距離觀測,所以他把適合遠距離觀測的房屋都連接或安裝監控,試圖捕捉到康帕利的身形。他今天來,也是打算把監控發給她一份,讓她一起看看。

    兩儀恍然,然后表示她先去吹個頭發,等會兒來看。

    “吹頭發大概還要十分鐘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冰箱里拿點吃的、用書房電腦,或者收拾一下客房你今晚休息,如果你也要洗澡的話二樓也有洗漱間,衣服也有買幾套備著,衣柜里翻翻。”

    兩儀話語十分日常,像是在接待普通朋友。

    降谷零含笑聽完,如果是同事她會更生疏一些,能戒備地坐在沙發對面隱隱對峙到凌晨三點。

    而現在,等兩儀說完,降谷零抬起頭,迷昏劑似乎在這一剎那生效,他的語氣低沉且虛弱:“如果說做什么事都可以的話……我有一個請求。”

    兩儀已經拿起礦泉水瓶,偏頭問他:“什么事?”

    是什么請求呢?降谷零一瞬間說不出口。

    他的藥性已經消解了,畢竟如果人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他根本不敢路上開車。但或許是屋內的暖氣太足,他的情緒要被暖意融化,請求突破理智,流淌化為聲音。

    降谷零突兀意識到,他這一刻想開口說的是,[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這種話肯定問不出口,完全是職場性丨騷擾。

    并且,他為什么要問這種話?因為產生好感了嗎?

    在奮力一搏、于生死線輕盈徘徊后暫時松懈,又因為可能得到康帕利的信息而感到喜悅,因此產生這種奢侈的錯覺嗎?

    “也沒什么……這次工作任務結束后,我們有機會一起再過來玩一次?”

    兩儀看向他,慢慢蹙起眉,她似乎很困惑,并且不打算掩蓋這一點。她甚至幾乎打算開口問什么。

    但她最后眉眼松泛下來,什么問句都沒說出口,只說:“好啊,有機會的話。”.

    【好感度系統提示:降谷零好感度目前已提升到50點。】

    兩儀繪川關閉系統提示,長呼一口氣,把礦泉水瓶丟進柜子里(她現在暫時擰不開),然后去衛生間把跌打油收起來。

    確認屋內沒有跌打油的霸道味道后,兩儀繪川松一口氣,任憑自己放松全身肌肉,松垮垮地仰跌在床上。

    床墊很軟,她的身形隨著抖動晃蕩兩下,帶著肩膀又開始痛……嗚哇!

    今天果然也是刺激的一天。

    降谷果然在釣魚,她也順利跳出魚網。正常人大概確實不會爬到橋塔上,只是為了查探同事情況。

    這沒什么,對她來說,真正刺激的是剛才。她連續狙擊兩槍,肩膀受力,剛才在衛生間嗷嗷叫著給自己搽跌打油。然后,降谷給她打電話,說要來見她,因為獲得了康帕利的信息。

    先不說那個信息了……如果跌打油的味道被他察覺到那還得了!

    一細究就能發覺中心受力點是在肩膀,什么事情剛好也是肩膀受傷?

    幸好她把那個極丨道組織善后的事情推給降谷,中間有時間差。她還來得及給自己洗戰斗澡,把跌打油的味道洗干凈。

    其他的人……兩儀繪川復盤了一下剛才兩人的對話,長嘆一口氣。

    對話沒什么問題,降谷先生甚至升了一點好感度,50點,估計在“值得信任的朋友”這個級別。

    康帕利的信息也沒什么問題,她畢竟爬的是橋,沒有經過那些高樓,頂多有路上的監控拍到她,但一晃而過的車有什么值得分析呢?

    ——不過這也提醒她了,這次她有記得把景觀橋上的監控黑掉,但下次她得把附近沿路的監控都一并解決,一晃而過的畫面都不要有。

    有問題的是她和降谷先生的互相試探。這一次已經完全是兩敗俱傷了吧?

    她的肩膀有100技能點的[狙擊]技能保護,估計要養一兩天,還是小事。降谷先生為了釣出康帕利,不惜喝下迷昏劑,讓戲演得更逼真……她相信降谷先生心里有數,但她聽著都要心驚肉跳了啊!

    這算什么?兩個倒霉蛋嗎?

    兩儀繪川被自己這個念頭逗笑了,爬起來吹頭發。

    單手吹頭發效率還是低了點,不過她也不在意,用受傷的那邊手慢慢敲著郵件。

    用康帕利的身份發郵件時,能字斟句酌,發點奇妙的句子。這已經成為她的娛樂方式之一。

    【在炸那個極丨道組織時,我希望能看到更輝煌璀璨的、由涅墨西斯賜予的、令整個北美洲震顫的盛大煙火。】

    不用意識流,而是用人話表述的話,其實意思就三個字:

    炸狠點!.

    美國時間早上七點的時候,日本時間是在晚上八點左右。

    時間可能會有點偏差,但降谷醒來的時候難得有點迷糊。或許是因為薰衣草氣息有一些助眠的功效。

    他的思維只停頓了一順,就清醒過來,以頭做梳捋了一下劉海,接通電話。

    “zero?”是諸伏景光的電話。

    “hiro。”

    雙方簡短確認身份后,諸伏陳述工作進展:“你發的監控我和風見都篩了一遍,初步篩出三個可能的康帕利人選,已經發郵件了,有空的話看看。”

    “好。”

    降谷零沒有掛斷電話,這種程度的事件,還不足以讓諸伏景光特地撥打越洋電話。

    “另外,”諸伏景光遲疑著開口,“我休息的時候搜了下,發現有人在康帕利開狙擊槍前后的時間段發了一條推特,定位是在城江大酒店對面的A字景觀斜拉大橋。截圖和郵件一起發你了,內容大概是,‘看到一個金□□亮的男子背著樂器包從橋的繩索上滑下來,特別像超級英雄,好酷——’這樣。”

    金發·男性·降谷零一瞬間無語沉默。隨后他才猛然道:“所以,康帕利可能是在橋上狙擊的?”

    “這個可能性才更大,”諸伏景光語氣沉穩篤定,“我們印象里都沒有狙擊程度到萊伊那個程度的組織成員……琴酒除外,隔江700多米狙擊能狙準,難度太高,我都不能保證我不會失手把你狙死。”

    降谷零虛起眼:“喂喂——”

    “哈哈,”諸伏景光逗趣成功后,才繼續說道,“相比之下,在橋上那個點狙擊,300多米,這個距離才正常,不是嗎?”

    降谷零沉思:“高度也的確合適,可以作為狙擊手,晚上借著夜色遮掩也確實很難被人發現有人在爬橋……”

    諸伏景光補充道:“如果有狙擊手負責實時轉播,康帕利不在現場也完全沒關系——對了,為什么你篤定狙擊手是康帕利本人?”

    降谷零苦笑一聲:“其實只是直覺吧。不過直覺未必能做得了準——我去搜一下警方現在的調查情況。”

    “還有,zero上次說,和兩儀交接信息的G5機構人員可能有危險,然后你很快就去接了辛多拉公司的任務,后面一直騰不出空閑。現在怎么樣了?”

    “還是沒有去問,”降谷零想了想笑道,“之前就有分析研究表明,其實臥底之間信息不互通,最終臥底成功的概率才反而會更高。所以,在綾田主動提及之前,就讓G5和公安的真正聯絡,止步于‘金帛’和綾田之間吧——反正,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綾田也不會瞞著我。”

    諸伏景光遲疑片刻,將嘴邊的嘆息化為笑意,輕快說道:“這樣也好。”

    電話掛斷。

    降谷零一邊搜索警方的調查信息,一邊慢慢整理思緒。

    有些事情已經豁然開朗,但又多了一些事情令他困惑。

    他為什么會直覺認為狙擊的人就是康帕利本人?

    康帕利調侃他“你居然也會被下藥”;非常不專業的兩槍狙擊;寧愿爬橋,也堅決避開可能被提前預判的高樓監測點……

    康帕利似乎對他有超乎尋常的了解以及戒備。

    金色短發男性這種配置,有可能是康帕利的原貌,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是前者,那絕對是巨大進展;而如果是后者……波本也是個神秘主義者啊,康帕利如何在昨晚之前就知道他的外形容貌?

    是因為貝爾摩德?貝爾摩德和康帕利的關系確實微妙。

    手機已經彈出昨晚狙擊案相關的新聞訊息,很少,但指向十分明顯。

    《狙殺、炸彈、器官販賣?某極丨道組織被連夜掀開,暗藏黑暗觸目驚心!》

    波本點進去瀏覽,去除一些聳人聽聞的夸張描寫,簡單表述事件:昨晚,那個極丨道組織已經被一窩端。

    那個帕爾乎伊被狙殺的事件成為了“一窩端”的注腳,大概不會再被警方仔細調查。

    康帕利掛電話之前說要做“其他事”,原來就是做這件。

    波本秘密訓練1年,在組織外游離1年,進組織2年,已經對組織的深不可測有所心理準備。

    就像是這一次的資金鏈重建,在資金鏈已經被拆了兩回的情況下,組織哪里來的錢重新把資金鏈重建第三回?

    暗中摸清各個極丨道組織,引而不發,一旦有所沖突,一擊斃命,掃清痕跡……這確實是組織的作風。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降谷零穿好衣服打開門,就見著穿戴整齊的兩儀站在門前,神情復雜地舉起手機,給他看郵件頁面。

    “康帕利說我的代號試用任務已經完成,并且又聽說了我水土不服的事……所以她要我回日本去。她有給你發消息嗎?”

    降谷零一驚,拿出手機一看。康帕利也給他發了郵件。

    【偉大的那位先生愿意給舊人新的機會。皮斯克這位戴著鐐銬的犯人將會在執行官的注視下,代替波爾多紅承擔資金鏈的經辦職務。

    【請繼續執行你的執行官職責,貝爾摩德在背后注視著你。

    【BY 康帕利】

    降谷零邊看邊自動翻譯,簡單來說就是“皮斯克要代替波爾多紅繼續后續工作了你繼續盯著吧”。

    他對這樣的工作沒有意見。但兩儀要獨自回日本,于是他在轉達康帕利的通知后,說句調侃話語活躍氣氛。

    “康帕利在電話里說話還很正常,但一發郵件就像酒喝多了一樣,總喜歡說些怪話,你回日本后——對了,鎖還是要用合金質的,電子鎖很容易用萬能房卡刷開,你回去后有空把住的地方鎖都換一下。”

    兩儀大概也沒想到話題一轉換鎖,眨了眨眼,才點頭說:“好的,我會記得換鎖。”.

    兩儀繪川對皮斯克的重新出現并不意外。

    皮斯克的審訊是貝爾摩德負責的,她估計和皮斯克說了什么,保證戴罪立功什么的吧,讓皮斯克成功從朗姆陣營搖擺向BOSS陣營。

    BOSS自己年齡大,于是也更愿意多給老人一個機會,一份體面。

    老實說,如果不在意黑衣組織是犯罪組織,能扛得住高強度上班,只追求退休后退休金穩定,那加入黑衣組織也不是一件不能考慮的事情。黑衣組織甚至包退休人員子女的就業!

    以上純屬無良玩笑。

    BOSS這回稍微考慮了她一點,畢竟她報給朗姆的原定計劃就是拿完代號撤回日本警視廳,她在日本和美國又都做得不賴,不可能自己唐突申請回日本,太明顯了。BOSS在她糾結怎么溜回日本的時候,幫她找了個比“水土不服”更合理的理由。

    另外,名義上,康帕利還在美國,皮斯克這回算是康帕利的手下,地位差不多等同剛升為代號成員的波爾多紅。

    BOSS給皮斯克的待遇顯然沒有比卡納迪恩的好。

    有時候,兩個人的情緒就像是蹺蹺板,一方情緒穩定,另一方的情緒就會明顯暴躁。

    兩儀繪川上飛機,正準備給手機開飛行模式,就見到皮斯克給她發郵件。

    皮斯克:【現在美國的資金鏈又重新歸我負責,雖然名義上是康帕利,但我正常可以擁有自主權吧?】

    兩儀繪川眼皮都沒眨:【你替的是波爾多紅不是康帕利,沒有自主權。正常做法,日常事物循例處理,意外事故也循例上報。】

    皮斯克:【我要向你上報?】

    兩儀繪川:【如果有意外情況的話,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

    皮斯克:【?】

    乘務員提醒她手機關機。兩儀繪川答應,給手機開了飛行模式,不理會發問號的皮斯克。

    BOSS對皮斯克還算好,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而她要準備籌劃回警視廳的事,也沒空再給FBI一次抓捕皮斯克的機會。

    ——美國資金鏈再出事的話,康帕利身為負責人,責任肯定少不了。

    她重新打下的資金鏈基礎也很好,IT壟斷地位的辛多拉公司都在組織旗下,只要皮斯克正常經營,都不用說一兩年,幾個月就足夠BOSS心軟,把美國資金鏈重新交給他,或者給他其他的榮光。

    至于幾年后,公安把美國資金鏈的情報和FBI交易情報……三年后柯南就出來了,組織都可以收拾收拾準備覆滅,還用皮斯克糾結經辦和分管的區別?

    兩儀繪川閉眼休憩。雖然睡不著,精神也得不到放松,但眼睛能休息片刻也不錯。

    飛機起飛.

    上飛機的時候是白天,下飛機的時候還是白天。而生物鐘告訴兩儀繪川,現在按理是深夜,她應該睡覺。

    兩儀繪川本來還能勉強自己撐著拿完一個行李箱,但看到接機的宮野明美(姑且無視附帶的萊伊)后,一下子就縱容自己跌在宮野明美身上。

    宮野明美連忙扶住她,小聲問她還能不能走得動,要不要吃暈車片。

    一旁的萊伊冷漠又無情地看著,像是路過的無關群眾。

    宮野明美偏頭催他:“拿行李啊,怎么呆看著。”

    萊伊拿上行李,淡淡道:“看她像碰瓷的。”

    兩儀繪川心底悄悄嘀咕,動畫原創里他才是碰瓷的。

    萊伊正想說什么,宮野明美溫柔地笑了聲:“雪莉已經聽說你們一起在西餐廳吃飯的事了,”她又意有所指地補充一句,“克制一點。”

    兩儀繪川:“……”

    萊伊:“……”

    不是,組織里的人這么八卦的嗎?

    兩儀繪川語氣虛弱地道:“……你就當我這個無良社長欠萊伊工資,他來討債的就行。”

    萊伊沉默了一瞬,點頭:“事實差不多就是這樣。”

    宮野明美并沒有深究的打算,讓萊伊把行李放進車后備箱,扶兩儀繪川坐后座。她自己坐駕駛座。萊伊很快也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

    宮野明美解釋一句:“他昨晚熬夜蹲點,沒蹲到人,現在不能疲勞駕駛。”

    兩儀繪川點點頭,目的地反正是黑鴉會社,誰當司機對她來說都沒區別。

    她正思考是閑聊什么轉移話題,還是干脆在車上再休息一陣。手機響了起來。

    兩儀繪川看了一眼,是打給康帕利的電話,打電話的人……琴酒?

    琴酒上次發郵件,是發卡莎薩的死人照片(雖然實際上是科恩發給波爾多紅)。這次是什么事,直接升級到打電話?

    兩儀繪川放空五秒腦袋,做好各種心理準備后,戴上耳機,開啟手機內置變聲器,確定宮野明美和赤井秀一都聽不到琴酒的電話內容后,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卻是伏特加的聲音:“康帕利大人?大哥讓我代他打這通電話。”

    兩儀繪川開口確認,也是提醒:“伏特加。”

    前排的宮野明美和赤井秀一短暫對了一秒視線,開車的開車,小憩的小憩。

    車內似乎沒什么變化,只是安靜得更徹底。

    電話談話繼續。

    伏特加經常跟在琴酒身邊,在琴酒的襯托下顯得憨,但他在電話里陳述事情的時候語氣清晰到冷酷:“皮斯克和大哥說,波爾多紅疑似是叛徒,和警視廳的人關系很近,還說你管理手下不利,要求大哥一起關起來審訊。”

    兩儀繪川笑呵呵地說:“皮斯克他有病吧?”

    伏特加:“額……”

    兩儀繪川語氣輕松地延續話題:“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琴酒這是要請我去審訊室?”

    第39章  兩層身份

    “大哥并沒有這個打算, ”伏特加說話的邏輯十分清晰,“波爾多紅之前還是外圍成員,黑鴉會社社長, 算是歸皮斯克管。也是前段時間皮斯克去美國,他在日本的活暫時讓你負責,波爾多紅才被你提拔上來。如果真的因為波爾多紅是臥底就要讓你也受審訊的話,先進審訊室的也是他。”

    宮野明美開車很穩,一心二用車速仍然穩定。兩儀繪川沒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適感。

    但她明白了皮斯克想做什么, 思維已經開始黑潮涌動。

    皮斯克就是仗著“波爾多紅和康帕利實際上是一個人”,并且知道這件事的活人除了他只有BOSS、朗姆和貝爾摩德(他知道是因為當年他就是組織內負責收購白鳩制藥的人), 于是藏頭露尾告訴對叛徒最敏感的琴酒, 故意惡心她。

    兩儀繪川瞇起眼笑,“他想進審訊室就讓他進,我可沒有進去的打算——琴酒又是什么打算?”

    伏特加客氣道:“大哥把這件事報給那位大人后,那位大人說聯系你來處理。我這邊就和你說一聲。”

    兩儀繪川不知道BOSS是怎么看這件事的,她自己現在是又無語又好笑,也不多糾結, 直接說:“那沒事了,不用管他。”

    伏特加一愣,“額”了聲就想說什么,但一旁傳出琴酒的嗤笑聲, 電話在下一秒掛斷。

    兩儀繪川摁滅手機, 轎車車廂內一時寂靜無比。

    宮野明美在一片沉寂中猛踩油門,闖了一個剩下三秒鐘的綠燈.

    到達黑鴉會社后, 兩儀繪川處理了一點必須要她簽字的文件和項目, 然后給自己的辦公室和個人休息室的邊邊角角都“打掃”一遍,確認沒有增添什么小玩意。

    一切搞定后, 她到吃午飯的時間點,美國時間也差不多到凌晨一點。

    皮斯克能在她坐飛機的十個小時里完成告狀的整個流程,不得不說,還是有一把刷子的。

    她和萊伊吃飯被皮斯克撞見后,她根本不會再讓自己出現“和人約見被不該見到的人見到”的事。皮斯克真的敢仗著自己知道“康帕利和波爾多紅是一個人”,張口就來。

    兩儀繪川在休息室內舒服地靠坐在沙發上,以快要睡過去的輕松精神狀態撥打電話。

    打到第三通時,皮斯克接通了。

    電話雙方都很困,也都在進行意志的拔河。

    這不是兩儀繪川的謀劃,于是,在事情發展到她連打電話的急迫現狀時,皮斯克從胸腔內震顫出笑聲。

    ——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康帕利和波爾多紅是同一個人吧?

    兩儀繪川沒有笑,她能對伏特加笑罵皮斯克。但面對皮斯克本人的,笑罵這個級別是不夠的。

    她的軀體很困,但邏輯清晰,情緒活躍,是典型打游戲打high的狀態。

    在“讓皮斯克閉嘴”這個游戲內置小游戲通關之前,她是不會讓雙手離開鍵盤的。

    等皮斯克笑完,兩儀繪川輕盈愉快地開口:“打電話找琴酒告狀,你是怎么想的,皮斯克?你是想體驗帕爾乎伊的死法嗎?”

    皮斯克慢悠悠地開口,語含笑意,能隔著電話想到他瞇起眼睛和藹微笑的樣子:“康帕利大人這是氣急敗壞,開始做這種劣品威脅了么?”

    兩儀繪川笑著繼續說道:“帕爾乎伊是一個極丨道組織的成員,地位和你差不多吧,橫行無忌,囂張得不得了。但殺他和殺死一頭豬差不多。第一槍能悠哉悠哉擊中他的手腕,打掉他拿著的小巧可愛的手槍——”

    “……你說這種東西做什么?”

    兩儀繪川并不理會皮斯克的詢問,她只按著自己的步調繼續描述著:“——比割腕反應劇烈多了的動脈血會瞬間噴涌到房間四方。在血腥氣和哀嚎聲中,豬是不會記得自己要躲狙擊槍的,他只會在地上翻滾,然后第二槍輕松瞄準,頭顱瞬間會像是多汁的西瓜。”

    電話那頭的呼吸頻率有些亂了。

    兩儀繪川舒服地靠在沙發上。與其說她是在描述犯罪細節,不如說是在跳交際舞,令旁觀者為此矚目,甚至電話都不舍得掛斷。

    “應該不需要詳細描述西瓜崩裂的過程了吧?我還想吃西瓜呢,”兩儀繪川笑著抱怨一句,進入正題,“都是組織成員,我可沒打算鬧出魚死網破這種丑事,但您也不要逼我呀。枡山憲三,你的家里人都還在日本吧?”

    皮斯克的聲調在抖,但他抖的是另一個方向:“你什么時候學會的狙擊!?”

    兩儀繪川笑著無視皮斯克的詢問:“如果什么時候方便,也煩請你轉告貝爾摩德,她千面魔女底下的兩層身份我也是知道的,同樣是有兩層身份的人,至少請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說完,兩儀繪川不理會皮斯克的后續反應,直截掛斷電話,開始發短信給朗姆告狀。

    【皮斯克心存不滿,試圖和琴酒說破我的身份,是不穩定因素,我處理完再回警視廳。】

    朗姆的回復速度也很快。

    【盡快處理完,如果到了要處理皮斯克的程度,聯系我。不可以擅作主張。】

    【沒問題。】

    兩儀繪川點擊回復,退出朗姆的郵件頁面。

    皮斯克可能暴露她身份,這是迫在眉睫,必須處理的危機。

    她可不指望自己的一番話語,就讓皮斯克嚇得肝膽俱裂。都是組織里的人,誰沒經過嚇啊。

    但這個危機也同樣可能是機遇,如果處理好的話……

    她打算試試每個月送技能點的判定標準。

    G5機構毫無存在感,每個月是5點,康帕利和波爾多紅這兩層勞心勞力,每個月同樣是5點技能點……她有一種直覺,如果一層身份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會有加權。

    把皮斯克處理好,讓皮斯克真正變成康帕利的懸絲傀儡,可以讓康帕利這層身份每個月的技能點獎勵增加嗎?

    一箭雙雕,可以嘗試。

    手機跳出新消息,是宮野明美發郵件問她要不要吃個午飯再休息。

    兩儀繪川猶豫片刻,回復一句:“飯后水果想吃西瓜!”

    宮野明美很快回復“沒問題”,加上一個笑臉表情包.

    降谷零坐在電腦前。電腦屏幕上,不斷有代碼在翻滾。

    空間昏暗,瑩瑩藍光照亮他的紫灰色瞳孔。

    片刻后,電腦屏幕顯示“OK”二字。

    降谷零戴上耳機,電話那頭傳出皮斯克憤怒說“你不可能敢直接殺我”的大吼聲。

    降谷零不太在乎誰想殺皮斯克,都是組織代號成員了,有幾個仇家很正常。他只在心底確認,ok,實時監聽效果沒問題。

    打開文件夾,皮斯克打開的郵件和短信頁面,還有電話錄音,都能云端存儲,下載備份在這臺電腦上。

    皮斯克年齡還是大了,應對活人的防備之心是足夠,但應對詐騙郵件的能力還是差了點,能輕松地給他的手機安裝一點奇奇怪怪的軟件。

    文件夾里已經多了一個電話錄音文件。降谷零打開一聽。

    “她千面魔女下的兩層身份……同樣是兩層身份……”

    熟悉的變聲器聲音,是康帕利的電話。

    錄音很清晰,以至于在錄音播放完畢后,降谷零陷入思索。

    有點可惜,皮斯克打開詐騙郵件的時間還是遲了點,因此只錄到康帕利的最后一句話。前面估計還有不少消息,但都沒抓住。

    但……最后一句話的信息量已經很大了。

    兩層身份?

    按常理思索,皮斯克對外是社長,對組織是皮斯克,已經是兩層身份。但特地點出貝爾摩德和她一樣,說明皮斯克和她們不一樣。

    他對康帕利目前還是一無所知,而貝爾摩德,明面身份是某好萊塢明星,暗地身份是貝爾摩德。

    中間還有一層身份?

    降谷零暗暗記住。

    他反正還在美國,貝爾摩德和康帕利也都還在,找機會慢慢查吧。

    剛巧……康帕利似乎想殺皮斯克?.

    宮野明美坐在黑鴉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花小費請服務員去附近超市買反季節西瓜,并切好擺盤。

    宮野社長給的小費很足,服務員二話不說,立刻借餐廳老板的車去超市買。

    兩儀估計剛被她吵醒,還在路上。時間不急。

    宮野明美抬頭看了眼監控角度,又回頭看了看其他客人,確認沒有任何存在會看到她的手機屏幕,才打開手機。

    志保給她發了條消息:【其他途徑萊伊都進不了研究所。現在他想進來的話,要么原地變出一個公立大學研究生的身份,要么走琴酒的路子……我這邊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志保沒有問“為什么萊伊一定要來研究所”,宮野明美也沒有回復,只默默刪除這條郵件,在腦內思量。

    她隨意地劃過屏幕上推特的新聞播報,一邊想事情,一邊讓文字在眼前劃過。

    她的指尖忽然停住。

    【公測快兩個月的爆款手游,工作室前投資商竟做出這樣的事,被逮捕立案!】

    宮野明美回想起,兩儀繪川當時輕描淡寫又很愉快的語氣。

    “所以我就干脆利落地把那個投資商解決掉啦!——”

    宮野明美的嘴角微微彎起,心底松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解決的嗎?.

    阿笠博士買了款印度咖喱粉,一個人煮一鍋吃不完,隔著窗戶喊工藤新一過來試吃。

    工藤新一吐槽著“加上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但人還是很誠實地走到阿笠博士家中。

    阿笠博士還在廚房忙碌,工藤新一也沒過去添亂,隨手幫阿笠博士清了清信箱。私人信件放一旁等下提醒阿笠博士看。而報紙就剛好給他瀏覽新聞上的新鮮訊息,順帶打發時間。

    工藤新一邊看邊打哈欠。

    有些訊息不痛不癢,完全是媒體人為了賺點稿費,像寫小說一樣添油加醋之后,才被勉勉強強放在副頁充數,不至于開天窗。

    但有些訊息,已經只能管中窺豹,只見一斑,但依然讓人無法忽視。

    ——枡山汽車公司遇查,警視廳調查人員聲稱,“這家公司確實有一點問題。”

    ——昔日財經界投資強者枡山憲三,現已年邁無力。公司增長停滯,投資屢屢出錯,退休或許是他唯一的歸宿!

    ——本報記者試圖聯系枡山先生,卻被告知枡山先生赴美旅居。

    工藤新一雙腿并起,下巴擱在膝蓋上,慢悠悠地翻著眼前的三份報紙。

    三份報紙不約而同在播報枡山汽車公司的事。他原本對經濟案不感興趣,現在也被迫記住這家會社名字。

    但記住似乎沒什么意義?

    公司增長停滯很正常,大環境停滯,運營和投資沒有虧損就是經營有方,“增長停滯”這種話就是忽悠人的。然后去美國旅居……去美國玩有什么問題嗎?

    唯一稍微值得在意的就是聲稱那家公司有問題的“警視廳調查人員”,但瀏覽全文,具體問題在哪一句都沒說,只說“目前還在保密階段”。

    工藤新一開始思索,要不要勸阿笠博士換一批報紙買。……畢竟這新聞著實看了個寂寞。

    “呦,小偵探也是來吃咖喱的?誒,小陣平,這里有汽車公司的新聞誒——”

    身后不遠處傳來清晰的聲音,發出聲音的人還忽然湊近。

    工藤新一一個激靈,這聲音幾乎就是在他耳邊說的了!

    不僅如此,一個戴墨鏡的卷毛灰西裝帥哥把眼鏡擼上額頭,也湊過來看。

    “哪呢,哦,枡山汽車公司啊,這家公司也挺老的了。”

    “是吧是吧,前不久拆過這家公司的車,質量還湊合,算是中規中矩。另一家灰包汽車公司的質量就差遠了。”

    “四年前了吧,那時候把教練的車開壞了,修教練的車的時候順帶幫別人的也修了一下。”

    “……”

    兩人沉默一瞬,廚房飄出的些許咖喱香氣似乎也無法讓氣氛緩和。

    這兩位警官顯然也是被邀請來吃咖喱飯的,工藤新一左看看右看看,剛好和萩原警官對上視線。

    接著萩原警官朝他眨了眨眼,是帶有輕松意味的請求。

    ——說點什么,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工藤新一剛巧確實對枡山汽車公司感興趣,畢竟這驟然鋪天蓋地的唱衰,怎么看怎么奇怪。于是他舉起報紙,露出天真的笑:“哈哈……所以這家汽車公司是真的有警視廳的警官在調查嗎?我是覺得有點奇怪啦。”

    松田警官接過報紙,順著小偵探把話題轉開:“為什么你認為有點奇怪?”

    工藤新一說出簡單的分析:“正常來說,警視廳調查的話,已經是刑事案件的程度了吧?但是經濟案件沒有專門對應的部門,以至于新聞只能籠統稱之為‘警視廳’嗎?。”

    萩原研二按住下巴思索道:“嗯……負責工商管理這一塊的部門其實分布比較散,刑事案件級別也未必是歸警視廳管。就算是歸到警視廳,內部可以牽扯的部門也有好幾個。不過不管是哪個,都和爆處班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所以問我我也說不清楚哦。”

    松田陣平斜眼道:“你去聯誼一場不就什么都能問出來了嗎?”

    萩原研二笑著打哈哈:“聯誼是去玩的,問工作的事情會被轟走吧——我不如現在就去問問看。”說完,就當真拿出手機,走去花園給人打電話去。

    松田陣平看著黑發及肩男子的背影,笑著嘀咕一句,“就算空白四年,依舊有著不得了的好人緣。”

    阿笠博士適時端鍋出來,笑呵呵地指示工藤新一:“幫忙分下筷子。一鍋四個人吃剛剛好。”

    工藤新一立刻跳下沙發去洗手拿碗碟。阿笠博士放好鍋,看了眼報紙標題,又呵呵笑著感慨:“幸好最近沒買股票,美股的波動牽連過來,這邊的股市也都晃蕩了好一陣子。”

    松田陣平已經看完一張報紙,接著看第二張,邊看邊說:“這兩個月一直在波動吧,除了那個公測游戲工作室背后的公司……黑鴉會社,聽說勢頭一直很好,社長也年輕得不可思議。”

    阿笠博士:“那個社長我認識,是朋友的孩子,不過也很久沒聯系了。父母都是做研究的,也不知道孩子怎么就跑去開公司了。”

    松田陣平挑起眉,正打算說什么。但工藤新一已經把碗筷都擺好,招呼大家過去吃。而萩原研二也已經收起手機,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對工藤新一說:“調查的部門是Need not to know,但調查的進度已經知道了噢,并且過段時間就會公開出去。”

    工藤新一連忙問:“是什么進度?!”

    萩原研二笑著眨眨紫羅蘭色的眼睛:“公司已經在被查封的邊緣,很危險。這些新聞大概都是嗅覺敏銳的媒體人努力挖出來的。”

    松田陣平放下第三張報紙,輕松拋下重磅炸彈級別的猜測:“還有一種可能,有警視廳內部的人在搞他,這些媒體人也是那個人用來加聲勢的。”

    萩原研二&工藤新一&阿笠博士:“啊?!”

    松田陣平聳聳肩,輕松表示“只是猜測而已,不用當真”,然后以悠哉悠哉的姿態去吃咖喱。

    他被印度款咖喱辣得倒吸一口涼氣,艱難地在腦海里完善自己的猜測。

    嘶,既然是公安負責這個人,那個金……那個在美國的混蛋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具體情況吧?……嘶,和美股波動的原因可能有些關聯?

    ……這款咖喱也太辣了吧!.

    兩儀繪川知道降谷零有“金發混蛋”這個稱呼。

    準確地說,她知道紙片人降谷零的很多東西,因此讓紙片人變成5D紙片人,人物設定嚴絲合縫,令她身臨其境的全息游戲,才更加值得她驚嘆。

    她在一棟新買的、有沉重鐵鎖的新住處。臥室已經收拾得能睡人。

    康帕利的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屏幕亮著,顯示有人給她打電話,又顯示有一封郵件,是波本發來的,有壓縮包附件。

    郵件內容是:【壓縮包里是皮斯克在美國截留組織資金的證據,有電話錄音、視頻錄制、賬單細目等。請康帕利大人閱。】

    兩儀繪川坐在床邊發呆。她很難想象,降谷先生是如何成功做到的,關于在一周時間內抓住皮斯克這么大把柄的事。

    這樣一對比,顯得她聯系公安查封枡山汽車公司,還買媒體發黑通稿的行為有點不痛不癢。

    ——雖然BOSS已經驚得直接質問她在干什么。

    ——降谷零也是。

    或許因為時間已經到晚上,兩儀繪川稍微走了下神,手機差點落地。

    她重新拿穩,聽電話那頭的降谷零冷靜地陳述著。

    “我已經聽說皮斯克和琴酒舉報你的事情了,說你和警視廳的人走得近。這是捕風捉影的猜測和誣告,對吧?”

    沒等兩儀繪川猶豫著說“是的”,降谷零已經繼續往下陳述。

    “康帕利說你在處理公司業務上從沒出事,也沒有泄露名單,已經和BOSS回護了你,我也盡量在一周內就向康帕利提交皮斯克的大把柄,那個把柄已經足夠讓那位先生送皮斯克回家榮養。可是你直接用警視廳公安的力量試圖查封枡山汽車公司……我知道你是想牽制皮斯克,但這不是反向證明你確實和警視廳有聯系嗎?”

    兩儀繪川沉默片刻,心頭輕輕一瞬絞動,禁不住小聲問道:“這周降谷先生一直在忙這件事……您有好好睡覺嗎?”

    電話對面的聲調猛地高了一度:“你還有心情關注這種閑事嗎?!”

    第40章  身份加權

    下一秒降谷零立刻察覺不妥, 又連忙補救道,“抱歉……我這幾天有正常睡覺,不用擔心。”

    兩儀繪川的淺棕眼眸游移到一旁, 繼續小聲問著:“是每天一個半小時的那種嗎?”

    “當然不是,”降谷零笑哭笑不得地回答,“你把我想成什么超人啊?”

    兩儀繪川心頭松一口氣,這才說明道:“我也要說抱歉,沒有和降谷先生提前說, 害得您擔驚受怕。其實不用太過擔心,我是買了幾個媒體人推聲勢之后, 再暗地里聯系公安, 以輿論壓力為理由查的。完全可以當做是巧合。”

    “但只要有一個人認為這不是巧合,往下查,就可能會出事,”降谷零利落地指出兩儀這種方法里頭的漏洞,“并且,往下查的方法很簡單:查這陣輿論聲勢的源頭, 然后就會得到‘這是有人花錢請我們這樣子說’的答案。”

    “對不起,”兩儀繪川掐住床單被面,壓抑住自己的聲調,于是情緒也仿佛壓制下去, “我只能賭, 賭皮斯克自亂陣腳……我不知道是哪一層出現問題,讓皮斯克看見我和警視廳的人走在一塊。可能是我受萩原前輩推薦, 去吃拉面的時候偶遇到佐藤, 打了個招呼?——她是我同期,現在在搜查一科當刑警。”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后降谷零輕笑一聲, 安慰道:“可能他就是會經常偶遇到你呢?上次西餐廳也是他偶遇到你和萊伊一起吃飯的樣子吧,他的運氣似乎一直很不錯。”

    兩儀繪川無言以對。

    降谷零試圖用很輕易的語調說著:“他在這方面的運氣確實有夠好的,但是沒有關系。本來康帕利就在警視廳有眼線,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發現你的身份,皮斯克提前引爆,說不定就是無形的力量在催你回到警視廳呢。”

    兩儀繪川知道,降谷先生這是在安慰她。

    “我最近也會回到日本,波爾多紅,”降谷零溫和說著,話尾以輕松的姿態挑起,實打實的安撫語氣,“你這近三年的時間,辛苦了,找個機會撤回警視廳吧——你將會面臨升職加薪。”

    兩儀繪川接下這個話茬:“會升到什么職階?”

    降谷零竭力用活潑的語調表述:“可能會像諸伏一樣,調入警察廳,職階升到警視?”

    兩儀繪川心底笑嘆著,很給面子地“哇”了一聲,“諸伏前輩居然已經是警視了嗎,我還只是警部補!”

    降谷零笑出聲,接著就給她描繪了一番撤回之后的工作安排——

    她會負責信息檔案核驗等內勤工作,基本不會見到外人,更不用說組織成員,嚴格保證安全。

    她可以休息幾年,朝九晚五。

    而等到組織覆滅,她的功勛被列舉后,更會給她重要崗位,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去做出更多的成就。

    降谷零說話的語調輕盈溫和,話語的含義又活潑,像是喝下一杯甜滋滋的蜂蜜熱茶,從軀干暖到精神,讓人眉眼都不由自主地柔和彎起。

    兩儀繪川懶洋洋地趴到床上,坦誠表示,“我都要聽困了……”

    降谷零訝然失笑:“我的聲音還可以助眠嗎?”

    兩儀繪川繼續用懶散的語調道:“對呀……”

    “那么,就先這樣吧,”降谷零猶豫片刻,輕聲說,“晚安。”

    電話會在將聲音遠距離傳送的時候稍稍失真,讓聲音更富低沉磁性。仿佛就貼在她的耳邊說,身旁甚至當真拂過一陣暖風。

    兩儀繪川耳畔一麻,扭過頭去瞪了一眼吹暖氣的空調,又覺得自己瞪空調很沒道理,羞愧地將整張臉都埋在枕頭里。

    她難得磕巴了一下,才悶聲開口:“晚安。”

    然后,在電話那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飛速掛斷電話。

    屏幕熄滅,兩儀繪川依然把自己按在枕頭里,試圖讓自己悶住呼吸,大腦停轉。

    白鳩和康帕利的身份如果被降谷先生發現,那自己一定會打出被監丨禁的BE結局。但是,情緒的波瀾,不可避免。

    沒關系,壓力不用那么大,她可以放輕松,試著讓綾田的身份保留久一點。

    綾田幸子和降谷零畢竟是無法分割的上下級關系,而降谷先生又是能把風見急哭的魔鬼上司。同事關系會沖淡一切曖昧。

    十秒后,她重新從床上坐起。拿起康帕利的手機,皮斯克剛好在給她打第五通電話。

    皮斯克已經給她打了四通電話,都結結實實等到等待時間結束。以至于康帕利的手機屏幕一直亮著。

    兩儀繪川看著屏幕上四通未接電話的提示,聳了聳肩,接通電話開免提,然后切軟件打開變聲器。

    她自己調侃說調查枡山汽車公司只是過家家級別,但對皮斯克來說不是。

    枡山汽車公司畢竟是皮斯克在外行動時的立身之階,也是他在組織生存的倚仗。如果失去這層白身份,年齡又大,他就完全失去被組織利用的價值。

    當然,BOSS會給組織里的老人做好養老工作,但養老的前提是不犯大錯。皮斯克先是沒管好美國區資金鏈讓資金鏈崩盤,后是連自己的枡山汽車公司都出現問題……他這還不知道自己挪用資金鏈錢財的事情被發現了呢,就已經不敢祈求BOSS的垂憐。

    皮斯克著急慌亂、恐懼又懇求的聲音已經從電話中傳來,他在求康帕利。

    “康帕利,現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我在組織里做牛做馬那么多年……”

    電話里并沒有發出被竊聽器干擾的沙沙聲,但有著些微奇特的卡頓。一般來說,卡頓的原因是手機性能不好,或者電話信號不夠好。

    但是,組織成員做事就沒有“一般來說”,尤其是皮斯克——波本發給康帕利的那些證據,能在短短一周內就收集完成,她似乎找到原因了。

    ……絕對是手機被駭了吧!

    降谷先生有心情和她說晚安。說明她上一次和皮斯克的通話并沒有被錄入,皮斯克也沒有和包括貝爾摩德等其他人提起她(或者是提起的時候沒被竊聽)。

    總之她的雙重身份并沒有被發現,太好了,實在是不幸中的幸運。

    “現在,把你的手機砸了,”兩儀繪川定下心神,命令道,“你的手機完全被監控了,立刻換一部新手機和電話卡,不讓任何其他人接觸,也不打開任何短信和郵件,然后再聯系我。聽明白了嗎?”

    電話那頭傳出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而后,電話掛斷。

    皮斯克的那部手機,看樣子已經報銷了.

    皮斯克在一個小時后就用新手機給她發郵件,密密麻麻能翻好幾頁的字,從道歉說到投誠。

    就算兩儀繪川要求他放棄枡山汽車公司,專心坐在波爾多紅的位置上做好美國區資金鏈的打理,皮斯克也無有不應。

    兩儀繪川都有些驚訝,她似乎還未使出全力?

    她是還沒盡興,但皮斯克已經在死亡威脅、輿論聲討和竊聽風波中完全嚇破膽,舉起白旗使勁揮舞。

    系統甚至都發出消息提示。

    【由于皮斯克決定不再違背玩家的命令,于是康帕利身份權重增加,每月增加技能點由5點提升為7點。】

    兩儀繪川心底嘖一聲,沒有到10點這種程度有點可惜,不過7點也還不錯,可以接受。

    她將皮斯克的投誠郵件,連著波本發給她的郵件一起轉發給朗姆,備注表示,感謝朗姆對她的支持和肯定,現在她決定先把皮斯克湊合用著。畢竟她要回警視廳,皮斯克算是一個能把美國區資金鏈這么大一攤子正常打理的人,如果出其他幺蛾子,再解決掉他也不遲。

    朗姆很快打電話過來,直截問道:“你怎么確定他能用?他前段時間可還一副唯貝爾摩德馬首是瞻的樣子。”

    兩儀繪川手忙腳亂關閉變聲器,笑著評價道:“貝爾摩德已經幫他重新回到美國,不會再花心思幫他把枡山汽車公司救回來,現在他能指望的也只有我——再說了,他不能用也無所謂,不要把我身份暴露出去就行。”

    朗姆平靜地感慨:“是啊,我也沒想到卡莎薩忽然就不能用了……呵呵,值得信任的能用之人并不多,皮斯克就算手上不干凈,但他的眼界就在那里,反而能令人安心。相比之下,你出色得令人驚訝了。”

    兩儀繪川沉靜聽著,沒有對卡莎薩的“不能用”和她自己的“出色”做出任何評價。

    朗姆笑問了句:“其他不必提了,你什么時候會的狙擊,怎么都沒說一聲?”

    兩儀繪川語氣慚愧:“調入警視廳公安后,按照公安訓練要求學了一點,訓練場上有模有樣的,真正到現場連描頭都忘了,簡直是貽笑大方。”

    ——這時候她可不能說是在組織里或警校學的。她在組織內部學習的時候太早了,如果學會狙擊在組織考核的時候就會顯露出來,不可能遮掩到現在。而警校的狙擊課程……其實警校的射擊課程挺水的,真要進修,還得去對應的特色班。

    這時候就很慶幸,朗姆言出法隨,“警視廳就剩你一個臥底了”,現在已經沒人能在職權范圍內悄無聲息地查她在公安內的狙擊訓練記錄。會被發現是零。

    朗姆呵呵笑了兩聲,沒做更多評價,只問:“皮斯克解決了,接下來,回到警視廳的事沒問題了吧?”

    “哈哈……”兩儀繪川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有哦。”

    “哦?”

    遲疑片刻,兩儀繪川才說出口:“我挺舍不得黑鴉會社的,當社長的時候,我從來沒在乎過錢。水果想吃就吃,頭等艙想坐就坐,房子都想買就買……回警視廳后,工資水平會大幅下降吧?”

    “……”朗姆都繃不住情緒,笑罵了一句,“皮斯克肯定沒你能撈錢。”

    兩儀繪川:“嘿嘿。”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朗姆嗤笑道,“你希望康帕利不只是用來作為警視廳的臥底,而是能依舊暗地里控制黑鴉會社,是嗎?”

    “是的!”兩儀繪川理直氣壯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改名為兩儀會社,并且和組織里的資金鏈做切割,會社的收益作為我的獎金——這家會社本來就掛名在公安內部的高危名單,早點切割干凈也不錯。可以嗎?”

    朗姆簡評:“獅子大開口。”

    兩儀繪川笑道:“會社旗下的游戲挺好玩的,我待會兒把內部滿練度滿資源的賬號發給您。”

    朗姆不置可否。兩儀繪川也不在意,沒說不行就是同意。

    她接著往下說:“我現在回警視廳的方法已經想得差不多了,愛爾蘭也肯配合,就是我還想試探一下愛爾蘭、萊伊和波本,所以鬧出來的動靜可能會有點大。”

    朗姆問道:“為什么要試探他們?”

    兩儀繪川笑道:“因為他們人都挺好用的,然而組織里偶爾會有風聲說他們有背叛組織的嫌疑,我心里還是免不了擔心打鼓,想再試試。”

    “琴酒的多疑心,”朗姆完全沒有自己也相當多疑的自覺,慷慨笑道,“行啊,你想試試就去試試,有誰沒辦法叫過來幫忙的話就和我說——不過聽說你在美國生了一場病,年輕人還是要注意精力,不要都消磨在讓內心打鼓的事情上頭啊。”

    兩儀繪川:“……好的,我會注意的。”

    電話掛斷,她想著朗姆話里“你是不是和那三個人都有特殊聯系”的暗示詢問,感嘆出聲。

    風評大概是黑衣組織里最無意義的事情,沒了就沒了吧

    輿論升起的時候洶洶然,有著要把枡山汽車公司完全覆滅的趨勢。在枡山汽車公司的董事長枡山先生告老辭職,聲稱會長期旅居美國后,更是達到輿論巔峰。

    黑鴉公司在這陣輿論風波中悄悄改名為兩儀公司,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枡山先生飛回日本,飛速把公司移交給一個名為干本宏建的義子,說一些“希望干本之后能好好經營枡山汽車公司”的客氣話。

    這個義子是金發高大的白人種族男性,一露面就讓這些媒體驚奇,注意力被轉移。枡山先生是怎么收到這個義子的?警視廳的調查進度問不了,干本先生總能問得了吧!

    然而干本先生兇煞地像是極丨道組織成員,什么都問不出來,警視廳也似乎什么都沒查出來,甚至有小道消息,說整個調查都被叫停。

    政商交易?

    或許有媒體有深挖的打算,但很快,灰包汽車公司的事就爆了出來。

    ——公司董事長作秀宣傳新汽車,未經調試,剎車失靈、安全氣囊也未能及時彈出,導致董事長當場攜車撞墻自殺!

    ——灰包汽車公司的汽車常年偷工減料,溢價嚴重,總經理曾宣稱,“和受害者打官司的錢遠低于減少造價的收益”。

    其他的事,諸如偽造賬單偷稅漏稅,花錢買水軍抹黑其他汽車公司……零零碎碎,都隨著董事長開車朝裝飾墻的那一撞,全都撞了出來。

    輿論有了新的焦點,枡山汽車公司淡出眾人視線的姿態便更加從容。

    兩儀繪川坐在已經改名為兩儀會社的社長辦公室,給BOSS發郵件:【已經成功為皮斯克之事收尾,我現在準備回警視廳。】

    BOSS:【嗯。】

    兩儀繪川看著這簡短回復,笑了聲,雙手并住抬起手臂,拉伸了一下肩背肌肉。

    組織內部再怎么打,鬧到外頭到警察來查的地方,從BOSS角度來看就都是過火。

    她把折騰枡山汽車公司的事收束得越干凈,就越把皮斯克直接聲稱“波爾多紅疑似叛變去警視廳”的行為比下去。

    ……意義十分有限的辦公室斗爭。

    而現在,終于可以開始進入下一個流程。

    一分鐘后,波爾多紅的手機上多了一封郵件信息。

    【二田歸介,發動機供應商,拿著一些不利于組織資金鏈的資料試圖勒索組織索要財產。需將此人擊殺。擊殺和資料搜索由愛爾蘭、波本和萊伊負責,資料回收后由波爾多紅負責信息核對。

    【如果任務失敗,大家就一起審訊室見吧。^_^

    【BY 康帕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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