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41章  往事重演

    “有一句俗語叫‘宴無好宴’, 通俗意義上理解這句話,大概是因為宴會上的食材好吃程度有限,還要盡量保持儀態, 做好和其他宴會客人的社交工作。”

    “宴會上的食物只是漂亮的點綴,并且兩儀大概也不敢下口吧!

    “是啊,本來或許還會想喝杯水解渴,在一個倒霉蛋喝水都能被下藥之后,我連水都不太敢喝了!

    “……”

    不遠處, 一名金發服務生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宮野明美也不知道怎么回復兩儀了,因為她不知道那個“倒霉蛋”是誰, 兩儀話語內帶著縱容的親昵也完全無法忽視。

    她能肯定的只有一點, 這個倒霉蛋絕對不是諸星大。

    幸好兩儀也不在意宮野明美能不能搭得上話,她已經興致勃勃地和宮野明美挨個介紹宴會上的人。

    這場宴會原本是普通尋常的商宴,以汽車公司上下鏈條的供應商為主。

    但汽車的供應鏈條很長,從零件到銷售到宣發,涉及范圍廣闊,以至于她都能被兩儀帶著來湊熱鬧。

    “那位是干本, 你也可以稱為愛爾蘭,”兩儀四指并攏遙遙指向不遠處的一個人,那個人隨著兩儀的動作注視而來,“是皮斯克的義子, 現在接替皮斯克管理枡山汽車公司!

    宮野明美確實沒見過愛爾蘭, 于是認一下臉,朝他遠遠一頷首。愛爾蘭也回一個頷首。

    “那個是二田先生, 是一家發動機制造的公司……悄悄說, ”兩儀湊近她的耳旁,小聲說著, “他是組織的外圍成員,但是犯了事,這次我過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回收他手上的資料。”

    宮野明美心下一跳,組織任務中的回收資料,往往伴隨著槍火與血腥。

    兩儀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著簡單概括現狀:“很容易判斷吧?愛爾蘭負責總攻,在樓外狙擊點的萊伊負責觀測、以及出現意外的收尾!

    這是她真正成為組織成員的開始?宮野明美定下神,露出甜美的笑意:“我需要做什么嗎?”

    “你這兩個月在會社里做社長做得不錯,”兩儀肯定道,接著說出期許,“所以,之后整個兩儀會社的攤子可能都要交給你了。你在業務上還有什么要問的地方,晚上想想,最遲明天問我。”

    宮野明美愣怔,這話是什么意思?她的第一個猜測是:“你要被調去美國了?”

    兩儀一愣,很快笑出聲,輕描淡寫地回復道:“差不多是吧!

    兩儀的狀態很輕松的時候,眉眼都是平順狀態,沒有刻意松泛下垂表達友善,也沒有銳利上挑表現自信。她只是在陳述簡單事實而已,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時刻。

    但這樣的神情,宮野明美上次見到,還是兩儀聲稱她把投資商干掉的時候。

    宮野明美不是直覺系,她更依賴自己暗地里的觀察。在她的觀察中,兩儀在放松的時候,基本上是無可避免的大事將近,無論好壞。

    她無法猜測這件大事是好是壞,和她無法得知萊伊就在隔壁樓注視一樣,因為沒有資源渠道,所以信息量相當不足。但她可以分辨得出,自己未來很少有和兩儀交流的機會了。

    今晚或許已經是最后一次。

    兩儀已經要往那位發動機商人那里走去,宮野明美連忙攔在她身前。

    她的甜美笑容是防御性質,已經收起,對向兩儀的神情嚴肅到堅毅。

    “能和我來一下嗎?”

    兩儀在那一瞬間一愣,不,不能說是愣住,完全可以說是呆呆站著,在回憶著什么。

    宮野明美沒有問,她現在的重心不在這里,拉著兩儀到空曠的陽臺上,并且確認身上沒有竊聽裝置后,她低聲問出口。

    “我可以信任你嗎?”

    兩儀在回憶什么?

    和可能是FBI的諸星大私會西餐廳,還是把可能擋路的投資商放入監獄而不是直接一槍送走這種省事的方法?

    陽臺上有微風,有月光。已經快到春分時節,月光斜照,一切都仿佛都鍍上一層暖意。

    兩儀偏頭看了一眼宴會場內部,宮野明美隨著看去,只見宴會場內部,那位金發服務員正優雅端莊地持著盤子,笑意盈盈地對賓客說著什么。

    然后宮野明美就見著兩儀彎起杏眼,露出如出一轍的笑意:“你當然可以試試信任我,而不是成為貓捉老鼠游戲中被成為戲耍對象的老鼠——綾田幸子,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常年被黑暗浸潤的人,戒備感永遠拉滿。

    兩儀繪川只會說出“綾田幸子”這個過兩天就會作廢的名字,而宮野明美在與她平靜對視后,也只會先說出“注意安全,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守著兩儀會社”這樣的話。

    互相信任,但沒有完全信任。

    幸好,兩儀對她的要求僅僅是她說出口的這些。而宮野明美,對兩儀更是全無要求。

    賭對,是錦上添花;賭錯,是無事發生。

    所以,她可以當做自己沒有來過這個天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看著兩儀走回宴會場上,步履款款地走向那個賣發動機的商人二田。沒多久,兩個人就一同離開宴會場上.

    臨時工服務員是一項非常好用的職業。而白襯衫、黑馬甲、紫色波洛領帶,帶著垂墜感的黑色西褲和皮鞋,也是很適合藏小玩意的正規衣服。

    沒人在乎臨時服務員的頭發是什么顏色,臨時同事會直接和他說,“能推薦個好用的染發劑嗎,我喜歡這種金色!”

    降谷零漫不經心地無視高腳杯看著自己被折射出的身影,看向杯沿處能勉強分辨出的兩儀的身影。

    體型勻稱,因為經常鍛煉(畢竟是臥底在犯罪組織的警察),肌肉線條優美流暢,步伐穩健而有氣勢,絳紫色的裙角也不能限制她的步伐。

    ……所以她和二田去干什么?康帕利有臨時發給她額外的任務嗎?

    他在到達宴場酒店后,才收到康帕利的臨時通知,說這次任務的附帶任務是試探愛爾蘭,要他盯著愛爾蘭,謹防異動。

    為什么?因為據康帕利調查得出,這位名為二田的外圍成員拿著的材料,不僅不利于組織,而且尤其不利于皮斯克。她需要測試愛爾蘭,看他會不會為了保護自己的義父,違背組織的命令,損害組織的利益。

    愛爾蘭現在在……愛爾蘭也在盯著兩儀的背影。

    康帕利到底發了多少秘密任務?愛爾蘭是不是拿到了試探兩儀的任務?他自己拿著的任務,又有沒有可能是康帕利編出來的?

    兩儀沒幾分鐘就回來了,手上多了一杯搖曳著葡萄酒的高腳杯,先是看了愛爾蘭一眼,直讓愛爾蘭移開視線,接著看向他,笑瞇瞇道:“你今晚的眼睛很漂亮。”

    降谷零眨了眨他的紫灰色眼睛:“……?”

    兩儀又興致盎然地說:“你今晚的衣服也很漂亮!

    降谷零開始在找地方放托盤,同時問道:“你喝了多少?”

    “一口都沒喝,”兩儀把高腳杯隨手擱到他端起的托盤上,深紅色的葡萄酒酒液輕晃,“他剛才就是和我說這些,然后我就去帶他看星星了。”

    降谷零心頭泛出古怪,她和任務目標單獨離開片刻,也需要和他解釋嗎?是因為看星星比較奇怪嗎?

    一旁已經有人湊過來笑道:“今晚的月亮這么明亮,哪里會有星星?”

    兩儀立刻就扭過頭去,笑瞇瞇地和來人比劃展示:“只要把他的頭‘哐’地往窗臺邊上一扣,他立刻就能頭頂冒星星啦!”

    湊過來的人接不上話,只能愣愣地做呆子,半晌憋出一句:“還能這樣看星星啊……”

    降谷零同樣愣住,只能扶額發笑。

    他又一次見識到了,兩儀在完成任務之外的閑情逸致。

    讓兩儀現在放松一下吧,過幾天劇本磨好,她就能“意外死亡”,從而脫身。就算她真的在宴會上喝酒喝多,他也愿意、不,他一定會把她安全送到住所。

    接下來完成任務的過程沒什么差池。

    他眼看著,愛爾蘭以商業會談為由請二田到角落詳述,二田揉著額頭戰戰兢兢地同意,一副生怕愛爾蘭也請他看星星的模樣。

    這兩個人再也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有兩份郵件。

    愛爾蘭:【已成功擊殺處理好首尾!

    萊伊:【尸首已存入酒店冰庫,他的身上并沒有任何信息儲存的材料!

    身上沒有,那就得從家里搜了。

    降谷零和領隊結算好工資,離開酒店,外披一件黑色皮革長風衣,氣質一瞬間從高端場地的服務員變成極丨道組織的大佬。

    兩儀和愛爾蘭還需要繼續在那宴會廳上呆著,負責把他家翻一遍的人是他和萊伊。

    波本和萊伊未必能把他家翻干凈,但公安降谷零和FBI赤井秀一一定可以。

    ——理論上是這樣。

    凌晨一點,一無所獲的降谷零坐上了兩儀接他的車。

    降谷零正想和自己的朋友兼下屬兼同事表達自己的困惑。怎么會什么都找不到?

    都不用說有關組織把柄的資料了,連他身為外圍成員本身能私下收集的組織材料都少得可憐。要不是今晚才把他解決掉,他都幾乎要疑心,二田的資料是已經被組織提前清理過一次的程度。

    還是說,二田只是個騙子?膽大妄為想騙組織的錢?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兩儀把車開到安全的地方,確認兩人能對話后,直截開口:“我從二田手上騙到了這些資料,把資料發給了相應部門。和你說的那些話……不好意思,那些話是迷惑愛爾蘭用的!

    “我不介意那些話,”降谷零蹙起眉,“但是原先的計劃是過幾天你意外假死脫身,現在你把這些資料發出去,你可能根本撐不到后面幾天!

    他的語氣嚴厲,于是兩儀坐直身體,同樣用嚴肅的語氣回應他:“我是可以意外假死脫身,但皮斯克對我的判斷沒有變化,康帕利為什么保我也原因不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假死脫身后,身份被曝光出來怎么辦?”

    “那時候你已經回到公安內勤崗,改換面容特征,組織很難追查到你——”

    “你還在啊,降谷先生,”兩儀單手搭著方向盤,偏頭看著他,“蘇格蘭假死,波本的身份已經有一層陰霾,幸好波爾多紅和波本的關系止步于那些花邊謠言,不會給波本帶來更重的審查。琴酒那樣多疑的人,之前就已經將懷疑的目光隱隱投在你身上。并且,我們之前都猜測康帕利在警視廳還有力量,這層力量肯定是要挖出來的。”

    降谷零心頭一梗:“做這種工作,總是要擔一些風險,就算是要挖身份,你也不用給自己這么大壓力。”

    “我有一個想法,”兩儀毫無動容,語氣冷酷地說著,“這個想法如果實施,不僅可以直接連著之前的陰霾一起洗去,甚至很有可能挖出康帕利藏在警視廳的剩余力量。降谷先生要做的很簡單,只要忘記降谷這層身份,專心當好波本就行!

    降谷零的心頭隱隱驚跳,那她呢?她要做什么?

    沒等降谷零問出口,兩儀忽然露出得逞又嘚瑟的笑:“反正我已經把二田的資料交過去,并且要求警視廳現在就按資料給的調查方向,把枡山汽車公司查封。聊天聊了這么久,他們應該已經查封完了吧?降谷先生已經沒有拒絕的余地了!

    降谷零一時無言。

    剛認識她時,她開口就是“透露蘇格蘭檔案變化換取組織信任和關注”,F在是在往事重演。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她決心更甚,而他失去了反駁她的先機。

    兩儀笑著眨巴了一下眼睛,那陣嘚瑟的情緒過去后,重新占據上風的變成難以形容、雜糅了不少東西的歉意。她身子前傾,然后被安全帶攔在安全距離。

    于是,只有話語傳達過來。

    “不管如何,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最開始的心意。我不會真的讓自己陷入無可挽回的危險境地,請降谷先生放心!

    兩儀最開始的心意是什么?在警校宣誓的那些詞嗎?

    語境不太對。

    但兩儀已經說出實打實的保證,他也確實只剩下“相信她”這個選項。

    第二天,枡山汽車公司和子公司被針對性查封,一些日本區資金鏈的下屬公司也受到牽連,被揪出來查,完全是徹頭徹尾的突擊。

    為了緊急避險。愛爾蘭火燒公司,清空賬本,以此緊急止損。

    愛爾蘭氣怒相加,公開質疑波爾多紅,從皮斯克看見她和警視廳警察走得近,到二田的材料消失之前波爾多紅和二田相談甚歡一起看星星,攤開來打,波爾多紅一定是組織里的叛徒!

    波爾多紅憑空消失,康帕利下達追捕令,獎金高達一千萬美元。

    當天,綾田幸子入住公安安全屋,接受警察廳保護.

    安全屋,從外表看完全是普通高層公寓。但一進門,就能察覺到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公寓是129平方米的四室一廳一廚二衛,四室分為臥房、健身房和書房,另外一個房間空置待填充。兩儀繪川數了一下,她能看見的攝像頭就有10個,收音器也明晃晃擺在攝像頭旁邊。

    帶她進門的公安警察一一給她指明攝像頭的位置,并且鄭重表明,這些攝像頭都只是為了保護她用的,如果她有什么事,對著攝像頭喊一聲就行。

    兩儀繪川看著走廊上對著臥室內部的攝像頭,還有臥室內對著窗外的攝像頭,微笑著聳聳肩,也懶得辯駁,附和兩句就跳過這個話題。

    其實直接說明這些攝像頭是用于審查也沒關系,她能接受。為了避免“臥底被策反反向臥底回來干擾搜查”的情況出現,也為了讓坐久辦公室的高層安心,這些審查算是必備流程了。

    兩儀繪川直接問監控死角在哪,帶她進門的公安沒見過這么直白的,小小地停滯片刻,才簡短指明。

    確實簡短,因為死角就兩個地方。一個是主臥的衛生間內,這個衛生間的出口只有一個理論上可供6歲小孩子穿行的通風管道,并且管道口用風扇焊死。還有一個是主臥的兩米大床,審查和保護畢竟還沒有嚴苛到連她的睡顏都要盯著的程度。

    吃飯可以點外賣也可以自己煮,垃圾直接有屋內的垃圾管道丟。其他需求也都可以直接和對應的負責人說(負責人的聲音好像是風見)。

    兩儀繪川沒有問自己要待多久,畢竟諸伏前輩現在似乎也還住在這種地方。做好至少三個月起的準備吧。理論上,在酒廠覆滅之前,一直住在這種安全屋,對綾田幸子來說,確實是最優解。

    ——如果她真的只是綾田幸子。

    兩儀繪川送別帶她進門的公安警察,從廚房里翻出密封袋裝米,拆開。米放電飯煲里加水蒸。等飯熟的時候,她把整個屋子按自己的心意翻了一遍,順帶調整優化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減少死角。

    屋內沒什么缺的,很多細節都很到位,女性用品都靜悄悄放在主臥柜子里。兩儀繪川確認之后,就愉快決定讓空著的房間繼續空著。

    沒什么缺的,再添補什么就純粹是她的個人愛好了,但她應該住不了三個月,添補也是浪費。

    她躲進衛生間,開始給愛爾蘭發郵件。

    【辛苦你了,接下來日本區資金鏈的管理也要繼續麻煩你。如果有問題可以問宮野小姐,或者發郵件問我。雖然你可能要像是古代迢迢等待回復的苦情人,一年才能等到一次回復!

    愛爾蘭無視怪話,快速回復:【枡山汽車公司徹底開不下去了,皮斯克先生的后路斷絕,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中嗎?】

    【他簡單一句“波爾多紅和警視廳關系好”,如同螞蟻噬身,無法真正傷害到人,但是麻麻癢癢,令人恨不得捏死這只螞蟻。那家公司已經是必要的代價。對于“組織成員干擾其他組織成員的臥底工作”,你還有別的看法嗎?】

    愛爾蘭這回沉默了一會兒:【為什么是委派我繼任管理日本區的資金鏈管理?我是皮斯克的義子!

    【因為你是個好人^_^】

    郵件關閉。兩儀繪川洗手離開衛生間。她不能在衛生間待太久,待太久會被人懷疑是不是掉馬桶里穿越異世界了。

    讓愛爾蘭繼任的原因……當然和“他是好人”一點關系都沒有。誠然,愛爾蘭在劇場版M13里最后動了善念,保護柯南,但她可不指望自己有柯南的主角待遇。

    知道她是白鳩、康帕利和波爾多紅是一個人的、并且還活著的只有四個,BOSS和朗姆是她上司,把她當棋子用,她只要扮演好棋子身份就行。貝爾摩德不可控,她也只能說盡力用“兩層身份”等方法硬控,同時感謝貝爾摩德對她興趣不大。

    剩下一個,就是皮斯克。而皮斯克也確實透露出會暴露她身份的可能。

    用武力使他恐懼,借用組織和警方的力量使他屈服,接著用美國區資金鏈的利益使他真正接受。

    愛爾蘭身為義子,是另一層保險。他們在關系親近的同時,也會涉及更多利益牽扯。他們會互相牽制。

    如果到這種程度,皮斯克和愛爾蘭還要不管不顧地透露她的身份。那她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后扣動扳機了。

    順帶一提,愛爾蘭是真的沒有經營天賦,他如果不是皮斯克的義子,很可能已經跟著琴酒行動。他如果在經營上真的出現困惑,大概還是會詢問皮斯克。

    這樣的人,很難擴充資金鏈條,能守住現有鏈條已經需要耗費心力。把資金鏈都交過去,算是都交給皮斯克那一系,日后公安清算資金鏈,責任可就全在皮斯克。

    康帕利只是個在警視廳臥底的普通成員,與她無關.jpg

    第42章  安全地址

    波本不是第一次進組織的審訊室。

    好吧, 其實只是第二次。

    他第一次進審訊室,是因為蘇格蘭的臥底身份暴露。

    威士忌三人組,其中兩個人一直沒發現蘇格蘭是臥底, 是蠢還是故意裝蠢?

    波本現在已經不太愿意回憶自己是怎么撐過那次審訊的,一定要回憶的話,需要給他配備心理醫生。

    而現在,他第二次進審訊室,原因是沒能完成“除去二田, 拿回資料”的任務,以及沒發現波爾多紅的臥底身份。被康帕利下令進審訊室待幾天。

    與第一次進審訊室不同, 這次的感受截然不同。

    除了地方小了點, 有監控照著很不適應,其他地方都很照顧,審訊是正常的話術較量,吃穿不愁,有單獨衛生間,沒有故意削弱他的精神狀態。

    像是已經準備好迎面而來300KG的沖擊, 但最終只是一團棉花撞進他懷里。

    如果不是一扭頭就能看見隔斷審訊室內外的鐵柵欄,還有除衛生間無死角攝像頭帶來的被監視感,他幾乎要生出“自己只是換個地方住”的錯覺。

    琴酒出現時無聲無息,但站在審訊室外的時候, 黑長風衣無法洗脫的硝煙氣息, 和本就沒打算隱藏的殺意,將這層脆弱的錯覺像洪水一樣無情沖破。

    琴酒的右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 什么也沒有對電話說, 神情森冷,直接抬起左手, 對他舉起□□,銀色長發飄在身后,食指就要扣動扳機——

    波本露出笑容,直面槍口。

    灰紫色的瞳孔和眼眶一同微微瞇起,嘴角上揚著。

    完全是挑釁,就差開口說,“來,開槍!

    琴酒笑嗤一聲,收起槍,側身不去看波本虛偽而可惡的面龐,而是朝電話那頭說道:“康帕利,你應該看得到監控視頻。波本在槍口面前還有心情露出那種惡心的笑,這種心理素質,一般只有臥底才有。”

    波本笑著聳聳肩,顯然懶得為這種沒依據的話辯駁。琴酒他自己面對槍口也不可能跪地求饒吧。

    當然,心里調侃也不耽誤他的精神被提起緊繃。琴酒在和康帕利對話,會說什么?

    ……康帕利的電話,也在兩儀的計劃之中嗎?.

    兩儀繪川拿著她隨身攜帶的儀器,又一次確認,主臥衛生間的通風管道里確實沒有任何竊聽之類的設備。

    ……公安肯定沒有變態到這種程度,所以她為什么要確認兩次?

    兩儀繪川給自己的警惕心點個贊。

    公安安排的這間公寓挺不錯,衛生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借著拿衣服的機會關門測試了一下),也有安大浴缸。很方便她在一些不方便郵件說明的事情上,用“泡澡”的借口給人打電話。

    例如,波爾多紅的事。

    兩儀繪川坐在空浴缸里,從手機看到消息提示,又從IPAD中看到監控變化:琴酒持槍走在通往降谷先生所在審訊室的走廊。于是她緊急撥打電話。

    “波爾多紅其實確實是警視廳警察,”兩儀繪川直接了當地陳述道,“她的等級低,警視廳內部檔案管理不嚴密,我在三年前就翻出了她的資料,并且把她策反。在她的努力下,黑鴉會社那條線的資金鏈基本都保存了下來,不像枡山汽車公司一樣關停備查!

    “哦,”琴酒問道,“這種事情發郵件和伏特加說一聲就可以了。并且,確實把她策反,而不是被她耍了一通嗎?”

    “哈哈,”兩儀繪川真心實意道,“怕你沒看到郵件消息,直接把波爾多紅殺了,完全可以稱為組織中Top Killer的存在,我可不敢小瞧你呀!

    ——她是真的不敢確定琴酒會不會直接一槍殺人。

    “至于是不是在被她耍弄嘛……我心中有數!

    康帕利和波爾多紅其實是一個人,這怎么不算是一種“心中有數”?

    兩儀繪川看著,IPAD中的琴酒在審訊室外的走廊上站定,似乎是沉思什么,忽然就抬頭看向攝像頭。

    綠色森冷的眼眸,和屏幕前的兩儀繪川正對上視線。

    兩儀繪川身子下意識朝后靠去,靠在了浴缸邊沿,肩膀因狙擊留下的疼已經只剩下一點點,到可以忽略的程度。

    她呼一口氣,挑了個靠得舒服的姿勢,笑道:“從我的角度看,波爾多紅并不是真的叛逃組織,和波爾多紅最近有些關系的波本和萊伊,也只需要意思意思審查一下。皮斯克告狀時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打亂了我對波爾多紅的路線安排。我這邊忙得很,也還要用他們,您要審可以審,就是麻煩審的時候克制著點,別把人弄壞了。”

    “這就是你像養寵物一樣把波本養在審訊室的原因?”琴酒笑了聲,“波爾多紅可控,但波本可未必!

    “愿聞其詳——不會還是‘沒看到蘇格蘭的完整尸體所以一定是波本幫忙假死’的那一套邏輯吧?”

    琴酒不答,只走進審訊室,直接對著波本舉起手槍。兩儀繪川連忙切換監控,恰好見到波本滿不在乎的笑意。

    “……這種心理素質,往往只有臥底才有!鼻倬频脑拸碾娫捄虸PAD一同傳來。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試著把槍舉在你的頭頂,然后看看琴酒大人的心理素質是在哪一檔,”兩儀繪川笑著閑聊,滿不在乎的語氣,“所以波本在你看來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琴酒瞇起眼,說:“直覺——有時候,風流逸事的傳言是為了掩蓋兩個人真正的關系。抓老鼠的時候,這一招極其好用。”

    兩儀繪川悄悄嘆氣,確實,兩個認識的臥底之間,最好的關系就是同事關系,生疏,冷淡。

    四個月前的她,剛開始玩游戲,有些急智,但處事終究還有些不精密的地方。幸好波爾多紅這個號很快就會注銷,之后還有機會嚴肅注意,認真改正。

    當然,不破不立,原先波本被懷疑這件事直接延續到三年后,朗姆陪小孩子玩抽卡游戲都要語焉不詳地說什么“壞掉的魚”。波本只能賣萌微笑,不方便說任何解釋的話。

    而現版本的劇情,懷疑的人成了琴酒。剛好一齊收束處理。

    “沒關系,我已經編好了劇本,一個臥底在被組織追殺中無力請求追殺者放過她,幫她假死的劇本。不僅是波爾多紅和波本,萊伊、愛爾蘭,乃至于另外一個人……都可能會參演,”兩儀繪川輕聲細語地笑道,“你可以靜等戲幕開場,再判斷這份直覺是否準確!

    “所以,這就是皮斯克告狀后,BOSS直接把這件事轉給你的原因——你已經做好一切謀劃?”

    兩儀繪川笑道:“只是見招拆招而已!

    琴酒瞇起狼綠色的眼眸,不置可否地冷笑出聲。

    下一刻,他毫不留戀地邁步離開審訊室,留給電話和波本的只有一句話。

    “好,那就期待你們的演出!.

    對話耗費十分鐘,洗澡加泡澡二十分鐘多,吹頭發又接近二十分鐘。

    加上換衣服等時間,兩儀繪川真正離開主臥衛生間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

    廚房的電飯煲今天也已經完成煮飯工作,進入保溫狀態。兩儀繪川把飯撈出一碗,接著從冰箱摸出兩顆雞蛋,開啟油煙機,給自己簡單炒一盤蛋炒飯。

    又忘記加鹽了,沒關系,湊合能吃。

    兩儀繪川把飯端到餐桌上時,正想著要不要泡一碗梅昆布茶當海帶湯喝,電話響起,是諸伏景光打電話給綾田的鈴聲。

    她之前在外面活動的時候,為了避免一些人像卡納迪恩一樣喜歡一直打電話沒完影響自己的任務,所以她開了免打擾模式,除卻特別關注,其他人的消息提示都是默認靜音。不過現在她住安全屋,任務就是好好活著,接電話還能消磨時間,所以她已經把免打擾模式做出修改,能打進來的電話都有鈴聲。

    諸伏景光的電話,是前兩天住進安全屋后,才備注上的電話。之前一直沒留。

    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溫和含笑的聲音:“兩儀小姐,住得還習慣嗎?”

    確實是諸伏景光的聲音,同病相憐,兩儀繪川于是認真評價:“物品都很齊全,甚至到了貼心的程度,攝像頭也有留下讓人喘一口氣的死角,沒什么不習慣的——你也是住這種地方吧,感謝關心!

    “哈哈,也不是我關心,”諸伏景光笑道,“風見剛才緊張地問我,說你在衛生間待了一個小時,在猶豫要不要問你是否需要,嗯,開塞露之類——”

    “——停停停,我剛開始吃飯不要聊這種東西。〔⑶椅夷鞘侨ハ丛柘搭^發!衣服都換了一套沒看出來嗎?”

    諸伏景光的情緒不動如山,含笑說道:“好的,我會轉達給風見。讓他不要遇到每一個在衛生間安靜呆著的前臥底,都擔憂地發出類似詢問!

    兩儀繪川沉默忍笑,所以諸伏前輩也是受害者。

    不過在衛生間躲監控這件事不能細思,兩儀繪川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曉之以理之后動之以情:“因為之前做臥底任務,所以已經習慣不留痕跡,時刻警戒監控和鏡頭的存在。狹小、密閉、可控并且沒有監控的環境,本身也令人安心!

    諸伏景光聽著也嘆息一聲:“是啊。”

    誰不是這樣呢?

    諸伏景光打這通電話來,主要是為了安撫后輩,放松心情。所以接下來又開啟話題,閑聊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對于兩儀繪川炒蛋炒飯忘記加鹽這件事,諸伏提出“用快餐咖喱塊煮會比較方便好吃,并且咖喱可以涵蓋所有調料”的建議,兩儀繪川選擇婉拒,她對咖喱的觀感和方便面差不多。

    而對于在衛生間發呆時間段的安排,兩儀繪川傾情推薦中午,表示“早上洗澡會讓身上的陽氣被水撲滅,晚上洗澡會因為人消耗了一天精神,陽氣已經消耗殆盡,洗澡更容易讓濕氣侵入身體。所以中午理論上是洗澡的最佳時間哦”,被諸伏銳評,“我又不是琴酒,沒必要用這種凌晨三點的夢話敷衍我吧!

    兩儀繪川笑了聲,就這么平滑略過“洗完澡再去廚房炒飯一身油煙氣真的不是白洗澡嗎”這個小小疑點。

    “好吧,聊點飯點的問題吧,我對三明治的全部認識就是兩片吐司中間塞上一塊肉和兩片包菜葉子,之后沿著對角線切成四份?傆X得自己的理解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因為這樣搞出來的三明治根本沒滋沒味,頂多說能讓自己不會餓死!

    “某種程度上,你已經概括地很精確了。不過要想煮出好的三明治,還是需要注意一些細節特征。我這邊有幾個小技巧……”.

    琴酒從審訊室離開了,只留下一些值得深思的話語。

    康帕利已經做好策劃,設計好劇本。是像“查蘇格蘭檔案”一樣的嚇唬劇本,還是一通電話就讓香取組長主動走到窗前的暗殺劇本?

    降谷零閉眼沉思片刻,室內的廣播忽然響起。熟悉的、屬于康帕利的機械變音。

    “你身邊已經是出現第二個臥底了,你需要證明你對組織的忠心。”

    所以,會是什么劇本?

    “我要怎么證明?”

    “波爾多紅的地址像是被少數人藏起的寶藏,需要想辦法找到那些少數人中可以溝通商討、分享寶藏的人。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常見的出沒地址,發給了你、萊伊和愛爾蘭。請以最快的速度和他完成交易,寶藏有時候也具有時效性!

    降谷零剛想表示,自己的手機被沒收了(當然,被沒收的只有波本的手機),審訊室的門就又一次開啟。

    門口站著一個黑衣的組織成員,打開審訊室內間的門,遞給他一張磁卡:“波本,依照康帕利大人的要求,你已經可以離開審訊室。手機等隨身物品在一樓的物品存放處,請對應磁卡的儲物柜號碼拿取!

    降谷零道了句謝,拿上磁卡,走出審訊室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審訊就這么結束,進入“戴罪立功”階段了?

    輕松到不可思議,完全是走過場。

    ……他的腦子里忽然跳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降谷零開著RX7在東都大街上溜了兩圈,確認沒有尾隨的車輛后,把車停到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角落位置,拉好車內各色防護措施,撥通風見的電話。

    “兩儀現在在安全屋住吧?”

    “是、是的,降谷先生!怎么忽然問起綾田的事……她那里難道不安全了?”

    “不是,”降谷零靠坐在駕駛座上,回想著自己在審訊室中暗記在心的時間,說道,“你查一下兩個時間段,中午11點49分到12點03分,還有12點56分到13點04分時,兩儀在做什么!

    風見有一瞬遲疑,但只有那一瞬間,沒有多問,只說:“我現在就去查!

    1分鐘之后,風見重新發出聲音:“降谷先生?”

    “怎么樣?”

    “第一個時間段,綾田在主臥衛生間里待著,具體做什么沒有監控,自述在洗漱;第二個時間段,綾田在和諸伏先生打電話,聊怎么做三明治。——這兩個時間段附近的視頻已經發到降谷先生的郵箱里了!

    “好的!

    “降谷先生方便說一下,為什么忽然要查這個嗎?綾田她……”

    “沒什么,辛苦你了,風見!

    “沒事沒事,不辛苦!都是工作需要!”

    降谷先生掛斷電話,從轎車暗格里拿出降谷零的手機,點開郵件,迅速十倍速瀏覽視頻,確實如同風見所說。

    在洗漱間待一個小時這件事,在他看來十分稀疏平常。他自己有時候也會在浴室這類狹小密閉的環境中發呆,因為心理上會主觀出現“這里絕對安全”的錯覺——錯覺有時候也有必要的存在價值。

    比較令降谷先生在意的,是兩儀和諸伏聊三明治的時間段,長達半個小時,他頭一次發現,諸伏居然還有好為人師的一面,而兩儀這個咖啡加糖黨居然也有烹飪的愛好。

    ……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兩儀和諸伏聊天的時間段,完美覆蓋了康帕利與他對話的時間段。

    降谷零抬手按住額頭。

    他和兩儀在一起的時候,會有康帕利的工作郵件發到他的手機上,這種情況十分常見。今天也是常見的一部分。

    并且,兩儀不會狙擊,完全不會,他翻過兩儀的狙擊訓練成績,勉強及格,隔著50米這種手槍的瞄準極限距離沒有問題,再遠就可能打中隔壁的靶子了。

    “兩儀其實就是康帕利”,這樣的想法,果然瘋狂又無稽.

    波本站在霓虹光怪陸離的酒吧門口左右,微微瞇起灰紫色的眼睛,左右打量四周,迅速記住附近的環境特征,之后抬手壓低自己的黑色鴨舌帽,遮住自己的明亮頭發,邁步走進酒吧。

    旁邊的人蠢蠢欲動想搭訕的心思還沒抒發,一轉眼人就不見了。以至于只能悄悄在心里感慨。

    簡單的灰色外套搭配黑色西褲,襯出身高腿長,體態挺拔,勻稱的肌肉暗蘊力量,白手套又襯出蜜色肌膚,一看就是極品。

    可惜沒能搭上話,之后大概也沒機會。偶遇的緣分有時就在一瞬間。

    波本倒是沒期待任何偶遇,他走進酒吧后,徑自走到柜臺前,敲了敲柜桌。聲音清脆有力,將調酒師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調酒師邊擦锃亮的杯子邊問道:“顧客要什么酒?”

    波本笑著遞過一小疊鈔票:“5號包廂的客人點的是什么酒?請點兩杯,再點一杯送給你。”

    調酒師數都沒數,就把錢收進兜里,“那位客人只點了杯冰水!

    波本一愣,笑出聲,道謝后,就繞過酒吧中央被high歌熱舞控制的人群,拿著一杯冰水走去5號包廂。

    5號包廂說是5號,其實根本上是角落。敲門走進包廂后,四周的環境音已經只剩下堪稱渺遠的鼓點聲。

    這里就是康帕利說的,情報販子可能會出沒的地方。他暗暗觀察了兩天,確認了這一點。

    說是情報販子,更像是情報中介所,

    有人想用自己的消息賣個好價格,但不想露面做交易,于是把消息賣給情報販子,而情報販子收購后,尋找賣家,用買家期望的價格賣出去。

    或者有人想買一條消息,愿意給出合適的價格,于是情報販子尋找愿意出售消息的賣家,居中溝通。

    這個情報販子是一個月前悄無聲息出現的。一個月以來,已經隱隱有“這個情報販子背后可能有不得了背景”的名聲傳出?蹬晾l現有這個人,也很正常。

    情報販子什么也沒說,只抬頭看了波本一眼,冷淡頷首。波本也不在意,把一瓶冰水擱在包廂茶幾上,靠坐在沙發上,優雅翹起二郎腿。

    情報販子帶著兜帽,面容男女莫辨,幾乎沒有記憶點,是需要波本很努力辨別分析,才能勉強記起來的一張臉。

    波本開啟話題:“聽說你這里能買到很多信息!

    情報販子端坐在另一邊沙發上,雙手疊放在膝蓋前,語氣平和:“是的,例如——你和前面來的一個黑色長發男子,應該是一個團體的人,要買的消息也應該是一樣的?”

    萊伊?

    有可能是康帕利提前和這位情報販子打過招呼,或者根本就是康帕利派出來試探他的人。還有一種可能,這個情報販子真的有非常廣闊的情報渠道。

    不管是哪種可能,繞圈子都是屬于浪費時間的事情。

    波本立刻放棄多余的試探,笑道:“愿聞其詳!

    情報販子不緊不慢地闡明情況:“你要買的是兩儀繪川、代號為波爾多紅的警廳安全屋位置!

    “是的,”波本一攤手,手臂順勢攤開擱在沙發背上,“請問我需要支付什么?”

    果斷的買方,干脆利落的問法,情報販子露出舒心的笑:“橫濱地區有個做槍械走私鏈條的人坑了賣方一筆。賣方表示,能找到冤頭債主最好,找不到的話,隨便抓一個搞走私槍械里不地道的人交給TA祭天也行!

    波本笑著彎起灰紫色眼眸:“如果賣方愿意提供TA在槍支交易上的更多信息,抓到那個坑TA一筆的人才更加容易——不過賣方明顯不想提供身份,更多是想泄憤,是吧?”

    情報販子露出含蓄的微笑,并不回答,只用戴著黑玫瑰蕾絲手套的手遞出一張名片。

    “抓到人后,郵件聯系我。”

    波本伸出戴著白色真絲手套的手,接過名片。名片很薄,普通的硬皮紙,上面簡簡單單打印出郵件號,并沒有任何贅余產物。顯然也不會有指紋痕跡。

    交易簡單達成,連姓名都不用交換。波本收起名片,起身離開。

    直到離開酒吧,確認一切安全,開車回到安全屋后,波本閉上眼,才恢復降谷零的思維風格。

    當然要把那個郵件號送去采樣,萬一有什么生物信息,會是意外之喜。

    但是,更加意外的地方是,那個賣方怎么知道兩儀的警視廳安全屋地址的?

    是警視廳內部的人嗎?這樣威懾做槍械走私生意的人,是打算尋找一個穩定的槍械走私鏈條?

    ……這個情報販子,真的靠譜嗎?.

    兩儀繪川半躺在床上玩手機。

    有科學研究表明,躺在床上玩手機,玩久了會對背椎不好……但沒辦法啦,靠在床上玩手機真的舒服,并且也只有床上和衛生間兩個地方沒有監控。

    并且,她也不是真的在玩手機,她在思索著怎么回朗姆的郵件。

    朗姆:【公安把你保護得還挺嚴實,我倉促間都挖不出你的安全屋地址。組織里想賺一千萬美元的人很多,想找你都找瘋了,這些日子氣氛都變得浮躁,琴酒甚至都飛去美國躲躲。知道你最近應該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發郵件問問你,這樣被安全屋保護,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回到警視廳了?】

    兩儀繪川:【這可不叫回警視廳,這叫關禁閉,還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全程監控的那種。我還是得想辦法讓自己能自由一點!

    朗姆秒回:【呵呵,我還以為你會感慨說,波爾多紅這個身份才是真正的自由——也能叫得動公安查封皮斯克的公司!

    兩儀繪川:【波爾多紅這個身份本來就不能存活太久。我心中有數。】

    朗姆:【哦?】

    兩儀繪川:【波爾多紅的身份起始,是一家已經被公安盯上的會社,而以卡納迪恩的位置,他有權限了解到“這家會社已經被公安盯上”的信息并發給組織。換而言之,單純從波爾多紅這層身份來推斷,她應該也是被公安盯上的人才對。如果波爾多紅能一直逍遙活躍并且不被查,那根本上就會是奇怪的事,除非她是公安臥底——雙面臥底的信息量太全,有時候可能反而會露出額外的破綻!

    朗姆:【很不錯,我一直擔心你會有意見,沒有可真的是太好了,期待你真正回到警視廳的那一天!

    兩儀繪川回了一個笑,結束郵件對話,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

    然后換一部手機。

    這兩天給她發騷擾短信和騷擾郵件的人很多,基本都是看中那一千萬美元,想威脅她碰碰運氣的。她原先還會認真看,后來索性直接拉了個白名單,白名單之外的自動屏蔽。

    兩儀繪川挨個看白名單消息。

    降谷零:【康帕利給了我一個情報販子的聯系方式,那個情報販子聲稱能給出你的地址。我現在去核實!

    兩儀繪川回復一句【好的,先等核實情況】,之后默默點擊下一個郵件。

    霧美沙:【交易進行中!

    霧美沙是她在G5機構的聯絡員,這次就是她委派霧美沙臨時做一次情報販子。

    兩儀繪川默默點擊刪除郵件,抱著手機,整個人滑到被窩里,開始思索自己還缺什么沒做。

    她有留心,讓自己用康帕利的身份和人對話時,不完全與自己去衛生間的時間吻合。方法很簡單,錄音然后設置時間自動播放。前兩天她在審訊室給波本聽的廣播,就是錄音產物。沒什么難度,兩句任務通知,不需要更多交流。

    她順帶額外通知琴酒告知“真相”,讓他至少不會沖在“追殺波爾多紅”一線,這樣能緩解不少額外的壓力。

    唔,就剩一個同樣知道她身份的貝爾摩德了……即使請了皮斯克轉達“兩層身份”這個要點,她依然不能確定,貝爾摩德是否會被成功邀請。

    手機跳出新郵件提示。兩儀繪川點進去一看。

    好家伙,想什么來什么,新郵件赫然是貝爾摩德的。

    【聽琴酒說,你要鬧出價值一千萬美元的大熱鬧。那里是否還缺一個特邀嘉賓?同樣有兩層身份的白鳩小姐?】

    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臉上緩緩露出笑。一字一句敲字回復。

    【歡迎參演!.

    橫濱地區和博多地區是日本境內兩個出了名的混亂地界。但再怎么混亂,槍械走私,這種兼具暴利和門檻高的行業,也依舊沒那么容易了解打聽。

    十天過去,兩儀繪川才收到霧美沙發來的消息。

    【波本、萊伊和愛爾蘭都各自抓住了一個負責槍械走私交易的人,已經悄悄送去G5機構。對外只說消息賣方泄憤將人殺死。

    【波本和萊伊抓的槍械走私人員與組織無關,不過愛爾蘭比較有趣,他是順手把組織里一個犯錯待處理的槍械貿易犯交過來了。

    【總之,地址已按計劃發送!

    兩儀繪川看完后就刪除郵件,又哭笑不得地看著系統提示。

    【協助G5機構抓獲3名違法槍械走私人員,獎勵技能點3點。玩家當前總技能點為120點!

    她原先有65點技能點,2個月的身份技能點,一個月是25點,一個月是27點,加起來確實是120點。又可以把一個技能點點到專業水準。

    這就是富裕的快樂。

    雜糅著計劃進行中的快樂,讓她只能把臉埋在枕頭里,然后對著枕頭表露出毫不掩飾的喜悅神情。

    手機響起,兩儀繪川盲摸手機,接通電話。

    “喂……?”

    “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么,”降谷零的語氣暗蘊怒火和焦急,但他還是竭力冷靜著,用堪稱溫和的語調說著,“但那個情報販子賣的確實是真實的安全屋地址,這也在你的計劃之內嗎?”

    兩儀繪川下意識就想說沒有,是計劃之外。她甚至連故事都編好了:關于一個倒霉蛋不小心點進詐騙郵件,因此被讀取到地址定位這件事。——靈感來源是皮斯克。

    但朗姆閑聊時發的那句“我也不能一下子查出你的安全屋”,讓她心中一動,已經到嗓子間的話悄悄拐了個彎。

    “不完全算是在計劃內。”

    兩儀繪川用手臂撐起身體,棕栗色長發垂落到她臉頰旁,遮住她奇異平靜的面孔神情。

    “我也沒想到,還有一股和康帕利不同源的力量潛藏在警廳內,能輕易獲取安全屋地址……不過沒關系。計劃依然可以繼續!

    第43章  存活確認

    四月的東都市往往陰雨霏霏, 粉色櫻花便成為烏色天幕下的奪目亮色。

    兩儀繪川的新住所是按照降谷零的提醒購買的新房子,合金鎖沉重且難撬,窗戶也都設置成防彈防砸的玻璃。當然, 沒有撬不開的鎖,也沒有砸不破的玻璃,無法悄無聲息被砸開就是它們的使命。

    購買意義與浪漫宜居毫無關聯的房子,院子里有一棵遺留下來的櫻花樹。樹齡似乎有十年了,原房主賣的時候依依不舍。但沒有辦法, 原房主破產躲債主,房子和櫻花樹, 一個都留不住, 甚至不能請求她對這棵樹好一點。

    兩儀繪川隔著窗戶看了櫻花樹片刻,思索著這棵樹在遮蔽視線上可能造成的麻煩和好處,有沒有必要砍去。

    思緒被打斷,餐桌前擱上一個裝著三明治的盤子。在兩儀繪川回神的時候,就見著降谷零雙手背在身后,不甚熟練地解開米色圍裙, 隨手擱在椅背上。

    “先吃點東西!

    兩儀繪川沒說話,只默默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吃著。臉上沒什么表情,明顯食不知味。

    但降谷零沒有問是不是三明治不好吃, 兩儀繪川也沒有強顏歡笑。

    因為安全屋暴露被燒, 她被迫撤離,在遠沒有安全屋那種嚴密安保的私人住所里暫住, 危險常伴, 壓力加肩,情緒難免沉郁著。

    并且……降谷先生, 在這種危險的境地下,還冒險過來。嘴上只說著“要清晰了解你的后續計劃”,但帶了一大袋菜,聽說她還沒吃飯,先給她快速切一盤三明治墊墊胃。

    兩儀繪川吃完后,才小聲說:“其實電話里說也可以的!

    降谷零拿起空盤子,露出居家好男人般堪稱無辜的陽光笑容:“電話里說不清楚吧?”

    兩儀繪川扭過頭去,“有什么不行……”

    降谷零一邊彎腰把空盤子放進洗碗柜,一邊說出語調愉快到近乎輕佻的的言語,隨著空氣傳播,震顫進她的耳蝸:“你的計劃同樣是假裝死亡,但與意外死亡不同,你是真的要‘死’在哪個組織成員的手中,避免被懷疑死亡的真假,對吧?”

    兩儀繪川:“……”

    完全答對了。

    降谷零輕笑一聲,關上洗碗柜的門,直起身子,走到兩儀繪川的面前,手臂撐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俯下身湊近她。

    鼻尖幾乎要相觸,能觸碰到對方的溫熱呼吸,抱怨的語調也含笑,仿佛十分親密,仿佛只是小孩子級別的天真抱怨。

    但灰紫色的眼眸內翻涌著驚濤駭浪,屬于波本的晦暗陰郁無法壓抑:“這樣的計劃,你只打算用電話說明?就算是想糊弄我,也不能這么明顯吧?”

    兩儀繪川十分慫,立刻讓身子后仰,勉強拉出一點點安全距離。然后舉手投降:“好好,我把計劃完整說明!

    降谷零隨手拉開一旁的椅子,就坐在她對面,看她拿出手機,點擊郵件,然后展示郵件內容。

    【是一只對危險會有奇妙警惕意識的小貓咪呢,很不錯。但親愛的波爾多紅,躲貓貓游戲快要結束了哦。

    【By Vermonth】

    “貝爾摩德?”降谷零皺起眉,迅速分析現有情報,“我已經查出她藏在千面魔女下的明面身份,好萊塢明星,克里斯·溫亞德,也是一個公共人物……”

    兩儀繪川小聲道:“莎朗·溫亞德,同樣也是她的名字!

    降谷零一瞬間無法壓抑錯愕的神情,等等?不是關系不太好的母女嗎?

    兩儀繪川低下頭,繼續小聲說道:“我也是偶然從康帕利那里聽說的,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緣由,但試探著也問出了更多東西……”

    降谷零收心擰眉,神情嚴肅凌厲,聽著兩儀繪川繼續輕聲說著:“貝爾摩德,神秘主義者,疑似雙性戀,除了那位大人,沒有人能真正使喚得動她,她會全憑自己的心意行事。這樣散漫的人,其實想引導她的心意協助完成假死是有方法的,非常取巧,但一定會有奇效……”

    降谷零說不出自己是想生氣還是想笑,他揚起嘴角問道:“那個方法是什么?”

    兩儀繪川禁不住移開目光:“很抱歉,現在暫時說不出口。”

    降谷零點點頭,暫時說不出口,行,他接著問:“如果貝爾摩德憑借自己的心意,懶得摻和這一千萬美元的事呢?”

    兩儀繪川小聲表示:“那就隨機挑一個比較了解的組織成員,例如基安蒂,學諸伏前輩,在爆炸中假死……”

    降谷零又點了點頭,金燦燦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在晃動,是很俏皮好看的畫面,但他的臉色陰沉可怕,根本無法和任何輕松的詞匯掛鉤。

    兩儀繪川知道降谷先生在質疑什么——她放棄了比較穩妥的意外假死方案,而去選擇了相對來說完全不可控的假死方案。為什么?

    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假死更加無懈可擊嗎?

    貝爾摩德總不可能愿意配合她假死吧,波爾多紅憑什么?風險明顯遠大于收益。

    如果無法解釋這般選擇的緣由,這個邏輯的漏洞,會成為她身份上的疑點,進而撕碎她的綾田身份,讓她只能身為康帕利逃回組織。

    兩儀繪川沒有再用言語和降谷零解釋。事實勝于雄辯,她直接拿著手機,迅速編出一段話。

    【警視廳有組織的人,安全屋被燒毀,我沒辦法在警視廳內待下去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請看在我們之前關系好的份上,救我離開。叩首感謝。

    【By 波爾多紅】

    編輯完畢,挨個復制發送郵件,手動群發。

    降谷零拿出手機垂眸看著,郵件群發的其中一個對象就是他。

    兩儀繪川挽起頭發攏到耳后,微微瞇起淺棕色的眼眸:“這種時候,波本會怎么做?”

    降谷零凝滯半晌,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忠心的組織成員,會想辦法把叛徒抓回組織……不惜一切代價。是吧?”

    他對著手機按了幾下。很快,兩儀繪川的手機就跳出了一行新郵件。

    【這種時候就不用語焉不詳說‘關系好’了吧,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啊。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等我來救你。

    【By 波本】

    兩儀繪川看著,松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虛起眼,控訴抱怨道:“‘我喜歡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這句話,你要什么時候才會說膩啊?這種嚇唬的方法說一次也就夠了吧……”

    降谷零無奈地彎下紫灰色的眸,輕聲道:“你繞這么一大圈,其中有一個目的是為了想辦法證明我是真正忠心的組織成員,是吧?”

    兩儀繪川不答,只小聲說:“……救下諸伏前輩是我強求的任務,而我現在處事不密導致身份暴露,也可能影響到您。引發出的這些蝴蝶效應、波本先生可能面臨的不該有的身份危機,也都該由我終結。”

    降谷零沉默一瞬,下屬給自己的壓力是不是太大了?“我攔不住你,也無法制止你的行為,我只能說,我說的話是真心的!

    兩儀繪川嘆一口氣,揚起笑容:“放心吧,我會好好活著的!

    降谷零目光凝注:“說到做到!

    兩儀繪川回應:“一定!

    貝爾摩德身為同樣有兩層身份的人,愿意參演成為特邀嘉賓。這場假死戲份,遠比想象中的要安全。

    她一定能好好活著,但這些,都不可能和降谷先生說明.

    降谷零終究還是不能待太久,對接完事項后,就帶著“貝爾摩德其實是莎朗和克里絲”的新情報匆匆離開。

    兩儀繪川的那條消息另外有發給其他人,很快也都得到回復。

    萊伊:【我其實是CIA探員,請提供地址,我會聯系我的同伴前來接你,從秘密安全通道送往美國!

    愛爾蘭:【行,我最近剛收購了一艘游輪,你能自己到橫濱港口嗎?還是我找個地方接你?】

    皮斯克:【呵呵,我最近不方便來日本,我聯系愛爾蘭幫你吧?】

    宮野明美:【我救不了你!

    基安蒂:【你現在在哪??】

    ——很慚愧,波爾多紅的社交圈里,比同事關系能多一點點情誼的,就這么幾個人。皮斯克都完全是湊數。

    兩儀繪川挨個回復,拉扯半天,和波本、萊伊、愛爾蘭和基安蒂都敲定見面時間和地點。

    剛敲定沒多久,琴酒就給康帕利的手機發了郵件:【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基安蒂說要請后天的假回日本殺波爾多紅。】

    兩儀繪川一瞬汗顏,不過也懶得多解釋,只說:【那就讓她回來!

    波本、萊伊和愛爾蘭也都給康帕利發送郵件,解釋情況,上報和波爾多紅約定的地址。一個不拉,充分彰顯什么叫做組織內的塑料友情。

    兩儀繪川確認威士忌三人的郵件都沒問題,于是打包轉發給朗姆,并備注道:【試探完畢!

    朗姆很快回復:【你這方法可真夠直接的。不過效果也很明顯,不錯。如果硬要說他們是臥底,他們大概會傷心!

    兩儀繪川:【方法直接,有用就行!

    朗姆:【確實,組織里能找到得用的人也不容易。疑心病發作完差不多可以了,試探完了就快點回去吧。】

    兩儀繪川挑起眉,好稀奇,還有朗姆嫌棄她疑心病太重的一天.

    波本在杯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等人。

    停車場不時有車進車出,但波本要等的波爾多紅一直沒有來。

    其他打算分一杯羹的組織成員穿著黑色衣服,戴著墨鏡或口罩,埋伏在車里。

    在屏息凝神等待,在發呆放空,干脆開始低頭刷手機的,都有。氣氛總體凝滯。

    有個組織成員忽然發出短促的尖叫,惹得其他組織成員瞪這個人一眼。

    “什么事啊鬼叫?把人嚇跑了怎么辦?”

    波本知道波爾多紅不會來,因為“波本是忠心組織成員”的證明過程,題解到他帶隊埋伏,等候波爾多紅來這一層時,分數就已經能達到良好。

    但他還是抬手壓住鴨舌帽,按著耳麥,語氣低沉冷淡:“發生了什么?”

    “波、波本大人……”那個組織成員小小地噎了一口氣,才低聲說道,“小道消息,卡爾瓦多斯致電警視廳,說要么波爾多紅在兩個小時內出現在他指定的地點,要么隨機炸一個東都市人流量超過一千人的公共場合……”

    波本心下一跳,面上不動聲色,笑道:“波爾多紅是臥底警察,她為了公眾的利益,一定會老實去貝爾摩德指定的地點。這對她來說是陽謀!

    耳麥里傳來其他組織成員猶疑不定的聲音:“那我們……還守著嗎?公共場合,杯戶商場也算吧?”

    波本也沒辯駁說一些“我們盯了這么久,有誰進來安炸彈肯定能察覺”的話,只語氣輕松地表示:“我不守了,你們隨意,一千萬美元對我來說本來也只是零花錢,如果真的抓到人了,你們自己分著玩吧!

    耳麥里有著奇特的安靜,隨后,有一個組織成員整合了愿意接著守的成員守著,不愿守或不敢守的人,零零散散開車離開。

    波本的車混在里頭,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車外的世界和平常的每一天沒有任何不同,車流人流都是匆匆忙忙,或悲或喜或平靜,建筑沒什么變化,依舊筆直矗立著。

    哪棟建筑可能被貝爾摩德安裝炸彈?無法通過肉眼分辨。

    手機里的信息流和路邊不同,已經吵吵嚷嚷到要爆炸的程度。降谷零閉上眼睛整理思緒,而后挨條點開。

    馬自達:【工藤那小子發現了帝丹中學的倉庫里有幾個桶裝物不對勁,可能是炸丨彈。結果還真的是!現場還有竊聽器,要偽裝一下,所以速度慢一點,三分鐘搞不定,正常情況下一個小時能處理完。離那個什么自稱是卡爾瓦多斯白蘭地的人聲稱的兩個小時遠得很!

    降谷零沒有回復,點擊下一條郵件。

    諸伏:【目前已經在帝丹中學、米花商場和多羅碧加樂園發現疑似炸丨彈的不明桶裝物,炸丨彈構造粗糙,也幾乎沒有拆卸難度,但這也意味著可以大批量放置,并且,可能還有另一批構造更為精密、拆除難度也更大的炸丨彈尚未發覺!

    風見:【綾田小姐說她要去!勸不。。!】

    波本垂下眼。他自己都勸不住,更別說風見了。

    兩儀甚至拒絕讓公安多為她的安全做一些準備,因為她擔心貝爾摩德、以及藏在警廳里發現她安全屋住址的那個叛徒發現她的謀劃。

    只能指望她從康帕利那里套出的貝爾摩德的特點了。

    所以,會有什么奇招?.

    兩個小時后的東都市并沒有發生任何一起爆炸,只有波本的手機發出震動。

    是卡爾瓦多斯群發一封郵件,郵件里只有一個附件,附件是一段視頻。

    視頻不長,十來分鐘。

    地點是在一處廢棄海岸的高崖,高崖之下,即是海域。

    黑發黑眸的波爾多紅邁下計程車,打扮利落,芽綠色的內搭和米白色的直筒褲,外搭著一件亞麻色風衣。

    她抬手按著同樣是亞麻色的大沿帽,往路的盡頭走去。

    海風呼嘯,風衣獵獵起舞,波爾多紅抬手按住帽子,但沒按住,帽子呼啦啦地,一下子就吹到了鏡頭之外。

    鏡頭隨著波爾多紅的移動而變化,等波爾多紅走到高崖頂部,鏡頭里便出現另一個人。

    是尋常的路人臉,但降谷零知道,這個人是貝爾摩德偽裝后的模樣。

    貝爾摩德明顯放了收音設備,拍攝的距離已經有幾十米遠,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先是把放置炸丨彈的十幾處位置都列了出來,由波爾多紅發送給警視廳。

    接著,貝爾摩德舉起手槍,慣例勸波爾多紅棄暗投明,保住性命。

    波爾多紅大概是拒絕……

    等等。

    鏡頭隨著波爾多紅露出的笑晃動了一瞬。而等鏡頭重新持穩,波爾多紅也已經把沒盤上去的一點碎發拂到耳后,笑意明媚而耀眼,聲音溫柔地像是不合時宜的微涼春風。

    “我知道你是誰——并且我喜歡你很久了!

    海風依舊,把波爾多紅的表白詞攪弄得嘈雜。

    降谷零默默調高耳機的聲音,皺著眉往下看。

    “我經常偷偷關注你,無法自拔地被你吸引,”波爾多紅眼眸彎彎,語氣仿佛無比真摯,“心臟已經完全是為你跳動,只可惜陣營不同,第一次見面就是最后一次。如果你開槍的話,我也能算是死得其所吧?把為你跳動的心臟還給你!

    貝爾摩德笑道:“你這是從哪部戲劇里學的詞?”

    話音落定,也不等波爾多紅再說什么,她輕易地扣動扳機。“砰——”

    卡爾瓦多斯拍視頻的手很穩,設備也很好,畫面很清晰。

    但終究不是電視劇,也不是動漫,沒有慢放鏡頭和特寫,來體現波爾多紅的不可置信。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波爾多紅就抬手捂著左胸,她的手很快被鮮血染紅,面部表情因為劇烈的疼痛,一瞬間變得猙獰而悲傷。

    貝爾摩德毫不在乎,直接招呼兩個外圍成員,把波爾多紅像垃圾一樣,徑直往海洋這個垃圾桶里拋去。

    海崖很高,是海浪拍不到的高度。那一段廢棄海港浪流不穩定。尸體拋進去后,會很快隨著浪潮卷到海洋中央,化為海底生物的養料。

    外圍成員去清掃現場,貝爾摩德走下高崖,視頻結束。

    手機自動切成黑屏,像是一個粗糙版的鏡子。降谷零凝視著黑屏上面無表情的自己。

    ……哈。

    兩儀到底是什么人?!

    有安全穩妥的意外假死路子不走,要走在貝爾摩德面前假死的路。

    就為了能穩妥保證“死在組織成員手中,不再被追殺”。

    是,她或許做好了準備,穿上防彈衣,戴上血包,也從康帕利那里套出情報,估摸出貝爾摩德的性格,篤定她不會和琴酒一樣朝頭部開槍。

    但從那么高的海岸上拋下去,摔都能摔出問題!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氣,退出郵件頁面,讓心情恢復冷靜,開始有條不紊地發送工作指令。

    那輛送波爾多紅去廢棄海岸的計程車是公安偽裝的,司機是風見。因為卡爾瓦多斯是狙擊手,可能在附近監視,所以他沒有讓風見在附近逗留,而是離得更遠一點,和他帶來的其他公安在路口盯著來往車輛。

    廢棄海岸的車本來就少,十幾分鐘才會有一輛為了觀光或釣魚而路過的車。公安可以記住這些車的特征和車牌號,沿路更替車輛跟蹤。

    等炸丨彈拆除完畢后,就可以停止遠遠跟蹤的狀態,直接過去圍堵,把貝爾摩德和卡爾瓦多斯都抓住。

    不可能讓兩儀白白遭受一次墜海之苦.

    夜色溫柔籠罩天地。院子里,有細碎的昆蟲鳴聲陪伴著櫻瓣飄落。

    春天切切實實到了,并且下一場雨熱一場,櫻花很快就會落盡,時間會奔赴夏天。

    兩儀繪川把自己鎖在浴室,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給自己身上抹跌打油。鏡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有點慘不忍睹。

    幸好天氣逐漸轉熱,她在海里泡了一會兒,又在崖底的溶洞里待了一會兒,這么造作一輪,依舊沒有著涼感冒的跡象。

    也幸好她身上有防彈衣,質量很好,貝爾摩德挑的手丨槍也不是大口徑,胸口那一處的淤青其實不重,大部分還是丟進海里后被海底暗涌裹挾著流淌、因此被暗礁撞傷擦傷的痕跡。

    風衣的材質也是特地挑的特殊材質,因此并沒有見血的外傷,全是淤傷。

    嘿嘿,畢竟是她自己挑的“死亡”地點,還是很有一手的。

    背后夠不著的地方沒辦法,其他地方能抹跌打油的地方都抹了一遍。然后再洗個澡。

    下意識想拿薰衣草味沐浴露的時候她的手僵了一下,意識到不行,可能會被降谷零聯想到在美國時康帕利的狙擊行動。

    當然,降谷零晚上一般不會過來。

    但萬一呢!

    兩儀繪川又嘆氣又興奮,從洗漱柜子里翻出青檸味的沐浴露。她原本打算把這瓶沐浴露放到客房的,畢竟檸檬的金黃皮和降谷先生的金燦燦頭發很配。現在沒辦法,先拆開自己用了。

    青檸味是可以和跌打油的味道比霸道的,洗完澡吹完頭發后,兩儀繪川唯一的想法就是:給自己泡一杯檸檬水喝。

    不過還不急著出去。

    兩儀繪川打開防潮柜的暗格,摸出一起帶進來的兩部手機。

    她在警視廳安全屋沒有住3個月,甚至1個月都沒住滿,滿打滿算只有20天左右。但是,在兼具保護、監視和審查的安全屋住20天,就足夠逼得她習慣躲在洗漱間回消息。

    幸好時間沒有更久,不然她真的不能保證自己完全不會露餡。

    也幸好這本質只是游戲,所以她心理壓力終究有限,不會因為多重身份和嚴苛檢查太過焦慮,從而心理崩潰。

    兩儀繪川放松一口氣,開始看消息。

    貝爾摩德:【謝謝小白鳩的提議,游艇和車隊都幫大忙了。日本公安可真狠啊,直接用警車側撞。我得先溜回美國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演戲,一千萬零花錢轉給琴酒吧哈哈。另外再強調一次忠告,千萬不要回組織里哦,研究所可不是正常人能接的,里面像雪莉一樣的妖魔鬼怪還挺多的!

    兩儀繪川嘴角禁不住抽搐一下,“妖魔鬼怪”是什么形容詞啊。

    但她對貝爾摩德的印象其實意外的不錯。貝爾摩德確實全程按照劇本走,沒有像琴酒那樣忽然說一句“要描頭”,添一些奇奇怪怪的亂子。

    她也不指望自己和貝爾摩德關系多好,同事關系,不扯后腿就是好關系了。

    貝爾摩德在知道她對研究所沒興趣后,態度肉眼可見好了不少。大概不會像皮斯克一樣,動念要暴露她的身份吧。

    ……大概。

    康帕利的手機就這一條消息了。兩儀繪川把手機放回暗格,拿出綾田的手機。

    降谷零:【還活著嗎?】

    一行簡短的字,猝不及防映入她的淺棕色瞳孔中。

    “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彼脑捳Z仿佛又在耳邊響起。連著收到這條郵件的手機,都仿佛重了一分。

    第44章  恭喜升職

    有的人會說同事煩, 能用文字表達清楚的東西卻偏偏要打電話來說明,就為了掩蓋自己破碎的邏輯。

    她邏輯清晰,她知道這時候自己只要回復“還活著”就好。

    但這樣表述是不夠的。白底黑字在這種情況太過空洞, 不比電話通話,能體現說話時的停頓、語氣、氣息、情緒……

    兩儀繪川毫不猶豫地撥打電話。

    一秒鐘就接通,然后用充滿喜悅的語調開心表示:“我還活著!哼哼,貝爾摩德親自操刀,看誰敢說貝爾摩德是臥底是叛徒、貝爾摩德協助波爾多紅假死!”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無可奈何的輕笑。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 繼續笑嘻嘻道:“現在組織眼里波爾多紅死了,那個賣我安全屋的公安叛徒眼里綾田死了。板上釘釘, 康帕利都會按時給貝爾摩德打錢吧——一千萬美元!”

    降谷零終于嘆笑著表示:“可惜沒能抓住貝爾摩德。我派公安把沿線各個道路都堵上, 也當真有車隊試圖突破封鎖……但貝爾摩德并沒有在那個車隊里,她是坐游艇離開的。”

    兩儀繪川連忙安慰:“千面魔女本來就沒那么好抓,之后機會還有很多!

    又心底笑嘆,公安果然在各個線都做好埋伏。

    這也是她為什么要演那么逼真,真的要讓自己在海里摔一次的緣故。

    她需要在卡爾瓦多斯的鏡頭面前表演自己的死亡,更要在不遠處盯梢的公安面前表現出逼真到能騙過組織的假死計劃。

    這是一鏡到底的話劇表演, 沒有NG的機會。

    降谷零笑了聲,又道:“嗯,只抓住了幾個外圍成員,也問出了一點點組織相關的情報。你經手過的公司基本上都在最近被組織拆分轉賣, 那個游艇的來源是愛爾蘭新收購的公司?梢匝刂菞l線接著摸組織的資金鏈!

    兩儀繪川沉吟一秒:“這就是我之后的新工作嗎?”

    “不, 你還是先休假休息一下……”降谷零說到這的時候啞然失笑,電話傳出身子仰靠在皮制座椅的吱呀聲, “怎么回事, 本來只是想問你身體情況怎么樣,結果又聊到工作上了。”

    “沒關系沒關系, 我本來就是降谷先生的下屬。”

    “……還是好好休息吧,時間也有點晚了。先這樣,有什么需求聯系我!

    “好!

    電話掛斷。

    一通普通的電話,上司關懷下屬的身體健康,聊了一點日后的工作安排。

    總體很和平,很友好。能預示未來回到警視廳后的安穩臥底生活。

    但兩儀繪川心念忽然一動,離開洗漱間,從衣架上隨手披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轉去書房打開電腦查看監控。

    ……當然沒有RX7停在她家門口,那是監視行為。

    ……但確實有一輛款式很大眾的黑色轎車停在街口公共停車點,在她看監控的時候,車燈剛好亮起,似乎準備開車離開。

    兩儀繪川在這一剎那,福至心靈,立刻重新撥通降谷的電話。

    “降谷先生現在是不是在住所附近的街口?”

    “……”

    電話那頭半晌沒有發出聲音,只有汽車馬達的轉動嗡鳴。

    好半晌,他才低聲笑著感慨一句:“這也被你發現了嗎?”.

    兩儀繪川戳破降谷零現在的所在地后,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但說出口的話無法像郵件一樣撤回,兩儀繪川還是唉聲嘆氣地換好衣服,去給降谷先生開門。

    社交禮節,社交禮節。畢竟人都到家門口了,她不方便說“那你走”,降谷先生也不方便說“那我走”。

    還是進屋坐會兒吧。

    其實也沒什么,在美國的時候還有留屋過夜呢,客房管夠。

    ……但是,事件的發展完全在往奇怪的方向狂奔。

    兩儀繪川的臉埋在沙發抱枕下。背上傳著完全無法忽略的按搓力度。

    降谷零的聲音十分平靜:“這個力度,會痛嗎?”

    只有一點點不可避免的疼痛,完全可以稱之為輕柔。但兩儀繪川的內心幾乎要尖叫了。

    跌打油可以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盡快消除淤傷,讓她更好恢復狀態。所以,如果有人幫忙給她無法照顧到的背部也抹上跌打油,那她會非常感謝。

    現在的她名義上畢竟是“被公安內部叛徒出賣安全屋地點,因此只能狼狽假死”的倒霉蛋,根本不敢去公安內部的醫院。

    所以幫她的人為什么會是降谷先生呢?

    兩儀繪川無語凝噎,臉埋在素色抱枕下,還被降谷先生拍了一下脖頸后面,輕松隨意地提醒道,“不要一直悶在枕頭里面。”

    她默默抬起頭,下巴擱在抱枕上,咬著下唇,繼續發呆思索。

    ……對,一開始就是降谷先生提議,幫她抹藥的。

    她下意識拒絕,游戲里摔摔打打很正常,淤傷不抹藥,過幾天也會自然消退。

    并且,禮貌性請上司進門,讓上司確認自己確實沒讓假死變成真死,喝杯水坐一下再離開,這是社交禮儀兼人文關懷。

    但是,晚上,男性上司給女性下屬的背部抹藥。這個程度完全超過社交禮儀的級別了!

    降谷先生當時是怎么反駁她的?

    哦,他當時甚至還露出清爽又游刃有余的笑容。

    “性別意識,對你來說有區別嗎?可以自如地用威脅的語氣和諸伏表白,可以用三角戀的傳言掩蓋和赤井交易情報的事實,更可以用‘我的心臟為你跳動’這種表白詞引導貝爾摩德開槍的位置。我看到視頻的時候心臟都快要停跳了。”

    “……”兩儀繪川驚嘆無語,艱難找話題,“貝爾摩德還錄視頻?”

    黑衣組織不愧是犯罪組織,不管是殺人視頻還是死亡圖片,都照發不誤,也不知道組織里的人到底有多少份這種視頻圖片下飯配菜用。

    “卡爾瓦多斯發的——你不要轉移重點!

    兩儀繪川只能閉嘴,縱容內心的瘋狂掙扎。

    如果降谷先生不介意,那她其實也不介意啊。

    什么上司下屬,社交禮儀,歸根到底都是給外人看的,真正私底下相處,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么多。

    降谷先生顯然確實不在意,他甚至歪頭親昵地笑了下,乘勝追擊問道。

    “你能找到第二個幫你抹藥的人嗎?”

    “……”

    兩儀繪川默默移開目光。

    她如果厚臉皮一點,可以叫霧美沙來。但她和霧美沙的關系只是“G5聯絡員”層面,假死回警視廳一事也和G5機構的目的幾乎沒有關聯,叫霧美沙有點濫用職權。

    從降谷先生的角度看,她更是根本不應該認識霧美沙。

    降谷先生的兩次詢問,她都沒辦法給予合理反駁。于是沒有其他選擇。

    她去衛生間換一套露背款的衣服,把跌打油遞給在客廳等待的金發深膚年上上司,恭敬表示,“那就麻煩降谷先生了!

    ……這就是她現在躺在沙發上,接受降谷先生服務的全部前情提要。

    回憶完畢,趴平繼續。

    背上的力道似乎加重了,帶著槍繭的手摩擦過背部肌膚生出熱意,伴隨著淤傷疼痛一同從脊椎直沖大腦。

    兩儀繪川頭皮一麻,抱枕在一瞬間抱緊壓出皺褶,

    這是正常用跌打油搓散淤血的力道……但是……

    嘶——!

    兩儀繪川抓緊抱枕,死死咬住下唇壓抑住聲音。

    這個全息游戲,不禁脖子以下,R級分布21。

    所以,疼痛無法屏蔽,降谷先生幫她涂抹藥物的奇特觸覺無法屏蔽,他故意使壞用更重的力氣擦藥油,那種又疼又熱又爽的感覺,一樣無法屏蔽。

    自己玩游戲玩嗨了折騰出的傷,自己忍著吧.

    在柯學世界,有兩件事情一定可以相信。

    第一件事:太陽從東邊升起。

    第二件事:降谷先生是勞模。

    結束抹跌打油的行動后,兩個人難得特別有默契,一同跳過使用體驗的評價階段。一個趴著,一個去洗漱間洗完手后回來坐著。

    ……然后聊起了之后的工作安排。

    降谷先生的心中已經有腹稿。

    兩儀繪川肯定不能接著住安全屋,24小時不間斷監視不算什么,不能保證安全是唯一且絕對的大問題。

    連帶著,諸伏景光也要換個地方住,不能再住在常規安全屋了。誰知道他的安全屋地址什么時候也會突然暴露?

    兩儀繪川內心相當后怕,朗姆隨口一句“一下子查不出來”,意味著他如果真的花心思,就真的有能力查出她的安全屋。

    她的安全屋級別已經很高,朗姆如果真的有能力,諸伏前輩的也會被查出來,波本身為“殺死蘇格蘭”的人,會一齊遭殃。

    后續還有什么不可控的連帶反應,更是無法想象。

    幸好組織沒有“蘇格蘭=諸伏景光”這樣的信息等式,也幸好朗姆沒有突生閑心。

    不知道朗姆哪里來的信息鏈,反正肯定不是卡納迪恩的那條線。她要想辦法再篩一輪。

    目前來看,她現在新買的這棟住宅安全性不差,可以先住著。而如果出問題,降谷先生會安排新地址給她住。

    工作方面,降谷先生給她安排的工作和之前畫餅的時候差別不大,不出外勤,主文書檔案處理。不見外客的辦公室和住所兩點一線。

    降谷先生建議她調入警察廳,但她搖頭拒絕。

    從朗姆的角度,化名為綾田幸子的康帕利一直在警視廳工作,警察廳領導警視廳,各項工作有警察廳的影子很正常。但她調入警察廳,這程度就不一樣了。

    她為什么能調去警察廳?是因為認識警察廳的誰?

    降谷零啊……這人不是波本嗎?

    好,直接聊爆。

    并不是她坦誠不坦誠的問題,她只要去警察廳,朗姆的視線跟過去,她就不能保證,朗姆那深藏著的勢力,會不會把警察廳翻一遍,進而發現降谷先生的身份。

    她不敢賭,她只能拒絕。

    幸好,這個問題,她從意識到“波爾多紅這層身份就是紙做的隨時可能要丟掉,她自己很可能要撤回警視廳”之后,就在腦中編出幾種不去警察廳的應對措施。今天,也是說出口的時候。

    “我想把康帕利的眼線、還有那個挖出我安全屋地址的叛徒試探出來”。

    應對方法很簡單,但有效。

    殺死波爾多紅的人是貝爾摩德,這件事的好處之一就是,真的有和波爾多紅相像的人出現,她不會被直接判定成為假死人士,貝爾摩德也肯定不會像基爾一樣被拿槍指著,被問是不是叛徒。

    并且,從海里游回來后,她已經把美瞳和黑色假發摘下。妝也卸了,杏眼彎彎,長發柔散,看著和一絲不茍盤發的波爾多紅氣質差別很大。

    是可以用“只是長得像”來辯解的程度,試探余地廣闊。

    ……但她和降谷先生商討細節的時候,還是到腦細胞死一大片的程度。

    降谷先生在工作上是徹頭徹尾的認真嚴謹。

    不容瑕疵,也不會因一直停在50點不動的好感度值而有任何情感上的動搖。

    頭腦活躍清晰,會迅速抓住她話語中的漏洞追問。是審訊強度的對話。

    她要嚴格保證,自己說出口的話,都只是“綾田幸子”應該知道的,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越過。

    等到終于商討既定,降谷零同意她在警視廳任職而不是去警察廳,系統跳出【成功完成回撤警視廳任務,朗姆十分滿意,技能點獎勵值為滿值50點。當前技能點總數為170點】的通知后,她實在沒撐住,隨口給降谷先生報了客房的位置后,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一條棉被輕柔地蓋在她的身上.

    公安在紀律規定范疇內的年假有七天,然而一般情況下,并沒有休假的空閑。相反,自愿加班的情況會更多一些。

    公職人員不受勞動法保護,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此,就算是降谷先生這樣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也建議她趁這個機會,把今年的年假一口氣休完。

    兩儀繪川也只能順承好意,連著周末在住所里窩了九天,悠閑地把兩款游戲打通關,眼部休息的時候,眼見著櫻花落盡。

    這九天,公安給她捏了一個新的身份,名為齋藤悠里子,兩儀繪川看了一下這個人的時間線,然后發現沒什么好背的……因為平均兩年搬一次家,她記不住才正常。

    時間進入到五月,休假時間結束,她升職成警視,收拾收拾準備去文職辦公崗報道。

    也到了游戲系統每個月固定技能點發送的時間。

    【月常任務獎勵:22點技能點。

    【注:玩家目前默認身份為G5機構合作者;身為G5合作者在組織臥底,代號康帕利(因皮斯克認可加權,技能點從5點提升為7點);身為組織成員在警視廳公安臥底,原化名綾田幸子,現化名齋藤悠里子;身為兩儀會社的實質掌控人(因朗姆和宮野明美認可加權,技能點從0點提升到5點),共4層身份。

    【玩家當前技能總數為192點!

    兩儀繪川看著露出笑容。她現在嚴格意義上只剩下3層身份,G5機構合作人,酒廠員工康帕利,還有公安警察齋藤悠里子,每個月只能拿15點技能點。

    幸好她之前折騰日本區和美國區資金鏈的行為還是有很大成效,皮斯克給她加2點技能點,朗姆和宮野明美給她加5點技能點,因此現在每個月還能拿22點技能點。

    另外,回撤警視廳的任務完美達成,50點技能點,像是一口氣買斷工齡。

    還是很不錯的,身份變少,要盤算的邏輯鏈也變少,“我知道但我得想辦法假裝不知道”“做組織任務的時候順帶做公安任務和G5任務還得和FBI交易另外拿無關的CIA做筏子”“我到底是哪一面的雙面臥底”……這種讓大腦發燒的事情,統統可以暫別了。

    近兩百點技能點,兩儀繪川想了想,暫時沒有要點的地方。索性先放著。

    如果每個月都能攢22點技能點,再做任務,2年多的時間,拼一拼,說不定能積攢到1500點,一舉兌換貝爾摩德的易容技能呢!

    ……好像不太行,缺口有點大,還是得指望做任務。

    兩儀繪川轉去熟悉自己的辦公室檔案崗工作。

    工作……沒什么工作,整理紙質檔案,整理電子檔案,分門別類歸檔放好。拿檔案的過程不用她出面,電子檔案是直接OA同步存入,她再存入對應的電子庫就好,紙質檔案由檔案室門口的審核人來負責接收。

    檔案的量不小,但都是屬于“不重要也不著急”的工作任務,今天做不完明天接著做就好。畢竟真正重要的檔案對應部門都會自己留檔,更重要的檔案不會放這邊的檔案室。

    ——她自己的檔案,在這間檔案室里就根本找不到。

    檔案室的同事因此也并不多,小貓三兩只。只在進檔案室的時候見一面,之后甚至是零交流。

    兩儀繪川在工作摸魚的時候有在想,這樣的崗位真的很適合養老,朝九晚五,又因為掛靠在公安崗,福利好待遇高。她能混進來真的是了不得。

    就算是從臥底角度,這個位置也是介于重要和尷尬之間。說重要吧確實重要,畢竟警視廳很多檔案都能從這里找,說尷尬吧也確實尷尬,因為真正要緊的檔案不會過這邊。

    康帕利如果在這個位置待得久,地位都很可能會邊緣化。

    不過G5機構要的槍械走私相關信息,可以翻一翻,看看公安的進展。也可以先觀測一下朗姆的勢力在哪,有利有弊吧。

    后續游戲路線該怎么玩,可以再考慮考慮。

    一天工作就這么輕松結束,兩儀繪川收拾東西準備回住所。

    剛走去儲物間拿隨身電子產品(檔案室內不允許帶私人電子產品進入),一個同事忽然出現在她身后不遠處。

    她迅速戒備地回頭看去,完全是生理性的本能。

    這位同事是男性,身材壯實,長相樸素,皮膚偏油性,同樣偏油的頭發因為發量稀疏,已經有黏在頭皮上的趨勢。他自己似乎毫不在意,只隨手拂開劉海,用眼睛瞇著看她。

    被她回瞪一眼后,同事似乎被嚇了一跳,立刻舉手討饒,再笑嘻嘻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齋藤小姐有沒有興趣來參加聯誼。畢竟你是新同事,也是我的新上司,不管是從哪條線來的檔案室,背景再如何深不可測,初見聯誼會都還是來一下吧?地點是自己人開的清吧,內部放松的地方,不用擔心出事情。”

    這個人的說法有點陰陽怪氣。兩儀繪川皺起眉,回想了一下他當時的自我介紹。唔,姓鈴木,和鈴木園子一個姓氏。鈴木在日本是大姓,大概只是普通同姓。

    就算真有親戚關系,也和她沒什么關系。她和鈴木園子只有商宴上的一面之緣,普通路人罷了。

    ……所以為什么檔案室還會有過家家級別的辦公室斗爭啊。有本事直接訓練場打一架啊可惡!

    文職不興打架,兩儀繪川眉頭皺起又松開,干脆揚起大小姐式囂張自信的笑容,揮了揮手上的手機:“我要先和我那深不可測的背景問一下晚上的門禁時間!

    在鈴木同事一瞬間噎住的神情中,兩儀繪川拿上手機,直接把自己關入檔案室里的更衣間,三下兩從制服換成常服。然后靠墻拿出手機。

    ——她原先看漫畫或動漫里,感慨靠墻看手機的人會很帥氣。但她真正靠墻站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和帥氣無關,單純是靠墻看手機,手機上的屏幕頁面不容易被身后的人、以及屋腳的監控看見。

    更衣間正常不會有監控,她也確認過……但確實已經生成生理習慣。

    拿出手機,兩儀繪川打算看下消息消磨幾分鐘時間,順帶消磨鈴木同事的耐心。

    畢竟她不可能去參加同事聯誼,一個剛假死的臥底去聯誼喝酒?這前臥底是不是當得太囂張了,生怕黑衣組織的人不追殺嗎。

    但手機郵件消息一點開,她看到朗姆的信息,完全愣住。

    大腦空白,思維僵停,只有眼球肌肉本能在往下看字符串。

    她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看不懂,但話語的含義在她呆愣的時候,一字不差地通過腦神經存儲進入腦細胞。

    【康帕利,恭喜你升職成為警視,并且進入檔案室工作。試用期三個月后,你應該就可以成為課長,得到更高的檔案室權限,得到更多的信息材料。

    【今天下班的時間,會有一位姓鈴木的同事邀請你去參加新同事聯誼,他是你在警視廳的下屬,也是你在組織里的新下屬。在聯誼會上,他會向你展示,如何輕松愉快地在警視廳內部發展組織的下線。

    【他是在卡納迪恩出事后招進來的,加入我們組織也沒多久,但做得很出色,或許很快就能獲得代號。希望你和這位各種意義上的新同事合作愉快!

    第45章  申請聯誼

    兩儀繪川艱難地重新轉動淡棕色的眼珠子, 讓思維恢復運轉,緩緩倒吸一口涼氣。

    她好像才把警視廳的臥底悄悄清空沒多久?朗姆這就重新摻上沙子了?

    這已經不是請警視廳倒閉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兩儀繪川試著拖延一下:【今天是我重新上班的第一天,這就去參加聯誼會不會太急切了?】

    朗姆秒回:【工作同事之間的聯誼是正常的社交, 新同事入職,總是要在聯誼中認識各位前輩,即使是日本首相也不能違逆。聯誼見到的人本來也只是日后工作交接中會接觸到的同事,如果一開始沒能給新同事好印象,之后再想認識, 是千難萬難。并且,發展下線, 重新在警視廳埋進沙子, 不要像卡納迪恩一樣身死萬事休,這也是你身為康帕利的任務!

    ——剛剛被迫結束臥底工作,進入半休假狀態的人,真的能直接去參加聯誼嗎?

    兩儀繪川抱著手機看著郵件,仿佛生出一種錯覺,她現在正在玩avg游戲, 面對黑衣組織的上司要求她參加聯誼的要求,她要二選一。

    A【同意】或者B【堅拒】。

    兩儀繪川選擇C,婉拒,【我需要問一下我上司的意見!

    朗姆:【這剛好也是我的問題, 你的上司是誰?】

    兩儀繪川松一大口氣, 在看見朗姆的郵件到現在,嘴角終于揚起真切的笑。朗姆完全沒發現降谷先生真的是太好了。

    她回復得真心實意:【我不知道, 上司說話和我一樣, 喜歡使用機械音,我現在沒有見過他的面。】

    這何嘗不是一種實話實說——她第一次和新上司見面, 是在九山警部的辦公室,那時候代替降谷先生說話的同事(現在想想應該是諸伏前輩)就是用的機械音。并且,她和諸伏先生也一直沒有再見過面。

    七分真三分假的話語,可以敷衍過測謊儀。更別說是郵件發送,白底黑字,情緒無從分辨。

    朗姆很快回復:【行,你問!

    兩儀繪川關閉郵件,閉眼休息片刻。

    她根本沒有打算去問。她在降谷先生眼中的人設,不管是膽大心細、還是跳脫不定,都和“熱愛聯誼”毫無關聯。

    只要等幾分鐘,然后和朗姆回復,說上司不同意,就可以……

    手機在震動,兩儀繪川睜眼一看,朗姆又補了一封郵件:【但是快點,鈴木今晚要最終敲定一個人收買發展,你雖然年輕,畢竟是代號成員,能力比他強,由你敲定我更放心。盡快決定,Time is money。】

    ……今晚就要敲定?兩儀繪川的心止不住地下沉,有的機會確實稍縱即逝。

    警視廳公安里多出幾個叛徒,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她首先是游戲玩家,其次是G5合作者,如果她不愿意繼續和G5合作,她的身份也首先是白鳩,是康帕利。

    警視廳警察這一層,足夠讓她去救諸伏前輩,去玩狼人殺,天亮之前把警視廳里殘留的公安叛徒全用騎士槍戳了,但還不足以讓她產生強烈到自爆身份的認同感。

    如果要她冒著自己身份被暴露的風險,去探究可能被收買的公安……她真的會不愿意的啊!

    只能二選一的游戲,抉擇時會相當糾結。

    另一個手機突兀震動,兩儀繪川心念急轉間,立刻摁斷電話。不管是誰來的電話,這時候都不能接。鈴木同事可能就在外面竊聽。

    手疾眼快地摁斷后,兩儀繪川才看打電話的人:降谷先生。

    兩個上司都趕著她下班的時間點發信息,完全湊一塊了。

    ……所以,果然還是選C。

    她真的要問上司的意見,看看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因為參加聯誼變得可疑。

    做好決定后,兩儀繪川迅速編寫郵件:【一位姓鈴木的同事正在邀請我去參加同事聯誼,應該是小范圍同科室的,他的邀請有點奇怪,我在猶豫要不要去!

    降谷先生回復得很快,公事公辦:【公安內部的聯誼、并且聯誼地點在公安控制范疇內的,原則上可以參加。而從情緒價值上,適當開拓社交圈,有一些社交活動,對身心發展有益。你想去就去吧!

    兩儀繪川猶豫片刻,還是回復:【非常感謝!】

    那就去吧。

    她給朗姆發郵件表示她的上司同意了,得到朗姆的一個笑臉。之后她收拾情緒,走出更衣間,和果然在門后偷聽的鈴木頷首。

    “門禁不限時,我也暫時沒有要你當我保鏢或司機的任務——所以,聯誼的地址是什么?”

    鈴木收起虛偽而浮于表面的笑,波瀾不驚地開口:“我會帶您過去!.

    某不知名地底安全屋。

    諸伏景光因為長久照射不到陽光的自我關押,皮膚白了不少,胡子拉碴,坐在皮椅上敲電腦的坐姿也懶懶散散,乍一看,有一種憔悴感。

    但只要看進他灰藍色的眼底,就能清晰感受到,他內里百折不撓的強韌。

    他自愿將自己困于方寸之間,用自己的活動空間和家人朋友們的絕對安全做交換。

    降谷零坐電梯下樓時,諸伏景光剛好把自己整理出來的人物信息打印成A4紙,遞給他,嘴上也簡單敘述著。

    “鈴木大介,28歲,未婚,F在算是綾田、齋藤的下屬。工作履歷上沒什么問題,也確實是聯誼愛好者,只要不加班,幾乎每天都會去舉辦或參加聯誼活動。除了聯誼之外,他對賭馬也有一些涉獵,不過投入的金額不多,從調出來的銀行流水看,沒有到賭博的程度——只是因為他的話,zero應該不會特地跑過來一趟?”

    降谷零接過一小疊A4紙,放在手上。他嘴上想扯出笑,但最終只是垂下眼,簡短地說:“我可能不應該因為她正常的同事聯誼,就懷疑她有問題!

    諸伏景光搖頭:“正常情況下,任何一個剛假死成功的臥底都不會去。除非她是雙面臥底,有恃無恐!

    降谷零也拉了一條皮椅坐,但他坐不住,很快重新站起身,自言自語般說著,“她和我說了貝爾摩德的情報,進而發現她容顏未改的事實——這是一條很重要的情報,可能和組織的機密研究所有關。如果兩儀有問題,這種情報她不可能這么輕易泄露……并且,這完全有可能只是普通的同事聯誼!彼冻鲂,“這里的一些社交禮儀,我也曾深受其害!

    諸伏景光嘆息一聲,然后彎下上挑的瑞鳳眼:“歸根到底,你在擔心她!

    “……”降谷零重新坐回椅子上,以面對心理醫生的認真姿態,坦誠,“是的,她比富士活火山還不可控,舉止跳脫魯莽、做事少有顧忌——我擔心她的身份立場!

    諸伏景光一瞬啞然,連語氣詞都發不出來,更不用說接話。

    這種時候,擔心的是身份立場嗎?

    但降谷零的性格從來與沉悶回避無關。

    輕松的話題,他不吝嗇圓睜下垂眼,露出孩子氣的賣萌神情,然后用活潑的語調說話。

    而嚴肅的話題,他更會顯示降谷的本色,用著在會議上陳述報告的語氣,和聽眾清晰強硬地敘述自己的邏輯推理。

    “我之前就一直有隱隱的疑惑,康帕利到底為什么會回護她,乃至于幫忙在琴酒面前回護我。當時皮斯克和琴酒舉報兩儀和警視廳的人走得近,我花費一周時間才找到不利于皮斯克的證據,但康帕利在當天就回護了她。我原先以為只是康帕利和皮斯克的內部斗爭,畢竟皮斯克直接聲稱要康帕利也進審訊室!

    諸伏景光沉吟不語,安靜聽著。

    “但現在想想,”降谷零有一瞬間露出懊惱的貓貓嘴,“再怎么內部斗爭,在正常情況下,兩儀都至少得去審訊室喝杯梅昆布茶。并且,我同樣也是最近才發覺,他們的關系已經好到,康帕利會把貝爾摩德的特征乃至弱點都告訴兩儀的程度!

    諸伏景光的神情發生了變化:“齋藤可能是康帕利的人,并且康帕利知道齋藤是警視廳的人?”

    降谷零點頭:“是!

    諸伏景光嚴肅道:“你懷疑她是雙面間諜嗎?對齋藤小姐來說,這是很嚴肅的控告!

    降谷零沉默一下,小心地移開自己的目光,“……然后康帕利是G5機構的人。”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倏然站起身,從飲水機里接了一杯水,迅速且強硬地塞到降谷零的手中。

    “如果不是當面說,確實會說不清楚,”諸伏景光危險地瞇起他的灰藍色眼睛,“請仔細說明你的推理細節——zero,你不是會產生錯覺的人,對吧?”

    降谷零喝一口水潤唇,冰涼的水讓他小小地打了個激靈。

    他繼續闡述。

    “我之前就有猜測,兩儀在一些消息的來源上,是G5機構。兩儀其實不太應該能接觸到的情報有點多了:你在天臺上需要援助的緊急情報、萊伊的身份、還有超過兩儀本身能提供的詳細資金鏈——那個交給FBI的U盤,以及后續兩儀發給我的資料,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把組織的白色資金鏈都透底。

    “康帕利不對勁的地方也有一些:她對你檔案點到為止的信息搜查,相反的對香取組長下死手,明明是組織安排在警視廳的勢力卻沉迷賺錢,貝爾摩德都說她奇怪的程度。

    “如果康帕利就是G5的人呢?只要努力發展資金鏈,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就遲早能牽扯到組織里武器走私鏈的資金。同樣的猜想邏輯,從卡納迪恩手下瞞天過海、對兩儀當時的上司九山大智暗中救援的人,已知這是G5的人,那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是康帕利呢?

    “康帕利和卡納迪恩都在警視廳內有勢力,她伸手很方便。同樣的,因為她在組織資金鏈發展自己的勢力,已經到能主導重建資金鏈的程度。我原先也擔心,兩儀直接把U盤給FBI,會不會使給出U盤的G5機構的臥底變得危險。

    “但如果給U盤的人就是康帕利呢?她能推出頂替罪名的叛徒卡莎薩,順帶把自己的痕跡在重建資金鏈中輕松抹平。她確實有恃無恐!

    諸伏景光喝了一杯水壓壓驚。他沒有直接經歷零說的事情,但其中的夾雜著猜想的推理,讓他已經問不出別的問題,只能本能性地詢問道:“直接意識到康帕利可能是G5機構潛入官的契機是什么?zero剛才說的,似乎很多都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了!

    “最直接的原因啊……”降谷零的臉上浮現出又無語又好笑的神情,“最直接的原因是這一次的情報屋任務,‘用槍械走私犯來換兩儀的安全屋地址’。警視廳臥底固然也可以想報復,但還有一種可能,是康帕利近乎明目張膽地給G5抓人!

    諸伏景光沉默一瞬,輕聲道:“這似乎也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了!

    所以最直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

    降谷零移開紫灰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白茫茫的墻壁。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一次又一次回想著兩儀說的話。

    兩儀在日常相處中并不喜歡掩蓋情緒,說話說到興頭上會眉眼飛揚,淺棕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樣熠熠生輝,而她情緒低沉的時候,也十分明顯。

    她曾經說過一句話,[救下諸伏前輩是我強求的任務,我現在處事不密導致身份暴露,也可能影響到您。引發出的這些蝴蝶效應、波本先生可能面臨的不該有的身份危機,也都該由我終結。]

    笑彎著杏眼,語氣卻真心實意,眼底不容違逆的固執,令他在當時無法說出任何攔阻的話語。

    ……但他心中一直有疑惑,“救下諸伏前輩”為什么會是強求的任務,而“不該有的身份危機”,又真的是指他嗎?

    他從蘇格蘭身份暴露開始,就一直面臨組織身份的質疑和猜測。

    帶著肅殺氣息的身份危機無時無刻不在對他的精神敲骨吸髓,以至于他已經習慣被質疑,然后用輕飄飄的不在乎的態度應對,進而被人抱怨他不說人話的“神秘主義”。

    ……所以,強求的任務、不該有的身份危機,七分真三分假的話語,試圖勸說他同意的真摯語氣,是不是實際都指代的康帕利?

    他能清晰地闡述出自己的邏輯,但他無法開口。

    “一直認真回憶兩儀的話”,這句話無法用理智客觀的角度表達。

    降谷零擰起眉,好半晌才移回目光,選擇直接說結論:“康帕利在警視廳內有勢力,但還有一股能查出兩儀安全屋位置的勢力,兩儀現在想去聯誼,是不是又甘愿康帕利的馬前卒,打算用自己做誘餌,釣出那一股組織的勢力?她是打算再跳一次海嗎?”

    “齋藤身上確實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去參加聯誼也是其中一項,不用急著幫她圓理由,”諸伏景光語氣輕松地提醒道,“不過沒關系,可以慢慢觀察,反正她這個位置能得到的機密,肯定比卡納迪恩少!

    降谷零無語凝噎……這句安慰的話有效過頭了!.

    兩儀繪川無聲嘆息。

    鈴木確實沒有當她的保鏢和司機。但她還是多了個不請自來的保鏢。

    自稱姓飛田,卡著下班后的時間點送檔案。

    他帶著金屬制黑框眼鏡,眉毛粗糲,面容剛毅,穿著板正的西裝,不茍言笑,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標準的社畜模樣。

    ……然后一本正經地表示,想來參加聯誼。

    鈴木都噎了一下,才拋給她一個“這個人不會是為了追你才試圖擠進聯誼吧”的疑問眼神。

    她直接扭開頭當沒看到,但風見沒法回避,愣是頂著這樣的八卦目光發出請求,直到鈴木同意為止。

    不知道怎么評價,只能說,辛苦風見了。

    風見開車,在車上簡短敘述他來的原因——降谷先生。保護和監視都明明白白。

    兩儀繪川沒有意見,她甚至直接讓風見多盯著一點那位姓鈴木的公安。相比于她這個被社交禮儀架去參加聯誼的人,明顯是硬邀請別人去參加聯誼的人比較奇怪。

    風見的出現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兩儀繪川將注意力移到其他人身上。

    誰才是被鈴木盯上的人?

    聯誼的地點是在一家很小很偏僻的日式清吧,木柜木桌木地板榻榻米,音響里低聲放著分辨不出歌詞的淺吟低唱,店里根本沒其他人,只有柜臺旁跪坐著一名調酒師兼老板。

    等鈴木帶著檔案室里的其他四個人來,西服都沒換,就開始就著一小壺日本清酒和一盤小菜閑聊說笑,兩儀繪川才悄悄投去目光,安靜聽著。

    ……有點長見識了。

    與其說是聯誼,不如說是找個地方聊天。

    把身份從有工作的社會人士換成同班學生,把地點從清吧改成奶茶店……

    嗯!同樣毫無違和感!

    兩儀繪川就像是剛轉學的學生一樣,給自己點了一杯清水,偶爾抿一口,看著鈴木長袖善舞,和其他人聊天。

    結合白天的自我介紹,她把這些檔案室的同事都認了一遍。

    第一個同事,男性,喜歡賭馬,兜里放著收音機,一邊和鈴木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賭馬的話題,一邊還不忘聽耳機里的比賽動靜。小賭怡情,但據他自己炫耀,他剛在上一周一不小心賭贏了一次大冷門,直接賺了五年的工資,現在有打算寫一本書,名為《賭馬的哲學》。

    第二位同事,女性,一進門就說自己八點要離開,因為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其他事項安排。但再聊幾句,借著一小杯清酒,她的焦慮就傾吐而出,很常見的那種,“結婚之后到底要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鈴木再請求她晚一點離開,八點實在太早,她猶豫一下就同意了。

    第三位同事,男性,喜歡一個三次元少女元氣偶像,手機屏保和手機殼都是她,聽完第二位同事的問題后,露出滿意而夢幻的笑,“她才不會談戀愛呢嘿嘿”。鈴木笑瞇瞇地和他說自己有這個偶像的握手券,這位同事瞬間肉眼可見地興奮,詢問鈴木要用什么和他換。

    第四位同事,女性,不賭馬沒戀愛不追星,聽其他人聊了一會兒天后,實在提不起興趣的模樣,直接掏出手機開始打游戲。兩儀繪川撇了一眼,一瞬沉默。

    ……嗯,是她之前收購的那款游戲。

    如果是她收買這個同事,她可能會遞出一個滿練賬號。

    但是,什么樣的人會被鈴木收買呢?

    兩儀繪川打算再觀察觀察。但臉頰已經被酒氣熏出微紅的鈴木笑瞇瞇地看著她:“齋藤長官,只聽不說也太過分啦,稍微也聊一點吧?”

    焦點一下子就移到她的身上,賭馬公安都摘下耳機:“至少給齋藤女士一個聊天的話題吧?她應該對賭馬不感興趣!

    追星公安看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齋藤小姐有喜歡的藝人嗎?”

    備婚公安也滿懷希望地看向她:“齋藤長官有結婚的計劃嗎?你男朋友對你好嗎?”

    氣氛到了,連沉迷打手游的公安都抬起頭,符合氣氛地問一句:“齋藤前輩打游戲嗎?”

    風見裕也嚴肅地皺起眉,坐直身體就要攔著這種軟性逼問——這種社交根本就是精神審訊。

    但兩儀繪川悄悄按住風見裕也,小幅度地擺了擺手。

    她對檔案室的工作沒有執念,隨時接受工作調動,風見直接把這次聯誼搞砸了她都沒意見。

    但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能敷衍過去的事都不是事。

    第46章  密碼確認

    兩儀繪川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不賭馬, 對沖野洋子小姐比較有好感,沒心思打游戲,也沒空談戀愛。喜歡的人, 有,但因為工作不太穩定,不確定自己能在檔案室待多久,會感覺不太方便表白吧?……不好意思,我去一下衛生間。”

    她畢竟提到了戀愛不順利這回事, 再沒眼力勁的人,也都不會阻止她, 問“長官為什么忽然要去衛生間”。

    輕松脫身。

    兩儀繪川站起身時, 含笑的目光輕飄飄地投向鈴木。她來參加聯誼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一個人。

    鈴木悶不做聲地低下頭。

    等她推開門,步履輕盈地走到走廊上,就隱約聽見屋內鈴木和其他人的對話,“是……不好意思,人有三急, 我也去一下衛生間。”

    隱晦的邀請,有時候只需要一句“你有兩層身份”。

    有時候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只需要一個眼神.

    清吧里面沒有任何一個角落適合聊天,直到走到停車場后, 兩儀繪川才左右打量, 勉強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上淺淺縈繞酒氣的鈴木。

    “你對我有意見, 是不是因為, 如果我沒來,檔案室課長的位置就會是你的?”

    “……”

    鈴木沒有回答, 停車場的燈光昏暗,照得他的臉色像是地府里的鬼魅。

    兩儀繪川完全沒有害怕,甚至感到荒謬級的好笑。

    她一開始看朗姆短信的時候嚇一跳,很有一種“我身邊難道都被組織臥底淹沒了嗎”的恐怖感。但現在回過神來,她懷疑朗姆也在背地里吐血。

    ——好不容易在警視廳內收買一個公安警察,許諾升職加薪才哄得對方為自己辦事,結果和康帕利職權重復,并且被康帕利穩壓一頭。

    ——這不是白收買了?

    鈴木什么都沒說,用沉默和她對抗。

    兩儀繪川也不在乎,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完全理解,更何況她是玩家,而面前的人是不知道什么運行邏輯的NPC,甚至可以稱得上物種有別。

    “你要明白一件事,”兩儀繪川平淡地陳述事實,進行交流“針對我沒有意義,你現在的任務是收買一個人吧?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工作,得到你該得的獎賞。你現在的收買到什么進度了?”

    “是,原本那位說機械音的大人說,課長的位置是我的,他也安慰我,說您不會影響到我日后的升遷,甚至是我的考核官,”鈴木沒有理會她最后的問題,露出最本真的猙獰笑容,“但我就在想,您憑什么就能成為我的考核官,還占據了我心心念念的位置——就因為您和那位機械音大人關系親厚嗎?”

    兩儀繪川聽著,分出余心判斷鈴木對她的了解——鈴木既不知道她是康帕利,也不知道她是綾田乃至于波爾多紅?梢詴簳r松一口氣。

    鈴木對她的心理反應毫無察覺,只壓低嗓子,咬牙切齒地說著:“就因為考不上職業組,沒有背景,即使屢獲嘉獎,升遷速度也低別人一等。你們真的比我強嗎?未必吧?”

    兩儀繪川心底暗嘖一聲。

    她原本還想直接從鈴木口中套出他打算收買的對象,不過從鈴木現在怨氣纏身的狀態看,他顯然不會愿意說了。

    果然——

    “考核官大人,猜猜我今晚要收買誰吧?”

    鈴木擺了擺手,以一副酒醉的姿態,搖搖晃晃地往清吧走去,邊走邊哼笑著。

    “他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考核官大人您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

    兩儀繪川打開副駕駛座,拿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給自己喝兩口,同時心念急轉。

    她要什么?她就想認真玩柯學紅黑游戲,完成主線任務,拿到游戲公司宣稱的神秘獎勵。

    鈴木根本是在挑釁,她現在該怎么辦?

    如果她徹徹底底是警視廳的人,她可以直接把鈴木抓去公安審訊室,不管鈴木想收買誰,都直接審出來了事。

    如果她徹徹底底是組織的人,她也可以直接隨便捏個理由,把鈴木丟去組織審訊室,只要她自己完成后續的收買工作,組織肯定不會有意見。

    但她兩邊的身份都不純粹,于是兩種做法她做出來都有難度。

    如果到了一定要做什么的一天……

    門外有其他人靠近的氣息。兩儀繪川立刻暫停思索,朝外看去。是風見裕也。

    風見裕也對著車窗俯身說著:“綾田,他們收攤了,我們也走吧?”

    兩儀繪川問道:“他們有開第二攤嗎?”

    正常工作聯誼,第一攤是社交禮節,第二攤才是關系好比較想繼續聯誼的人續攤,去其他地方再喝一杯。如果鈴木想收買人的話,第二攤可能是重點。

    “沒有,”風見裕也嚴肅道,“明天還要上班,喝到半夜像什么話!”

    兩儀繪川敗給這位嚴肅的同僚了,立刻請他坐上駕駛座開車。

    風見裕也開車相當穩健,并不顛簸,也完全不會暈車。她能讓大腦思緒集中,繼續思索著。

    所以鈴木打算收買的人是誰?

    那個沉迷打游戲的公安可以排除。剩下柯學三選一:賭馬公安、備婚公安、追星公安。

    這三個人的收買點都十分顯眼:好賭的人容易被刺激引誘,焦慮的人容易被安撫欺騙,而追星的人……如果那顆星星觸手可及。

    風見把車開到目的地——米花町二丁目別墅區街口。

    兩儀繪川幫他叫了一輛計程車并付上車錢,目送他遠去,站在夜風中吹了一陣兒涼風,攏起順滑的長發,發郵件給鈴木。

    【你想把三個都收買了,而今晚就能成功的,是那個追星的公安,是吧?】

    對面很快回復消息。

    【……不愧是考核官大人。】.

    兩儀繪川回到住所。

    她在買下這棟住宅時,做了不少裝修工作。其中一處改裝,是增建一間地下室,參考警察廳安全屋的設置,遮掩加鎖。

    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地下室時,能沉浸在令人安心的寂靜中。

    空氣中有淺淡的打印機油墨氣息,并不濃烈,恰到好處。

    兩儀繪川靠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坐直身體,摸到開關鍵,打開燈。驟然明亮的光線有些刺目,她瞇起眼,適應燈光,也適應重新變亮的空間。

    狹小的黑暗固然能帶來安全感,但在明亮的光線中,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好。

    拉開地下室的裝飾性窗簾,她的淡棕色眼眸中映著滿滿一面的鐵皮柜,還有柜子里一排排整齊碼好的牛皮袋。

    這些牛皮袋里,全都是她認為需要收集留意、信息更新的資料和證物。

    她從【公安公職人員】那一排的柜子里抽出一袋新的牛皮袋,在封面上用油性筆寫上【鈴木大介】四個字,接著用紅筆標注“實為組織臥底”,之后從打印機里抽出一張A4紙,開始手寫他的個人信息。

    要想辦法對付他。

    殺了他是下策,朗姆畢竟是二把手,發展下線的速度非?欤荒鼙WC自己能在不留痕跡的情況下都殺干凈。

    那么,收買嗎?

    每個人都可以被收買,只要利益足夠。鈴木大介也是,他目前要的利益其實很簡單,檔案室課長的位置。相當好解決。

    她自己其實也很好收買,她要的甚至更簡單。

    如果給她一萬點技能點,然后和她說,“請殺掉降谷零”,她說不定……哦這個不行,被別人知道她在玩游戲,就已經意味著游戲游玩的挑戰模式失敗。

    但收買鈴木大介同樣沒有本質意義,她需要弄明白的東西,本質是朗姆在警廳的初號內線。

    朗姆現在重新在警廳發展幾個人了?

    不能了解這一點的話,直接急吼吼地對鈴木大介使力,那才是失卻方向,讓自己陷入困頓。

    ……另外,她還有個更大的路線要弄明白。游戲路線。

    她現在是組織派往公安的臥底,但本質是G5機構的合作人,現在的核心任務是查出組織的武器走私鏈。

    組織在公安里安插幾百個臥底,乃至于把白馬警視總監都威脅變成組織的人,其實都和她這個G5臥底沒有關系。

    今晚參加聯誼,她可以自我安慰說,是朗姆要求她去的。但她不能否認,自己終究是有點著急了。現在想想,降谷先生確實說她可以去,但她不管去還是不去,都應該做好更主動的心態、和更充足的準備。

    并且,朗姆不是發布任務的機器,朗姆其實暗地里希望她回去管研究所,不吝惜于給她挖坑——研究所里能治好他眼睛的藥物,才真正符合他的利益。

    她如果完全聽組織的話,遲早會把自己作為臥底棋子的價值消耗殆盡,最終只能回到組織。但試圖稍微給組織添點麻煩,幫公安再抓點臥底,也不是正途。畢竟在公安眼里她也是臥底。

    她原先是有新手保護期的,在組織眼里,她臥底進公安,又被公安安排進一家公司臥底,結果那公司是組織的公司。那時候,她和公安走得近很正常,因為她臥底在公安;她和組織走得近也很正常,因為她同時臥底在組織。

    新手保護期不可能永久,她現在回到公安,游戲也進入到了新的階段。

    兩儀繪川邊想邊寫,草草寫完一頁,順帶給鈴木大介畫個惟妙惟肖的頭像主視圖和左視圖,檢查文字資料確認無誤,塞進牛皮袋。再把牛皮袋塞柜子里。

    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然后摸出手機。

    毛利偵探:【他沒有去任何其他場所,直接去的地址[xxxxx]。我會按你的要求盯一晚上,確認你這位朋友的戀人在外有沒有野女人或者其他奇怪的地方。最后確認一遍,如果有看到女人或者其他奇怪的人,不要上前,只遠遠拍照發給你,是吧?】

    兩儀繪川:【是的,辛苦你了!

    毛利偵探:【哈哈哈不辛苦,為給錢大方的雇主干活,哪里有辛苦的。】

    毛利偵探去盯著那個追星公安的房子,他的基礎能力沒問題,暫時可以等明天的反饋。

    下一條郵件。

    朗姆:【鈴木的效率很高,你明天可以驗收第一個成果了。】

    兩儀繪川現在沒有和朗姆打電話聊天套情報的心情,回復一句【收到】就算已讀。

    明天驗收成果是吧?好好好。

    看看轉業的前警察毛利偵探能不能看出點東西來吧。

    她把手機放回衣服兜里,走到地下室門口,面對著安裝只剩下最后一步的密碼鎖,站定。

    密碼鎖中已經和其他設備鏈接好,密碼輸錯三次,地下室的一切東西就會自動燒毀。在非常時期,可以通過迅速輸錯三次密碼來把現場迅速收拾干凈。

    現在,密碼填什么,她還沒能確定下來。

    需要一個她自己記得住,有象征意義,不會輸錯,其他人也很難輸對的密碼。

    但如果在必要情況,真的需要其他人進入這間地下室時,又要給別人輸入正確的可能性,所以不能太復雜。

    她讓大腦放空了一會兒。

    “嗯……這一定是可以記住的,簡潔明快的密碼。可以和霧美沙說,這個密碼的正確答案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保證她不會記錯……”

    兩儀繪川伸出手觸上密碼頁的時候,眼睫微顫,咬住下唇,目光飄忽著像是做壞事不敢承認的小孩。

    然后,迅速敲下三個字母。

    R、E、I。

    確認。

    第47章  六人戲幕

    正常情況下, 臥底的復職審查會長達一年,如果情況特別復雜的,兩年, 三年,甚至就此冷藏,都有可能。

    一方面讓臥底休息,緩解心理壓力;另一方面,也是更冷酷的原因, 是做好背調,確認這個臥底, 并不是被對面陣營策反, 反過來釘入己方陣營的釘子。

    除此之外,臥底期間是否有犯下未經報備的犯罪事件,是否有對犯罪分子容留遮掩的行為等等,都是審查的范圍。

    臥底回歸后,得到的絕對不只有鮮花和掌聲。很多人得到的會是完全相反的待遇。

    兩儀繪川能在結束臥底工作的一個月后,就去警視廳檔案室坐著, 已經是相當優渥的待遇!蛟S有看在那一千萬美元和貝爾摩德親自追殺的份上。

    兩儀繪川戴上墨鏡和燦黃色的鴨舌帽,整張臉只露出下巴尖,走進警察廳,直接刷卡上到7層。

    她要去7層的詢問室, 接受上級對她的日常詢問。

    詢問內容包括她的過往工作概述、日常生活、心理狀態, 以聊天形式為主,一般會聊半個小時左右。

    如果放松狀態聊, 半個小時的時間很短, 約等于走個形式。但如果有要隱瞞什么,那這半個小時, 大腦急速運轉,體驗堪比上刑。

    作為游戲體驗,那是相當刺激。

    金發深膚年上上司半小時正裝殘酷拷椅監控審訊.avi

    ——劃掉。

    降谷先生平常不會詢問她什么東西,半個小時完全是簡單輕松的閑聊。

    但兩儀繪川今天剛走進詢問室,摘下墨鏡和帽子整理頭發,一抬頭就撞上降谷先生站在監控器前,平靜凝視向她的紫灰色眼眸時,她內心生出有些奇異的坐立不安。

    詢問室的門在身后自動關上。

    屋內的光源是未經修飾的白熾燈,幀率似乎有點低,有些白慘慘的晃動感。

    她安靜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眼見著降谷零一一關上監控器,坐到她的對面椅子上,朝她露出一個游刃有余的笑。

    他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更傾向于灰紫色,有些令人戰栗的暗晦。

    兩儀繪川的內心已經被驚恐刷屏了,波本先生為什么會出現在警察廳!

    所以突然發生了什么?琴酒攻入警察廳了?

    降谷零敲了敲桌子敲回她的注意力,笑著歪了下頭,語氣輕松地問她:“昨晚聯誼玩得怎么樣?”

    兩儀繪川垂下眼,心念急轉之余,不忘實話實說:“就那樣,其實沒什么意思……”

    降谷零接著問:“聯誼上有要求喝酒嗎?”

    好奇怪的問題。“沒有!

    降谷零繼續追問:“冒著可能被發現的危險參加昨天的聯誼,關于那個潛藏在底下、你說和康帕利不同源的組織勢力,有什么線索嗎?”

    兩儀繪川一愣,降谷先生這么問,是因為他發現了什么?

    不過,她確實不知道鈴木的上線是誰。聯誼在昨天晚上發生,事情倉促,她也還沒來得及整合更多情報。

    現在依舊是可以實話實說的部分。

    兩儀繪川做出判斷,回應道:“沒有什么線索!

    降谷零露出鄰家哥哥似的清爽笑意,像是拽住她的書包帶詢問她今天為什么遲到一樣,用輕松而開明豁達的語氣做出判斷:“所以你果然能區分康帕利的勢力和其他的勢力!

    兩儀繪川的大腦神經猛得一跳,剛想辯解,說一些類似于“我不能區分,只是康帕利需要掛懸賞,能知道安全屋地址的是另一層力量”的話。

    但即將開口的前一秒,她意識到這是負隅頑抗。

    ——她前面的回答,下意識忽略了聯誼場上有康帕利的人的可能,也下意識忽略了康帕利的危險性。

    并且,這才過一個晚上,她是怎么才能確定,聯誼的那些人沒有康帕利的額外線索的?

    降谷先生或許已經發現了什么,于是把她關在這樣一個密閉環境中制造壓力。她又確實經驗不足,三句話就露底,完全讓自己處在危險境地。

    降谷零還笑著對她彎下灰紫色的下垂眼,笑意十分純粹無辜,顯得隱瞞信息的她罪大惡極:“兩儀,請麻煩你對此做出解釋!

    ……難道是她康帕利的身份已經被發現,降谷先生這是在等她坦白從寬?

    ……不,不對?隙]到這種程度。

    ……并且別做夢了,自己一旦被發現康帕利的身份,絕對不會有詢問室私聊的溫存待遇。

    所以,降谷先生現在查出了什么?讓他開啟這間詢問室的契機是什么?他又想從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話?

    她剛休假九天回來,上班一天。上班的時候什么也沒做,只有下班的時候參加了聯誼。

    果然還是參加聯誼激發了矛盾。

    福禍相依,如果不是參加聯誼,被忍無可忍的降谷先生拎來詢問,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會讓降谷先生懷疑康帕利的破綻。

    降谷先生并不是會因為孤立的一句話就追根究底的人,她一定還有其他她自己沒察覺、或者察覺了也沒法補上的漏洞。

    沒有讓降谷先生陳列那些漏洞的必要,現在直接進入亡羊補牢的階段吧。

    降谷先生的話題重點是潛藏組織勢力的線索,這同樣是她的目的。而他又問康帕利……

    兩儀繪川心念急轉,精神高度緊繃,只喝了咖啡加糖的胃開始鼓噪跳動。她仿佛又接了個緊急任務,情況堪比需要兩分鐘時間攔住諸伏開槍!

    她已經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并不擅長說天衣無縫的謊言,相比之下,“說出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轉移對方重點,進而模糊自身矛盾點”,是比較簡單,她也比較常用的方法。

    這樣的方法對其他人來說十分夠用,諸伏前輩、赤井、琴酒、皮斯克、貝爾摩德還有其他人,都成功被轉移注意力。他們本來也都有更需要關注的事情,并不會在意她身上一點點微妙的地方。

    但降谷先生不行,他的觀察力敏銳,記憶力很好,聯想能力和洞察能力又都高得驚人。

    用奇特的話題試圖轉移降谷先生的重點,結果只會有一個:重點消息被降谷先生輕松消化,然后他繼續對自己的矛盾點窮追猛打。

    兩儀繪川悄悄和自己說,圓謊話會相當痛苦,對降谷先生,除非萬不得已,最好都只說真話……就算是選擇性的真話,也最好是真話。

    頭腦發熱,口干舌燥。天臺沒有水,詢問室也沒有水,能不能在談話結束后有喝水的自由,就要看她接下來的回答。

    重點是康帕利。

    “我確實能區分出來,不只是因為安全屋的事情,”兩儀繪川仔細端詳著降谷零的神情變化,斟酌著話語,往下選擇性坦誠,“……好吧,其實因為我和康帕利還有聯系!

    降谷零語氣平靜:“繼續。”

    “……康帕利其實是G5機構的合作人,代號金帛!

    真話不好說,她也不知道降谷先生推斷到什么地步。于是,緊張和焦慮,像是大力扼住她脖頸的手。讓她不敢說出任何一句多余的話。

    于是,說完這句話后,她無話可說,只能沉默。

    降谷零凝視著她,面容嚴肅,眸意鋒利,氣勢凜然不可侵犯。

    他已經不用開口審問什么,真正的犯罪分子,面對這樣的警官,情緒已經會極端化、崩潰化。

    但降谷零最終還是問出口:“那你平常怎么和康帕利對話?”

    兩儀繪川肉眼可見地松一口氣。蒙對了!“康帕利是G5的人”,這是降谷先生想驗證的事情。

    降谷先生開始拋出問題,停止自己給予的壓力。這意味著,后續問題,都可以回歸正常的詢問和回答節奏。

    兩儀繪川放松不自覺繃緊的脊背肌肉,老實回答:“一般是聯系一位名叫霧美沙的聯絡員,降谷先生需要她的郵箱號嗎?”

    “嗯,發我一份,”降谷零又敲了敲桌子,“為什么沒有和我匯報她的身份這種事情就不用提了,如果你之前的上司九山是組織臥底那康帕利已經暴露,而如果赤井和FBI匯報我的身份那我會直接殺了他!彼路鹗菫榱私Y束話題,問一個簡單的問題,“我只想問——康帕利知道我的身份嗎?”

    兩儀繪川思索片刻,猶豫著小聲說:“我沒有從任何角度、直接或暗示地和她說過你的身份。”

    但康帕利知不知道?不要問兩儀繪川,兩儀繪川不知道,也不該知道。

    “那就算了,”降谷零彎下眼,輕松地站起身,重新打開監控器,開始計時,“你早飯吃了嗎?”

    “糖分攝入量是足夠的……”

    “是只有糖分攝入的意思吧?”

    “哈哈……”.

    兩儀繪川之前也聽說過一點詢問室的威名。

    詢問室里的東西太空了,時鐘,攝像頭,桌椅,詢問人,白墻。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曾經有人說,“我原先以為我的意志力很強,但坐在里面的時候,我無法克制自己把所有自己知道的東西傾倒出來的念頭,因為坐在里面太壓抑太痛苦了”。

    那個人的痛苦和壓抑兩儀繪川不知道,但半個小時下來,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疲累。

    降谷零在真正意義上的有效詢問,只有最開始的五個問題。后面都只是閑聊。

    “有一家清吧還不錯,私密性很好,地址我回頭發你。如果你想聯誼放松心情的時候可以去這家清吧!

    “那會偶遇降谷先生嗎?”

    “確實有可能會!

    大概就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但緊繃的精神,直到降谷零表示“時間到了”,才真正放松下來。

    兩儀繪川站起身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精神恍惚,差點沒站穩。還是降谷零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才讓她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去。

    不免又道歉一輪,被降谷先生提醒“還是得好好吃早飯”,才真正重新戴上墨鏡和鴨舌帽,悄悄離開警察廳。

    她還要去檔案室上班。

    警視廳就在警察廳隔壁,走路十分鐘的距離。但檔案室在單獨的一棟樓,警視廳后面,還是開車停過去方便點。

    兩儀繪川去地下停車場,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陣和降谷先生剛才的聊天。

    嗯,沒露什么漏洞。

    緊繃了半個小時的大腦神經緩緩放松,像是疲累后讓自己泡入溫泉,蒸汽晃晃悠悠往上飄,她的思緒也飄飄忽忽如飛云端,放空腦袋,然后產生奇特的舒爽感。

    ……不,她泡溫泉的經歷有限,果然還是“坐在電腦前打完BOSS后看著勝利結算頁面發呆”這樣類比,更符合她的現在狀態。

    ……降谷先生在她心目中已經徹底變成BOSS的形狀了嗎?

    兩儀繪川啞然失笑,下意識檢查了一下車,然后才開車前往檔案樓。

    檔案樓一共六層,兩儀繪川是在第三層上班。她的大腦還在半興奮狀態,沒能完全緩過神。于是走樓梯到崗。

    遲到了五分鐘,但檔案室這種養老崗位,遲到十五分鐘內都沒人管。

    檔案室外的走廊很平靜,因此額外的視線都顯得突兀。兩儀繪川目光移去,視線來源是迎面朝她走來的同事。

    是古川野光,她為了方便記憶,直接稱呼為“追星公安”的一位。昨晚三選一中,她猜測他最有可能第一個出事。

    在昨晚,他的外形、氣質和能力都還是平凡的,不會因為太過顯眼被拎出來當靶子,混在蕓蕓眾生中很安心。

    但今天再見到他時,他身上多出了一股讓人牙齒打戰的力量。偏灰色的黑眸里滿蘊著瘋狂毀滅,眉間不自覺擰著,結合眉尾新添的一道血痕,面龐隱隱縈繞煞氣。

    這樣的煞氣遠遠不及琴酒,甚至不及認真狀態的伏特加。兩儀繪川依然能平靜對視,嘴角揚起客氣而甜美的笑,頷首說聲“早上好”。

    “早、早上好……”追星公安身上的煞氣似乎在日常中一剎那褪去,臉上五官一瞬扭曲猙獰,痛苦掙扎。

    但他的神情最終被恐懼和瘋狂掩蓋了,他瞳孔緊縮,又竭力瞪圓眼眶,壓低聲音宣布道:“齋藤長官,我……我昨晚和我喜歡的偶像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真的壓得很低,即使走廊空曠也無法發出回聲。

    但他說完后,似乎回想到什么,隔著布料抓住兜里的手機,瞳孔開始震顫,下意識回頭看向無人的身后,仿佛有誰一直在凝視著他。但身后空無一人,他的行為顯得神經質。他只能掩飾地低下頭,繼續朝走廊盡頭走去。

    他的手機里,有一條郵件。

    【你進檔案樓三層后,和見到的第三個人宣布,“我和我喜歡的偶像在一起了”,證明你對她的喜歡和對我們的臣服——我們的人會收到反饋的。】

    監控,探測,注視。即使是在公安內部,依然無孔不入,有如附骨之疽。

    “……”

    兩儀繪川看著追星公安的背影,過興奮的大腦迅速冷卻。

    她的手機里有朗姆的郵件,【明天驗收成果】,原來是這樣驗收成果的嗎?

    非常……簡明,有效。

    她垂下眼,給朗姆回復:【已經成功驗收!

    她不急著走進儲物室放置個人物品,先轉去衛生間,打開另一部手機。她在快一個小時前,前往警察廳的時候,并沒有收到毛利偵探的任何反饋。

    現在……好,沒問題,多了一條新郵件。

    毛利偵探:【我監視了一整個晚上,他的房間門口并沒有其他任何人進出。早上詢問物業后,物業表示他一直是獨居。你的那個朋友是真的和他在談戀愛嗎?不會是網戀之后搞錯人了吧?】

    兩儀繪川默默回復:【謝謝,我會去確認一下。】之后給毛利小五郎轉尾款,刪除郵件。

    毛利偵探沒能查出東西,她有點失望,但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組織做事有三種風格,一種是琴酒常用的燒殺放火,用鮮血遮掩一切痕跡;一種是朗姆的“可能會影響小孩子,先撤”……這種還是先姑且無視吧;一種是貝爾摩德用過的,調查背景,挖掘矛盾,然后兼職殺人導師,遠程指導,片葉不沾身。

    這位追星公安遇到的,大概是第一種和第三種的結合。

    收買的具體計劃還不知道,但能確定的是,鈴木這個新晉組織成員可真夠狠的。

    兩儀繪川打開部落格的搜索功能。搜索那個偶像的消息。

    【少女偶像松岐美菜子因身體不適,臨時取消直播電視節目,水無憐奈臨時代班,雙方粉絲進行親切問候!】

    【小道消息,松岐美菜子實為失蹤,18歲芳齡少女如何才會杳無痕跡?經紀公司已雇傭5名私家偵探前去搜尋!詳情請戳——】

    兩儀繪川終究還是無奈地嘆息出聲。關上手機,打開衛生間的門。

    毫無疑問,組織的陰影在悄無聲息地吞噬著一切,不管是心懷僥幸的冒進者,還是純然無辜的普通人。

    感受到了,身為臥底,只能目睹一切,卻礙于身份不能立刻動手的無力。

    幸好她本質是游戲玩家,她能做的事情,終究是能更多一點。

    不過,在這之前,手機還是先放回車上吧,儲物室可能并不安全.

    鈴木非常能做事。

    兩儀繪川結合人力和高科技的力量,只能判斷出,追星公安現在也還沒能直接接觸到那位少女偶像。他們見面是靠視頻。

    現在能保證的只有一點,那少女偶像還活著。其他的?都還沒有頭緒。

    鈴木現在可以動用組織里的多少資源?連這一點都顯得格外莫測。

    不僅如此,三天之后,她見到了被催化完全,失魂落魄的賭馬公安。

    賭馬公安一開口就找她借錢,在她拒絕后,唉聲嘆氣地表示自己一定能扭虧為盈,請求她務必借錢給自己。

    十分標準的賭徒樣貌。

    到上班摸魚的時間段時,兩儀繪川就看見鈴木抱著一杯保溫杯,找她聊天并喝茶,并且用非常自然又得意的語調說:“收買他也很容易,人性卑劣,令人慨嘆……不是嗎?”

    兩儀繪川問:“他現在欠了多少?”

    鈴木抱著保溫杯悠然地笑,半黏在頭皮上的頭發折射出油光,“還行,一千萬日元!

    兩儀繪川點點頭:“那確實還行!

    鈴木原本志得意滿的笑容悄悄噎住,保溫杯拿在手上,半晌也沒喝一口。

    兩儀繪川其實確實想和鈴木多聊一聊的,鈴木的上線、少女偶像的所在地、他自己想要什么,朗姆對他的后續工作安排……她想問的不少。

    但鈴木在一千萬日元帶來的僵停時間結束后,就合上保溫杯,笑容虛偽地問道:“考核官大人,如果一千萬不夠多的話,那您是否有打算見見他,讓他還錢……或者多欠點錢?”

    “欲速則不達,”兩儀繪川搖頭,她肯定不會用康帕利的身份見檔案室的同事下屬,而鈴木的方法和方式在她看來也太激進了,“沒必要這么快,還是慢慢滲透吧?”

    鈴木意味深長地盯她片刻,之后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說道:“你做不好,不意味著我做不好!

    兩儀繪川:“……不好意思,你加油!

    等鈴木趾高氣昂地離開后,兩儀繪川禁不住在心底下嘖了一聲。

    鈴木的做事效率確實高,高得離譜,也充滿銳氣。但與此同時,他也是真的魯莽。

    他這種性格特質,遲早會暴露,萬一被活捉而沒有被組織及時滅口,那他就可能直接把自己供出來,讓自己只剩下狼狽逃回組織的一條路。

    朗姆,好狠一上司。把她的“上級”身份告訴鈴木的時候,是不是就想到了這樣的發展?

    直接干掉鈴木也沒什么用,在不知道朗姆是怎么在警視廳內安插臥底的情況下,干掉鈴木,只是拔自己的視野,讓自己的結局從“被鈴木賣掉”變成“不知道被誰賣掉”。

    先把鈴木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吧,這樣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說不定能給她驚喜呢?.

    有馬勇太郎,警視廳某秘密檔案室在職警察,最近的新愛好是賭馬。

    其實,相較于賭馬,他對新來的齋藤上司更感興趣,或許是直覺。

    首先沖入虹膜的是漂亮,平靜冷淡時的高傲漂亮,還有客套微笑后一瞬間鮮活明妍的可愛漂亮,仿佛連棕栗色的發尾絲弧度都恰到好處。

    但漂亮只是一瞬間,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上司那股不理人的勁。

    不是冷若冰霜的那種不掩飾的冷淡不理人,上司甚至是會笑著打招呼的那種,脾氣是很好的那一檔了。

    但他總有一種感覺,上司用淺棕色的眼眸看向他時,有時候會像是看著一些……貓貓狗狗?花花草草?總之不是像看人。

    他之前就總是因為看人的直覺很準,被上級多次表揚,累增功勛,現在檔案已經移入警察廳,接受一些秘密任務。

    他現在的新任務,是當魚餌。

    因為卡納迪恩意外身死,警視廳內多了不少似有若無的觀測目光。上級判斷說,組織的勢力可能會試圖重新擴展下線,于是讓他挑一個顯眼并且看起來容易上鉤的愛好。

    他選擇了賭馬。畢竟他的名字里帶了一個“馬”字。

    一開始完全不懂買,以至于買了冷門,賺到了五年的工資,完全是意外之喜。

    所以,齋藤上司到底有沒有問題?他不敢確定,他打算后續悄悄觀察看看。

    他能確定的是鈴木有問題,因為讓他輸了一千萬日元的賭馬地點是鈴木推薦的。

    甚至,他詢問鈴木后,鈴木還直接承認,并提醒他,警察豪賭賭輸,因為一時還不上錢,被迫抵押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被發現會被免職,建議他做好思路轉變,收拾收拾準備見組織上司,大家一起發財。

    他“做好思路轉變”后,請求鈴木去見那個組織上司?上莻上司似乎沒有見他的打算。

    他的試探進程大概會在鈴木身上卡一段時間。

    近期發給飛田先生的匯報,估計都不會有什么大變化了。

    第48章  住宅鑰匙

    兩儀繪川今天也在地下室待著。

    電腦屏幕盡心盡力地發出瑩光, 顯示著一副簡易的東都市地圖。地圖上有綠點和連接綠點的彎彎曲曲的淺綠色的線,還有一個紅色的點。

    “檔案樓……家……檔案樓……兩點一線,甚至不去外面吃飯了啊。挺好, 省了不少事!

    兩儀繪川打印好這份追星公安的路線圖,塞進屬于他的牛皮袋里。

    繪制路線圖的技術難度很低,甚至有手就行——用鐵絲打開追星公安的儲物柜,拿出手機,直接裝入定位軟件就行。如果擔心追星公安沒帶手機, 可以在他的車上裝第二個定位器。覆蓋監控稍微麻煩點,不過她在檔案樓有查看監控的權限, 也能輕松解決。

    在成功駭入追星公安的手機后, 她如果愿意,甚至可以把他和少女偶像的視頻畫面都錄下來備份保存。但長時間錄屏容易電量損耗過快,并且畫面……她努力看了一點,實在一點有效信息量都沒有。還是得走別的路徑。

    賭馬公安暫時還是在自己借債的狀態,兩儀繪川就懶得多花心思了,只是看一下位置變化, 歸檔整理,就結束信息收集。

    手機發出特別關注的信息提示音,兩儀繪川打開一看,瞳孔微縮。

    【有泄露安全屋地址情報的內鬼線索了,F在在你家門口, 可以進門詳聊嗎?】

    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 這時候怎么可能有“不可以”的選項?

    她迅速把牛皮袋都放好,柜門關好, 窗簾拉上, 電腦休眠。離開地下室關好門。

    地下室的門外是另一間地下室,做雜物間用, 也胡亂擺了幾張桌子鏡子,看著亂糟糟的,讓人禁不住喪失踏足探索的心。地下室的盡頭有一道狹窄的樓梯,上樓后能到一樓的樓梯間,拐個彎就是客廳。

    客廳的視角,看不到一樓樓梯間。并且從正門進來的人,如果要上二樓客房,往往會走客廳角落的裝飾性盤旋原木樓梯,或者直接坐電梯。只要不是抱著搜屋的心態翻屋子,那連雜物室都不會涉足。

    兩儀繪川沿著樓梯走到三樓書房,打開監控看了眼,降谷先生的RX7車確實停在大門外。

    ……內鬼線索啊,應該不是她自己吧?

    兩儀繪川心下講了一句冷笑話,遠程操控院子外的電子鐵門自動打開。她思索片刻,從書房抽屜里摸出大門的電子卡,坐電梯下樓,給降谷零開門。

    等兩儀繪川接了兩杯冰水,和著大門磁卡一起擱在茶幾上的時候,降谷零也停好車,從地下停車場走到屋內。

    兩儀繪川把一杯水推過去,再把磁卡也推過去:“之后直接刷卡進門吧,”她猶豫片刻,索性把住宅一樓鑰匙的鎖從鑰匙扣上解下來,又道,“直接進門等,比在門外等方便很多,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時看消息!

    降谷零哭笑不得,只收了大門磁卡:“這是你住的地方,不是警視廳安全屋。我拿住宅鑰匙也太過分了。”

    兩儀繪川搖搖頭,笑彎眼道:“在抓住警視廳內鬼,組織覆滅之前,我所有住的地方,都只能算是暫住點!

    降谷零聽著一愣,也露出無奈的笑,這才伸手收下住宅鑰匙。

    鑰匙和鎖一樣,是他之前建議的合金質地,堅硬冰冷,然后被手心的溫度漸漸捂暖。

    送鑰匙只是插曲,兩儀繪川關閉系統【降谷零好感度+1,當前為51點】的提示,聽降谷先生說正事。

    “今天抓到的線索其實和你已經見過好幾面,姓鈴木,就是上次邀請你聯誼的那個人,他和你甚至在同一層檔案室上班。”

    “……他不知道我是波爾多紅。”這是實話。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想想……”

    兩儀繪川按捺住自己刷屏的內心,克制著不去想“鈴木到底干什么了怎么這就暴露了”這種無意義的吐槽,收斂心思,正常思考,正;卮稹

    “竊聽,跟蹤,容留他在外面和人接觸,直到查出他的上線是誰——我們的想法應該差不多?”

    降谷零沒有否認。在安全屋都會暴露的情況下,東躲西藏只是延緩再一次的暴露,不如主動出擊。

    只是他放心不下,要多叮囑兩句。

    “檔案室停車場給你常駐了一個監控器的觀看權限,可以直接查看有沒有人接近你的車。”

    “好的。”

    “吃食上以便當為主,其他地方不要逗留。隨時可以停止試探,居家辦公!

    “沒問題!

    “其他生活上的各個地方,也同樣都煩請注意安全!

    “謝謝你,”兩儀繪川眨眨眼,活躍一下氣氛,“非常感謝,這回沒有說‘我喜歡你’!

    降谷零公事公辦的嚴肅神情一剎那被仿佛四噸重的石頭砸碎,紫灰色的下垂眼瞪大了,驚異無比地看著她。

    兩儀繪川說出口后,也不免心虛目移,想了想,又理直氣壯地移回視線:“怎么了嗎?您之前說了兩次,我記仇。”

    降谷零被噎著說不出話,原本帥氣的臉龐五彩紛呈,簡直可以直接去兼職調色盤。

    但他的情緒激得快,收得也快,沒等兩儀繪川笑瞇瞇地端起水杯,他就已經重新露出笑,笑意溫柔到惑人:“我沒想到你能清晰地數出次數……那請麻煩你多記幾年仇了!

    這回輪到兩儀繪川的臉上露出驚異無比的表情了.

    要記什么仇?什么是記仇?記仇之后要怎么樣?

    很多問題都不能深思。

    但降谷先生明顯是和她商討正事的,鈴木的存在真的太突然了。組織的勢力在警視廳重新發展到哪個程度,波本和康帕利都還一無所知。

    要做好又一個僅次于警視總監的警視監被組織收買的可能性。

    降谷零還有事,往她的冰箱里塞一盤三明治,提醒她早飯要吃點東西不能整天咖啡加糖,就開車離開。

    兩儀繪川哭笑不得地答應下來,目送降谷先生的車離去。

    櫻花早已落盡,車輛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任何唯美的氛圍,兩儀繪川也沒有遐思。等車尾燈都看不見了,她狠松一口氣,讓自己靠坐在沙發上,放心地讓大腦運轉。

    她算是提前落子,唱了一出空城計。降谷先生手握鑰匙,對這棟住宅有天然信任值,更容易忽略地下室這個燈下黑。

    而住宅外圍……應該沒什么危險,畢竟對面住宅一戶姓工藤,一戶姓阿笠。

    都說在名柯世界住在主角旁邊很危險,但她是玩游戲欸——!

    另外,她還要做好降谷先生忽然決定收網,先把鈴木抓住,然后花費一秒鐘的時間就問出“齋藤就是我的上司兼考核官”的準備。

    降谷先生距離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只差一層窗戶紙了,這樣的感覺……相當刺激。

    她原先還想著,鈴木可能過一兩周才暴露,有緩沖時間。但現在,解決鈴木,讓鈴木閉嘴,成為立刻要做的事情。

    幸好,事情還沒有急切到卡納迪恩的程度,鈴木暫時被作為魚餌放入河中,而在漁手喪失耐心之前,都是她準備的時間。

    手機發出震動,兩儀繪川收回自己發散的思緒。但思緒艱難地多發散了一秒。

    ……對鈴木身份迅速暴露這件事居然只感慨了一句,她的心態真的,在經受磨礪后,有了長足的進步。

    打開手機。

    消息提示不多,就兩條,但每一條都很重要。

    ——定位軟件發出提醒,追星公安有異于尋常的行動路線。似乎是要往城郊去。

    ——鈴木給她發消息,請求她過來安慰因為婚前焦慮而借酒澆愁的備婚公安,最好是把這個人引導到某家牛郎店去,由某位特定的牛郎負責接待。

    這下怎么辦呢?兩儀繪川又喜又驚,無奈笑著,順手給手機轉了一個弧度漂亮的圈,再重新把手機抓住。

    都是好消息,但好消息堆在一起也會產生麻煩……她只有一個人,沒辦法一分為二,做好兼顧。

    一晚上連打兩個精英副本,游戲的關卡節奏真的合理嗎?真是的,有游戲策劃出來挨罵嗎?

    吐槽歸吐槽,時機稍縱即逝,沒有猶豫的可能。

    兩儀繪川立刻折返地下室打開電腦,查看追星公安的手機信息。

    十分鐘前,有匿名郵件給追星公安發郵件,地址在東都市郊某處偏僻的別墅區,允許他去見少女偶像。追星公安現在的定位方向也是在往那里去。

    確認無誤,兩儀繪川用追星公安的賬號密碼登陸部落格,撰寫博文。

    感謝鈴木送給他少女偶像的握手券,感謝命運,他現在就去奔向幸福。

    撰寫之后修改確認措辭,配上圖片,確認無誤,發送,設置追星公安的手機不再能接受任何郵件和電話。他還在開車,手機的唯一用途是看導航,路途還有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既是少女偶像的粉絲和經紀公司發現這條部落格的時間,也是她的活動時間。

    兩儀繪川轉去停車場,做好開車上路的打算。同時簡短地盤算一下如果有人看見她出門該怎么解釋——簡單,因為看到了追星公安的部落格。

    但兩儀繪川要怎么知道那個追星公安的目的地呢?就算是組織成員,也不能一下子知道啊!

    有一個人肯定知道——

    她打電話給收買追星公安的鈴木。等電話一接通,確認鈴木身邊沒有其他人后,她相當理直氣壯道:“現在立刻把古川(追星公安)的目的地發過來,我這邊得讓他閉嘴……為什么閉嘴?你看一下他的部落格,他明顯精神崩潰了,你到底是怎么收買他的?”

    鈴木似乎陪那個備婚公安喝了點酒,舌頭有些直,腦袋也一剎那沒轉過彎,沒有因為她的質問而生氣,也沒問她什么時候把備婚公安帶走,難得真的被嚇到,磕磕絆絆說了一通“怎么會他的心理能力怎么會這么脆弱”之后,特別老實地把地址報了一遍。

    兩儀繪川復述一遍地址,確認無誤后,就要求他繼續先敷衍著備婚公安。

    做組織外圍成員的滅口工作需要麻煩康帕利嗎?

    不需要,如果不擔心收尾不夠漂亮,可能會被公安掃出組織的痕跡,甚至可以只用一通郵件解決。

    兩儀繪川給朗姆發的就是這樣一封郵件:【鈴木收買古川失敗,古川即將暴露,鈴木可能連帶暴露,進而把我暴露出去,特申請滅口!

    雖然已經是大晚上了,但朗姆很快回了電話。

    他的背景音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但這回他也用上了機械音:“怎么就到了要滅口的程度?鈴木不是還招攬了個有馬嗎,也不堪用嗎?”

    兩儀繪川沉默一秒。鈴木能一秒暴露,她現在想想,有可能是因為有馬這位賭馬公安在釣魚……公安不可能都是廢物任憑被組織收買吧!

    她想了想,把部落格的事情簡單解釋一下之后,又挑了個對她來說更合適的理由:“他的方法太激進了,動靜鬧得比較大。并且,他知道我是組織成員后,已經把我當下屬使喚,要我去牛郎店了……”說著說著她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他膽子還挺大的!

    朗姆沒笑,電話傳來近乎寂靜的沉默,像是海上即將演化成臺風的低氣壓。幸好最終沒有臺風也沒有海嘯,朗姆只是輕笑一聲,“他對我也不甚恭敬。”

    兩儀繪川驚奇地眨眨眼,所以,剛才朗姆是在心底翻舊賬?

    那他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了。

    她忽然有了大膽的猜測,試探道:“我之前都已經猶豫要不要把他丟審訊室了,想到是朗姆大人您派過來的,并且直接把我的身份告訴他,看著脾氣一般但做事能力還行,才……其實今天報備說想滅口,我也挺怕您有意見!

    “我沒意見,”朗姆這才淡淡說道,“我原本想著,他好歹是卡納迪恩出事后,我親自發展的第一個對象,又有拼勁,算是個開門紅,沒想到中看不中用……讓他閉嘴吧,收拾干凈一點,有什么需要隨時可以再聯系我。”

    兩儀繪川答應后,掛斷電話,心下悄悄磨牙,又忍不住松一口氣。

    擔心鈴木有什么在警視廳內臥底上級的她,這段時間是和空氣斗智斗勇了。

    并且,朗姆或許未必是故意把她逼回研究所,畢竟真把她逼回去,她回去后不聽他的,把研究所轉手塞給貝爾摩德,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的話)。他或許只是單純試圖想自己挖掘警視廳眼線,而不單純依靠她一雙眼睛,然后翻車了。

    ……朗姆固然在羽田浩司的事情上翻大車,但他有單純到這個程度嗎?

    不確定,再看看。

    不管如何,朗姆的言出法隨依舊有效,警視廳內依舊只剩下她一個有效臥底。

    現在,該鋪墊的鋪墊完畢,該報備的報備清楚。

    接下來,就是讓動用組織力量,因此以為自己什么都能收買的鈴木感受一下,組織力量運用在他身上時候的“美妙”感覺了。

    很快的,一個小時就會結束.

    兩儀繪川平常看著孤零零的似乎很可憐,沒有幫手,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在當二五仔的游戲道路上愉快日式跑,完全樂在其中。

    她甚至不完全是G5機構的人,她是游戲玩家,有些東西根本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所以,她的道路,注定是狹小的、單獨的、沒人可以陪伴的。

    雖然說她看起來沒什么勢力。但她如果愿意扮演一名忠誠的公安警察/組織成員,做完全符合公安/組織利益的事,她能召喚出很強大的力量。

    例如……康帕利的力量。

    兩儀繪川依舊坐在停車場的汽車中,靠在駕駛座上。發動機沒有啟動,只有她變聲過的聲音在昏暗的車廂內傳響。

    “鈴木現在在杯戶三丁目xxx的清吧,需要按照朗姆的要求把他滅口,看你們怎么順手,下藥也行,把人請出去在小巷子槍殺也行,真的藝高人膽大的話直接狙殺也行。第二種比較方便吧?哦,這家清吧就是組織產業,畢竟鈴木打算在安全的地方收買備婚公安……那不是更方便了嗎?”

    組織完全能做到,按照康帕利的指揮,在自己的地盤內無聲無息地把鈴木殺掉,并且把他本人的痕跡,他家里的痕跡,連帶著追星公安家里的痕跡,統統掃除。

    鈴木加入組織沒多久,還處于他證明自己值得組織利用,而不是組織給予他資源情報的階段。所以甚至不用放火,把幾份重要資料拿走就行。

    康帕利不需要現場監督,不需要遠程指揮,只需要一通電話和遠程觀看監控,就可以坐在家里決定一切。

    簡簡單單。

    這種輕松寫意能決定一人生死的力量,會讓人上癮,誤以為是自己的力量。

    但兩儀繪川知道,這股力量的本質是組織的力量,康帕利依仗組織,于是組織也愿意分享權力給康帕利,容她調動力量,為組織的發展壯大盡一份力。

    組織愿意花費力量輕易把鈴木處理干凈,畢竟物理滅口比容留容易。但組織未必容許少女偶像繼續存活下去,畢竟少女偶像可能暴露組織存在,在滅口追星公安的時候,組織未必愿意放過順手滅口少女偶像的機會。

    幸好,她這一回的準備,真的遠比上一回的要充足。

    兩儀繪川沒有傻等組織下屬給她關于“殺鈴木滅口”任務的反饋,命令下達之后,就打開手機。

    確認追星公安還在路上,路途大概還有半小時;確認部落格上已經有人發現他的這條博文,不可置信的有,報警的也有。

    時間差不多,兩儀繪川再對了一遍地圖,確認追星公安現在已經開在城郊道路上,不是在市區居民區也不是在高架橋上,于是切換手機頁面,在炸丨彈控制頁面上,點選確認。

    ——她安裝了定位設施,過兩天,確認追星公安完全沒有發覺后,她偷偷加裝了炸丨彈。追星公安果然也沒有發現,事情就變得非常簡單。

    如果說,讓卡納迪恩閉嘴是困難模式,那讓追星公安和鈴木閉嘴,就完完全全是簡單模式。系統都懶得作為任務發布的程度。

    最后,兩儀繪川用康帕利的電話聯系負責關押少女偶像的組織成員,確認少女偶像的一切認知僅僅是“我被不知道什么人綁架了”之后,命令組織成員在現場留下“這一切都是追星公安私人綁架囚禁行為”的“證據”,權做對外界的解釋,然后丟下少女偶像撤退。

    殺掉公眾人物有可能帶來更大的麻煩,大家都省點事吧。

    綁架少女偶像的組織成員撤離,負責擊殺鈴木的組織成員也發送鈴木的死亡現場圖。在照片中,鈴木黏在頭皮上的頭發折射著最后的油光。

    兩儀繪川退出照片頁面,默默關閉手機。她已經不會因為這種照片做噩夢了,但還是不樂意多看。

    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她閉上眼睛,問著自己。

    要滅口鈴木。

    滅口的方法不能讓公安尤其是降谷先生起疑,甚至不能有和兩儀繪川一絲一毫的關聯性。

    要有滅口鈴木時應對朗姆的合理理由。

    滅口方法要盡量簡潔,可操作性強,不留下可能滅口失敗的尾巴,也不能讓他們在死前對公安傳遞出任何話。

    要盡全力避免“當事人被詢問因此她和事件的關聯性被暴露”的可能,不管是鈴木還是追星公安或者是無關雇傭第三方。

    要盡全力避免“兩儀知道追星公安要去做什么”的印象。

    要救下少女偶像。這是她給自己的附加題。

    這些要點都在開始行動后的一個小時內完成,沒有問題。

    兩儀繪川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那么,現在她要做齋藤悠里子該確認的事情了。

    她拿出齋藤的手機,給備婚公安打電話。

    “鈴木說你喝醉了,要我來接你,你現在怎么樣?……啊,鈴木還不見了?主要我洗完澡才看到消息,已經不想出門了啊。沒事沒事,你一個人大晚上回家也不安全,我現在聯系高藤——就是沉迷打游戲的那個——她帶你回去吧?”

    電話那頭的醉人嘟嘟囔囔地說了什么。兩儀繪川托起下巴認真聽完,然后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目前完全沒有結婚的打算,結婚的痛苦和我說我可完全不會理解——這么痛苦的話不如直接分手好了,如果不能分手,那就不要喝醉,不然你不僅會感受到結婚的痛苦,還會感受到有刻薄上司的痛苦。”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兩儀繪川的語氣森然無比。

    電話那頭的人一瞬間什么酒意都嚇沒了,語氣清晰地疊聲道歉,并表示她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不用麻煩齋藤長官叫同事接她了。

    兩儀繪川滿意地掛斷電話。

    第49章  神經病啊

    柯學游戲, 柯學世界,很多事件的安排策劃也非?聦W。

    少女偶像被綁架近十天,只有手腳被綁住的磨損傷, 她給自己養了兩天驚魂未定的精神,就成功收拾好心情,重新和粉絲們見面。

    而那位備婚公安,在和未婚夫說明自己的擔憂后,未婚夫大驚失色, 連忙表示自己沒有要她辭職的意思。一場誤會最終成功化解。

    兩儀繪川聽說后續之后,松一口氣, 又不免對自己的心態哭笑不得。她明明很清楚, 自己玩的是全息游戲,游戲面板都一動念就能呼喚出來……她玩得也太認真了吧?

    不過這里的NPC確實都非常真實,她都懷疑自己可能是穿越到柯學世界,又綁定了游戲系統這個碩大無比的金手指,攪合這個世界原住民的真實人生。

    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所謂的游戲公司其實是時空穿越局,而主線通關的獎勵是她穿越回自己的原世界?

    但不對啊, 游戲頁面上明晃晃就有退出游戲的按鈕,按鈕上還碩大提示:【失憶前的本人鄭重給失憶后的本人提醒,在主線任務完成前,慎重退出游戲!不會有任何實質性損失, 但退出后你會后悔!】

    所以獎勵是什么?拿不到的話又會后悔什么?

    可惡啊, 為什么還有失憶前的自己給失憶后的自己做謎語人的!什么自己坑自己現場!

    幸好柯學諜戰本身就很好玩,嚴肅而不失活潑, 她玩得心驚膽戰, 也玩得很興奮?梢詭椭龝簳r放棄對獎勵毫無頭緒的猜想。

    公安內部對鈴木的判斷是失蹤疑似死亡,對追星公安的判斷是被組織滅口。因為當事人都無法開口, 家里也被組織提前清掃,沒有留下任何組織相關的材料,因此案件的調查卡住,只能留下“真兇疑似黑衣組織”的備注,放入檔案室。

    如果不出意外,直到組織覆滅,大部分主要人員都被抓住,這些塵封在檔案室的案件才能重新開啟調查。

    日子接著風平浪靜了幾天,兩儀繪川甚至連續兩天接受到降谷先生的早餐投喂,證明大家的日子都變得悠閑。

    朗姆似乎也已經忘記了前幾天在警視廳臥底上栽的跟頭,聯系她,告知新的工作任務。

    【這幾天國際對槍械的交易管得比較嚴,幾個鏈條都斷了,現在有本山組等極丨道組織聯合辦的慈善拍賣會,能做點暗地里的買賣。和你的警視廳工作無關,不過你之前管過一陣子的資金鏈,對買賣業務比較熟悉,可以關注一下嗎?】

    兩儀繪川知道這事,一個月前開始,三瓶威士忌抓了三個搞槍械走私鏈的商人,交給了G5機構。

    這段時間,G5機構的人按這些商人提供的情報,打掉了好幾條禁槍國家的槍械走私鏈條。連帶著,其他好幾條相關的黑色走私鏈條都被打了。

    日本境內的極丨道組織這是在國際的走私交易鏈被打擊后,打算先內部整合,消化一波了。

    ……朗姆今天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一副她說不方便去,就真的能不去的樣子。是錯覺嗎?

    但她肯定要關注啊!之前一直沒能真正接觸到的組織黑色交易鏈,說不定能在這次碰出來。尤其是武器交易鏈!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主線天上來啊。

    兩儀繪川找認識的其他極丨道組織的人問了下,確認有這件事后,回復道:【我沒有什么不可以的,不過這種任務都至少要安排兩個人一起做吧,我可能不太方便露面,把愛爾蘭也叫來?】

    朗姆那頭過了一會兒才回復:【行,那你去吧,具體負責的人是琴酒,你要叫愛爾蘭的話,和琴酒說一聲!.

    【組織任務:通過各種方法參加極丨道慈善拍賣會,并獲得組織和你想要的信息。

    【任務獎勵:10點技能點獎勵。】

    10點技能點,不多,不過宴會型任務確實不難,參加宴會,完成交易,全身而退,任務就算完成。

    中間也沒有加上“暗殺人員”“偷竊情報”“引誘目標任務”等附加題,所以只要有長嘴長眼睛就行。10點技能點,務有所值。

    鑒于她回到警視廳后就沒接到什么任務,10點技能點能薅就薅吧。

    她收到任務通知的時候,剛和琴酒說完她要帶愛爾蘭一起去的事。

    愛爾蘭知道康帕利和波爾多紅是一個人,不會因為她的出現大驚小怪,也不會對她的耳麥遠程指揮有意見(畢竟愛爾蘭已經習慣被她指揮了),省卻她持續維持面部遮擋后可能會帶來的不便。

    她也通知過愛爾蘭,愛爾蘭說他可以去。

    琴酒對康帕利帶上愛爾蘭這件事根本沒說什么,康帕利總轄組織在日本區和美國區的白色資金鏈,而愛爾蘭分管日本區。辦事帶手下很合理,他也樂意帶伏特加。

    琴酒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過也是閑聊的語氣:“殺波爾多紅的一千萬懸賞金怎么打到我的卡上了?”

    兩儀繪川忍笑說:“貝爾摩德說打給你做零花錢!

    琴酒就冷嗤一聲:“貝爾摩德要你打過來你就打過來,你怎么這么聽她的話?”

    兩儀繪川笑道:“可能因為確實是零花錢吧,打給誰都行,如果你不想要的話,轉給基安蒂也行啊!

    琴酒毫不猶豫地拒絕:“不了,轉給基安蒂的話,她沒兩天就要張羅著買新摩托車,還有給科恩還有卡爾瓦多斯送狙擊槍,沒幾天就會把錢都花完。”

    ……就真的很閑聊。

    琴酒終究不是閑聊的性格,又是個大忙人,把極丨道慈善拍賣會的活塞給她后,他還得坐飛的殺人,很快就把電話掛斷。

    兩儀繪川懷疑組織內黑色的金錢鏈有一半都過琴酒的手,不過沒辦法驗證,只能先懷疑著。

    接了任務就要了解任務情況,兩儀繪川聯系慈善拍賣會的工作人員要來公開的活動簡介,粗略看了一遍。

    慈善拍賣會有兩個批次,第一個批次是對外的、會上新聞宣傳的拍賣會,正常拍賣流程。

    根據第一次拍賣會展現出來的財力,符合各項要求的極丨道組織,會得到第二批次拍賣會的入場券。

    第二批次拍賣會才是戲肉,到時候會場會關閉一切對外的電子信號。

    兩儀繪川心下盤算,如果有屏蔽電子信號,那第二批次的拍賣會,她可能就得進場去看。這也沒什么,換一頭其他顏色的假發,戴好口罩,進場指揮就行,愛爾蘭會做好懸絲傀儡工作的。

    什么顏色的假發呢……還是金色短發?唔,不能否認自己有一點惡趣味在。

    兩儀繪川還沒做下決定,愛爾蘭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她和愛爾蘭的交流不多不少,完全是屬于同事之間的公事公辦。但不出差錯的同事就是好同事,在工作上遇到問題時能幫忙解決的同事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同事,因此電話進來的時候,兩儀繪川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愛爾蘭客套著問了一句晚飯吃了沒,接著就開門見山道歉,說他有事來不了了,還在國際刑警組織女裝潛入的賓加請他去幫忙揍人,賓加只是柔弱的程序員他不敢一個人去套麻袋。

    ……槽點有點多,但愛爾蘭確實斗毆專精,以賓加的人緣能不能叫到其他組織成員幫忙也值得商榷。兩儀繪川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愛爾蘭沒辦法做她的懸絲傀儡了,得換個人。

    皮斯克就算了,他在美國還挺老實,但回日本,接受她一字一句程度的耳麥指揮……這位老人家大概率會自尊心爆炸。

    沒有代號的普通成員也不行,在宴會場上可能會撐不住場子。

    兩儀繪川數了一下其他她做波爾多紅時真正有接觸過的人……都已經是屬于“不知道波爾多紅=康帕利”的人了,不方便拉來當壯丁。

    幸好,和波爾多紅接觸的組織成員同樣不多,她發求助短信騷擾的那幾個人就是有近距離且多次接觸,有可能能通過身形認出她的全部人員了。

    這種情況下,她戴好口罩墨鏡,面部遮擋完全,頭發換個發型,在碰頭對接的時候,其他代號成員不會震驚詢問“啊你不是波爾多紅嗎怎么變成康帕利了”,任務是可以正常做下去的。

    兩儀繪川盤算完畢,就給琴酒發消息說明情況,并和琴酒自信表示,“隨便來個能聽指揮的組織成員就可以,伏特加都行啊”。

    這個要求能把看著就不像是會聽指揮的萊伊,和神秘主義風格一般是單獨行動的波本篩掉。最后的不穩定因素也成功解決!

    琴酒表示伏特加不行,他要用,不過他同意去找其他人。

    琴酒的工作效率特別高,兩儀繪川睡了一覺,醒來就接到伏特加的電話。

    伏特加一個個報酒名:“大哥問了下基爾,基爾說她的臉比較經常在電視上出現,不太適合以組織成員的身份出現在極丨道慈善晚宴上。萊伊、科恩和基安蒂前段時間被FBI通緝了,最近要避避風頭。貝爾摩德在美國懶得動,卡爾瓦多斯被皮斯克請去做任務。本來能叫龍舌蘭的,但他臨時潛入的極丨道組織有任務要做,也來不了了!

    已經坐直身體準備起床的兩儀繪川逐漸從心頭開始升起不祥的預感,她按捺住沒有表現出來,只客氣道:“辛苦琴酒大哥了。”

    伏特加笑著嘿嘿兩聲,繼續流利地往下說道:“大哥能直接叫的人不多,都去不了,萊伊就推薦了波本,波本也同意了!

    不祥的預感成真,兩儀繪川崩潰地按著額頭,把自己按躺回床上。

    聽聽!

    萊伊,推薦,波本!

    伏特加毫無所查,還繼續道:“波本確實也可以,雖然蘇格蘭最終被發現是臥底,但發現之前,他、蘇格蘭和萊伊三個人合作做任務的效率挺不錯的。合作能力沒問題。大哥的意思是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再試探一下波本,如果有故意不聽指揮、或者打算做什么小動作的話,可以聯系大哥把他一槍殺了!

    兩儀繪川的腦海中已經刷滿了富含語氣詞的彈幕。

    一大早就收到這么刺激的消息……這也刺激過頭了!一下子就嚇清醒了!

    兩儀繪川清空腦內的彈幕,一邊時不時附和伏特加兩句,一邊在腦中思考要怎么辦。

    波本可能看后腦勺都能認出她,這不是夸張描寫,這是事實。

    能說換波本嗎?

    換波本就要和琴酒說明理由。琴酒找人不易,她強硬要求換人的理由就不能是“我不喜歡波本”這種。

    理由能說得過去的,乍一想,只有“康帕利其實就是波爾多紅,波本和波爾多紅接觸過,會發現這一點,而她不愿意讓波本知道”。但這個理由,其實也后患無窮。

    她擔心波本發現自己的身份不假,但琴酒不擔心,收到這個理由后,不僅未必會幫她保守秘密,隨口就和伏特加說,甚至可能會直接反問“那你為什么就愿意讓我知道了”。

    ——她之前還和琴酒說波爾多紅是康帕利安插進警視廳的臥底,在波本進審訊室,而琴酒打算持槍進審訊室審人的時候。

    并且,波本得和波爾多紅熟到什么程度?才能在遮臉的情況下都能認出來。波本又為什么會一秒認出最近一直在警視廳的波爾多紅呢?

    琴酒對她本來沒有懷疑度(這一點非常難得),并且對波本的懷疑度也無限趨近于零了(這一點實在是更難得了),實在不好說“要換波本”,重新加深懷疑度。

    伏特加通知完畢,已經掛斷電話。

    兩儀繪川在床上滾了一圈,埋在枕頭里無聲尖叫十秒鐘,迅速在腦子里劃掉九種方案,拎出第十種備選方案:

    請貝爾摩德幫忙易容。

    時間有限,兩儀繪川對了一下時間。日本時間七點半,美國時間是晚上,對貝爾摩德來說,夜生活大概才剛剛開始。

    是可以打電話的時間,于是,兩儀繪川將電話撥通的時候,沒有太多心理負擔。

    于是,貝爾摩德在電話那頭回復的時候,也同樣毫無心理負擔,語氣像是呼出的一口薄荷煙,氣息清涼,又輕飄飄的。

    “不可以哦小白鳩,我在拍戲,可沒心情再飛過去一次了。”

    “那我飛過來?”——暫時先忽視怎么請假,并解釋自己消失二十多個小時的問題。

    “不要哦,我不會幫你易容的,”貝爾摩德含笑的語調悠揚又揶揄,“你現在可不算是在組織里有兩層身份了,我們已經不是同類!

    兩儀繪川聽得懂貝爾摩德的弦外之音。——“兩層身份”這個籌碼已經用過,不建議她重復利用。

    貝爾摩德還好心提醒她一句:“你現在已經回到警視廳,安生待在警視廳臥底就可以了,偶爾指點一下皮斯克父子、還有宮野艾蓮娜那個傻女兒怎么管公司,為什么要摻和其他的事情呢?”

    問得太犀利了,兩儀繪川也只能慚愧道:“因為最近警視廳的工作比較閑,朝九晚五的,我以為我可以兼顧得過來,結果波本來了之后才發現完蛋,波爾多紅和波本見過面,這下要被波本知道身份了——于是趕緊來找你救命!

    “只要你會以為自己能兼顧,能找我救命,那你就會一直這么做下去。所以我得一開始就拒絕你哦,”貝爾摩德貼心地給她指了一條明路,“你自己想辦法吧,直接把這個任務推掉,對你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貝爾摩德也把電話掛了。

    兩儀繪川攤開雙臂躺在床上。

    她如果要推任務,其實是可以的,給自己找點事情,推說時間沖突,讓波本和另一個人去參加慈善拍賣會,也不是不行。

    但找事情怎么找,要突然到什么程度,才能抵得過組織的任務?

    在確認來的人是波本之后,康帕利說自己去不了了,其中巧合,只要稍微發散思維,也可能造成她無法預知的變數。

    并且……真的很可惜啊!難得可以接觸組織黑色交易鏈,真的要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嗎?

    真的只剩下推掉任務一個選項了嗎?

    易容這個選項是不行了。

    名柯世界里,會易容的就四個人。黑羽盜一、黑羽快斗、貝爾摩德和藤峰有希子。

    黑羽盜一她找不到。貝爾摩德已經拒絕。

    藤峰有希子不認識她,并且人在美國不好找,找到地址冒昧上門也極大可能被委婉拒絕,還會因為自己的奇怪上門行為被推測出很多東西。

    黑羽快斗定居在江古田很好找但是同樣不認識她,她看黑羽快斗又和看澤田弘樹差不多,都是未成年寶藏,都最好不要有出現在組織視野里的可能,現在先好好讀書。并且黑羽快斗君三年后……哦不對,兩年后要對上動物園,別讓他再牽扯上酒廠了。

    ……并且貝爾摩德說得對,沒有易容的技能,就不能讓自己陷入要依靠易容才能繼續保持多重身份的境地。

    其他方法呢?

    全程遠程交流,并且讓波本自由發揮?波本可不是會老實復述慈善拍賣會情況的人,她能獲得多少情報,得看波本的心情。

    找一個一無所知的外圍成員做康帕利的眼睛和發聲器?慈善拍賣會的二階段禁電子產品。

    她不能遠程操控,也不能和波本見面。而易容和波本見面,這個選項也是灰色的。

    可惡,真的只能放棄了嗎?

    不,等等,她還有一個方法……

    兩儀繪川激動地伸展身體,然后從床上滾到地上,給自己摔出“哐”的一聲巨響。

    “……”

    兩儀繪川在地上躺平了一會兒,再三在腦內推演方法可行性,確認可行性真實存在后,她平靜地靠坐到床邊,又給貝爾摩德打個電話。

    “不不不,不是要麻煩你易容,甚至根本不用你做什么,只是波本可能會……”.

    降谷零在按部就班地準備潛入慈善拍賣會。

    第二批拍賣極有可能賣一批非法物資,而活動安排的介紹上也不掩蓋這一點。這樣煊赫而囂張的宣傳,不管是不是虛假宣傳,有沒有暗地里的險惡用心,降谷零或波本,都要分心關注。

    在黑衣組織拍板要去,并且販賣一些武器信息和藥物之后,波本就更要去看一眼了。

    之前關注的鈴木,并沒能順著往下挖出組織在警視廳里的根須。鈴木自己已經消失,大概是死了。

    事情在組織里其實已經有隱隱風聲:鈴木試圖發展組織臥底,結果發展的人被他折磨得精神半崩潰,信息直接發部落格,以至于朗姆親自下令,把鈴木滅口。

    他試著去了解之后,發覺確實如此,負責具體指揮滅口事宜的,甚至是康帕利。

    康帕利這一次前前后后只干了一件事:打了一通電話。特別有警視廳新發展的臥底不頂用,康帕利這個已經轉去經濟崗的人臨時被抓回來加班的調調。

    ……但還是有點巧了。降谷零想著,他的直覺在不安跳動。

    不是康帕利,是兩儀。

    他剛和兩儀說完鈴木的事情沒多久,鈴木就因為追星公安的暴露而殺死,非常符合組織的一貫辦事風格,殺人滅口。

    有沒有可能,是兩儀通風報信的?

    這是十分嚴肅的指控,并且會顯得她摸排警視廳臥底、透露日本區和美國區的資金鏈、還隱瞞了四個臥底(波本、康帕利、蘇格蘭、萊伊)的行為像個笑話……但巧合是客觀事實,至少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也得發散思維想一想。

    好,如果兩儀確實通風報信,是雙面臥底,那她肯定會想到,“我前腳通風報信后腳鈴木就無理由死去,這樣做自己會暴露”這一點。追星公安發博文上部落格的事件,就要成為必然,因為這是鈴木暴露的有效理由。

    追星公安并不是部落格重度愛好者,他的部落格內容有且只有少女偶像相關,完全是當追星社交軟件使用。

    兩儀要怎么保證追星公安一定會發部落格?只是通知追星公安可以去見少女偶像?這個方法成功率太低了,要保證這條部落格一定會發,更有操作性的方法是直接黑進他的手機,自己撰寫。

    直接搶手機倒可以很快捷,但追星公安在路途開車開了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多小時他有無數種方法逃命,不穩定因素太多。而臨時用遠程途徑黑手機……他發詐丨騙郵件騷擾皮斯克,前前后后也騷擾了好幾天啊。

    并且,只要追星公安還活著,他一定能說出一句話,“我沒發部落格!”

    追星公安還是開車離開的,隨時有發覺不對,更改目的地前來自首的可能性。除非提前準備,否則根本做不到穩定將追星公安滅口。

    而提前準備的話……那就是提前做好鈴木身份暴露的準備。

    但一個外圍成員,在已經有身份暴露危險的情況下,按組織的風格,一般會先把身份暴露的來源解決,如果解決不掉,就直接把這個外圍成員滅口。

    反正只是外圍成員,在組織內根本就是消耗品的存在,沒有特地保留的必要。

    兩儀和鈴木甚至在同一個檔案室崗位上,根本是冗余狀態。與其提前籌劃鈴木在公安層面暴露后的滅口事宜,還無法避免自己也置身于“巧合過度”的危險境地,不如直接去冗存精。

    這樣對著答案倒退過程也已經可以評價為耍賴,真正做事情的時候,未來可能的發展并不是彎曲但明晰的道路,而是長滿了齊人高野草的沼澤地,只能時刻警戒小心不要沒入澤底,摸索著撥開草叢,在泥濘中深一腳淺一腳艱難朝前走。

    ……好,簡單思考完畢,果然還是巧合。

    降谷零將注意力重新移回資料上。慈善拍賣會的時間就在這周五的晚上,他剩下的時間不多。

    雖然康帕利是G5的人,但他并沒有貿貿然去坦白身份。畢竟,坦白身份前,他要捂住自己的臥底身份,自己警醒注意就可以,而坦白身份后,就需要他和康帕利兩個人警醒注意了,危險程度明顯上升。

    他之前和康帕利的交流僅限于郵件,康帕利是什么樣的人,他的了解程度其實有限,這一次慈善拍賣會,一次了解的機會。

    周五晚上轉瞬即至。

    慈善拍賣會是在一處酒吧舉辦,這處酒吧已經重新裝修過,不像是酒吧,更像是正經酒店的宴會場,從門口看去,能看出明目張膽的富麗堂皇。

    波本和康帕利約定見面的地點是五百米外的一處公共停車場,車來車往,一男一女停車見面,一同離開,也并不顯眼。

    但降谷零停好車,甩上車門,朝著約定好的停車場門口看去,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一名女性,黑發黑眸,對著他摘下口罩,笑意明朗又不失驚喜地朝他揮手。

    一身簡單利落而不失蕾花裝飾的深紫色長裙,能隱約分辨出裝飾下藏著的手槍輪廓,黑皮鞋有墊高,大概藏著刀片,袖口有垂墜感,估計也塞了不少東西,脖頸上是綁著蝴蝶結絲帶裝飾的Choker,如果有變聲器的話,大概就是遮在這底下。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分明是兩儀的臉!身形也是!

    降谷零猛然醒神,如果波本看見“波爾多紅”,應該怎么做?

    應該對她拔出槍,眉毛一挑,露出輕佻戲謔的笑,從容開口,“我想,波爾多紅現在應該已經成為海魚的餌料。你這是在替她招魂嗎?”

    兩儀,不,康帕利完全不在意槍口,放下手,施施然朝他走來,彎眼笑著伸手撥了一下他胸口閃閃發亮的寶石綴波洛領結。

    他的身形無可避免的緊繃著。這是什么樣的試探?

    “聽貝爾摩德說,你曾經試圖追求過她,還以為你看到我這張臉后情緒會更激動一點,說一些‘太好了你居然活著’之類的話,”康帕利散漫地抱怨著,“好無聊,還以為能讓琴酒處理掉一個臥底呢。”

    這一瞬間,波本真的想開槍把這G5臥底一槍崩了。

    第50章  慈宴前后

    最終還是并肩走入金碧輝煌的酒吧。

    這場拍賣會有介紹人制度, 算是擔保人。兩儀繪川報了皮斯克的名字,又報了山本組一個高級干部的名字,在休息室等了一會兒, 確認無誤后,才成功通過,拿到號碼牌。

    波本低聲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兩儀繪川已經重新戴上口罩,又戴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鏡,毫不在意道:“你隨意!

    波本注視著她,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很快就移開視線, 一眨眼就找不到人了。

    兩儀繪川沒有在宴會上摘下口罩的打算, 于是她沒有和任何人交談,四處逛一逛,找出幾個安全出口和員工通道,填寫確認拍賣品無誤,還悄悄拍了一張拍賣會負責人的照片。

    如果打算對拍賣會的名單下手,肯定要從負責人這邊出發。

    直到燈光稍暗, 背景音樂改變,主持人上臺說了十來分鐘,最后宣布拍賣會開始時,波本才溜溜達達回來。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問對方去做什么。

    工作人員分發拍賣品清單, 第一件拍賣品也已經上場, 是一把太刀。主持人介紹著這把太刀和豐臣秀吉的種種關聯。報價一百萬日元。

    兩儀繪川興致缺缺地把目光移向宴席上精美而未必好看的菜肴,之后又看向擺在桌子上曲頸纖長的葡萄酒。

    波本這時候側頭笑問一句:“五千萬?”

    兩儀繪川點頭, 補充道:“美元, 買什么都行。花費如果超額一部分,我能貼補, 但別超太多——蠻無聊的,一起喝酒嗎?”

    波本還是笑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會笑意盈盈答應的模樣,但他說出口的話是毫無回旋打算的拒絕:“不行,酒精會麻痹大腦,也有可能被加進一些奇怪的東西——上一次才麻煩您救我一次呢。”

    “但真的好無聊,”兩儀繪川嘆了一口氣,“不喝酒的話聊點有趣的?”

    她的嘆息真心實意——至少有七分真吧。

    她有問過琴酒和朗姆,組織打算在這次拍賣會上購買什么。

    琴酒直接說“沒什么需要的”,語氣中滿是“如果組織需要什么,會用不要錢的方法去取”的理所當然。

    朗姆稍微正常一點,笑呵呵地表示,先看看拍賣會上都有什么,如果有感興趣的東西,五千萬美元內正常交易,五千萬美元外就不急著買,可以先記下來,回頭聯系琴酒。

    ——依舊是搶劫的意思。

    黑衣組織在這場拍賣會上是做賣家,賣丨手丨槍這類小巧可愛的玩具,賣幾個議員政客無關緊要的小秘密,賣一點領先黑市時興風潮的藥物。

    為了敷衍過慈善拍賣會的一階段,要捐一點錢財,讓明天的新聞報紙好看一點,黑衣組織也送了點字畫珠寶店鋪,做個添頭。

    以上賣品,皆由朗姆提供。

    摸出組織黑色資金鏈作為任務,而兩儀繪川在參加拍賣會前,就已經借著“要了解自己能把什么交給拍賣會”的名義,把黑色資金鏈的大致情況摸得差不多。再要深入了解,就得自己經手操辦管理了。

    她對其他極丨道組織的存在并不感興趣,在柯學世界,這些極丨道組織都是黑衣組織的背景板。所以,與其在拍賣會現場認認真真研究拍賣品,不如專注扮演“扮演波爾多紅的康帕利”,這不是更好玩?

    剛好下一件拍品是一家日式小酒吧,兩儀繪川毫不猶豫舉牌子買下,在工作人員呈送轉讓協議合同時,兩儀繪川下巴一抬,“說得好,這家酒吧送你了,給你任務結束后喝酒用!

    波本輕慢地哼笑一聲,不多說什么,在合同上簽上“安室透”三個字。

    過了幾個拍品后,有一個拍品是藥店,波本舉牌子買下,在工作人員又一次到來時,歪頭看她,露出相當無辜的微笑。

    波本什么話都沒有說,但波本建議康帕利去買點藥吃,實在不行就頭孢配酒。

    兩儀繪川撇了撇嘴,在合同上簽上“兩儀繪川”。

    她和波本簽的合同,大概都是無效合同。

    明天該聯系一下愛爾蘭,讓他把合同再重新簽一下。

    第一場拍賣會簡單結束,一些購買力有限的組織代表被悄無聲息請離現場。而拍賣會工作人員開始宣布第二場拍賣會的注意事項。

    第二場拍賣會會在隱藏地點,需要收走電子產品,會場內會屏蔽所有信號,建議他們定好參會人員,確認自己能接受第二場拍賣會的規則之后尋找工作人員,獲取定位器以及第二場拍賣會的地點,到達地點后,會場會公布第二場拍賣會的拍賣規則,以及令人興奮的拍賣品。

    規定嚴格,能獲取地點的人員卡死,“我們在拍賣違法東西”的氣氛終于冒頭。

    宴會現場發出小聲而嘈雜的討論聲,但大家對第二場拍賣會的嚴格程度都心中有數,因此秩序還算井然。

    兩儀繪川和波本對視一眼,一同站起身,朝外走去。這場拍賣會現場畢竟是酒吧改造,在走廊繞半圈,就找到空白包廂。

    波本從貼身馬甲里掏出一顆信號屏蔽器,放到門口,又迅速把包廂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存儲型竊聽器和攝像機,終于坐下來。

    “這一次拍賣會,所有極丨道組織和拍賣品都是用序號指代,我覺得,組織可能會對序號名單感興趣——畢竟這代表著這些極丨道組織可能能產出的特產!

    波本一本正經地說著,但兩儀繪川忍不住眨了眨眼。冠冕堂皇說是組織感興趣,其實是公安感興趣吧?

    兩儀繪川沒有打算出力氣,康帕利不是公安職員。不過力所能及幫忙的部分,她還是可以說一點的。

    “今天的拍賣會主辦方比較喜歡用紙筆記錄,不喜歡上傳電子版,”兩儀繪川邊回憶邊說著,“不用網絡也不用電腦,手機似乎都不用,傳輸消息基本是用傳真機。不過也因此,我在填拍賣品確認合同的時候,有看見拍賣會負責人的包里放著一小疊拍賣會相關的文件!

    波本也回憶道:“這個負責人自稱高繁,是比較罕見的姓氏,要找他的落腳點應該不難!

    兩儀繪川:“我拍了他的照片,郵件發給你,你找找吧。”

    波本訝異笑道:“你不打算一起拿文件嗎?”

    兩儀繪川:“不……”

    【組織&警視廳任務:獲取拍賣會拍賣品和極丨道組織對應名單。

    【任務獎勵:5點技能點!

    “不是啊,”兩儀繪川立刻改口,“只是我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日本的工作基本上都交給了愛爾蘭,現在倉促要我憑一個姓氏和一張照片找人,那我還真找不到。只能讓擅長情報收集的波本來!

    波本連忙擺手,用討饒的語氣說:“康帕利大人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停止客套,”兩儀繪川擺出拒絕的手勢,“如果沒有什么其他的問題,那你發完消息就回去吧,第二場拍賣會還是要去坐一坐,看一下買家都是誰!

    波本點點頭,拿出手機現場通知他的情報網查高繁的常住地。

    兩儀繪川也不在乎他聯系的情報網是公安的還是組織的,走到門口后,靠著門檻,也拿出手機。

    她下意識點入郵件編寫頁面,然而一下子不知道郵件寫什么,又發給誰。

    在波本伸手拍到她的肩膀前,她迅速躲過,克制自己更多戒備的神情和肢體語言,收起手機并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鏡,說:“走吧!

    波本收回手,也收回目光:“嗯!.

    第二場拍賣會,兩儀繪川的總體評價是乏善可陳。

    拍賣的東西里確實有很多是違禁品,如果在場的人被抓住,也確實會牢底坐穿,并且說不定能受到特別關注,特例得到個死刑。

    但違法的東西太多湊在一起,什么武器、特殊酒吧、賭場、非法藥品、暗殺雇傭……就像是聽了半個小時炸丨彈轟鳴的耳朵,已經被震麻,只能在手指尖摸到耳道里流出的血液時才依稀感知到,啊,這炸丨彈真的很吵,都把耳朵震壞了。

    不僅如此,拍賣會流程順利,交易順利,結果也順利,一點意外都沒有發生。主辦方喜笑顏開地鞠躬,表示“預祝第二屆拍賣會同樣圓滿成功”。在彩彤彤金燦燦、喜氣洋洋、背景音樂放送歡快歌謠的拍賣會氛圍中,大家有序離場。

    沒能打起來,現場看熱鬧,這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們在拍賣會現場一定都會文質彬彬地像是最文明的君子,”兩儀繪川托著腮,想到琴酒之前嗤笑閑聊說的話,“等到拍賣會結束,這些人用各個手段探究出其他組織的底細之后,金錢交易可滿足不了他們,以主辦方那幾個組織為首,一定會鬧起來,試圖用不花錢的方法拿到一些要花大錢才能到手的東西。那時候才到了適合組織賣武器的時候!

    “……康帕利?康帕利大人——”

    兩儀繪川一激靈,醒過神來,看向波本。

    波本指著窗外,好心地沒問什么,只道:“我們已經到了。”

    到什么?

    兩儀繪川看向窗外的一家酒店,思緒卡頓一下,才記起來,噢,是到拍賣會負責人高繁的臨時住所。

    ……現在是凌晨一點,好熟悉的熬大夜節奏。

    兩儀繪川悄悄咬了下舌尖,把思緒挪回來。拍賣會負責人這家伙居然是長住酒店的類型嗎?難道他也有個吃A藥后變小的母親?

    波本已經預定好酒店房間,很順利地就拉住她的手腕坐電梯上樓。

    酒店房間都是電子鎖,波本徑直帶著她走到一間房間門口——在波本預定的房間不遠處——掏出曾經把她嚇得新買一棟房子的萬能電子卡,刷卡,進門,反手重新關上門。

    波本沒有開燈,而是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型手電筒,先四處環顧,然后指向衣柜,小聲說道:“他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們在衣柜里等著,等他回來狀態最松懈的時候,直接沖出衣柜控制他,從他的包里拿出文件,可以嗎?”

    兩儀繪川點點頭:“可以。”

    兩儀繪川意識到,波本可能在今天之前,就用降谷零的身份,預先把高繁的身份查出個底朝天,走廊的監控大概也已經黑掉。

    只是,在流行去紙化辦公的現代,忽然冒出一位紙質辦公為絕對主體的主辦方責任人,估計波本都免不了走一段駭手機駭電腦的彎路。

    現在帶她來,一方面過個明路,讓她做個“一起拿到名單”的證人,萬一名單有問題可以分鍋,平攤組織給的壓力。一方面也因為今晚是最后可控的、一定能把這位負責人控制住,從而拿到文件材料的機會。

    拍賣會已經結束,到明天,這些文件資料的歸屬指不定是哪處碎紙機或者垃圾桶。

    波本在做計劃上確實細致,這家酒店的衣柜柜門是木質開關式,有裝飾柵欄可以朝外看情況,也確實可以容納兩個人在柜子里不挨著站。

    其他地方,窗簾沒有遮到地面,床底沒有空間,也確實不適合藏人。

    那個負責人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是十分鐘后,也可能是一個小時。

    衣柜里和衣柜外一樣漆黑,十分寂靜。能聽得到呼吸聲。

    如果是平常這個點,她已經躺在床上,蓋上輕盈保暖的空調被,暖和安適地睡著。就算是熬夜玩游戲,這時候也會在敲鍵盤鼠標的時候順手從電腦桌柜里拿出毛茸茸的毯子蓋在身上,然后興致勃勃玩下去……這一段應該是進全息游戲前的記憶。

    可能真的是太久沒熬夜了,兩儀繪川忍著打哈欠的生理沖動,和沒有被裙角遮掩的腳腕攀爬上全身的冰涼麻木,屏息凝神,以蹲守犯罪嫌疑人的敬業素質,一動不動。

    按理說在有點悶熱的柜子里待著,會熱得出汗,但她甚至會慶幸,自己不會冷到發抖。

    幸好,波本帶她來的時間真的是正正好,她感受到自己的異常沒多久,門口“滴——”得響起一陣刷房卡的聲音。

    是那個主辦人負責人回來了!接下來,等他休息片刻,心態最放松的時候,就沖出去,直接控制他……

    一陣聲音突然出現。

    這是什么樣的聲音啊!穿破一切阻礙,刮紅耳廓,鉆入耳道,震顫耳膜,經過腦神經闖入大腦,直接在生理層面處理加工,喚起身體器官分泌激素。

    稍微片刻平靜,嘰里咕嚕的說話聲,之后大門關上。那陣聲音重新響起。

    從門口,到桌邊,再到衣柜前。

    畫風為什么會突然從控制犯人奪取名單,變成深夜番廣播劇版,衣柜里的兩個人也想問這個問題。

    衣柜外熱火朝天,衣柜內可怖死寂。

    兩儀繪川也不記得自己要困到手腳發麻了,她只死魚眼地想著,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在活動結束的時間,這位負責人的精神一定最為放松,最不設防。

    ……等應召人離開,把負責人控制住的這段劇情還是跳過吧。

    總之,兩儀繪川把負責人丟在門邊的包仔仔細細翻了一遍,找出文件,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朝波本晃了晃她手上拿著的三張紙。

    “運氣相當不錯,這三張紙還在包里。我原先還擔心他會不會直接就把這些材料全部丟在拍賣會現場。”

    波本已經把負責人綁得嚴嚴實實,聽著她開口,一不小心就把負責人的手銬調得更緊一度。負責人“嗷”了一聲,波本就利落拿出毛巾塞他嘴里。

    負責人被捆成條狀蟲子,也發不出聲音了,波本才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問她:“這文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兩儀繪川看了看手上讀不通的天書,選擇直接把這三張紙遞給波本看。

    波本的額角還隱隱有青筋跳動,沁出的汗還留著殘痕,可能是忍耐的痕跡。前面十幾分鐘的聲音還是太刺激了。

    但他蹲在負責人面前,垂下眼盯著文件的時候,又特別聚精會神,仿佛什么都影響不到他。

    已經是凌晨一點多,兩儀繪川的困勁都過了,但波本依舊精神奕奕,在負責人惡狠狠瞪視的目光中,輕松笑道:“挺簡單的,把這里頭的漢字都換成片假名,然后在日語的五十音圖上找到這個片假名,并換成后挪兩格的片假名,再重新讀一遍,就通了!

    兩儀繪川湊過去就這波本的手重新讀上門的字,果然一秒讀通。

    她看著自己技能點里頭80點的日語,禁不住陷入沉思?蓯海m然到了專業水準,但因為在暗號方面的敏銳度不夠,所以依舊不能發現這么簡單的東西嗎?

    波本把“天書”遞給她讓她慢慢看,同時不動聲色地站起身避開她,看向負責人:“這個人怎么處理比較好?”

    兩儀繪川把三張材料放在地板上拍照,頭也沒抬:“你直接處理吧,過不過組織都行,不要鬧出動靜就好!

    波本頷首,凝視她片刻,移開視線。

    “我送你回去吧?”.

    就算波本沒說,兩儀繪川也是打算讓波本送她回去的。

    因為波本之前隨口提過一句“記住了你的幾輛慣用車的車型和車牌號”,兩儀繪川左思右想,也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有幾輛車被記住。新買一輛車的話,依舊會被記住,成為活靶子。于是她今天是租車來的。

    波本開車帶她來這家負責人暫住的酒店,她自己租的車還在原先的停車場。

    與其她大半夜的回到停車場疲勞駕駛,不如直接麻煩波本把她送到臨時住處,租車就花費停靠費,請租車公司的人自己把車開回去。

    當然,車都是小事。要波本送她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是康帕利和波本最后的相處時光。

    自己易容自己,這種招數用第一次能嚇人一跳,但如果她敢用第二次,那波本估計會按住她然后捏她臉了。

    現在在一起的時間,燒一截少一截。之后估計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機會。

    波本當真送她。

    可惜波本又不太理會她,只認真遵守交通道路法規,在開車的時候不和副駕駛座位上的人聊天,避免出現因為分心而產生交通事故的情況發生。

    于是,兩儀繪川只能去聽窗外灌進來的風。

    當波本把車停到康帕利的一處臨時住所時,兩儀繪川意識到,這是她最后的搞事機會。

    得做個前后呼應。

    車已經停靠在路邊,兩儀繪川開門下車。但她沒有關上車門,而是就著拉開車門的姿態,彎下黑澄杏眼,笑著對波本提出邀請:“不打算來樓上坐坐嗎?”

    波本回以帥氣又輕浮的笑意:“康帕利大人是在做特別的邀請嗎?”

    兩儀繪川伸手指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很難得的機會,不是嗎?”

    波本坦蕩又冒犯地在她臉上巡脧,他的笑意逐漸增添上危險又引誘的東西,“……我可沒有和假臉做的興趣。”

    兩儀繪川歪頭笑道:“如果是真的臉就可以了嗎?”

    波本也笑,語氣親昵地問著:“愿意給我看嗎?康帕利大人。我可以用各種方法證明,我對波爾多紅沒有多余的戀心!

    兩人對視著,微涼的夜風拂起她的紫羅蘭裙角。深夜路燈黯淡,氣氛幽深,她的裙子恰好配他的眸色。

    拉扯的線已經隱隱約約到達極限,力氣再大一分,就仿佛會崩斷。

    兩儀繪川伸出手將碎發攏在微紅的耳后,隨后按在車門沿,狠狠把車門摔上。

    波本是什么樣的人。恳桓彼灰f“那你要不要上樓試試”,就真的會上樓的姿態。

    她不至于落荒而逃,進樓的腳步很穩,小黑皮鞋踏在瓷磚地的腳步聲十分穩定,但她確實沒敢再開口。

    康帕利的身形很快隱入門后。

    夜風吹進一陣,降谷零把車窗調高關閉,臉上的笑容迅速消退。

    不管康帕利是演出來的,還是她秉性散漫,娛樂人間。按理來說,他都該上樓,看看康帕利的假面下到底是誰。

    確實是假面,她在衣柜里悶那么久,中間還出現奇特的插曲,臉上也一絲汗都沒出,完美符合易容的特性和破綻。

    但是又有些困惑的地方。

    腳步聲,有些熟悉。

    降谷零閉了閉眼,大腦高速運轉,些許困意即刻消退。

    他踩下油門,開車往米花町二丁目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女教师大荫蒂毛茸茸|无码免费中文字幕视频|CHINESE少妇激情|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麻豆长发|亚洲第一页夜|欧美三级网站在线观看 | 日韩国产精品久久|黄=a在线|日韩视频久久|欧美亚洲日韩国产人成在线播放|超碰成人在线免费观看|欧美大屁股BBBBXXXX | 国产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专区不蜜|#NAME?|а∨天堂一区一本到|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国产又粗又硬又长又爽的视频|中文字幕无码第1页 | 欧美一级爽快片淫片在线观看|大JI巴好深好爽又大又粗视频|日本肉体裸交XXXXBBBB|国产高清二区|日日夜夜操网站|成人www视频 |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亚洲第一区在线观看|性欧美大战久久久久久久安居码|天天干夜夜春夜夜爽|色视频2|成人爽=a毛片免费啪啪红桃视频|极品少妇小泬50PTHEPON 91成人毛片|#NAME?|亚洲视频1区2区3区4区|国产思思99re99在线观看|激情春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观看 | 极品少妇x88|国产免费看福利|亚洲欧美国产另类首页|69xx免费播放|亚洲=aV无码天堂一区二区三区|国产真实乱在线更新 | 91麻豆国产自产在线观看|曝光无码有码视频专区|丁香激情综合网|国产精品无码午夜免费影院|成年人二级毛片|中文字幕第4页 | 91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最新版|久久97久久|国产福利三区|华人在线视频|mm1313美女视频|一区二区免费播放 | 99热成人在线|午夜亚洲福利|日韩=av线上|xxxx中国hd|国产=av无码专区亚洲=av紧身裤|youjizz欧美 91精品在线观看入口|情人伊人久久综合亚洲|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18禁在线播放|午夜久久福利视频|国产精品午夜福利不卡|午夜黄色录像 | www.久草.com|日本不卡高清|丁香花免费完整高清观看|国产一级爽快片在线观看|亚洲多毛女人厕所小便|成人在线视频观看 | 国产最新网站|亚洲美女一区|亚洲V欧美V国产V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1区2区|大地影视资源在线观看|国产精品扒开腿做爽爽爽日本无码 | 一区二区三区日韩视频在线观看|日韩欧美在线观看一区|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FREEZEFR=aME丰满人妻|亚洲=aV无码一区二区二三区|欧美综合区自拍亚洲综合绿色 | 色综合久久蜜芽国产精品|中国国产精品|国产黄色的视频|风间由美无打码在线观看|欧美日韩国产精品久久久久|最新中文字幕免费视频 | 日韩亚洲欧美中文字幕|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调教|5060网永久免费=a级毛片|人妻少妇久久久久久97人妻|国产成人无码=a区视频在线观看|欧美理论视频 | 亚洲综合另类小说色区色噜噜|国产奂费一级毛片|色七综合|草蹓视频在线观看|伊人欧美|精品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 | 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综合网站|c=aopeng人人|蜜桃婷婷|国产高潮抽搐在线观看|中文字幕亚洲专区|第四色中文综合网 | 国产精品成人v=a在线观看|久久网中文字幕|国产精品2区|色费色情人成视频|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丝瓜|国产亚洲精品自在久久77 | gogo大胆少妇大胆艺术又|日本高清视频www|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潘金莲|91综合精品|亚洲中文精品久久久久久|#NAME? | 久久久女人与动物群交毛片|草莓国产视频|一区在线播放|97视频精品|久草福利在线视频|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人人软件 | 亚洲精品无码成人=a片|国产美女口爆吞精普通话|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专播i12|91精品国产一区自在线拍|日韩特级|成人在线免费观看小视频 | 粗壮挺进邻居人妻无码|久久天天拍|#NAME?|日本亚洲黄色|久久精品国产只有精品96|日本成年人免费网站 | 大胆L少妇BBBBBB流水|欧美操日韩|麻豆视传媒精品=aV|大地资源色婷婷视频在线|亚洲影视一区二区三区|成年男女免费视频在线观看不卡 | 天天鲁啊鲁在线看|久久天天躁狠狠躁夜夜免费观看|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麻豆王友容|亚洲亚洲人成综|伊人影视久久|97精品国产手机 | 一级做=a免费视频|这里只有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国产熟女乱子视频正在播放|日韩h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免费视频|麻豆成人影院 | 国产精品免费久久|国产老妇人成视频在线播放播|国产精品xxxxx|亚洲精品久久视频|啊轻点灬大JI巴太粗熟妇|2021年国产精品免费 | 大东北CHINESEXXXX露脸|中文字幕人妻偷伦在线视频|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毛片|亚洲熟妇丰满xxxxx小品|毛片=av网站|#NAME? | VIDEOSGR=aIS欧美另类|爱看=av在线入口|在线视频成人|再来一次在线观看完整视频|91精品国产92久久久|成人爽=a毛片免费啪啪 | 中文字幕58页|日日碰狠狠躁久久躁孕妇|日韩=av在线免费看|国产精品嘛豆传媒|2020久久国产精品|日韩乱轮 | 亚洲一级毛片免费观看|欧美韩日一区|WWW内射国产在线观看|奇米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99久久亚洲|国产成人精品亚洲线观看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无遮挡无码永久在线观看视频|一个人在线观看免费视频www|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丰满|久久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午夜|色欲香天天天综合网站无码 | 秋霞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无遮无挡非常色的视频免费|日韩不卡一卡二卡3卡四卡网站|在线高清国语成人网站|2020天天干夜夜爽|国产99视频精品免费专区 | 亚洲=aV日韩=aV无码=aV|鲁死你=av资源站|另类中文字幕|中国68xxxxxxxxx69|永久免费=a级在线视频|久久婷婷色一区二区三区 | 三区视频在线观看|中文字幕第2页|色吧在线播放|啦啦啦视频在线观看高清免费|日本ⅹxxxx久色视频免费观看|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蜜臀老牛 | 扒开双腿吃奶呻吟做受视频|日本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日韩精品在线一区|国产精品色婷婷亚洲综合看|午夜专区|亚洲人成人毛片无遮挡 | 亚洲永久精品国语字幕|yellow中文字91幕国产在线|综合在线国产|少妇被粗大猛进去69影院|久操视频在线看|夜夜性日日交xxx性视频 | 久热超碰|免费人成激情视频在线观看|日本字幕有码中文字幕|久久网国产精品|亚洲最大成人网站|国产操逼视频 | 91porn在线视频|尤物视频网站在线|日韩色性|三级黄色=a级片|看免费黄色一级片|男女性杂交内射女BBWXZ |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天天躁日日躁狼狼超碰97|综合亚洲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X无码小说|成年人免费网站在线观看|96国产精品 | 日本三级日本三级韩国三级视|国产精品国产自线拍免费|CHIN=a男男互插网站|女邻居丰满的奶水在线观看|免费国产v=a在线观看|国产乱子伦无套一区二区三区 | 91九色porny视频|亚洲4区|日本一区久久|中国老太卖婬HD播放|日本公妇被公侵犯中文字幕|www.youjizz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