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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好感變化

    親吻會消耗理智, 消耗氧氣,讓空氣的溫度上升,讓人頭暈目眩。

    第一次親吻結束, 相互糾纏的唇舌徹底分開時,兩儀繪川才發現,空調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卷吧卷吧丟在床尾。降谷零在吻她的時候悄悄變化姿勢,也靠著床頭,完全把她環在雙手的臂彎中。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降谷零平緩一下呼吸, 因親吻而濕漉潮紅的唇朝下抿著,注視著她的眼睛像是霧氣藹藹的灰紫色寶石。

    兩儀繪川懵著, 看著自己搭在人脖頸兩側的手。

    眼前的降谷完全是絕景, 但是,但是她——

    金燦燦的額頭側抵住她的額頭。

    方才把她親吻到大腦空白停止運轉的,屬于降谷零的柔軟的唇,輕輕觸了下她的唇。

    就著觸碰到的距離,貼著她的唇畔,語調委屈地輕聲問著:“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呼吸帶著還未消退的熱意, 兩儀繪川暈乎乎的,又不知所措地靠在降谷零的臂彎中。所以她——

    唇瓣被輕輕吮咬,被濕丨熱的舌尖描繪紋路。不強烈但細密的刺激感讓她恍惚著摟緊對方。

    她聽見降谷零繼續含含糊糊地問著:“真的不想再見到我嗎?”

    “當然都不是啊……”兩儀繪川的語氣飄忽忽的,自暴自棄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畔, 互相貼住臉頰, 然后語氣變得惡狠狠地,發泄級別地輕咬了一下他發燙的耳垂, “但是有這個必要嗎?你怎么直接——咦?”

    手銬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解開了, 左手手腕上輕飄飄的。

    “必須要這么做嗎……你覺得呢?”降谷零把金燦燦的頭埋在她脖頸間,悶聲道, “一開始是有正常溝通,然后你說你要在公安這邊申請離職;下一次我把車門鎖上了,你說沒公事不用見面;再下一次我找了理由、公事,去研究所找你,你說正常事項可以發郵件,有急事就打電話……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

    兩儀繪川心虛沉默。

    降谷零抱怨著輕咬了一下她的脖頸以做回敬:“就算是之前試圖釣你出來的方法也行不通了,康帕利大人神通廣大,根本不用露面就能解決事端。左思右想,也只剩下hiro能讓你急匆匆趕出來了——半個小時,動作非常快啊。”

    兩儀繪川更心虛了,只能努力哄、辯解一下:“因為蘇格蘭一暴露,殺死蘇格蘭的波本就會被嚴查啊——你還是過分!”

    降谷零抬起頭,臉上露出被哄好的笑,在她臉頰邊啾了一下,“抱歉,手銬確實多余了,下次直接親親好不好?”

    兩儀繪川發泄般地把他的金色頭發都揉亂。

    降谷零悶笑出聲,摸了摸她的頭發,從后腦勺慢慢摸到背后,再抬起往下順毛摸,輕聲問道:“演變成現在這個狀況,你直接想從G5和公安都離職,知道組織里的核心是研究所……都是因為另一個秘密部門?”

    似乎是開始聊正事了。

    努力把心思移回來,但身側人的呼吸熱意撲灑,明顯在安全范圍以內。并且,身軀的距離也慢慢靠近了。

    這樣的發展,明明該是R21的,但是,秘密部門……讓她想想,似乎承認就好。游戲部門怎么稱不上是秘密部門呢?

    兩儀繪川:“……嗯。”

    降谷零似乎對她的猶豫毫無所查,繼續往下問:“之前想過結婚,是因為有的秘密部門可以用結婚來擺脫關系,結果其實不行,是嗎?”

    兩儀繪川:“……嗯。”

    降谷零再問著:“還能待多久?”

    兩儀繪川的手臂一剎那緊繃,把面前的金發深膚獨一無二款大玩偶抱得更緊一些。

    秘密部門是游戲部門,差不多。推斷結婚用途的思維也很有趣。在沒有游戲的理解上,這種程度的推斷已經很不得了了。

    ……甚至直接推斷出來她不能呆太久嗎?

    兩儀繪川沒能即刻回答,于是降谷零苦笑問道:“這也是秘密的一部分嗎?”

    “……一年半,”兩儀繪川輕聲說道,“是很短暫的時光,并且一定會離開,沒有轉圜的辦法。”

    “完全沒有嗎?”

    “完全沒有。”

    “這樣啊……”降谷零沉吟片刻,語氣重新沾染上讓人熱意熏騰的軟和笑意,“那這段時間還是開心一點吧,畢竟也是很難得的體驗不是嗎?親吻的感覺怎么樣?”

    問的是那種,暈乎乎的、自愿被侵入,又主動侵入別人,渾身不受自己控制,互相糾纏,精神懸浮,瞳孔都要舒服到渙散的,感覺嗎……?

    “……很喜歡。”

    “那就……再親一次?”

    兩儀繪川聽著,放松手臂,自然地松開一點點懷抱,拉出些許距離。

    兩人相擁貼緊固然是親吻的結果,但在親吻之前,還是需要拉開鼻尖觸碰鼻尖,呼吸觸碰呼吸這樣的微小距離。

    她看到了降谷零注視她的灰紫色下垂眼,眼尾是在不甚明亮的房間中依舊清晰的情動緋紅,神情有些可憐巴巴的,又有些蠱惑人心。

    她本來就是任性又輕浮的人,不能這樣誘惑她啊!

    但降谷零甚至再次對她歪了一下頭,又無辜又引誘。

    ……被誘惑到了,沒辦法。

    她閉上眼睛,重新讓雙唇相觸。

    ……不可否認,剛才她經歷了一場令人興奮的接觸.

    不僅是衣角和袖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能藏匿些許微小物件。所以如果要真正拘禁一個人,那必然是要全身上下都檢查一遍,確保不留下任何隱患。

    但檢查需要循序漸進,不可以操之過急。要分清重點。

    這一次檢查的重點是口腔,而檢查的工具是舌尖。

    先是叩開牙關,確保檢查的地點敞開。

    接著從齒列開始,一寸寸清掃過去。牙齦下的神經其實很敏感,所以就算檢查的是牙齒,也能在檢查中感到牙根連著全身都要酸軟。

    舌底是很適合藏匿小東西的地方,并且有神經連接心臟,用適中的力度檢查,可以感受到加快的心跳。

    檢查的過程中會產生津液,可能會攪動出水聲,這很正常,但受檢查的人可能在聽到聲音后,會害羞抓住檢查人背后的衣服或者床單,因此需要確保衣料和床單的質地很好,不會被抓破。

    檢查的過程中,也有可能會出現微弱的反抗,反抗的具體表達方式是同樣用又濕丨又熱的舌尖或舌面嘗試著相觸相抵。但要知道,舌尖本身就是最敏感的人體器官之一,而舌面上的神經細胞也脆弱而敏感,只要狠狠刮過去以做懲罰,就能解除反抗危機。

    上顎是不可能藏東西的地方,但也最敏感,如果在檢查的時候藏著什么壞心思,可以時不時地刮過上顎。不僅能聽到表達舒適和興奮的好聽輕哼聲,并且,受檢查的人可能會被刺激地軟下身子,或許會因此同意檢查整個身體。

    ……因為檢查得這么細致,所以氛圍漸漸變得往格外不健全的方向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兩儀繪川看著天花板,澄棕色的眼眸被興奮刺激得霧蒙蒙渙散著,降谷零的灰紫色瞳孔同樣興奮放大,親吻的力道有些克制不住,幾乎要把她按到枕頭里去了。

    他終于結束這一次演變為雙方互相的檢查,左手手肘撐在她身側,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貼到了她的腰側,手心很熱,她一瞬間有自己被燙到的錯覺。

    “你愿意繼續嗎?”

    耳邊傳來了似乎饜足的,卻又有些暗啞,似乎還想索求些什么的嗓音。

    手臂、身軀都有些軟綿綿的,神經被不斷生理刺激,興奮地仿佛飄在云端。燥熱的身軀也相貼著,唔,讓降谷零的褲子布料變得緊繃的,興奮的小降谷……

    可以繼續嗎?

    她急匆匆趕過來,過去了多久?手機反正是沒響過……應該沒有別的問題了吧?

    兩儀繪川飄忽忽地想了一圈,沒想到需要讓自己拒絕的地方,于是點頭,懶洋洋道:“可以啊。”

    想抬起手撩起他的衣服,打算先趁機摸一把他沒有被衣料阻隔的背。勻稱的背部肌肉應該摸起來會很舒服……但她的手有點抬不起來。麻醉針后遺癥?

    降谷零察覺到了,哭笑不得地俯身碰了下她的耳垂,語氣也介于被檢查人的暈乎乎和清醒之間。

    “你太縱容我了……”

    “……?”

    “你似乎沒什么力氣了吧,上次吃東西是什么時候?現在大概是上午十一點,你算一下。”

    “……好問題。”.

    下床的時候,兩儀繪川差點沒站穩,還是被降谷零扶了一把,才成功平穩落地的。

    親吻debuff不足以讓她腿軟到這種離譜程度,但她上一頓飯是在昨天中午吃的,地點是前往長野審訊點的路途中,吃的是三明治。

    晚飯沒吃,因為審訊完沒有胃口。夜宵沒吃,因為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并且她困了。早飯也沒吃,因為她聽到諸伏可能出事之后,只來得及想今天有沒有事,有沒有被跟蹤,確認沒問題洗漱完換好衣服就跑去目的地,連加糖咖啡都沒想起來泡一個保溫杯。

    “……下一次還是別用諸伏的事嚇我了,真的很嚇人。”洗完臉清醒一點,然后坐在餐桌前喝著降谷零提前熬好的粥時,兩儀繪川如此評價道。

    因為審訊沒胃口那完全沒辦法,只能慢慢適應,但能減少的嚇人事件還是該減少一點。

    這個世界的劇情慣性不強,但確實有一點點。她會下意識擔心天臺事件重演。

    降谷零坐在她身旁,也陪著喝一碗粥,聽著答應下來,又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大腦處在興奮后的冷靜期,暫時說不出別的話。什么都不說也完全可以,就這樣安安靜靜坐著一起吃飯,氣氛也能讓嘴角不自覺上揚。

    但……好吧,工作通知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兩儀繪川的粥喝到一半,還在嚼一塊酸脆蘿卜塊,手機屏幕亮起。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伏特加打來的。

    接通后,伏特加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開門見山:“琴酒大哥問您什么時候有空,我來接您審問皮斯克。”

    降谷零摸出手機,而兩儀繪川從大腦中翻找著附近可以見面的地點,聯想到讓沒事變成有事的皮斯克,她連著嘆兩聲氣:“……琴酒不能審嗎?”

    伏特加哈哈干笑了兩聲:“琴酒大哥審出了一些經濟案方向的事情,貝爾摩德聽不懂,愛爾蘭又是義子,只可能幫著遮掩,所以還是得麻煩您。您看看什么時候方便,定個地點,我過來接您。”

    所以附近有什么可以讓伏特加接她的地方嗎?感覺沒有特別好的……

    降谷零悄悄把發亮的手機屏幕擺在她面前,兩儀繪川眼前一亮,照著念出地址,又按著屏幕上寫的時間說:“我還在吃午飯,一個小時后再來。”

    伏特加答應一聲,通話結束。

    兩儀繪川匆匆把剩下的粥喝完,也不吃配菜了,站起身就打算走:“那個地點挺遠的吧?正常開車過去大概得半個多小時……我收拾收拾,差不多得出發了,需要打點提前量。”

    “你可以去車上慢慢收拾,”降谷零也站起身,“我開車送你去。”

    兩儀繪川沒推拒:“行,”她想了想笑道,“幸好不是在親吻到一半的時候打過來的,運氣不錯。有空的時候再繼續?”

    降谷零笑彎下了灰紫色的眼,“我很期待。”.

    兩個人動作都很快,該遮掩的遮掩好,甚至分出時間把碗筷用水沖一遍塞進洗碗機。下樓上車出發。

    兩儀繪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邊咬著降谷零投喂的三明治墊墊肚子,一邊看著車前方發呆。

    ……其實是在看系統頁面。

    kiss的時候沒空分心,不過她確實聽到了系統的叮咚兩聲。現在有空了,翻出來看看。

    第一條系統消息。

    【降谷零好感度目前為:63點。】

    兩儀繪川看著傻住。這好感度還能接著漲嗎?

    她原先都以為會卡死在55點不動,可能要等到組織覆滅了之類的,才能接著往上漲。或者干脆就不漲了,請把55點好感度值作為降谷零的好感度上限之類的。

    所以漲好感的契機……kiss?嗯?

    兩儀繪川意識到自己之前一直有個問題忘記問。

    ……不,這個問題誰能想起來問啊!哪家游戲的好感度數值是這么設計的啊?

    兩儀繪川:【好感度值的判定標準是什么?是不是好感度值到達一個值,就需要完成一些對應的任務,之后才能接著往上漲?】

    系統:【是的,好感度系統有參照市面上比較熱門的戀愛游戲:攻略到對應數值,能解鎖相應互動。結合世界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在完成相應互動任務后,才能解鎖下一級數值。】

    兩儀繪川:【……哈?】

    系統對玩家代表震驚的語氣詞毫不理會,板正介紹著:【好感度值從50點開始上鎖,完成親昵稱呼/因私事單獨相處/遞送飽含心意的物品/牽手任務可以解鎖至55點,完成親吻可以解鎖至63點,完成doi可以解鎖至70點。再往上好感度如何解鎖,請玩家自行摸索。】

    兩儀繪川:【……不把這些規定明確寫在規則里的戀愛游戲,可能會關服的吧?】

    系統:【請玩家理解,這是為了避免極少數玩家可能會做出的“通過各種不符合娛樂精神甚至道德法律的手段強行提升NPC好感度”的行為,這是世界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對于正常和NPC互動,享受戀愛樂趣的玩家來說,一般不會產生這樣的困惑。】

    兩儀繪川:【應該也只有極少數玩家才會開局就有五層身份吧?】

    系統:【您如果對游戲內容有任何意見,都可以在離開游戲后聯系游戲策劃進行意見反饋。】

    兩儀繪川看著熟悉的套話,無語地關閉系統頁面,慢慢把手上的三明治啃完。

    復雜難明的情感變化,在有游戲風格的好感度計算方法中,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

    如果是這樣的話……總感覺可以使一些小花招。

    暫時沒什么詳細思路,沒關系,可以慢慢想,時間還有一年半呢。

    ……感覺自己在和降谷kiss后心情好了不少。她之前可沒想到這些。

    不過等等,剛才系統通知是不是還跳了一次?

    兩儀繪川重新打開系統頁面,看向通知。

    她的目光漸漸呆滯。

    【疑似有NPC察覺到你的游戲玩家身份,請注意保密。一旦身份暴露,會即刻退出游戲。當前身份暴露可能性為,40%。】

    【恭喜玩家基本打消NPC懷疑。當前身份暴露可能性為,0.01%。】

    ……?

    最后一口三明治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她連忙拿水把食物殘渣壓下去,然后偷偷瞥了降谷零一眼。

    不會吧……

    降谷零似乎沒有察覺她的目光,直視前方,認真開車.

    “這種事情下次別找我,一通電話,信用度直接耗沒。”

    “也只有這一次。”

    “真是過分,我也會懷念她那句“我喜歡你”啊——很好,你這個表情就是我幫你忙的額外收獲。其他都不能說嗎?”

    “嗯,可能是想都不能想的東西。”

    ——現在回想,她那時候面對琴酒要她審訊的命令時,她看著像是要離開……是因為她看著虛空。虛空中什么都沒有,但她似乎在認真凝視著什么。

    這是她最明顯的一次,其他時候……其實她掩蓋得也挺好,自己根本沒能察覺。

    所以她在看什么呢?

    或許是些超自然的,比起死回生、返老還童還要夸張的存在。

    她不能說,所以自己也不能想。

    最后的一年半,還是想一些能開心的事情吧.

    兩儀繪川下車的時候,再一次左右打量。

    組織比較喜歡把臨時審訊點放在廢棄倉庫,而廢棄倉庫確實很難查,地形雜亂,廢棄倉庫很多,進入倉庫后又還要再拐一兩個彎,才能到達審訊點。

    面向代號成員的正式審訊點就正式很多,市區,室內,電子設備,隔音效果,空氣除味……全都安排妥當。

    這回只有伏特加帶她進去,她環顧四周的視線更加肆無忌憚。伏特加有些氣虛,但不是氣虛于兩儀繪川的行為。

    他帶兩儀繪川到煙霧繚繞的休息室后,他毫不遲疑地走進去,很快就只能看到黑色背影。

    休息室里的人不多,只有兩個,但煙霧繚繞的程度簡直夸張。

    琴酒和貝爾摩德各坐在一張長沙發上,嘴里都叼著煙。是對坐的姿態。

    琴酒臉上的些許煩躁還沒消退,而貝爾摩德滿臉戲謔笑意,翹著二郎腿,目光悠悠地朝門口投來。

    伏特加能走進去,但兩儀繪川不行,太挑戰她的肺。她站在門口,也沒客氣,屏息摸索著打開門旁的中央空調控制頁面,開強力檔。等室內恢復正常視野后,她才走進去,繞過貝爾摩德,挑著唯一的單人空沙發坐下。

    波本跟著她進來,不知道從哪里掏摸了一把塑料椅子坐。

    伏特加癟了下嘴,氣虛著說道:“總之,波本和電話里說的一樣……也過來了。”

    琴酒煩躁地冷笑一聲,看向波本:“你想和愛爾蘭一樣,也去審訊室里坐坐嗎?”

    波本聳聳肩:“我只是聽說一瓶小托迪鬧得一對義父子都被關進審訊室,特地來看看熱鬧。”

    貝爾摩德笑道:“朗姆沒意見嗎?”

    波本也笑:“就是因為朗姆大人有意見,所以來看看。”

    貝爾摩德笑瞇瞇地點點頭,不再問了。

    兩儀繪川看了看神情更帶煩躁冷笑的琴酒,又看了看依舊笑意盎然的貝爾摩德。最終還是看向伏特加:“所以,我直接去見皮斯克?除了經濟案還有什么額外要我問的嗎?——琴酒看著有點煩躁。”

    伏特加的視線不自覺瞥向波本,又瞥向其實并不存在的裝飾性窗簾,才看向她,垂著眼繼續說:“其實沒什么,皮斯克只是一口氣用日語英語德語法語混雜著說了一個小時,最后說無可說,開始說你的壞話,從你給愛爾蘭甩卡收買他,到愛爾蘭變成你的人,反反復復說了十分鐘。貝爾摩德教他一進審訊室就把能坦誠的全部坦誠,嘴巴不要停。我又聽不懂,只能大哥聽……大哥實在聽煩了。”

    “教”了皮斯克的貝爾摩德聽著,也不掩蓋自己的輕慢笑意,評價道:“好可惜,才罵了十分鐘就被琴酒喊停,我感覺還沒罵到精彩的地方呢。愛爾蘭怎么就變成康帕利的人了?一百萬不夠吧?”

    兩儀繪川默默把話題移回去:“……我只要具體問問經濟案的部分是吧?我直接過去。”

    貝爾摩德先琴酒一步站起身,一身煙味霎時在空氣中裊裊流動,什么也沒說,只笑睨了她一眼,就干脆地走出門。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跟著走出去。

    身后,伏特加用他自以為小聲的聲音問波本:“你要不要也找康帕利要一張卡?愛爾蘭那張卡好像是有一百萬美元……”

    貝爾摩德或許沒聽見,她沒有停下腳步。

    貝爾摩德也沒有回頭看她,只笑瞇瞇道:“本來只是個笨蛋托迪死了,結果現在越鬧越大,皮斯克,愛爾蘭,都是歸你管吧?”

    兩儀繪川陳述事實:“在警視廳臥底的時候不歸我管,現在也算是才重新接手沒一個月吧。愛爾蘭好說,皮斯克年齡大了,我得尊重他。”

    貝爾摩德的話里依舊滿含笑意:“無聊的虛話也不用說,我直接說了。在你還是波爾多紅的時候,皮斯克在美國貪污組織財產這件事曾經被波本發現過一次。你因為愛爾蘭依舊用他,他再犯事,你有可能要負領導責任。他罵了你十分鐘,顯然很樂意給你也加點罪名。琴酒呢,無所謂事情鬧大不鬧大,他巴不得多殺幾個人——總之,這件事再往下查,你遲早也要進審訊室。”

    ……說的是皮斯克向琴酒舉報波爾多紅疑似警視廳臥底,因此還不知道她是康帕利的波本想辦法找出皮斯克的漏洞,試圖替她挽回局面的事情。

    ……如果皮斯克當真要把她攀扯上,要讓她也進審訊室。

    ……如果事情再往下查。

    兩儀繪川跟著她身側,沉思著沒有說話。

    貝爾摩德的話似乎說完了,她推開審訊室的門,淺淡的藥劑氣息混著消毒水的味道,再糅雜上她身上的煙味,混雜成奇特的味道,靜靜在空中擴散。

    站在審訊室門口,貝爾摩德終于回頭看她。

    審訊室內似乎永遠裝著慘白的白熾燈。在這樣粗糙的打光下,貝爾摩德披散著金色卷發,微瞇著水綠色眼眸,笑吟吟看著她的神情依舊出眾。

    “七十歲的老人了,在審訊時撐不住猝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說是不是,康帕利?”

    第72章  審訊前后

    貝爾摩德提供的建議似乎很有誘惑力。

    皮斯克一死, 從波爾多紅開始的恩怨,都能盡數隨著他的死去而化解。只隱隱出現在話題角落的波本,更不會有人繼續在意。

    她也不用太過擔心皮斯克死后自己可能招致懷疑, 這一次負責在審訊室外監聽的人,就是提出讓皮斯克猝死的貝爾摩德。

    ……是各種意義上,都很有意思的建議。

    兩儀繪川的唇角揚起輕快的笑意:“好哦,我進審訊室了。”

    審訊室在監聽室的里邊,鑰匙就插在外面。兩儀繪川一旋門把手, 門就輕松打開。

    并沒有鎖上的房門,把為組織打工了大半輩子的皮斯克牢牢地關在里面。

    裝在實驗劑管里, 根本沒有裝有任何審訊添加劑的糖水, 甚至沒請人喝下去,就把皮斯克嚇得什么都抖落出來。

    他不敢不開口的原因,可能還包括來審訊他的義子愛爾蘭——如果自己什么都審不出來,那下一個可能進審訊室的人,就是愛爾蘭了。

    兩儀繪川關好門,內部扣上鎖發出清脆響聲。接著靠坐在審訊室屬于審訊人的椅子上, 先上下打量了皮斯克兩眼。

    皮斯克張了張嘴,就想說話。但他先前說了很久,口干舌燥,一開口就從嗓子尖帶出一點血腥氣, 發出粗糲沙啞、飽含恐懼的聲音:“康帕利大人——”

    在白熾燈的蒼白燈光下, 他花白而頹塌的頭發格外顯眼。

    罵她十分鐘這件事是真是假不好說,他在伏特加面前大概是結結實實說了一個小時, 并且沒有水喝, 嗓子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如果他能僥幸活出這處審訊點,一定也會扁桃體發炎, 狠狠發燒一場。

    至于皮斯克給她羅織罪名?就這見到她還要稱她“大人”的樣子,他能給自己編出什么罪名?他做壞事的極限顯然只是從賬上挪點錢,以及陳述其他事實,并沒有振臂一呼高喊“康帕利其實還是臥底”的想象力。

    當然,她有心情觀察皮斯克,完全是因為她剛和戀人親密接觸,心情很好。皮斯克的運氣某種程度上好過頭了。

    兩儀繪川微嘆一口氣,朝開始說法語的皮斯克伸出食指,比出噤聲的手勢。

    “我聽不懂法語和德語,當然,就算聽得懂,我也沒打算聽你說,聽著——”

    兩儀繪川放下手,向后靠在椅背上,揚起下巴,臉上滿是不可違逆的高傲神情。時間段特殊,她沒有慢慢勸人的打算,直接用強硬姿態逼對方同意,方法更加簡明有效。

    “——我之前有把人關禁閉審訊過,當然,不是組織嚴格意義上的審訊。在‘波爾多紅叛逃’事件中,我把萊伊、波本和愛爾蘭三瓶威士忌像金絲雀一樣好好養著,如果后續我依舊要審訊你,你大概會和他們有一樣的待遇。”

    皮斯克沒有說話,臉色微妙變化,這三個人和康帕利都有些傳言——當然,現在遠遠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兩儀繪川的語氣依舊冷靜而傲慢:“但我事情很多,不希望在你身上消磨太多時間,愛爾蘭已經因為你進審訊室了,我也不建議你用那些顛來倒去的話折磨我。直接一點吧:你沒有打算殺小朗姆,你只是打算把康帕利踹下去,換一個蠢上司。之前的枡山公司經濟案已經罰過你了,你現在都還在戴罪立功,頂波爾多紅的位置。部分錢財的挪用康帕利之前點過頭,但你自持老資歷倚老賣老并沒有及時寫下報銷單據,之后會補上。從昨天開始在審訊室內說出口的話,都是審訊室壓力過大或者審訊藥物服用過多產生幻覺的胡言亂語……沒問題吧?”

    皮斯克剛聽的時候還在裝傻,或許還下意識嫌棄康帕利吵鬧。但他聽完后猛地醒過神,真的變傻了,瞪大眼眶盯著她。

    兩儀繪川面色不改,并沒有改口或者補充說明的打算。

    事情不是很簡單嗎?小朗姆死了,挪用了組織的一點錢,這都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鬧成現在這樣嗎?

    皮斯克恍恍惚惚,半晌才沙啞著嗓子,艱難地答應道:“沒……沒問題。”

    兩儀繪川這才松一口氣,看著晃悠悠靠坐在原地的皮斯克,像是看著某種被關進審訊室后,依然什么事都不會有的可能性。

    這樣的結果,令人心底悄悄踏實一塊,像是密閉幽暗沼澤林中被陽光照亮的一處缺口。

    兩儀繪川走出門,和貝爾摩德輕輕頷首。貝爾摩德依舊笑意盎然,教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兩儀繪川不甚在意地歪了歪頭:“走吧?”.

    康帕利串供串得明目張膽,但這個結果大家都很滿意。

    兩儀繪川看著琴酒和貝爾摩德分別編寫郵件,把情況匯報給BOSS。琴酒還額外發給朗姆一份。

    BOSS和朗姆都回復知道了,BOSS沒有后續安排,朗姆同樣也是,只要求皮斯克把報銷單補上。

    皮斯克輕松緩刑,康帕利更是安然無恙。

    琴酒急著走,因為小朗姆有可能被殺的事,他已經輾轉審訊點三天。對他來說,審訊三個小時剛剛好,審訊三天?他想直接拔伯丨萊塔塞人嘴里,然后干脆開槍。

    伏特加跟著琴酒走了。

    波本沒走,他去審訊室把還虛弱的愛爾蘭帶出來,然后去找皮斯克,笑得很無辜清爽,明顯是想趁機套點情報。

    休息室變得空蕩,連波本不知道從哪淘摸的塑料椅子也消失不見。只剩下兩儀繪川和貝爾摩德兩個人。

    貝爾摩德依舊優雅翹著二郎腿,坐在自己原先的長沙發上,單手抱胸,百無聊賴中頗感興趣地看著她。

    兩儀繪川也還是坐在那個單人沙發上,與貝爾摩德水綠色的眼眸對視。

    貝爾摩德今天為什么和她說殺掉皮斯克,是試探她嗎?

    能借此往下發展嗎?

    畢竟……貝爾摩德是狙殺BOSS的快速通道,她對貝爾摩德有所求。

    能直接聯系BOSS的只有三個人,朗姆,琴酒,貝爾摩德。

    朗姆和BOSS貌合神離,波本在朗姆線上知道的BOSS情報,應該會限制在一些紙面消息上。BOSS現在在哪,朗姆是不知道的。

    琴酒……組織能給他統治生命的快感,于是他也愿意向組織奉獻忠誠。并且,他大概也不會知道BOSS在哪,他甚至連aptx4869有什么用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能在這個世界待十幾年(在時間流速不同的情況下,她會很樂意這么做),她可以選擇用康帕利這個代號,努力混進烏丸集團高層,直到替換原先朗姆的位置。

    但她只有一年半,她本來也沒有其他選擇。

    回到貝爾摩德身上來吧。貝爾摩德絕對是想試探她,并且是很惡劣的方式。

    貝爾摩德肯定不會指望她當真去把皮斯克殺掉。皮斯克給小朗姆奉承倒酒,都因此進了審訊室。她真把皮斯克審死,那問題就大了。

    再回憶一下,貝爾摩德建議她殺掉皮斯克的前情提要,提煉一下,有五個要素:波本,皮斯克,愛爾蘭,琴酒,以及審訊室本身。

    如果康帕利正常審問皮斯克,因為貝爾摩德的這番話,她在對話時,重心可能會不自覺地往這些方向偏。

    她直接快刀斬亂麻,躲開了貝爾摩德的試探。

    所以,貝爾摩德現在會接著試探她嗎?

    她又要怎么利用這次試探,想辦法和貝爾摩德拉進關系,進而找機會穩妥地提出,她想要BOSS的現居地這件事?

    無聲拉鋸引發的沉默在休息室擴散,像是無處不在的殘留煙味,時時刻刻牽動著她的神經。

    貝爾摩德終究看起來要輕松些,笑吟吟地開口:“今天問伏特加后,得到了一點很有意思的信息。你居然曾經見完萊伊見波本,時間安排這么緊密嗎?”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兩儀繪川眨了眨眼,猶豫著道:“抱歉……稍微不太符合社會公序良俗?不過那時候我和波本還不熟,他的出現其實嚇了我一跳。”

    貝爾摩德大笑出聲。在這個休息室出現的人,哪個又符合法律要求?她自己甚至不符合倫理要求。她接著問:“不過你后來是不是和萊伊沒什么后續?之前萊伊是FBI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我都還要追殺他呢,不過好像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

    兩儀繪川聳聳肩:“沒辦法,認識之后我才發現他抽煙,我無法接受抽煙的男性。”

    貝爾摩德恍然笑道:“幸好波本和愛爾蘭看著都不抽煙——不要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伏特加還問波本要不要找你也拿張一百萬的卡呢,你也聽見了。”

    兩儀繪川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貝爾摩德不可能只是想試探她的感情事件吧?

    貝爾摩德水綠眼眸微瞇,接著往下問:“所以,你現在手上至少有兩個人了,并且愛爾蘭明顯和你情誼深厚。已經到這樣的情況了,還不能和對方說自己對審訊室的害怕,只能獨自一個人做噩夢嗎?”

    問題有些奇特,不過想要回答也很容易。兩儀繪川加深自己的笑容:“我不應該在他們面前害怕。”

    貝爾摩德聽著,含笑點點頭,不再說話。

    話題似乎就此終結,仿佛只是閑聊一段。

    在安靜中,兩儀繪川的大腦流暢轉動著。

    正常的信息交易,應該是她提供給貝爾摩德什么,作為交換,貝爾摩德給她BOSS的現居地。

    但貝爾摩德想要什么?

    不像是不讓她管研究所,畢竟她就象征性地攔了下,現在雪莉實質上把研究所工作都接走了,貝爾摩德也沒做出更多實質攔阻行動。

    也不像是拍戲或拍綜藝,她說自己要和藤峰有希子一起拍戲就是兩天前的事,而兩天后,她已經人飛回日本。

    不像是管組織,也不像是要蓄意坑皮斯克,她自己之前都在美國資金鏈出問題的卡莎薩事件中撈過皮斯克。

    是一個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主線任務,沒有值得投入正常情緒的投射體(不管是人還是貓貓狗狗),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該做什么的人。

    像是一個失去了游戲樂趣,即將退游的玩家。

    當然,經歷了紐約篇的一年后,工藤新一和毛利蘭或許能成為貝爾摩德的心靈寄托。

    而柯學元年開啟后,觀測柯南或許能成為貝爾摩德較為長期的娛樂活動。

    但這些東西貝爾摩德隨著時間都會有,她無法作為籌碼和貝爾摩德交易。她總得想出別的籌碼。

    兩儀繪川的大腦漸漸放松放空,讓大腦思維在各個方向隨意碰撞。無數不可行的奇思妙想不斷在腦內提出,然后作為煙花爆燃消散。

    ……所以,還是要努力和貝爾摩德打好關系,試圖以朋友相處后請求對方?

    貝爾摩德忽然開口了,她的語氣有些奇異的飄渺:“我之前說你失去了波爾多紅,我們已經不是一類人。但現在——好吧,我們或許依舊是一類人。什么時候再一起參加宴會吧?”

    和貝爾摩德是一類人?

    兩儀繪川剛想欣喜,但又隱隱預感不妙,心念一動就呼叫系統,查詢貝爾摩德的好感度。

    有自取其辱的直覺就有吧,查!

    系統的動作很快。

    【貝爾摩德當前對玩家好感度為:-10。

    【歷史查詢完畢,貝爾摩德并無好感度變化。】

    兩儀繪川長嘆一口氣,點點頭,應和貝爾摩德,也是安慰自己。

    “……好,有機會的話,我和你一起。”.

    杯戶町別墅住宅區內,兩儀繪川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放空大腦。

    似乎沒有機會從貝爾摩德這邊拿到BOSS信息了。

    不過也不用著急,她可以先在組織里呆著,等到自己對組織里的成員更加熟悉,再慢慢籌謀。

    她現在要做的事,是等降谷零。

    距離抓住朗姆的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月,朗姆“死期”將至。并且,朗姆要死在小朗姆的頭七之前,因為頭七這天,親屬按理是要出面的,而公安不可能放朗姆出來。

    還有兩天就是小朗姆的頭七,朗姆預計明天“死亡”。

    朗姆一死,兇手明晃晃的是庫拉索。但兇手之外,組織可能也會查其他人,判斷有沒有通風報信和藏匿行蹤等背叛組織行為的從犯。

    在組織調查的過程中,她沒有信心,自己絕對不會進審訊室。

    畢竟,朗姆躲著不見人之前,最后大家都能確認,朗姆見到的人,就是康帕利和賓加。

    如果調查有到小朗姆那樣“在場的都要進審訊室”的程度,那她審訊室一日游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說很大了。

    她當然可以在無法忍受的時候直接脫離游戲,但她想試著挑戰一下,適應一下審訊室那些款式各異的藥物。至少,要更加了解這些藥物,而不只有在心中放大的惶惶。

    ……說來,她那天也算是被降谷零暗算被審訊吧?被逼問“喜不喜歡他”“是不是不想看見她”……也算吧?她那時候似乎完全沒想起來可以退出游戲。

    這是怎么一回事呢?兩儀繪川對自己發出一個有答案的問題。

    虛掩的住宅門被推開,吱呀一聲。兩儀繪川思緒暫停,扭頭看去,霎時露出毫無遮掩矯飾的笑意。

    降谷零的神情原本嚴肅沉郁,嘴角擔憂抿緊。但一和她對上視線,他的眉眼也忍不住彎下,無奈又好笑地嘆一口氣。

    兩儀繪川就見著,他手上拿著一個醫療箱,小心放到茶幾上。之后坐到她的左手邊,朝她張開雙臂。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立刻毫不客氣地撲到他懷里。

    體溫熨帖舒適,挺拔脊背怎么摸都摸不膩,抱住她的手臂力量穩定得令人安心。

    降谷零的手也在慢慢摸著她的背部,溫熱的手心溫度加上柔和的力度,仿佛要把她的骨頭都摸軟了。

    她干脆完全靠在他的懷中,啾一下他的臉頰,然后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并不撒手,就在這黏糊糊的氣氛中聊正經話題:“辛苦了,帶了一整個醫療箱……里面多少瓶藥劑?”

    降谷零的邏輯也依舊清晰:“12瓶——不全是審訊藥物。一般情況下,一次完整審訊下來最多也就用四五瓶。額外帶來的都是解藥和中和劑,保證你對審訊的體驗感受只維持在今晚,不會留到明天。”

    兩儀繪川小聲說道,“我還想過多喝幾次藥物會有抗藥性之類的……”

    降谷零的語氣嚴肅下來,解釋說明:“抗藥性基本是靠服用解藥來臨時產生,長期的抗藥性得依賴個人的體質,很難后天形成。一般情況下,人的體內如果不斷積累毒素,只會漸漸從沒問題變成有問題,解藥和中和劑本身也不能過多服用。”

    兩儀繪川總結道:“最好還是不要進審訊室,對吧?”

    降谷零摸了摸她的頭,什么也沒說。能不能不進審訊室,并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

    該拿藥劑了,降谷零又側頭貼了貼她的臉頰,才慢吞吞地松開懷抱,伸手打開醫療箱,開始對著瓶瓶罐罐挑揀:“你打算先喝哪一種?我就帶了三種,吐真劑,痛覺放大劑,致幻劑。組織內最常用的也就是這三種。”

    兩儀繪川已經確認過自己的抗藥性技能點,80點,算是失憶前的自己點出來比較合理的技能了。比不上水無憐奈的800點,但應該不會被藥效打擊過頭。

    她深呼吸一口氣,竭力回憶著自己兩次見到的審訊場景,說道:“一般會先用痛覺放大劑,把性子磨下去,大部分人這種情況也就招了。接著是用吐真劑,少部分能捱得過痛覺的也會在這個階段說出實情。兩關都撐過去的人,會陷入幻覺,誤以為自己已經不在審訊中,進而被誘導……”

    講著簡單,但親歷過審訊,甚至親歷過被審訊的兩個人,心情都不可避免的沉重下去。

    氣氛凝滯著,兩儀繪川下意識要伸手拿抱枕。但她手指尖已經碰到軟綿綿的抱枕時,猶豫片刻,轉而抓住降谷零的衣角,扯了扯。

    “……我們今天都還沒進審訊室,只是我先做個藥物體驗,不要這么沉重呀,”兩儀繪川小聲問道,“再抱一下吧?”

    一秒鐘之后,她被拉入一個結結實實的懷抱。

    降谷零的頭擱在她肩膀上,金燦燦的碎發癢將將地搔過她的脖頸,握過槍支匕首的手一節一節緩慢而輕柔地摸過她脊背的骨節。

    她順勢揉了揉降谷零腦后的金色短發,側頭親了一下他的耳垂。

    在完全沒有開玩笑余地、必須慎重面對的審訊危機面前,情侶之間的擁抱貼貼,算是渺小無用,但又確實能給予心靈安慰的行為.

    昏暗,疼痛,哭喊,大腦空白,然后是甘甜的汁水。接著,另一種藥劑,另一種思維的昏沉。

    不痛,只是思維鈍鈍的,像是大腦負責思考分析的那一塊被一鍵清空。

    她抬手想抓住眼前人金燦燦的頭發,然后手被抓住。

    她聽著眼前的人問她。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你是哪里派來的人?”

    “——我現在是負責審問你的波本,康帕利。G5合作人金帛是不是你,你先回答這個問題。”

    ……灰紫色的眼眸緊盯著她,眉峰緊皺。

    眼前的人,一個金發深膚的,漂亮帥氣又正直的男性。

    如果忽視他緋紅痕跡還沒消退的耳根。完全是嚴厲而不近人情的神情。

    但是,就算是輕慢微笑的波本,她有什么話不能對他說嗎?也沒有吧。

    她開口就說“是我”,接著就要往下說“我真正的名字是——”

    她的嘴迅速被捂住。

    盡管服用過解藥和中和劑,但波本手心的紋路和溫度,還是過分清晰。

    波本看起來相當生氣,捂住她嘴巴的手很用力,眼底一片陰霾:“再說一遍,你是不是金帛?”

    大腦遲鈍著,但終于反應過來,她的身份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游戲身份不能告訴任何人,所以G5的,公安的,組織的,也都最好不要說出去。

    波本問第二遍的時候,她不說話。波本問第三遍的時候,她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

    波本接著問第四遍,她的回答簡化了。

    “我不知道。”

    第五遍,第六遍,第七遍。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波本終于換了個問題。

    “朗姆死了,和你有關系嗎?”

    “不……沒有。”

    模模糊糊睜開眼睛,軀體上痛覺殘存,兩儀繪川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耳邊傳來了時鐘呆板的滴答聲,同時傳來的,是波本輕佻戲謔的聲音。

    “康帕利大人,剛才冒犯了,實在不好意思……康帕利大人的身體意外是很敏感的類型呢?什么時候能再次落到我手里呢?”

    波本說著,遞給她一小瓶中和劑。兩儀繪川對這種危險發言充耳不聞,接過喝下,眼珠子緩慢轉動,看向四周。

    因為最后致幻劑的影響,因此她重新想起十天前的事情了嗎?她請波本替她審訊特訓的事情。

    ……思緒還有點混亂,但基本能想起前情提要。

    簡單來說,她烏鴉嘴發作了,自己真的被請進審訊室,BOSS親自命令。

    貝爾摩德提議波本來審訊,琴酒和BOSS兩個人都遠程連麥監督。

    被請進審訊室的原因也確實是朗姆死了,她和賓加算是倒數幾個見到過朗姆的人,她額外還有一個庫拉索臨消失前負責給庫拉索交警視廳檔案的工作,確實有可能接近庫拉索,嫌疑稍微比賓加大一點點,于是慣例去審訊室走一圈。

    ——也只是大一點點,每天給庫拉索發資料的人很多,各個渠道都有,康帕利和庫拉索的工作交接也是朗姆要求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十天前的試驗中,她發現自己的體質是比較脆的那一檔,痛覺放大劑喝下去后,碰她一下,她能直接疼暈昏迷,斷片半個小時。

    這種體質也有一點點好處,這一次正式審訊中,波本在對康帕利使用痛覺放大劑后康帕利就直接暈厥,經貝爾摩德入場檢查確認,波本就理直氣壯地申請減少藥量,并成功得到允許。

    其他的藥,她還是有點抵抗能力的。失憶前的自己終于點對了一次技能點。

    最后的致幻劑讓她想起十天前的事,不過她什么額外的話都沒有說,只一直喃喃著“我不知道”“我沒有”。現在沒有琴酒把她崩了,完全是順利過關。

    中和劑開始發揮藥效,雖然站起身的動作還有些艱難,但大腦已經清明了。

    波本湊過來笑問著要不要他扶她出去,康帕利甩開他的手,扶著墻壁慢慢挪出去。

    同樣拒絕的,是愛爾蘭焦急神情之下,試圖扶住她的動作。

    兩儀繪川輕輕搖了搖頭,愛爾蘭也沒堅持,緊張而焦慮地說著:“義父之前不知道從哪里認識的朋友聲稱自己收留了庫拉索,并指使庫拉索殺了組織二把手朗姆!義父是無辜的,也努力辯解,但那位大人厭煩他了,他為組織當牛做馬這么多年,完全不能讓那位大人轉換心思……”

    兩儀繪川震撼地眨眨眼,皮斯克這……?

    愛爾蘭懇切地看著她:“康帕利大人,我知道您現在很累,但琴酒今天的行程安排是監聽您的審訊之后就去處決皮斯克。您愿意最后去看他一眼嗎?他有些遺言想對您說。”

    第73章  一次邀請

    兩儀繪川靠著走廊墻壁撐住身體, 墻體瓷磚被中央空調吹得冰涼,碰觸的一剎那仿佛要凍入骨髓。手臂生理性地顫抖一瞬。

    愛爾蘭低垂著眼,沒有冒犯地注視康帕利剛出審訊室的窘態, 只安靜地等著她的回復。

    兩儀繪川神情嚴肅,先給琴酒打一個電話,請琴酒暫時等一下,等她獲得“聽皮斯克遺言”的許可。

    ——她敢肯定,如果自己二話不說直接去見皮斯克, 那她有概率被琴酒連著皮斯克一起崩掉。

    她也有必要聽聽皮斯克的遺言。現在的她像是在黑夜的森林中行走,試圖找到“狙殺BOSS”的道路。貝爾摩德的路很難走, 她總得摸索其他可能的道路。

    皮斯克會和她說什么呢?

    在琴酒同意等她獲得許可后, 兩儀繪川抬抬下巴,對愛爾蘭說:“先說說皮斯克的所謂朋友是什么情況。”

    愛爾蘭點點頭,連忙介紹:“那個人是泥慘會的中層干部,父親以前和泥慘會做生意的時候,和那個人算是認識,生意場的兄弟。”

    兩儀繪川懂了, 塑料情。

    愛爾蘭繼續闡述著:“那個人……聽說了朗姆死去的消息,又聽說了庫拉索的一點信息,就敢在喝酒之后,大言不慚地自己和父親很熟, 是父親和他共同收留庫拉索, 把朗姆殺死。”

    兩儀繪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是什么?可以理解為泥慘會宣稱自己對雙子樓事件負責嗎?

    愛爾蘭簡短說出后續:“那個人吹牛說完的一個小時后,那位大人就下令鏟除泥慘會。泥慘會里沒有朗姆也沒有庫拉索, 審問了所有人, 都是這一樣的結果。所以父親其實根本只是被那位大人厭煩了,和泥慘會一樣, 寧錯殺不放過……”

    兩儀繪川指尖點著墻面,沉思著。現在沒有時間、她也沒有精力去查證事情真假。她必須得立刻對愛爾蘭的一面之詞做出判斷。

    愛爾蘭悄悄抬起頭,緊張希冀地看著她。

    兩儀繪川沉吟片刻后,問道:“你能確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愛爾蘭認真點頭:“我能。”

    波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遞來一方潔白的熱毛巾。

    兩儀繪川接過熱毛巾,一邊擦拭自己臉上的痕跡,一邊說:“愛爾蘭,打個電話給貝爾摩德……你有貝爾摩德的電話嗎?”

    愛爾蘭點點頭,又說:“只有備份保存,沒有打過電話,我試試能不能打得通。”

    兩儀繪川仔細地把自己眼角等淚痕半干的地方擦干凈,精神徹底恢復。剛猶豫一秒毛巾怎么處理,波本就把毛巾接過去,人一轉眼就不見了。

    愛爾蘭已經把電話撥通,緊張地看著她,對電話自我介紹著:“您好,我是愛爾蘭……”

    兩儀繪川伸手要來電話,對著電話直截了當地說:“貝爾摩德,我要聯系那位大人,請麻煩把電話轉接。時間比較緊急,我也沒有現在唱童謠的興趣。”

    貝爾摩德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笑道:“小白鳩,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啊?唱歌是誰教你的,朗姆?”

    兩儀繪川笑道:“您教導有方。”

    貝爾摩德:“……”

    童謠指的是BOSS的私人郵件號,和貝爾摩德聯系專用,聲音聽起來像七只烏鴉。

    康帕利按理來說不會知道這個郵件號,她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脅逼誘。

    半分鐘后,貝爾摩德的電話轉接到BOSS的手機號。

    BOSS在電話那頭喜怒不明地開口,機械音嘈雜刺耳:“康帕利,你是為什么聯系我?”

    這是兩儀繪川第一次和BOSS電話對接,緊張情緒在所難免。但她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按照她腦海里的想法,開口詢問著:“因為朗姆的死,我去審訊室坐坐,可以理解。鏟除大放厥詞的泥慘會,也是理所應當。但我不明白皮斯克為什么要因此死去,所以冒昧地想請您為我解惑。”

    愛爾蘭的瞳孔驟然瞪大了,立刻咬住虎口不發出任何聲音,只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她。

    BOSS在電話那頭也沉默片刻,隱隱約約能聽見電話里滴答的水聲,半晌沉緩開口:“我很意外,真的……皮斯克之前舉報波爾多紅是警視廳臥底,在日本運營公司也運營得不好,給你的工作帶來了不少麻煩。而現在朗姆死了,你又通過了考驗,即將繼承朗姆的多項工作,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你要為了皮斯克給我打電話?”

    兩儀繪川眉眼沉斂:“對事不對人,該懲罰的已經懲罰過了。單就他和泥慘會的關聯,根本不至于把他處死吧?這樣的想法如果有任何問題,都請您指正。”

    BOSS笑意森然:“白鳩,你似乎想再去一次審訊室。”

    兩儀繪川嘆一口氣,軟和語氣:“我只是不明白……至少留下他的一條命?他在做事上還是可以的,美國的白色資金鏈那一塊,他能辦事,在卡莎薩被處決后沒再出什么亂子,有在穩定給組織提供利益和保護。”

    BOSS的語氣松泛下來,終于笑著解釋兩句:“他知道的東西很多,年齡大了,又不肯退,問題雖然都不是大問題,但零零碎碎堆在一起的小問題很多,卡莎薩和枡山公司是不可否認的錯誤,大小朗姆的死也都和他有點關聯,我也很為難啊……皮斯克算能用,但能用的人很多。等波本把組織的人員名單都整理出來一份了,你拿一份,想要哪個成員給你辦事,你自己挑。”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波本似乎也悄悄入BOSS眼了,她也有“隨便挑”的資格了?很不錯啊!

    不過現在還在打電話,她收斂神情,終于說出自己的正求:“既然皮斯克一定要死,那我最后能再見他一面嗎?畢竟前不久才把他從審訊室里撈出來,他轉眼就要死了,心情終歸有點復雜。”

    BOSS愉快地笑出聲:“這有什么?你想見就去見吧,我和琴酒說一聲,讓他晚點再去。”

    兩儀繪川低聲恭敬道:“謝謝大人。”

    電話掛斷。兩儀繪川看向仍然有些呆愣的愛爾蘭,重新恢復面無表情的嚴肅姿態:“皮斯克現在被關在哪里?”

    愛爾蘭原先似乎想說很多話,但他全都咽下,只輕聲說道:“謝謝……我現在帶您過去。”

    波本忽然又冒了出來:“我也去。”

    愛爾蘭投來征詢的眼神,兩儀繪川冷淡地點了點頭。

    在組織里待下去,不可違背的底線劃在哪里?全在BOSS的心情。

    所以她這一次申請聽皮斯克遺言的行為能夠成功。

    算是很簡易的談判方式了,先問能不能砸天花板,然后請求打開窗戶。打開窗戶的請求就容易得到同意。

    兩儀繪川本來也不指望BOSS對她大加欣賞,就直接把自己的居住地告訴她。如果事情能這么簡單,基爾早就帶著CIA隊伍把BOSS抓住了。

    ……希望皮斯克能給她一些有用的情報.

    皮斯克被關在另一處審訊點,被相同的白熾燈光照射著。

    他已經是風中殘燭,萬念俱灰。但因為沒有被真正審訊,因此面部的精神狀態,看著甚至比康帕利的好不少。

    兩儀繪川沒在意皮斯克觀察她的視線,只慢吞吞關上審訊室里的所有機器,放上反竊聽設備,之后才坐到審訊人的椅子上,目光對視。

    兩儀繪川沒有率先開口,她等皮斯克說話。

    琴酒說他晚上再來,現在才下午四點,時間非常充足。就算貝爾摩德搗亂,琴酒接收到新的命令……半個小時也肯定是有的。

    自從她成為皮斯克的上司后,皮斯克就一直對她沒什么好感,理由很簡單也很充分:她的年齡乘以二都比皮斯克的年齡小。

    皮斯克現在對她的好感度值,也只是10點而已。

    不過,好感度值有時候確實沒那么重要,她剛坐好,皮斯克就近乎急切地開口:“我現在說話,愛爾蘭會聽得見嗎?”

    兩儀繪川回應道:“他聽不見,除了我們兩個人,誰都聽不見。”

    皮斯克松一口氣,確認安全,于是迅速報了一個地址,說道:“書房,福爾摩斯精裝合集,有放一些我平常有維系的政商人脈,還有一些其他信息資料。希望能對您有所幫助。”

    兩儀繪川拿筆記下,確認無誤后點把筆記收好,又笑道:“最少半個小時,最長兩個小時,你還能說很多東西。”

    皮斯克愣了一瞬,很快苦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只能煩請您看在那些資料上,以后照顧好愛爾蘭了。”

    兩儀繪川點點頭:“我會的。”

    她能盡量保證,愛爾蘭最后安安穩穩進監獄。畢竟愛爾蘭的主要犯罪事實是經營違法組織的會社,并且不是主犯,頂多關十年。出獄之后,兩儀會社的保安隊長崗可以騰一個給他。

    兩儀繪川說得篤定,于是猜不出康帕利想法的皮斯克露出柔和慈祥的笑容。只有在這一時刻,他才真的像是一個和藹的老爺爺。

    兩個人并沒有更多的話,皮斯克沒有再次見愛爾蘭的打算,也不會為之前的事說“對不起”。

    根本不用半個小時,五分鐘就結束話題。兩儀繪川起身告辭。

    走廊上并沒有人,但兩儀繪川知道,伏特加在休息室的電腦前看著監控,其他房間也說不好會不會突然就變出十幾個組織里的打手。

    她毫無停留,腳步因為剛結束審訊沒多久,有些慢,但還是很穩當地走下樓。

    樓下,愛爾蘭和波本都在等著。

    見到她出現在門口,愛爾蘭立刻迎上去,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又什么都不敢問。

    波本直接笑問道:“皮斯克有打算見愛爾蘭嗎?”

    兩儀繪川簡要說明剛才聊天的內容:“皮斯克給了我一份政商人員名單,希望我能看在這份資源的份上,照顧好愛爾蘭——也沒什么,你就繼續好好管公司就行。”

    愛爾蘭虎目含淚,義父即將死去時還努力托康帕利照顧他的情誼,讓他半晌說不出話。

    波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走吧。”

    愛爾蘭恍惚半晌,沉默著點點頭.

    愛爾蘭開車去接賓加離開審訊室的時候,精神依舊有些恍惚。

    賓加的精神狀態也很差,嘀咕著罵了審訊他的基爾兩句后,就仿佛把最后的力氣用完了,縮在副駕駛位子上。

    愛爾蘭把賓加送到賓加自己定好的酒店,沒說什么,就打算走。

    義父死了,但他之后的日子似乎不會有變化,依舊是管理會社。

    康帕利大人會依照義父的遺言好好照顧他,像是照顧一個晚輩。

    康帕利大人確實對他很好,客氣又包容,也愿意指導他,沒什么額外的脾氣。他偶爾都因此困惑詢問義父,為什么對康帕利大人似乎有意見——然后他被義父罵了一頓。

    當然,他和康帕利大人的關系不會有什么額外的發展,成年人世界、尤其是在犯罪組織里,沒人會指望正常戀愛,所以邀請也格外簡單:稍微超過一點點安全距離,展示自己的魅力。

    如果確實有一點好感,可以多邀請幾次。但如果還沒有得到回應,那就該直接放棄。

    他現在確實也沒有額外的心情了。他需要查明,泥慘會那個中層干部為什么會攀扯上義父。是義父確實倒霉,還是說,是有人故意引導那個中層干部,陷害義父?

    要從哪里開始查?要不要問一問康帕利大人,尋求建議?

    他原先暗地里有在工作之余做一件事。

    半年前,他還沒被調去康帕利那邊負責資金鏈工作的時候,他有悄悄拿了一箱東都警校生入學登記的紙質名單。

    蘇格蘭的胡子看著比較老,藍灰色瑞鳳眼看著又很年輕,他不能確定蘇格蘭的年齡,只能從二十年前的名單開始,對著名字挨個找照片,試圖用窮舉法找出蘇格蘭的真名。

    警校生每年都有幾百個,很多人做的又是保密工作,所以窮舉得相當辛苦。他中途無數次想過要不要算了,而現在,他正式決定放棄。

    他要好好負責日本資金鏈工作,他要想辦法為義父報仇,他……他看著義父的結局,也確實失去了為組織拼搏奮斗的心力。

    愛爾蘭做下決定。就準備開車離開。然后他才發現,賓加沒有下車。

    賓加的神情虛弱又兇狠,見愛爾蘭醒過神,才開口,開啟話題:“我在被審訊的時候,精神恍惚時,有下意識想著,殺死朗姆大人的人會不會是康帕利。”

    愛爾蘭立刻回神,堅決道:“不可能,”他又強調一遍,“絕對不是康帕利大人。”

    賓加虛弱地贊同道:“現在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康帕利,她一定會給泥慘會里塞一點朗姆的東西,讓自己更好地擺脫嫌疑……總之,現在朗姆死了,我又請了一周假回來,爭取在一周內、搶在琴酒之前,成功抓住庫拉索,祭奠朗姆大人的在天之靈。你呢?聽說你父親成了替罪羊,要被琴酒處決了。”

    愛爾蘭低聲說:“那是那位大人的命令,琴酒只是執行人,不是替罪羊,并且無可挽回……我現在更想查泥慘會。義父和很多人做過交易,泥慘會也是。為什么泥慘會會提及皮斯克?”

    賓加一愣,摸著頭上的玉米辮思索了片刻,點頭道:“我先和你一起查泥慘會吧,泥慘會知道庫拉索,這件事確實有點奇怪。”

    愛爾蘭嘆息一口氣:“泥慘會的人招供說,庫拉索的特征是小朗姆說出去的。”

    賓加一瞬間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

    在聰明人互相盤算權衡,腦力對打的時候,忽然出現嚴重擾亂事件分析的白癡,就像是可以填寫好幾個數字的數獨空格,讓人無從下筆,只能痛苦地開始用窮舉法。

    “如果這件事確實是小朗姆說出去的……”.

    愛爾蘭和賓加并沒有聯系起這兩件顯而易見的事情:泥慘會的消息來源是小朗姆,皮斯克之前也積極參加小朗姆的聚會。

    這是泥慘會和皮斯克的交點,并沒有誰去特地慫恿。

    他們往泥慘會的方向追查可能的陰謀、還有庫拉索,結果只有勞而無功,空耗時間。

    當然,有沒有泥慘會跳出來大言不慚地說“是我解決了朗姆”都一樣,都沒有太大區別。只是從有錯誤的方向,變成沒有方向。

    真正的幕后黑手有兩位,兩儀繪川和降谷零,現在正一起窩在兩儀繪川在杯戶町買的新房子的三樓書房。

    這兩位臥底完全沒有額外擔心朗姆的死會引發多少可能牽連自身的問題,能做的都已經做完,接下來,也只能是真遇到事情后的隨機應變。

    書房的玻璃桌子上整整齊齊撂著四份福爾摩斯精裝探案合集的套殼。一旁是隨意擺在桌子上的兩本筆記本。都是從皮斯克報的地址書房里拿出來的。

    降谷零坐在電腦桌前,認真地把手上的筆記本一頁一頁翻過去,順帶做PDF掃描件保存。

    和降谷零單獨相處,兩儀繪川就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了,縱容自己軟綿綿地被殘余藥效影響,蜷著側躺在沙發上。長發散在身后,認真凝視著攤開筆記本的其中一頁,看著看著還打了個眼角帶淚花的哈欠。

    窗外的天色已經黑徹,室內的燈光明亮醒目。降谷零邊掃描邊快速瀏覽的動作沒停,只嘴里開口:“你要不要先休息會兒?我手上已經是最后一本了,特殊的應該就那三頁吧。”

    兩儀繪川沒同意,只嘀嘀咕咕:“全是和政商界人士交易的清單,時間地點人物寫得清清楚楚,一口氣寫了四本。好多人都挺眼熟的,都在朗姆和庫拉索那邊得到的情報中見到過吧。”

    降谷零哭笑不得道:“也算是查缺補漏了。并且那頁地址確實挺重要的吧?”

    兩儀繪川嘆息一口氣,她現在就在盯著這頁地址呢。

    那三頁還算有點意思的信息,藏在四本密密麻麻的政商交易記錄里。

    一頁是兩儀繪川正在盯著試圖默背下來的,組織內部分機密研究所的地址。皮斯克大概之前也有拼搏闖入組織核心的心,因此在給研究所提供資金幫助的時候有意收集了一些地址。不過都是十幾年前的了,是否還是原址,還得再做確認。

    一頁是BOSS的基本信息,包括烏丸集團,烏丸蓮耶,以前居住的地址,和一些烏丸的后輩和親戚。稱不上有多意外,她在里頭看見了貝爾摩德的名字。這一頁內容,除了多認識幾個烏丸的后輩親戚的名字,還有同樣要確認的地址之外,對兩儀繪川而言,并沒有更多有效信息。

    最后一頁稱不上是信息,只能說是特殊事件記錄。文本是日記形式,大概內容是皮斯克自述,他在試圖擠入組織核心圈的時候經常找理由去研究所晃,一次意外聽到了一通電話,是宮野艾蓮娜請求貝爾摩德想辦法結束現在失控的研究的電話。過了十來天,宮野夫婦、研究未完成的“銀色子彈”、還有研究所本身,就被大火吞噬殆盡。差點被燒死的他心驚膽戰,也不敢猜測貝爾摩德在里頭都做了什么,也不敢再去研究所。

    這一頁更只是雜談,兩儀繪川看一遍就記住大概,懶怠看第二遍。

    皮斯克留下的情報,介于有用和沒用之間。有用的點主要是,未來抓住那些政商界人士的時候,這四本筆記本是很好的證物。沒用的點……這些資料的信息大部分已經被公安知曉。

    當然,這也怪不了皮斯克,他畢竟沒有這么出眾的想象力:朗姆現在在公安秘密安全屋安住,而庫拉索已經在G5的幫助下遠走異國他鄉,專心備考教師資格證。

    眼前的四本交易記錄,已經是皮斯克一生的工作總結。

    兩儀繪川把研究所的地址重新在腦中過了一遍,之后把這本筆記本放到玻璃桌上,去衛生間洗手。畢竟是放了二十年的筆記本。

    她窩回沙發上,側著蜷躺著,一邊想事情,一邊聽降谷零在錄PDF時,十分規律翻閱筆記本的嘩嘩聲。

    ……研究所的地址,烏丸集團的親戚,讓宮野夫婦死去的大火。

    ……貝爾摩德殺死茱蒂父母的時候,茱蒂家騰升起的熊熊烈火。

    這兩件事其實沒什么關聯。唯一的共通性只是大火。

    但大火似乎在腦海里燃燒,在昏暗的森林中燃燒,把一側天光都照亮,無法撲滅。

    也不必撲滅。

    好感度只有10點的皮斯克愿意為了愛爾蘭以及前段時間她把他撈出去的行為,給她提供他最后僅剩的籌碼。好感度負10的貝爾摩德,也一定有什么在乎的事吧?

    宮野夫婦,會是正確的方向嗎?

    就算正確,也只是一個方向,具體要怎么做,有沒有必要這么做,還得想想。

    思索的過程中,降谷零站起身,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然后離開書房,打開衛生間水龍頭(能聽見一點點嘩啦啦的水聲),片刻后聲音停下,降谷零回到書房。

    這回他直接蹲在她眼前,灰紫色的下垂眼彎下,俏皮地對她眨了眨眼。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在想事情——”

    不過看見眼前的降谷零后,現在肯定是不會接著想下去了。兩儀繪川抬手揉了揉他側邊的金色頭發,之后順勢把手懶懶地擱在他的脖頸旁,彎眼笑著問他。

    “——如果我睡著了,你是不是打算和上一次一樣,把我公主抱送回臥室?”

    降谷零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動表明——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往臥室走去。

    驟然懸空,兩儀繪川連忙雙手摟住他的脖頸,身體往他身上縮。

    清醒的狀態下,這樣身體完全被對方抱起的體驗,有點奇妙。

    因為身體喝過藥劑,后遺癥還沒完全消退,因此身體似乎更加敏感,感受到的觸覺,也和平常不同。更加令人……好奇。

    書房和臥室就兩三步的距離,門把手和夜燈都是一按就開。降谷零彎腰把她穩穩當當地放到床上。

    床墊被壓出一個凹陷,兩個人的呼吸很近,暖橙色夜燈映得面前的人神情格外柔和好看。

    兩儀繪川內心一動,在降谷零準備松手起身的時候摟緊了他,唇角也禁不住上揚。

    降谷零意思意思掙脫一下,沒掙脫開,就順其自然地雙手撐在她身側,低頭碰了一下她的唇畔,問道:“怎么了嗎?……晚安?”

    兩儀繪川沒有用晚安回應,而是愉快地開口:“你說過的,康帕利大人意外有十分敏感的身體——”

    在降谷零驟然訝異又羞憤的神情中,兩儀繪川愉快地說完:“——要再體驗一下嗎?”

    嘴上說著,她的手也從他的后脖頸往下順著摸,摸到腰側,惡趣味地輕撓了撓。

    腰側的蜜色肌肉繃緊了,硬邦邦的,帶著些能將人燒灼的熱意。

    曖昧的夜燈下,呼吸聲逐漸粗丨重。

    心跳加快,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克制不住的興奮。

    降谷零努力克制著,滾動喉結,雙手依舊撐在她身側,貼著她的耳邊,低聲確認著:“這棟房子的鑰匙只有我們兩個人有吧?”

    兩儀繪川疑惑,這是什么問題?不過她還是能坦然回答的:“是啊。”

    “好,”降谷零笑著彎下眼,調侃道,“這次就不是偷情了。”

    兩儀繪川哭笑不得,不是什么梗都要call back的啊!

    她開口就要再說什么,但降谷零已經吻了下來。

    完全不是蜻蜓點水的溫柔輕吻,正相反,這個吻帶著撕咬意味,舌頭輕易叩開牙關,攪動著口腔,侵略性十分強烈。

    帶著槍繭的手也完全沒有老老實實撐在她身側的打算,從腰側往上,熱意沿著發燙的指尖上涌,一路灼燒。

    襯衫衣料連著內搭都攤開了。

    微涼的空氣激得她身體緊繃,滾燙的手心又將她揉捏撫摸著,分不清冷熱。

    在前所未有的奇特感受中,身體被攻陷著放松。

    想嗚咽都發不出聲音,呼吸都被深吻吞沒。薄而敏感的上顎反復地被他的舌尖挑逗,試圖微弱反抗的舌尖被含住輕咬。

    “嗚……”

    聲音終于能發出去的時候,脖頸連綿到心口都是酸漲漲的酥和麻。

    她大口喘氣,胸口起伏,又發覺胸前有著什么,而自己的手指已經埋入身前金燦燦的發縫。

    降谷零抬起頭,情動的眼角泛紅。灰紫色的眼眸情意洶涌,他的聲音愉悅暗啞。

    “確實是很敏感的身體呢,康帕利大人。”

    第74章  初次見面

    殷紅, 硬挺。

    表面仿佛結著甜霜,可以用同樣殷紅的舌尖舔舐、吸吮、撥弄。

    用牙齒輕咬,會收獲甜膩的、帶著一絲輕顫的尾音。

    用手指輕輕揉捏, 腹部的肌肉就仿佛被牽拉,從而不自覺繃緊。

    會哼哼唧唧地抱緊他的頭,然后在他的下一個動作中漸漸重新放松,重新嗚丨咽,喘丨息。

    “康帕利大人的反應很可愛啊。”

    他彎起眉眼做出評價, 在她又一次用霧蒙蒙又情動的澄棕色眼眸恍惚渙散地看著他時,用輕吻作為回應。

    然后, 往下.

    兩儀繪川已經開始頭暈目眩。

    痛覺放大劑的本質是五感放大。痛覺確實會放大, 快丨感也同樣會放大。

    降谷零的動作很溫柔,很小心,會耐心觀察她的反應,會慢慢尋找,能讓她最克制不住反應的地方。

    沒有讓人痛呼出聲的糟糕體驗,只有像海浪一樣細細密密, 重疊起伏的感受,不斷形成生物電流,竄過脊椎,沖刷大腦。

    眼角禁不住蓄起生理性的淚水, 在金發深膚的男人又一次摸索的時候, 在沖刷感受下,嗚咽著流下。

    ……明明還沒有進入正題啊。

    ……這就是藥物帶來的效用嗎?已經爽到這種程度嗎?

    ……真的要爽過頭了吧, 自己真的不會暈過去嗎?

    降谷零重新親吻她的唇畔、臉頰和耳垂時的動作很輕, 又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中場休息時間。

    “……還好嗎?”他又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淚水,“要不要休息一下?感覺你……意外的嬌氣, 很可愛,并且,很興奮……”

    已經有滾燙的存在,同樣彰顯著自己的興奮。

    她也摸了摸他的頭頂,回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她的聲音已經有一點點啞,幸好話還能完整說出來:“在我說不要之前,你都可以繼續。”

    “好,”耳垂下方的軟肉被輕輕銜住舔舐,大腦皮層近乎崩潰地發麻放松。她聽得降谷零輕笑道,“這是聽起來最明確的安全詞。”

    情意和欲丨望混雜相融,最后一道閥口被解開.

    兩儀繪川有悄悄慶幸過,兩個人在回到屋子的時候都先沖了一個澡。

    雖然原因和臨時動念的情欲無關,單純是因為皮斯克的屋子里已經許久沒有居住的痕跡,走進去灰塵漫天,以至于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還是會忍不住給身體做個清潔。

    不管如何,節奏沒有被打斷真的是幸運的事情。

    如果被打斷……唔,下次試試在浴缸?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有空。

    幾件衣服已經隨意地丟到了床尾。

    在特殊的地方,金燦燦的頭發,有著毛茸茸的觸感。

    膝彎處被抓住吻了一下,有點癢。

    接下來,灼熱而含笑的呼吸,撲撒匯聚到一處不得了的地方。

    腰部被輕撫安慰,但緊張感無法消退。

    完全是陌生的體驗,以至于雙手禁不住呈W狀抓住后腦勺下的枕頭,緋紅的臉頰轉到一旁,盡力把自己埋在枕頭里,努力把呼吸聲都壓入枕頭里。

    能在奇特的地方感受到,他同樣熱到發燙的臉頰。

    確實很像是發燒,但與發燒的意識昏沉不同,更多的是清醒的興奮,以及在清醒下自愿沉入昏暗而交融的本能快感。

    被吻了一下,然后被灼熱的舌尖淺淺點過。

    在很要命的、比口腔內的上顎敏感一百倍的地方,感受到對方的唇紋。

    “初次見面……”又被啄吻了一下,“請多指教。”

    洪水潰堤,大腦內一切的思維都被轟然沖刷崩潰。

    腰部被一雙很適合竊取情報的手禁錮著,拽著驟然緊繃的她深潛浪潮。

    救命……枕頭幾乎要抓得裂開了……怎么會……

    降谷零的動作,甚至沒有停下。

    試探地用舌尖探入,手指往下劃,輕拈揉弄。

    被代表快感的生物電流沖刷的感受延長了,也因此,深刻感受到,多出來的異物。

    比用舌尖挑弄上顎,惡劣一萬倍的感受。

    喘促的呼吸,無法休息。

    真的,爽過頭了……會懷念很久吧……

    恍恍惚惚低下頭,能看到金燦燦的發旋。

    勉強用沙啞的聲音開口時,說出口的話語根本沒有經過自己的邏輯判斷。

    “所以……這種地方為什么也要用敬語,嗚——”

    猛地將臉頰埋入另一側枕頭里,眼前一陣一陣地發白,渾身脫力,抓著枕頭的力氣都失去。

    降谷零把三根攪弄的手指抽出,抬起頭看她。

    蜜色的臉龐上,鼻翼、臉頰,甚至臉頰側邊的金色碎發,都沾染上了水淋淋的光澤。

    灰紫色的瞳孔興奮而失控地用俯視的角度看她,他的神情看起來相當不妙。

    光是看著,小腹的肌肉就仿佛又要輕輕抽搐。

    降谷零俯下身,摸了摸她額頭邊的絨發,輕聲開口問她的時候,聲音飽含忍耐后的克制:“安全丨套,你是放在哪里,床頭柜里嗎?”

    兩儀繪川后知后覺心虛了,在擁抱中發覺藥物殘余后會有奇特的體驗,于是直接做出邀請。但實際上,“……沒有,家里沒有放。”

    降谷零的思緒一頓,后知后覺浮現出愕然的情緒。

    兩儀繪川思索著咬住下唇,指尖悄悄劃拉著繃緊的人魚線。

    語調暗啞,笑著引誘道:“中出吧——零君?”

    降谷零一愣:“什么?”

    她揚起下巴,展露出脖頸處新添的斑駁紅痕,理直氣壯地提議道:“直接進來。”

    她提議著,又滿不在乎地想,自己回頭吃緊急避險藥就行。

    當然,完全不推薦這種行為,她也只會做這一次。只是一次的話,完全沒關系吧?她畢竟是游戲玩家,身體素質也是可以點的。甚至可以直接砸個700點,讓身體素質直接等同到和劇場版里的主角團遭遇槍林彈雨乃至受傷,但過一天就能恢復如初的絕佳水平。

    她聽到了降谷零無法壓抑的呼吸聲。

    蜜褐色的胸膛已經沁出些許汗珠,劇烈起伏著。他的神情更加不妙,甚至稱得上陰郁可怕。

    安撫摸著她額角碎發的手緩緩拂過臉頰,脖頸——她的身子禁不住一顫,于是聽到了降谷零的一聲哼笑——接著沿著她的手臂,抓住她虛虛癱在枕頭邊的手。

    她的手被拉下去,劃過一處地方。

    在降谷零一瞬間發出壓抑而好聽的粗重丨喘丨息聲時,她整個人也都被軟綿綿地抱起來,胡亂靠在床頭。

    降谷零湊近她,怒意、情意、欲望、憐惜,混雜在一處,濕淋淋的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嘴或者手,你自己選一個。”.

    最終是選了鈍角。

    重新洗漱完,把地上的衣服收拾掛好,重新躺在床上后,身側伸出一只手,輕輕按了按她脖頸咽喉的地方。

    夜燈已經關上,黑暗中的聲音格外的小心翼翼。

    “會難受嗎?”

    “還好,”兩儀繪川試著吞咽了一下,還是有點不習慣,但問題不大,他下狠勁去塞的時候畢竟也就那么失控的幾秒,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味道也還行,能接受。”

    一旁的人呼吸窒住,片刻后咬牙切齒道:“太過分了……我回頭把東西買了放床頭柜,在這之前不要亂撩撥我。”

    兩儀繪川懶洋洋地笑道:“沒有邀請的經驗真是不好意思。”

    肌肉有力的胳膊順著脖頸往下,拂過依然有些漲麻的地方,停留在腰部,摟住。

    他輕聲問著。

    “其他地方,感覺怎么樣,有難受的地方嗎?手還酸嗎?”

    “不會,體驗很好哦。”

    “那就好,我畢竟也是第一次,會擔心。你全程沒有拒絕,后來還提出那樣過分的要求……”

    “因為是難得的機會,所以……感受真的很好,放心吧。”

    兩儀繪川用撒嬌的語氣懶洋洋地說著,就側轉身體摸摸他的碎發。

    她聽見降谷零問他:“什么是難得的機會?”

    降谷零的語氣分辨不出喜怒,她沒覺察出問題,語氣輕盈地說著:“就是今天喝了藥劑,藥效在消退,但沒完全消退,因此身體變得更敏感的機會……我也不會閑著無聊給自己喝藥玩,之后也會避免自己進審訊室。敏感的康帕利大人,機會僅此一次?”

    “……”

    降谷零“騰”地震驚坐直身體,被子滑到他腰側。他試圖看她的表情,但房間遮光很好,也沒有光源,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他深呼吸一口氣,又氣急又后怕又挫敗:“這種情況你應該再喝一瓶中和劑,而不是——你——”

    兩儀繪川抬手輕輕拉了一下他,語氣又是安撫又是輕佻:“很舒服啊,沒關系的。”

    降谷零氣到發出笑聲。這是舒服不舒服的問題嗎?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要不是說漏嘴他會只以為這是很和諧很快樂的一次互動……怎么會有這樣任性的人啊?

    聯想到她之前隱瞞自己身份,隱瞞自己即將離開的事情,生氣和后怕的情緒簡直要占據所有思維。

    他深呼吸一口氣,氣鼓鼓地重新躺下,轉過身子背對著她。片刻后又轉回來,重新摟住她的腰。

    身體的暖意相貼,終于才安定地睡過去.

    雪莉在她常駐的研究所看見康帕利的時候,她已經相當驚訝了。

    等康帕利笑瞇瞇地和琴酒打完招呼,接著把手上的芙紗繪包包塞到她手上的時候,她的驚訝就此加倍。

    雪莉心道,她對化妝品、包包、這種普通人會喜歡的東西不感興趣的……但是,金屬打造的燦爛金色銀杏葉在晃她的眼睛,她真的沒法移開目光。

    等雪莉醒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跟著康帕利去了研究所的天臺。

    ……下次得要價值一千萬的包才行!

    今天的天氣并不好。

    陰云密布,微風拂面,空氣壓抑著,仿佛下一刻就會狂風驟雨。

    康帕利看著天臺上攔著邊緣的鐵絲網,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危險地翹起,淺棕色的眼眸縮起。

    天臺,會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不,或許的或許不是天臺,而是康帕利本身。

    她今天看著心情很好,并且是很微妙的那種,好得過頭,以至于讓人心驚膽戰,讓人疑心她會越過天臺上的鐵絲網,直接往天際飛去。

    有點像是談戀愛了……但又不是正常范疇的戀愛。

    組織里又哪里能談得了正常區間的戀愛?沒有正常人,都是控制狂。隱瞞,欺騙,控制,壓榨……家常便飯。她作為僻居研究所的旁觀者,都冷眼見過幾段分分合合。

    所謂的戀愛,不就是這種自我催眠,自愿被欺騙的過程?然后追求一點虛妄的快樂。

    作為調劑品也就罷了,如果占據生活重心,一定會爆炸的。

    康帕利側頭看向她的時候,已經收起那股奇特的笑容。

    沒有刻意露出遮掩的笑容,于是眼底那隱隱約約存在的瘋狂勁頭更加明顯,眉眼神態鋒芒盡現。

    雪莉聽著康帕利開門見山:“我想要得知那位大人的現居住地。”

    一句話,已經成功把她說懵。

    康帕利補充說明:“原先試圖走貝爾摩德的路,不過貝爾摩德不好商量。前兩天從朗姆……那邊的資料中得知,那位大人偶爾會讓你去檢查他的身體狀況,所以我來找你。”

    找她,找貝爾摩德,直接找那位大人?!

    狂想,又似乎確實具有可行性的方案,讓雪莉的大腦一瞬間停止運轉。

    康帕利是公安臥底,她找到那位大人是打算做什么,直接殺了對方?

    天臺的風徐徐吹拂,雪莉勉強從美妙的想象中回過神,帶著歉意開口:“我確實有定期去給那位大人做藥物適配測試。但我去的時候都會戴上眼罩耳罩,貝爾摩德全程陪同,那處研究所內也有金屬掃描儀,所以我也只知道那位大人住在鳥取縣。”

    康帕利點點頭,臉上并沒有浮現出意外和失望的情緒,似乎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也有后續計劃,斟酌說著:“我知道,所以這件請求你的事,需要你擔風險。需要麻煩你在下一次去見那位大人的時候,帶上發信器……”

    雪莉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并迅速想到能讓自己很愉快的事情。

    她打斷了康帕利還在小心謹慎說出口的話,眼睫撲扇著:“我之前沒有辦法拿到,但如果你能想辦法給我一份效果強勁的微型炸丨彈,那我到那位大人在的研究所時,可以直接把那家研究所連著貝爾摩德一起炸了——你只要照顧好姐姐就行。”

    她說得坦然,也不認為有什么不對。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不是嗎?

    但康帕利眼底的那股瘋狂勁一下子就嚇沒了。

    “……我只是想請你幫忙帶個發信器啊!”康帕利崩潰地說著,“并且貝爾摩德大概率會發現,所以我本質只是、我只是想試探一下貝爾摩德,看看能不能抓住她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而已!”

    “……啊,”雪莉聽著自己失望地發出語氣詞,然后干巴巴地說,“也行吧,我只要在身上裝個定位器嗎?”

    第75章  來得不巧

    如果兩儀繪川知道雪莉的心理活動, 她一定會為自己辯解。

    她談的戀愛很正常,男朋友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甚至讓她感到一點點“不夠刺激”的可惜。這是一款她的問題。

    瘋狂更是不存在。

    說來慚愧, 她只是看到陰云密布,暴雨將至,中二病在大腦中悄悄爆發,想象了一下,自己張開雙臂迎接狂風驟雨的樣子——絕對是一張精美CG!

    ……然后什么中二病精美CG都被雪莉“我直接把那位大人炸了吧”的提議嚇飛了。

    兩儀繪川連比帶劃地勸她打消念頭:“不要輕易用同歸于盡的想法啊。那位大人可能不在研究所, 貝爾摩德也很有可能輕松逃開。你試圖同歸于盡,但得到的結果, 很有可能是只你自己被炸死, 那就太浪費了。”

    雪莉更加失望,但她接受現實:“好吧……總要等到可能性更大的機會,那位大人其實也未必就在那處研究所,有可能只是遠程的信息傳輸。”

    實用性的勸說終究比情感上的空洞安慰更有效。兩儀繪川松一口氣,笑著點頭:“如果情況順利到貝爾摩德沒有發現發信器,能得到研究所的地點, 那我就可以找機會駭進去,順著信息傳輸鏈條,找到那位大人的居住地。”

    雪莉重新躍躍欲試的表情太明顯了,兩儀繪川連忙開口按住她的小心思, 又道:“你還是未成年, 要炸也是我去炸。并且很大概率是被貝爾摩德察覺,并沒有炸的機會。不要把她當笨蛋啊。”

    雪莉困惑地晃動茶色短發發絲, 似乎是因為“未成年”這個說法對她來說太新奇了。

    “康帕利大人好像有點過于理直氣壯了……”雪莉嘀咕了一句, 不過猶豫之后并不深究,只順著她延展話題, 發出疑問,“安裝發信器是為了試探貝爾摩德,獲得她的把柄,對吧?但裝發信器試圖試探研究所的地點,這個行為,似乎更像是我們的把柄。您是認為貝爾摩德一定會私下解決,試圖放過我嗎?”

    兩儀繪川坦然地搖了搖頭:“我不能揣測貝爾摩德的心意,只能說有可能。如果貝爾摩德并不私下解決,而是要興師問罪,那你就直接和那位大人說,裝發信器的行為是康帕利要求你做的,因為康帕利和你說,只要你照著做,康帕利就會告訴你父母真正的死因……這樣做能基本保證你的安全,怎么樣?”

    雪莉不知道怎么樣,她完全呆愣住了。

    在更加壓抑的黑云之下,她的發絲和衣角都輕輕吹拂,和她的水意眸光一同搖曳。

    兩儀繪川心平氣和地等著雪莉的回應。

    這是第一次,她設計的重要的計劃中,不能保證百分百順利,沒有備選方案,計劃主體是其他人,進展也不能由自己操控,只能等待其他人的進展和回應……完全是在賭博。

    幸好朗姆為了活命,陸陸續續又說了不少組織的情報,其中包括BOSS會定期檢查身體和APTX4869的適配性。

    試探著裝上發信器,比試探著問“我能不能燒掉研究所”,嚴重程度會輕很多,即使貝爾摩德報給BOSS,雪莉也不會被過分追責。“貝爾摩德提供宮野夫婦自殺方法”的把柄,更能發揮大價值。

    雪莉輕聲說著:“所以,我父母真正的死因,不是因為研究所失火。”

    兩儀繪川點點頭,就要直接和雪莉說明:“其實——”

    “現在不要和我說,我也會害怕,”雪莉把頭扭到一旁,低聲說,“請等到我帶完發信器,完成了這一次任務后,再把這條消息發給我——像是發送任務獎勵。”

    兩儀繪川百感交集,但終究是松一口氣,答應下來。

    想想有些感慨,剛通關主線,路過庫拉索原先在的研究所時,她豪情壯志想著要把雪莉撈出來。但她現在做的事,甚至是往雪莉往深淵里再拉一步。

    好感度負十,終究是太麻煩了。

    只能希望,這次試探貝爾摩德的行動,能一舉成功。

    風聲徹底止息。

    在濃郁的黑云之下,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頃刻間就成了傾盆大雨。

    接下來的兩個月,都會是暴雨天氣.

    暴雨天氣,出行不便。

    研究所內隔音很好,幾乎聽不到外頭雨水沖刷一切的聲音。

    兩儀繪川不方便離開,想了想貝爾摩德被試探后可能會有的惱羞成怒,索性在研究所里逛一逛,想一想,順帶看看研究所里的格局。

    雪莉在旁邊跟著,她換了一身白大褂,輕聲介紹研究所里各個樓層的格局,著重介紹一些反間諜裝置。

    逛了一個小時,簡單把整棟研究所都繞了個遍。

    兩儀繪川心中有數了,把雪莉勸回辦公室休息,她自己重新走回一樓,打算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發發呆,加深研究所格局的相關記憶。順帶等雨勢減小。

    剛走到一樓,兩儀繪川迎面碰上了琴酒。

    琴酒的神情說不上好,兩儀繪川便只對他頷首,就要溜過去。

    琴酒卻皺起眉,攔住她:“你把研究所逛了一圈,現在還要做什么?”

    兩儀繪川立刻反應過來——琴酒大概是在監控室里監看她的行蹤。

    她也沒辯解什么,只笑著指了指前頭的大廳:“打算去前頭的沙發上坐坐,發一會兒呆,等雨停了再走。”

    琴酒的眉頭依然皺著:“所以,你為什么會以一副‘我要攻入這間研究所’的姿態,把整個研究所逛一遍?”

    描述太過精準,兩儀繪川哭笑不得,在琴酒下一秒就要拔槍的氣勢中,說出她早已準備好的應對話語:“只是想看看研究所在監控這一塊要怎么改進,打算用在我管的研究所里,改進好之后,就可以只打錢,只偶爾看看監控。沒辦法,我接的活實在是有點多了,朗姆到底是怎么兼顧這么多工作的,想想真是令人驚嘆。”

    話題一轉社畜風格,琴酒嗤笑道:“朗姆的那些研究所都是為了治他眼睛的,現在朗姆死了,這些研究所已經都可以關了。還接了他的什么工作?”

    兩儀繪川笑道:“總得給這些研究員想個再就業的路徑,全部滅口動靜也太大了——慢慢來吧。”

    殺人如麻的琴酒,一瞬間都不知道這話怎么接。

    兩儀繪川終于順利坐到沙發上,鑒于琴酒還在,根本沒法安然發呆。她索性一邊和琴酒繼續閑聊,一邊整理康帕利明面上的工作線:“我還接了兩條交易鏈,武器交易鏈和藥品交易鏈。之后琴酒如果要買審訊、治療等藥品,或者是要買武器彈藥,都可以找我,優惠價。”

    琴酒睨她一眼:“優惠多少,現在就能買?”

    兩儀繪川連忙擺手:“現在不行,我連這些人的經辦是誰都還記不清楚。至少得等十天吧——十天之后你就可以帶著單子找我了。”

    琴酒愉快地點點頭。對他來說,武器彈藥就像是文員在辦公室時用的筆,損耗率很高,并且因為自己有慣用的筆,有時候未必能統一報銷,所以還會添一層麻煩。

    兩儀繪川又列了一下自己的近期工作:“波本和愛爾蘭都列了幾個可以代替皮斯克負責美國白色資金鏈的人,我也得去看看,挑一個先用用。皮斯克本來自己培養了一個,結果那個人死了,現在還得自己臨時挑,哎。”

    把那個人成功從FBI里滅口(還意外搭上一個代號成員)的琴酒冷哼一聲,姑且算是回應她的嘆氣。

    兩儀繪川三言兩語把自己近期的工作事項列明白了,想著聊天應該有來有往,就對琴酒問了一個問題:“你最近有什么工作嗎?還是追殺萊伊?”

    “不是,”琴酒說著,“追殺萊伊的工作暫時讓貝爾摩德頂著。她的易容不能造成多少殺傷,不過讓FBI人心惶惶是夠了。我現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盯著雪莉。”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琴酒露出飽含殺意的笑容,并不是針對誰,能讓所有看見的人都心驚膽戰。

    研究所外的雨勢,似乎都被因此嚇得減小.

    琴酒這個變數,會對試探貝爾摩德的計劃,產生什么影響嗎?

    如果她的計劃失敗,和康帕利關系較為親密的波本,會因此被連帶懷疑嗎?

    ……全都不能確定。

    不過貝爾摩德在美國,短期內肯定不會帶雪莉去繼續給BOSS做藥物配置,還有思考的時間。

    兩儀繪川定下心,決定先專心完成她新接手的工作。

    工作是BOSS直接用郵件發給她的,和她說給琴酒的一樣,兩塊內容,藥物鏈和武器鏈。

    藥物鏈沒什么特別的地方,交易用的藥物由組織內的制藥公司制作,賣往地下黑市,再往外擴散。要不是藥物是違禁品,這交易稱得上是簡潔明了。

    管理的方法也很簡單,把負責藥物研發的研究所走一圈,負責制作的制藥公司走一圈,看看資料,暫時心中有數,之后就可以慢慢熟悉。

    兩儀繪川順帶把渠道都記下來,回頭鏟除藥物鏈的時候可以順帶把黑市也清空。

    相比之下,武器鏈就比藥物鏈神奇多了。

    組織并沒有制作熱武器的生產鏈,整個霓虹擁有許可,能合法制作并販□□的會社就那么幾家,買家也是固定的幾個地方。

    組織確實在試圖侵蝕這些會社。但侵蝕的效果……很難評價。

    兩儀繪川都被這些勢力的操作驚呆了!

    能合法對固定買家販賣武器的軍工會社,謊報武器制作量,并且抬高劣品率,把扣除掉的武器量和“劣品”,都賣給了極丨道組織,組織吃了大頭。

    而能合法購買武器的本土軍隊,謊報武器磨損率,謊報淘汰武器的去向,甚至用淘汰的武器淘換新武器,把新武器和“磨損”的武器賣給極丨道組織,組織同樣占大頭。

    有點過于好笑了。

    除去好笑的地方,工作總體很順利。除了因為要實地勘察到處跑,已經十天沒能見到降谷零,只能打電話互相問候,就沒有什么讓她感到不滿的地方。

    也因此,兩儀繪川坐在光潔亮麗的社長辦公室皮質老板椅上,看著滿目的英文,再看向站在桌子前,滿臉寫著“恭敬”二字的組織成員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現在人站在美國。BOSS下令,要她去美國找渠道恢復武器走私鏈條。并且,美國區的白色資金鏈這一塊,也得重新找一個經辦。

    估計還得再待個十天。

    貝爾摩德原先聲稱要來見她,但后來又說有機會再見面,沉迷于拿著逗貓棒逗著一只名為FBI的貓。

    現在眼前站著的組織成員,女性,一頭利落的及耳玫紅色短發,美國人,名為柏莎·布萊克,代號赤霞珠紅酒,是她隨手挑的美國區新經辦,試用期三個月。

    工作任務和對接人員的聯絡方式,都已經告訴赤霞珠,如果還有什么問題,需要赤霞珠自己來問……初步交接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

    她嘆完氣,準備請赤霞珠離開,她自己歇一歇。

    她每一次倒時差都不太舒服,能用意志克制,但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她也會更想有個獨處時間,好好休息。

    但赤霞珠的姿態特別低眉順眼,聽到她的嘆息聲后,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輕聲說著:“聽聞康帕利大人并不在意男女之別,現在看著又似乎有點累,需要安歇。”

    話音聽起來不太對頭,兩儀繪川遲疑不定地將視線凝聚在赤霞珠身上。

    赤霞珠將自己的暖色短發攏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頸。手撐在老板桌上,說話的氣力輕了兩分,是暗曖邀請:“親密接觸可以讓人心情愉快,提起精神。我很樂意帶給您舒適的體驗。赤霞珠的產地也本來就在波爾多地區,我合該是屬于您的。如果您愿意,隔壁的休息室就可以……”

    赤霞珠隔著老板桌靠過來的時候,隱約的香水氣息變得明顯。兩儀繪川屏住呼吸,身子靠后仰,很有些哭笑不得。

    降谷零的好感度鎖還在,現在在63點。

    而赤霞珠現在的好感度……是零頭,3點。

    這個好感度很合理,畢竟她們現在只是第一次見面,根本不認識,也不會有什么額外的好感。

    但3點好感度就發出邀請,不管原因是什么,都還是太辛苦了。

    兩儀繪川讓自己的老板椅往后挪去,從語言到動作都堅定寫明拒絕:“不用這樣,我的要求不高,你——”好好工作,然后在組織被清算后繼續在監獄好好工作,這就可以了。

    監獄部分的話肯定不用說出口,但她連前半句話都沒能說完。

    門口傳來“叩叩”的敲門聲,隨后,一名金發深膚的人開門進來,看了看現場的兩個人,灰紫色的好看下垂眼笑盈盈地彎下。

    “哎呀,本來想給康帕利大人一個驚喜的……我似乎應該換個時間來?”

    第76章  試探結束

    赤霞珠沒有回頭, 也沒有用“那請您過段時間再來”的話去回懟門口的人。她只用深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康帕利大人。

    只要康帕利大人發話,不管是金發深膚還是金發淺膚,都只能老老實實離開這間辦公室。

    但康帕利大人那剎那的神情很奇特, 似乎有一瞬間浮上驚喜,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轉換為近乎陰沉的冷淡。她只能疑心那點驚喜完全是錯覺。

    但這冷淡還是有點過頭。

    康帕利大人的脾氣在組織里是比較好的那一檔,用錢請人去死的風格也比用槍打死人、用審訊手段折騰死人的風格優雅得多。

    她的父母在很久以前是被錢砸死,她一直心懷怨念。但在組織底層待久了, 她的思路竟然也和組織同頻,也認為被錢砸死總比后兩種死法好。

    是誰的問題呢?終歸不是康帕利大人的問題吧?

    所以, 不管康帕利大人的神情是因為誰, 她都得想辦法,想辦法度過試用期。就算是各式各樣她要閉上眼睛的方法……!

    康帕利大人的視線終于從門口那個金發深膚的人移回來,看向她。臉上露出深切的無奈,像是看著一只賣萌翻肚皮,但貓爪蓄勢待發,準備搞偷襲的小貓。

    這種感受不太對勁, 似乎和先前的“驚喜”一樣可以評價為錯覺。

    康帕利大人已經對她開口:“我不經常在美國,所以美國區的具體運營基本由你主導。我的要求也不高,不要出現被官方機構察覺,進而被一鍋端的錯誤就行。只要這樣就可以通過試用期, 不需要做其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理解嗎?”

    不想做的事情……赤霞珠的內心禁不住一跳。

    澄棕色的眼眸依然凝視著她, 被看穿的感覺剎那像被電擊一樣穿過她的身體,讓她四肢發涼, 渾身戰栗。

    脊背發涼, 背后似乎也有猛獸窺視,等著她錯誤的回答, 然后順理成章把她的脖頸咬斷。

    “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發出聲音的,又是用什么樣竭力鎮定的聲音開口的,但她終于是把話說出口,“好的,我會努力工作的。”

    說完之后,落荒而逃。

    來的人是誰,是不是組織里的人,有沒有代號,長相如何,是來做什么的……她都沒有心思繼續在意.

    休息室還是被康帕利的下屬用上了。

    鎖好辦公室的門,再鎖好休息室的門,休息室的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窗內就是適合臥底交流情報的簡易密室。

    坐在沙發上,兩儀繪川抬手揉了揉降谷零干爽的金燦燦頭發,再摸摸他同樣沒有被雨淋濕著涼的蜜色手臂和手指尖。

    確認都沒有被雨淋濕的痕跡,不用多出拿吹風機去保溫杯拿熱水等操作,就放心地把身子湊過去,和他碰了碰柔軟的嘴唇。

    不是太刺激的體驗,單純是日常貼貼,溫存的一部分。

    身體被有力的一雙胳膊抱住,距離拉近,空氣被擠開。她的后腦和脊背被順著頭發輕柔撫摸。力度很舒服,她伸出雙臂回報,舒適地瞇起眼。

    吻被輕松加深,牙關打開,舌尖與舌尖碰觸,再輕柔檢查口腔各處,齒列、舌面、舌底、上顎粘膜,都有被靈活而濕潤的舌尖慢悠悠地照顧到。

    腦后和脊背的撫摸沒有停歇,偶爾連帶著用薄繭摸摸耳垂下的脖頸。平常似乎顯得有些超過的擁吻時的快感,都隨著撫摸而消解成懶散相貼的溫存。

    這樣的氛圍,很適合就此身體相貼,閉上眼睛,睡個午覺。如果想做點過頭的事情,休息室里也有床。

    但是還有工作,堪稱輕柔的深吻只能就此結束。

    分開這一次親吻難免有些戀戀不舍,降谷零還是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松開懷抱,語調繾綣地開始說正事:“我這一次來,是受那位大人的命令,要來協助康帕利大人進行武器鏈在國外的重建事宜。有什么需要調查確認的情報,盡管和我說。”

    兩儀繪川的注意力被工作牽扯回去,手指尖無意識地一次次拂過他背后放松而依舊流暢好摸的肌肉線條,語氣懶散地說著:“行,目前沒有什么特別要注意的。在黑市悄悄放了風之后,已經有不少可能的買家展露意愿。做好甄別篩查就行,也沒其他事……你算是來美國度個假?”

    降谷零又好氣又好笑地輕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你直接把研究所的地址和平面草圖、資金鏈、武器鏈和藥物鏈的大致資料都整理打包發給我,發完后你自己就忘了?”

    兩儀繪川恍然。她確實有把這些信息整理發過去。

    一方面是習慣性的信息報備,另一方面,她擔心貝爾摩德直接和BOSS說她的可疑,然后BOSS直接令人把她殺掉,她之后沒機會說。

    不是什么大事,她想著想著就放松下來,另一只手不太老實地探向他的腹肌,閑聊道:“你是來和我確認情報的。”

    腹肌有一瞬間繃緊,然后慢慢放松。降谷零又好氣又好笑:“你在想什么?確認情報的話,發郵件就可以了。我過來是想趁著那位大人的東風,名正言順過來看你,給你一個驚喜。”

    兩儀繪川還按著他腹肌的手一頓,小聲而心虛地說道:“……但好像給你驚嚇了。”

    方才被捏的耳垂又被輕咬了一下,再被舌尖品嘗滋味。耳垂受不了這份刺激,迅速漲紅。

    降谷零輕易地使出壞,愉快地啄吻了一下緋紅的耳垂,用波本特有的輕佻又幽暗的語氣,低聲在她耳邊調侃道:“康帕利大人魅力出眾,以后我慢慢習慣就好,您怕什么?”

    兩儀繪川的耳朵簡直要紅透了。

    “康帕利大人”這個稱呼,已經隱隱約約變成play的一環了。

    她竭力讓思維回到正事上:“你沒有發郵件,所以現在果然還是要確認情報吧……我已經把所有能接觸到的組織材料都發給你了,那些情報有什么問題嗎?”

    降谷零又吻了一下她的唇畔,像羽毛拂過一樣的輕柔。

    他松開本就松松垮垮的懷抱,抓住兩只在他腹部和背后腰處搗亂的手,分別扣住。

    灰紫色的眼眸中似乎盈滿了什么,又似乎空蕩蕩的,然后他嘆一口氣:“所以,你為什么忽然要整理所有組織資料,然后發過來呢……你有在打算做什么嗎?”

    兩儀繪川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道:“本來打算時間和具體安排都確定了再和你說,不過現在就說也行。”

    降谷零歪歪頭,閃爍蜂蜜般光澤的金色碎發輕輕晃動,他佯作輕松地應和一聲:“嗯,你說。”

    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

    在斟酌措詞的時候重新推演自己要做的事時,她的心間盈滿了緊張和激動。

    但沒什么不能說的,降谷零現在可不會把她關監獄里去。

    她反扣住降谷零的手,重重靠在沙發背上,揚笑宣布道:“我想搞個大的!”

    降谷零定定地看著她。

    他眼底的笑意徹底消失,只剩下浮在俊秀面龐上的慣性微笑,也沒有其他激烈的情緒。他只是讓自己壓抑在平靜的之中。

    然后,重復著問出口。

    “搞個大的?”.

    兩儀繪川在之后回想今天和降谷零的對話時,恨不得想穿越回來重新說,再多哄他兩百句。

    但她現在是一無所查的,抓住他的手,注意力完全轉向自己的籌謀想法,開始和曾經的公安上司闡述。

    “貝爾摩德知道BOSS住在哪里,她也是我目前已知唯一一個知道BOSS住在哪里的人——朗姆都不知道。所以,我想挖出貝爾摩德的把柄。

    “她曾經幫助宮野夫婦逃往黃泉,對雪莉可能也有額外的扭曲的憐憫,所以,我的計劃很簡單,請雪莉在貝爾摩德眼皮子底下,去做一件違背BOSS利益的事,試探貝爾摩德的反應。

    “因為貝爾摩德確實有可能選擇直接請BOSS下令鏟除叛徒。所以我有給請雪莉準備好辯解詞,雪莉本身不會有事,基本只會讓我出事——如果真的到這種情況,那我就把貝爾摩德扯下水做極限一換一,你在后續想辦法獲得BOSS信任就行。”

    降谷零聽懂了,長呼一口氣:“所以,如果貝爾摩德幫雪莉瞞下來,就意味著她的立場可以撬動,可以找她要BOSS的地址。”

    兩儀繪川笑瞇瞇地點頭,又接著說:“我原先想過,如果能待十幾年幾十年,那我或許可以用其他更和緩、更不用冒險的方法尋找BOSS的所在地。但我前段時間翻看了朗姆的筆錄……朗姆這樣從他父親就開始侍奉烏丸家族,現在也是組織二把手的人,都找不到BOSS的位置,我對自己能找到BOSS這件事上,也很難產生實在的信心。所以還是走貝爾摩德的路比較快。”

    降谷零又從胸腔呼出一口氣,終于掙開被她反扣住的手,再次把她輕柔拉入懷里,小聲說道:“如果是從你的角度看,確實如此。”

    兩儀繪川被按在胸口,索性就勢靠過去,拍了拍他的脊背權做放松,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氣。

    降谷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說明這個計劃確實能繼續下去。

    她再繼續闡述她曾經猶豫過,但最終堅定下來的想法:“我也想過要不要先平靜地待一年,再找貝爾摩德開始實行這個計劃。但我在組織的職業生涯應該是到頂了,BOSS不會愿意再讓組織里多出一個掣肘他的二把手。我本身又不是專業臥底,再待一年,獲得的組織信息不會變多,每天暴露的風險卻在增加,我也沒有剩下半年還能輕松找到BOSS的信手拈來,不如盡早行動。”

    降谷零嘆笑一聲:“資金鏈、武器鏈、藥品鏈、研究所、返老還童起死回生這種稀奇的事……你獲得的信息已經很多,已經足夠重創組織。我以為你能留得更久一點。或者這些事情讓我來做?”

    說著話的時候,他低下頭,溫熱的呼吸穿過發絲撲撒在她的頭頂。

    她的頭皮一麻,臉埋在他的胸口蹭了兩下,才翻出理直氣壯的情緒說道:“沒辦法啦,公安還要你來指揮吧?請做好清除鏈條和資料的后勤保障工作哦,降谷大人——”

    降谷零呼吸一頓,放在她背后的手緩緩上移,撥開她的長發。

    遮擋被拂開,涼氣與溫熱的后脖頸相貼。兩儀繪川一愣,軀干下意識一顫。緊接著,降谷零的手搭在她的后頸上,輕輕揉捏了幾下。

    頸部的穴位被按著,她不免舒服地哼哼兩聲,工作相關的事暫時往后挪挪,請讓她先盤算一下下回什么時候也揉捏回去。唔……會像是被捏住脖子的暹羅貓?

    不過這段時間明面上的關系還是要遠一點吧,康帕利的臥底身份有可能被貝爾摩德揭發,離康帕利關系比較近的人可能都會連帶產生風險……

    思維恍惚飄遠的時候,就聽得降谷零含笑問她:“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為了避免我的身份暴露,要我離你遠一點?”

    “……”

    心跳漏停一拍,再重新劇烈跳動。降谷零不會是有聽她心聲的能力吧!要不要這么夸張?

    她心念急轉,連忙辯解道:“不至于不至于,只需要明面上的關系遠一點,不像今天一樣明目張膽,暗地里該怎么樣怎么樣,該親親該抱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別說!”

    降谷零愕然片刻后,悶笑著道:“放心吧,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該和我說的和我說,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擔心我遮掩不了自己的臥底身份。”

    兩儀繪川的心思被擊中了,只能再把頭埋在他胸口。她確實擔心……

    降谷零又笑道:“實在不行,就當做我在抓朗姆的時候已經身份暴露。”

    “……”

    “這是很正常的,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擔風險。”

    “……”

    “并且你本來也待不了太久,所以,如果試探貝爾摩德會讓你開心一點,那就這么做吧。”

    “……”

    降谷零的語氣越說越平靜,畢竟說的是既定而不可更改的事實,確實不需要額外的情緒。

    兩儀繪川說不出別的話,她想說抱歉,但這時候道歉是生疏而沒有意義的行為。

    因為話題的開始是貝爾摩德,所以心底終究還是存一分緊張,像海浪拍擊一樣,起起伏伏,在沙灘上留下痕跡。

    這時候,果然還是應該說點其他的事。至少是闡明自身,至少是覆蓋記憶。

    她用雙手撐在他的腿上,借力直起身子,與一雙盈盈彎下的灰紫色眼眸對視。

    她自己的眉眼也不自覺彎下,笑著調侃自己一句:“面臨緊張關頭,不自覺就想說表白詞。我這樣惡劣的輕佻習慣,看來是改不了了。”

    她的長發柔順地散在身前身后,隨著她朝前傾身的動作輕輕搖晃。

    在降谷零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親一下左臉頰。

    “喜歡你。”

    親一下有點泛紅的右臉頰。

    “喜歡你。”

    最后親一下唇中央。

    “我喜歡你,降谷零。”

    獨一無二的三次表白,再輕佻的表白詞都被數量堆到認真的重量。

    她甚至用輕松的語調,做出危險而鄭重的承諾。

    “不管試探貝爾摩德能不能成功,BOSS能不能成功被抓住,事情結束后,你都可以試著把我關起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樣?說不定一年半的限制就沒了呢?”

    “……”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氣,捂住了她還要說出虎狼之詞的嘴,咬牙切齒地說,“我已經約好了,十分鐘后和國際刑警組織電話溝通,商討一下賓加逃離的事情。下午還要再核查那些武器鏈有意向的買家,運輸的線也要核查——我們現在已經是在工作面前偷情了。”

    兩儀繪川被他的手心捂著,艱難地開口抱怨道:“所以我已經說了,不要說這個詞了嗚……”.

    兩儀繪川在美國待了十天。

    在這十天,她深刻意識到,什么叫做“工作忙碌到沒有個人休息時間”。

    開創階段,都會忙成陀螺,回到住所只能喘口氣。

    兩個人睡覺的時間段甚至都不一樣,經常出現“睡醒了旁邊多一個人”或者“睡前還躺一起的人睡醒后不見了”的情況。

    當然,還是能擠出一點零零碎碎的時間,抱一下親一下,互相作為情緒安慰。

    幸好組織工作上沒有出現什么問題……

    兩儀繪川握緊已經黑屏的手機,腦海里跳出剛才雪莉發給她的郵件。

    【今天去鳥取縣。

    【打針式入體微型芯片已收到,附帶的身體檢測功能已開啟。

    【我會努力按照你說的要求行動,請代我向那位不知名的老爺爺博士問好。】

    希望雪莉那邊也一切順利.

    轎車行駛在鳥取縣。

    鳥取縣是人口密度最低的縣區,太陽暴曬在樹林上,被樹葉濾過后,只剩下柔和灑落的日光。

    麻雀“啾啾”著飛過枝頭,親密地和另一只麻雀頸首相貼。

    正常情況下,雪莉是看不見也聽不見這番景象的,她會被蒙上眼罩和耳罩,失去對路途的一切判斷。

    但今天,她的眼罩和耳罩都被扯下。

    她得以看到陰沉注視她的貝爾摩德,還有璀璨金發之后的清爽夏景。

    司機不見了,其他車也不見了。可能躲在陽光斑駁的森林深處。

    打入微型芯片的手臂被抓住,抓著她的手青筋暴起。

    “萊伊又來日本了?不是……”貝爾摩德冷笑著猜測著,很快得出答案,“是康帕利吧?那家研究所也就她這個無關人士來過,你之前也很親近她。她給你身上裝定位器?”

    雪莉一言不發,她不知道被那位老爺爺博士改良過,據說“很難被探測出來”的芯片是怎么被貝爾摩德發現的。但這不重要。

    因為貝爾摩德已經接著往下問:“她是要監視你,試探我,還是要找到那個大人?”

    三個答案都對,雪莉在心底悄悄想著,努力讓面龐繃緊,不泄露出任何情緒。

    康帕利曾經叮囑她,【貝爾摩德會有她的判斷,你什么都不用說。】

    貝爾摩德沒得到答復,她也確實不在意,深呼吸兩下后,她瞇起水綠色的眼睛,露出和緩又猙獰的微笑。

    “我知道了,她可能就是G5的人口中說的,CIA安插進來的臥底。她既然敢直接聯系你,囂張地表明她的臥底身份,那我當然會去找她……”

    雪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流露出驚愕的神情,讓貝爾摩德重新注意到她,讓事情跌入到微妙的境地。

    因為貝爾摩德看向她后,松一口氣,松開手,面龐由猙獰恢復成風華絕代又旁若無人的笑,愉快往下說道:“她既然想要那位大人的地址,那我就告訴她。我會和她說,只要她親手殺掉你,讓你追隨你的父母一起奔向地獄,那我就會把那位大人的幾個常住地全都告訴她——怎么樣?”

    雪莉站在原地聽著,身體克制不住地渾身顫抖。

    ……太糟糕了,不如直接炸掉。

    但她的腦海里唐突跳出了回憶——康帕利和她在研究所閑逛時,看向天花板角落監控的平和眼神,還有隨口對貝爾摩德的評價。

    “她有可能會惱羞成怒,所以我看看研究所的格局,姑且做一點面對糟糕情況的準備——放心吧。”

    身體依舊克制不住,生理性地痙攣顫抖。但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康帕利大人會有辦法的。

    就算沒有辦法,到了最差的情況,那也只是她死而已。

    第77章  銀白長發

    “晚上好, 從美國飛回來的感覺怎么樣?”

    “還行,霞多麗陪我一起回來的,能稍微放松一點——上一個負責武器鏈的人被抓了, 霞多麗是負責后續。卡爾瓦多斯在美國缺貨的時候可以找她。”

    “啊,想想還是有些想不透,好端端的交易鏈條,怎么就被一窩端了。”

    “誰知道呢——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招牌菜嗎?”

    話題轉移到無害的菜品推薦上。

    兩儀繪川看著光鮮亮麗的貝爾摩德,還有她身后的環境。

    她們現在在一家氛圍很不錯的高層西餐廳, 店內播放著悠揚的鋼琴曲。如果是天氣狀況良好的晚上,能從落地窗俯瞰到車水馬龍, 城市夜景。

    可惜今晚的窗外是大雨磅礴, 依稀有兩三點雨砸在落地窗上,零碎的噼啪聲,讓被雨蒙上朦朧色調的窗外燈光都多出一絲鬼魅感。

    窗內窗外仿佛是兩個世界,兩儀繪川看著落地窗內自己栗色長發的影綽身影,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在原世界的容貌是怎么樣的?

    不能深思,兩儀繪川把注意力移回來, 開門見山,輕聲細語地說著:“如果有其他人問宮野的那個芯片是什么,只要說是康帕利的研究所里新研發出來,記錄監測心跳體溫等個人狀況的芯片就行。”

    貝爾摩德一愣, 笑道:“那要感謝小志保了, 她當時看著可是嚇傻了,看著我聯系你也什么都沒說, 不然我還真未必會直接打電話過來。”

    兩儀繪川回以相似的笑意:“也要感謝你, 沒有直接和那位大人說。”

    貝爾摩德輕佻地聳聳肩:“沒有翻出15年前舊事的必要,對吧?”

    澄棕色的眼眸與水綠色的眼眸對視, 互相確認了交易意愿。

    服務員將前菜主菜一一端上,兩儀繪川略碰兩下就沒有再動,只讓這些菜作為精致且會散發香氣的裝飾。

    因為西餐廳是貝爾摩德選的,所以冒出來過分旺盛的警惕心,只是可惜了這些菜。

    貝爾摩德切一塊牛排入口,悠游自在地笑道:“不太合你意?”

    兩儀繪川笑著點頭:“倒時差太累了,聞到油香氣就會下意識沒胃口,這也沒辦法的事。”

    貝爾摩德的笑意愈發愉快了:“殺掉小志保,這件事沒問題吧?”

    兩儀繪川沉吟一下,索性坦然開口:“確實還是要再確認一下:雪莉的一條命能換BOSS的所有常住地?”

    貝爾摩德彎下水綠色的幽明眼眸:“對。”

    “好,沒問題,”兩儀繪川長呼一口氣,她終于也露出愉悅的笑容,“這是一樁非常簡單的交易,和雪莉的死訊一同傳入你耳中的,會是我找你要地址的電話鈴聲。”

    貝爾摩德含笑道:“臥底和叛徒未必是一個陣營的,用BOSS的地址換一出自相殘殺的好劇,還能看到雪莉像待宰兔子一樣驚愕絕望的面龐——我很期待。”

    話題簡單聊完,菜又吃不下去,兩儀繪川索性站起身,直接道:“那請您拭目以待,我先告辭了。”

    說完,兩儀繪川果斷地在悠揚而挽留的鋼琴曲中離開。

    貝爾摩德看著兩儀繪川的背影,她一身方便行動的衣褲簡裝,看著實在有些干凈利落和瀟灑。

    檢查了一下錄音……果然沒錄成功,只有被干擾后的沙沙聲。

    菜也一口沒吃,特地麻煩廚房的廚師把菜煮得好吃一點呢,很好吃的。并且前菜里有加一點吐真劑,牛排里也有一點致幻劑,合起來效果驚人,能讓人暈頭轉向,問什么答什么。小白鳩沒吃到,真的有點可惜。

    殺掉雪莉的決定做得也很快,完全是個冷血無情,理智冷酷的人。

    好像已經有不少把柄被小白鳩拿到手了。兩層身份,不老身體,宮野夫婦的舊事,現在還多了雪莉刺探BOSS定位的時候自己沒有上報。

    ……沒辦法了,如果雪莉真的能被她殺掉,并且能留有找自己要地址的余裕,那就把地址給她吧.

    兩儀繪川窩在杯戶町住宅別墅的地下室,坐在皮質沙發上發呆。

    地下室現在沒有放任何紙質資料,只有電腦身為電子資料的載體,安靜地坐在角落。

    在角落發呆的習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形成的?……好像是進入警視廳安全屋的時候,滿屋子監控,開始下意識尋找沒有監控的狹小角落。

    現在樓上也沒有監控,但窩在狹小角落尋找安全感,已經成為習慣。

    兩儀繪川長呼一口氣,還是舒展身體,從沙發上起來,去電腦桌摸了紙筆,再坐回沙發上,勾勾畫畫。

    過她手的假死人員,九山警部,庫拉索,朗姆,加上人物設定里的密斯卡岱等人,完全可以說是專業假死,推薦團購。

    過她手的真死人員……也很多,不數了。

    雪莉的行程固定在研究所,出入都有保鏢兼監視的人員盯著,真死很容易,假死就比較難。

    而如果雪莉在研發APTX4869的那個研究所,甚至真的死都不太容易。

    她那天看研究所監控的時候數過,監控室里擺出來的監控頁面數,和她數出來的監控數量不一樣,有部分監控不知道連到哪臺可以看監控的頁面上。

    理論上,監控這種東西,只要斷電一切好說。但那家研究所至少有三個電源供應端,并且對應的電路也互不關聯。

    兩儀繪川還有些猜測,那家研究所附近的樓棟,可能也有監控鏡頭注視著研究所,甚至可能有熱成像和面部識別。

    在這些科技面前,琴酒都算不上麻煩——他總不可能一直待在東都市。

    如果要讓雪莉死,首先要把雪莉帶離A藥研究所。

    這一點不算太難,康帕利之前也不是沒把她帶出去過。但雪莉出門都是實名制,像是遇到了控制欲強盛的家長,出門到哪了都得和組織報備一聲。

    如果在路途出事,第一個被組織懷疑的,就是帶雪莉出門的康帕利。

    兩儀繪川想了想,發現這事有點麻煩,但不多。

    ——殺死雪莉的過程不要牽扯其他無辜路人。

    ——要明面上能和康帕利撇清干系,至少要讓她有和貝爾摩德完成交易,而不會被即刻關入審訊室的機會。

    ——要讓雪莉置身于生還可能性渺茫的處境(例如大火或爆炸),讓貝爾摩德相信雪莉會因此死亡。

    貝爾摩德可能會要求看到雪莉的尸體。但真的讓雪莉死,應該也沒關系。

    兩儀繪川剛想打開系統頁面做確認,手機電話響起,是降谷零打過來的,接通電話,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降谷零的語氣溫和:“看到你發的報平安郵件了,但你只說一切順利,所以我打電話想問問細節。”

    兩儀繪川干脆地把她和貝爾摩德的話復述一遍,又說道:“現在已經有大致思路,回頭和雪莉對一下流程就行。”

    降谷零在電話那頭松一口氣,就笑道:“如果貝爾摩德之后反悔的話,不用擔心。我這邊會想辦法解決她。也不用擔心貝爾摩德死了就得不到BOSS的定位,我有別的查證方向,你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

    別的方向?兩儀繪川好奇問道:“是什么方向?”

    降谷零笑道:“烏丸蓮耶不可能一個人過著原始人的生活,也不可能只信任貝爾摩德一個人。肯定有其他烏丸家的后輩有接觸他。我會先往這個方向查,查不出來也沒關系,鳥取縣就那么大,實在不行,那就挨家挨戶地毯式搜查。”

    最后一句話已經完全是耍賴了,但兩儀繪川聽著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心底仿佛多了厚厚一層壓得踏實、沉甸甸,但躺上去依然柔軟的棉花。

    兩儀繪川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語氣禁不住變得懶洋洋的:“唔,我這邊就先按計劃來了,先去燒研究所……很簡單的,很快。”

    降谷零含笑答應著:“好。”

    兩儀繪川看著桌子上的計劃草稿,艱難地決定掛斷電話:“那就先這樣啦,啵唧——”

    隔著電話給降谷零一個親親,接著飛速掛斷電話。

    她準備接著寫計劃,筆觸紙面發出沙沙聲。聲音在地下室十分清晰。

    但重新響起的電話鈴聲更加清晰,拿起電話一看,還是降谷零的。

    兩儀繪川接通電話,就聽見電話那頭也傳來小聲的,帶著降谷零特有的嚴肅、又摻了些害羞的一聲。

    “啵唧”。

    緊接著,電話同樣掛斷。

    兩儀繪川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草稿紙,好半晌,只能分辨出“復活藥”三個字。

    貼著手機的耳朵,從耳廓到耳垂都開始發燙。

    ……嗚哇.

    源真晴,某不知名研究所的研究員。

    研究的東西不合倫理規范,但她沒有那么在乎。

    找工作很難,家族又已經落魄,只有個好聽名頭,勉強動用人情把她塞到這里工作,能糊口,運氣已經很不錯。

    并且,最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那些傀儡陸續喝了藥,被處理掉了,大房間里的籠子逐漸變得空蕩蕩,不用費心神去做清潔。

    雪莉也很少來了,這樣的研究天才,她看一眼就會自慚形穢,來的頻率減少,她真的會松一大口氣。

    康帕利大人給了她和其他人新的任務,研究一款手游的成癮點,要實驗研究、總結分析、實踐驗證……很神奇的方向,疑心自己跨專業了,但工資有漲,她就也無所謂,繼續在研究所待著。

    申請離職的同事,全都聯系不上了,她也謹慎地不去思考同事都去了哪里。

    源真晴打開研究所六層的燈,被燈晃得瞇起眼睛時,還有些恍惚。

    已經是深夜,研究所空蕩蕩的,一層到五層都根本沒人。要不是她把錢包和鑰匙落在儲物間,家門進不去,她現在晚上也不會來這里。

    ……之前就聽說一層到五層的研究全都是給六層研究做遮掩的面子項目,現在又一次深刻體會到了。

    拿IC卡開門,去儲物室拿出自己的錢包。

    儲物室有其他人的東西堆著,但這很正常,可能是那些離職同事落在這里的東西,再過一兩個月,估計就會被誰順手拿走了。

    還是快點回家吧。

    她正想原路返回,坐電梯離開。忽然聞到一股焦糊味。

    腳底隱約發熱。

    火災?!

    源真晴的腳有些發軟,大腦近乎本能般跳出之前康帕利大人和庫拉索大人曾提醒她和其他人的話。

    康帕利:【我在研究所裝了云丨爆彈,如果出了意外事故,云丨爆彈能把所有的痕跡清除得干干凈凈。所以真的出事的時候,你們不用清理痕跡,人跑就行。】

    庫拉索:【六層有直達一層的攀爬梯子和滑繩,就在鐵籠間的陽臺外面,如果有意外情況,可以直接從那邊逃。】

    本能比邏輯運轉速度快,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打開鐵籠間的大門,穿過無數處鐵籠,用IC卡打開只能內側開啟的陽臺門。

    在逐漸濃烈到讓人窒息的大火濃霧中,她找不到滑繩在哪,只摸到攀爬梯的開關。她也顧不得了,按下開關,讓折疊起來的攀爬鐵梯“刷拉”一聲打開。

    源真晴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在被濃烈煙塵包圍,又沒有安全繩的情況下,穩穩當當地用攀爬梯從六層爬到一層,又在三四個明顯是極丨道人士的黑衣人圍堵下掙扎到遠離燃燒大樓的安全區域……她怎么想,都怎么覺得這是奇跡。

    但不管如何,她現在終于能崩潰地坐到地上,在被甩上一張冰涼的毛巾,供她擦掉臉上灰塵,還有被火焰熏烤的熱意后,恍恍惚惚,重新接收四周的信息。

    電線老化……化學藥劑……燃燒……擴散……

    面容普通,但她就是直覺這個人會很好看的人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等她回神后,笑吟吟地問她:“你有見到雪莉嗎?”

    源真晴搖了搖頭。

    那個人就笑著和渾身被黑色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帶著黑色禮帽,銀白色長發在烈火中折射光芒的一個男人說道:“雪莉有可能是悄悄離開了。”

    接著,是一個看起來又憨又兇的人指著她,和銀白色長發的男性補充道:“剛才從六樓爬下來的人就是她,那個秘密通道確實是那幾個保鏢的視野盲區。”

    銀白色長發——請允許源真晴如此簡稱他——瞇起墨綠色的眼睛,他的眼眸深處殺氣隱隱:“康帕利聯系得上嗎?”

    那個面容普通的人語氣悠揚道:“還在倒時差,說自己最近忙得都沒空找情人,更別說找雪莉了。研究所炸了就炸了反正可以再蓋——說完就接著睡了。”

    銀白色長發磨了下牙,又問:“宮野明美聯系得上嗎?”

    又憨又兇的人點點頭:“已經聯系上了。”

    銀白色長發冷笑評價著:“那雪莉就不可能跑,她唯一的逃跑路是黃泉路。”

    說完,他俯下身凝視著她。

    比大樓燃燒的煙塵氣息更加尖銳的硝煙氣息剎那刺痛她的嗅覺,聽覺也因為恐懼前所未有地清晰。

    源真晴瑟瑟發抖,聽著他問:“她平常在哪一層的哪個房間待著?”

    她依照本能報上雪莉大人休息的房間號和方位。就聽銀白色長發發出一聲輕笑,站起身,毫無遲疑地往研究樓去。

    源真晴什么都不懂,但她有著奇特的、令她心跳加快的預感,她連忙開口:“康帕利大人有裝云丨爆彈,進去會被炸死的!”

    銀白色長發不耐煩地嘖了聲,腳步沒停,身影片刻就消失在大火熊熊的大樓拐角。

    那個面容普通的人幸災樂禍地說:“那位大人給他的任務是看好雪莉。雪莉一死,他任務失利,肯定也要在審訊室待幾天吧?”

    又憨又兇的人不滿地哼哼兩聲:“雪莉就是這個性格,總是給人招惹麻煩。唉,還得麻煩大哥去救她。”

    雪莉大人或許就想死在這處逐漸廢棄的研究所里呢?

    想法只在腦海中一跳,源真晴自己都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像是在篝火前苦思冥想該許什么愿望一樣,讓大腦想其他更雜更亂更空想的存在,讓思維在雜亂中不堪忍受地遁入空白。

    篝火嗶啵一聲,有磚塊砸下來,驚起一小陣驚呼聲。

    有人匆匆趕來,自稱是負責這棟研究所的管理人員,聽到研究所出事的消息以及康帕利大人的命令后前來,如果有什么需要調配的都可以說。

    消防車的聲音遠遠傳來,如果沒有做好遮掩,這棟研究所的秘密可能會被察覺。

    四周嘈雜而混亂,在火焰燃燒發出的呼呼聲響中又顯得那么渺小。

    忽然,一切聲音都停歇了。

    “轟——”

    被火焰燃燒的云丨爆彈不再壓抑自己的暴虐,轟然炸響。

    六層、五層,連著一小片四層都被炸翻,磚塊像下午剛剛止歇的暴雨一樣噼里啪啦落下。

    片刻凝滯的沉默后,有黑衣人被滾燙的磚塊雨波及到,燙得嗷嗷叫。

    又憨又兇的人震驚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眼淚滾落,喃喃說著“大哥”。

    面容普通的人嗤笑一聲,源真晴分不清她是在笑誰。

    但是——

    火焰之前出現了一道身影。

    銀白色的長發在烈火旁烈烈飛舞,在火光中折射出金屬般的光彩。

    這個人,幾乎是毫發無傷地從爆炸中逃脫。

    他手上拎著一個人,源真晴睜大眼睛辨認,很快認了出來,是雪莉大人。

    他把雪莉丟到那個面容普通的人的懷中,嫌棄道:“不知道吃了多少安眠藥,還睡著。”

    面容普通的人也不在意被驟然塞了個人,用舒服的姿勢抱著雪莉,笑著朝他調侃:“琴酒大人原來還能做救人的活計。”

    被稱為琴酒的銀白色長發不耐煩地準備走人。

    一旁又憨又兇的人卻忍不住哭出了聲:“大哥,你的頭發被燒燎了!”

    源真晴:“……”

    悄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78章  玉米發辮

    美國時間下午一點, 兩儀繪川還在住宅里,且昏昏欲睡。

    她被降谷零勸著喝冰鎮檸檬糖水,又酸又冰又甜又困, 有點想睡個午覺。但她沒敢睡。

    和雪莉定好“假死”計劃,飛回美國后沒多久,她聽說琴酒回到日本,心下就隱隱不安。

    但她現在也只能等消息。

    因為她的計劃已經沒有再需要更改的地方了。

    雪莉最后去一次傀儡研究所,懷念一下傀儡沒有被悉數處理掉之前來這邊食堂蹭晚飯的日子, 報備過才出門,路上沒有遇到波折。

    天氣特地挑選過, 是下完雨的時間點, 陽光一曬,干爽酷熱,大火燒起來能更猛烈。

    提前把研究所里可能會出現的無辜加班人員勸去朝九晚五,一些執意要加班的,用旅游中獎券、居家辦公和車禍等手段勸離。雪莉進研究所時,也會再看一眼研究所, 確認沒有人在。

    提前給宮野明美買了跑路的船票和車輛,和明美保證能給她一個活著的志保。

    確認背包里有兩粒復活藥,和系統確認過,雪莉可以延遲到抓住BOSS后再復活, 并且存活的邏輯會像是松田和萩原存活的邏輯一樣, 不會有人懷疑。

    勸說雪莉和平時一樣吃安眠藥入睡,并拒絕雪莉在休息室倒汽油的建議。復活后不會留存復活前被燒死的記憶, 但被燒死的過程可怕痛苦也漫長, 安眠藥的效用不足以抵御這種痛苦。并且萬一沒能死成,而是被組織救回來, 燒傷帶來的殘疾也會給后續的生活帶來許多不便。

    這些可能影響計劃的點清掃完,才能完成簡單概括成一句話的計劃:偽造研究所因暴雨天后的酷熱天氣電線老化,于深夜燃起大火觸發云爆彈,導致研究所爆炸,讓雪莉“意外”死亡。

    計劃還能改成什么樣呢?也不能改成什么樣了吧。

    “意外”事件也能讓她有許多和貝爾摩德事后掰扯的時間,而利用未成年到這種程度已經讓她心懷不安。

    還不如讓雪莉只當做自己睡了一覺,在睡夢中被公安救走。她可以因為意外醒來得有些遲,遲到組織已經覆滅的時間點。

    兩儀繪川有猜想過計劃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意外,并努力規避意外。

    但她等到了研究所管理員、源真晴、雪莉、宮野明美、波本乃至愛爾蘭的消息時,整個人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萬萬沒想到!

    明明雪莉已經安穩睡去,明明研究所已經燃燒,明明云丨爆彈都已經爆炸……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為什么會出現琴酒把雪莉救出來的事啊!

    聽聽!琴酒,救雪莉!

    電話響起,兩儀繪川恍恍惚惚又昏昏沉沉地接起,聽著電話那頭的貝爾摩德和她道喜:“只有一棟建筑遭大火毀壞,無人傷亡,于是只配合做了一個簡單的備案調查。調查結果也都出來了,‘電線潮濕短路燃燒,碰上化學試劑,劇烈燃燒爆炸’,你叫來簽字的人簽署了火災事故簡易調查認定書,現在案子已經結了,這次失敗不會帶來什么更多的影響。”

    兩儀繪川按住額頭,她的思維現在在困倦中活躍而跳脫,心里盤算一輪自己想說的話沒有泄露消息,索性縱容自己胡亂開口:“之后還要做什么,肯定要等琴酒走了再說。實在不行找個臥底給他追殺……”

    貝爾摩德呵呵笑著,語氣悠揚:“琴酒最近可未必會走哦。”

    兩儀繪川思維頓住,片刻后慢吞吞地說:“是要養頭發嗎?我這邊有一款常用的護發素可以推薦給他……”

    “管他的頭發干什么?”貝爾摩德噗嗤一聲,“他最好趁這個機會把頭發剪了,不然CIA和FBI聯合其他國家部門的逮捕令里,就他這個銀白色長發最顯眼,”她又用愉悅的語氣宣布道,“因為琴酒被通緝了,BOSS命令,琴酒這段時間躲躲風頭,不用做別的任務,只要專心盯著雪莉。雪莉這些日子大概連研究所的門都出不了了。”

    兩儀繪川試圖感到緊張和焦慮,但她實在忍不住困意,打了個哈欠,給自己灌一口冰鎮檸檬糖水,才清醒一點。

    ……行吧。對BOSS來說,其他版圖收縮無所謂,最重要的APTX4869藥物不容有失。琴酒常駐研究所,合理且邏輯清晰。

    總之在公安和FBI都對上琴酒,并沒能取得實質性進展后,這回輪到她試圖對上琴酒了。

    不過,“CIA怎么也發通緝令了?我查查……”

    “不用查,我直接和你說,”貝爾摩德興致滿滿地分享八卦,“因為琴酒試圖從CIA的路去找CIA藏在組織的臥底是誰,被CIA圍剿。琴酒擊破了CIA的埋伏并完成反殺,CIA惱羞成怒直接掛通緝令了。”

    兩儀繪川無語沉默,很好,對琴酒無功而返的機構再加一個CIA。她要對上這樣的琴酒,進而解決雪莉,拿到BOSS地址……真的嗎?

    貝爾摩德笑瞇瞇地隨口閑聊道:“對了,琴酒順帶問了幾個CIA的人,問出CIA臥底的特征:中年男性,已婚生子,常駐日本。這個人你認識嗎?”

    認識,但是死了,現在是他的女兒在組織臥底,并且代號基爾。兩儀繪川心底默念一句,笑著回答道:“不認識啊,怎么了?”

    貝爾摩德長長地“哦——”了一聲,也沒說什么,直接掛斷電話。

    雪莉曾經告訴她,貝爾摩德懷疑她是CIA派來的臥底。兩儀繪川摸了摸頭發,恍惚猜測出貝爾摩德言語試探她的目的。

    ……也不知道她的片刻遲疑,會歸類到加深懷疑,還是減輕懷疑那一檔。

    電話掛斷,兩儀繪川又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幾份郵件。

    雪莉休息的房間密閉靜音,因為在爆炸前被撈出來,所以安然無恙,連驚嚇都是后知后覺,現在被送回研究所靜養。

    沒有其他額外的受害人,唯一的受害人琴酒損失了一點發尾的頭發。

    不過事情變得麻煩了。她之前就判斷,雪莉回到研究所后,很難刺殺。但現在只能頂著研究所這個地方……難道還能強攻嗎?

    大腦困倦又清醒,思維像是在夢境中跳躍,一些想法很有趣,值得記下,但一些想法像是“蘋果看著很像草莓”一樣沒有意義。

    ……這種思考風格是哪里來的,很神奇,但也太壓榨腦子了。

    記錄思考碎片的筆在一恍惚的時候一下子沒拿住,掉在桌子上,咕嚕咕嚕要滾到地上。

    兩儀繪川連忙醒神,要伸手去撈,另一只帶著槍繭的手提前抓住。

    降谷零把筆放到桌子上,不過人沒走,手撐在椅子扶手上俯下身,陰影罩住她,鼻尖在她的脖頸處蹭了蹭,笑道:“小睡半個小時午覺吧,半個小時后我叫你?”

    兩儀繪川原本已經被自由運動的筆激得清醒,但降谷零一來,她又困了。

    “行……醒來再想想怎么應對那家研究所……”.

    倒時差是一件很麻煩的活計,需要不斷和生物鐘對抗。在生物鐘表示該睡至少六個小時的情況下,午覺的半個小時隔靴搔癢,純粹是個安慰劑。

    但安慰劑會喝光,午覺按理來說會睡滿半個小時。兩儀繪川醒來的時候,一看亮起的手機,時間才過二十分鐘,這事情就不太對勁。

    ……被吵醒就是因為手機響起,那沒事了。

    她的大腦還懶得轉動,拿起手機的時候,見降谷零從擺放著筆記本電腦的小桌子前站起身,索性把手機遞給他:“愛爾蘭的電話,幫我接一下,你隨便答應兩聲,我再躺會兒。可以嗎?”

    降谷零一瞬間睜大灰紫色的眼睛,但他的眼眸很快愉快彎下,接過電話。

    康帕利大人放心地拉上被子重新閉上眼睛,重新試圖入睡。

    降谷零哭笑不得地坐在床頭,拿著她的手機接通電話。

    沒開外放,不過電話里愛爾蘭的聲音還是相當清晰:“康帕利大人?”

    降谷零抿了一下嘴,猶豫片刻,嘴角上翹著陳述事實:“她睡了。”

    愛爾蘭:“……”

    降谷零輕聲說道:“你有什么事,和我說,我轉達她。”

    電話那頭無聲沉默著,片刻后才開口:“也沒什么,康帕利大人之前要我觀察一下赤霞珠。我這段時間有和她工作對接,觀察出來的結果是,她的工作能力和脾氣都沒有問題,試用期能過的可能性比較大。”

    負責美國區資金鏈的赤霞珠啊……降谷零沒說什么,只問著:“還有什么事嗎?打電話不可能只為了這個吧。”

    愛爾蘭猶豫片刻,還是說出口:“賓加的臥底身份暴露了,現在逃回了日本,那位大人給他觀察期兩個月,先給他安排了無關緊要的IT破解方面的工作,賓加另外還接了個追殺庫拉索的任務。”

    降谷零聽著:“嗯。”

    愛爾蘭繼續說道:“不過庫拉索逃離已經兩個多月,據賓加說,庫拉索沒有喝研究所的藥,一定只有頭疼至死這個結局。現在研究所甚至燒毀了,庫拉索更不可能還活著。賓加現在的重點,其實是他臥底身份泄露的事。”

    降谷零百無聊賴地聽著:“然后呢?”

    電話那頭的愛爾蘭深呼吸一口氣,用冷靜的語氣往下匯報:“賓加發現,他臥底身份泄露的原因,其實不是MI6,而是日本公安告知。知道賓加身份的人和知道波爾多紅身份的人一樣少,所以知情的庫拉索可能是落到了公安手里,朗姆被庫拉索殺死的事,也因此說不好是真是假——說不定朗姆現在被公安秘密關押著。”

    降谷零笑道:“有點意思,和那位大人匯報過了嗎?”

    愛爾蘭的語氣是冷淡的平靜:“那位大人的意思是賓加現在沒有證據,他查出來再說。”

    兩儀繪川這回徹底聽清醒了,直起身子胡亂捋一把頭發。

    她想起了上一次直接影響休息室play繼續的緣故:國際刑警組織要聯系公安,對接賓加脫逃的事情。而現在,賓加不僅成功脫逃,甚至還倒查到公安頭上。

    豬隊友太多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不想評價。

    降谷零的手悄悄抓住她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對著電話的語氣沒改,喟嘆著笑道:“有趣,我還以為賓加會直接猜康帕利大人是不是臥底呢。”

    愛爾蘭沉默一秒,說:“賓加說康帕利大人害怕審訊——當時負責審訊的人就是你,你也知道,康帕利大人不可能在那樣審訊的狀態下還繼續瞞著。”

    降谷零笑了聲:“知道了,賓加身份暴露可能和庫拉索,還有公安有關——我會轉告她的,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愛爾蘭不打算寒暄什么,通知完畢后就掛斷電話。

    兩儀繪川聽得明白,大腦是剛睡醒時最透徹的清醒。她咕咕噥噥地抓住降谷零的手臂靠上去,咬牙切齒地抱怨著:“現在是不僅琴酒要殺,賓加也要殺了嗎?”

    降谷零一愣,摟住她,問著:“琴酒?”

    兩儀繪川點點頭,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側,頭側著靠在他肩上,棕色眼眸殺氣隱隱:“琴酒會常駐研究所,沒法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排雪莉的假死,所以一定要殺琴酒。賓加現在其實都猜得差不多,已經進入到找證據的狀態,得先誤導他讓他轉到錯誤的方向,然后讓他‘意外死亡’讓他停止往下查。如果有必要,愛爾蘭也一起請他閉嘴……”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眼眸微瞇,整個身體靠在降谷零身上,煩躁又安心地嘆一口氣。

    一邊是降谷零沿著她的長發從后腦勺輕柔摸到尾椎骨的舒適感覺,一邊是需要思考怎么成功暗殺至少三個人的頭暈目眩。

    舒適的,困難的,不用動腦的,十分耗費腦細胞的,雜糅在一起。

    要不直接把整個研究所炸了吧,她游戲卡關了……

    然后她聽著降谷零輕聲提議道:“按你草稿寫的那樣,直接攤開身份,對研究所強攻圍剿,怎么樣?”

    第79章  惡劣邀請

    ——不行。

    兩儀繪川醒過神后, 就意識到自己說話沒過腦子。

    “把他們都殺了”,完全是潛伏游戲中“只要把看見我的NPC都殺死,那就沒人看見我”的游戲速通思維。現實中完全不能這么做。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難以辨清, 事件邏輯往往環環相扣,試圖滅口,只是在用更多的漏洞來彌補一個漏洞,于是缺口越來越大。

    并且,現在科技發達, 滅口怎么能成功?都不說別人,就算現在殺了她, 自己填寫重要信息的定時郵件, 也會在兩天后自動跳到降谷零的郵箱上。

    ……不過她好像也沒什么重要信息還沒透露了。其他在組織臥底的情報都交給了降谷零。她了解的更多信息,基本都是柯學元年之后的事。現在琴酒未必還有閑心去多羅碧加樂園和社長做無本交易,柯學元年之后的事情,大概都可以作為平行世界的笑談。

    滅口無濟于事,并且,誰說賓加就已經到了要被滅口的程度?

    賓加的猜測聽著嚇人, 但也只是猜測而已。他能從哪個方向查?

    公安?G5?庫拉索?朗姆?哪個地方會給他這個已經上了國際刑警組織黑名單的人空子鉆?

    歸根到底,愛爾蘭打來的這通電話,更像是運行流暢的[康帕利在臥底.exe]突然報錯,報錯的是一個名為賓加的小BUG。有時候, 程序能跑就行, 小BUG硬是要修,反而會修出大BUG。

    降谷零的回應, 顯然也并不在乎賓加。和BOSS的意思一樣, 賓加查出什么再說吧!

    但降谷零……他的回應也很危險。

    她自己是沒睡醒亂說話,降谷零呢?強攻研究所, 她身份暴露倒是小事,但研究所可能會攻入失敗,信息資料人員可能轉移,雪莉可能在之后會和BOSS一樣藏在只有貝爾摩德知道的地方。為了避免這一點,壓力會全都在降谷零身上,他也因此可能暴露。

    兩儀繪川心底下嘆一口氣,這回是真的完全嚇清醒了。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回摟住,胡亂蹭了兩下,把自己的額頭都蹭得發熱。降谷零悶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兩儀繪川悄悄抿直嘴。

    剛進入游戲,因為蘇格蘭身份暴露的事情,她在看見降谷零的時候,還有一些不能解決“赤井秀一知道波本身份”的惶恐。那時候降谷零安慰她,哄后輩,照顧她的心情。

    但她是游戲玩家,攪亂一池水后隨時能輕松離場。讓本土NPC來照顧她的情緒,即使關系是情侶……那也實在超過。

    歸根到底,第四天災的存在影響本土NPC的生存環境。

    “其實完全沒到強攻的程度,”兩儀繪川的頭腦完全清醒,她直起身子,迅速把之前思緒混亂中想到的沒想到的,全都整合起來,并言簡意賅地闡述道,“琴酒的性格其實非常好懂,想把他調離研究所,其實相當容易。”

    降谷零放在她背后輕拍的手隨著她的動作滑到身前,他垂下眼看著,悄悄讓這只手抓住她的手并扣住,然后抬起眼,嘴角上揚,頗感興趣地問道:“怎么說?”

    兩儀繪川把肩背靠到床頭的枕頭上,以閑散的姿態議論琴酒:“琴酒對殺人感興趣,對殺叛徒和臥底尤其感興趣。他聽BOSS的命令不假,但如果真的有重量級的臥底或者叛徒,他在確認雪莉處境安全的情況下,一定會不介意讓自己多出一些空余時間。”

    “重量級的叛徒……”降谷零想了想,“萊伊?”

    “萊伊還不夠,”兩儀繪川笑著眨眨眼,“伏特加、貝爾摩德、逃跑成功的基安蒂和科恩——那類他比較信賴、認為一定不會是叛徒、真正成為叛徒后又能成功躲過組織追捕的人。”

    降谷零沉吟片刻,灰紫色的眼眸隱隱流轉,最終凝視向她:“你現在有什么想法嗎?”

    兩儀繪川聳聳肩:“沒有,最近美國日本飛來飛去太累了,專業熬夜都熬不住,暫時只有大致方針,沒有具體謀劃——我打算過兩天飛回日本后再慢慢想。”

    降谷零無奈地彎下眼:“還要飛回美國嗎?”

    兩儀繪川搖搖頭,聲明道:“美國這邊暫時穩住了,只要赤霞珠和霞多麗能上手,不惹出大麻煩,那我這次回日本后就不用再來美國了——我要讓自己過一段每天睡眠時間有8個小時,上班時間只有4個小時的日子!”

    降谷零哭笑不得地聽著,聽完后湊過來,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發出響亮的一聲“啵唧”。

    在兩儀繪川驟然睜大眼的時候,降谷零已經直起身子,義正詞嚴道:“好了,不要磨蹭。半個小時早就到了,快起來吧。早點把事做完,回日本休息。”

    打算“啵唧”回去的兩儀繪川:“……”

    好的,起床,工作.

    理論上,睡眠狀況好的時候,人的情緒往往會比睡眠狀況差的時候好。

    但什么時候睡眠狀況才能真的好起來呢?對降谷零來說,大概要等到組織覆滅的時候吧。

    她能取個巧,退出游戲之后就能在原世界安然過日,在和平的世界中夜夜安睡。

    兩儀繪川把頭發扎成雙馬尾垂在身前,戴好口罩和遮陽帽,站在多羅碧加樂園內的游樂設施門口,排著隊等候游玩。

    想到琴酒和伏特加也老老實實拿著票站在入口處等待的樣子,她又不免想笑。

    她前日從美國回到日本,工作初步走上正軌,瘋狂加班的一個多月可算是暫時宣告結束。結結實實花了兩天時間倒時差,身體已經逐漸擺脫疲倦帶來的亞健康狀態。

    于是,她決定來多羅碧加樂園溜達一下,坐坐琴酒坐過的云霄飛車,找找工藤新一被敲悶棍的小角落,放松腦袋,順帶給腦子的計劃模型做內容填充。

    一些人可能會想出各種連環計,一環套一環。但兩儀繪川更相信“計劃越復雜,變數越多,事情越不可控”,她并不打算搞太多的花招。

    ……云霄飛車的全程她似乎都在尖叫,也分不出心神想別的。

    ……琴酒在云霄飛車上還能拿著望遠鏡四處看,甚至還能穩住頭上的黑色禮帽不吹飛,實在是太強了。

    ……下云霄飛車的時候,系統頁面停留在降谷零63點的好感度頁面,她在剛才讓自己尖叫的混亂中,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沒想起來,不過總會想起來的。

    兩儀繪川放空大腦,繼續到處溜達。

    ——在碰碰車里大殺四方,然后迅速溜走,并慶幸自己在保密崗待得久,休假的佐藤美和子警官并沒有認出她這位通緝犯。

    ——遠離了排隊區中排滿了小孩子和情侶的旋轉木馬,畢竟一個人坐旋轉木馬看著隱約有點不太合群。

    ——全程和試圖嚇人的鬼魂平靜對視,最后面無表情地從鬼屋出來,充分體現什么叫做人鬼殊途。

    兩儀繪川慢悠悠地玩到了中午,看著太陽逐漸暴曬,外頭的露天場地人逐漸減少,許多人往餐廳區和室內活動區去。

    她默默給自己補噴了個防曬,又遮了把傘,戴上墨鏡。慢悠悠地往她早就盯上的摩天輪區去。這時候人相對少點,排隊能快一點。

    她在路上看見了四個人。

    有點不確定,眨眨眼,再認一認。

    地中海白發的慈祥圓鼻老人,及肩長發男性青年,卷發男性青年,還有一個頭發微翹看起來陽光健氣的男性高中生。

    阿笠博士,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工藤新一。

    ……他們怎么一起出來了?

    兩儀繪川想到這個問題之后,沉默片刻。自己第一反應是這里會有爆炸案,真是慚愧。

    兩儀繪川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繼續朝著摩天輪走去。

    在她的背后,阿笠博士將視線轉過來,愣了愣,扭頭和松田陣平小聲說:“那個人看著像是之前住在對門的兩儀小姐。”

    工藤新一思索著說,“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松田陣平二話不說摸出手機:“我去通知金發大老師。”

    萩原研二則笑著低聲和工藤新一解釋道:“‘齋藤、綾田和兩儀’,這樣合起來說,你就應該有印象了,那個臥底在警視廳內的傳奇犯罪分子——不急,”萩原研二按住要蹦起來的工藤新一,“小陣平會通知專業人士過來抓她,我們接著摸排炸丨彈吧。我們可是參加了那個炸丨彈犯的加時賽,不是嗎?”

    工藤新一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是,摩天輪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那個炸丨彈犯的根本目的是殺死警察,所以會創造一個警察無法逃脫的密閉環境。現在樂園內的密閉環境只剩下一個地方沒有檢查:樂園主題大樓的電梯間。”

    萩原研二俏皮地用紫羅蘭眼睛眨了個wink:“完全正確哦,偵探新醬~”

    工藤新一氣惱地捂住耳朵:“所以說了不要這么稱呼我啊——”

    “他說他知道了,十分鐘內到,”松田陣平收起手機,雙手插兜走過來,“既然加時賽的比賽現場只剩一個可能的地方,那就過去看看吧。那個犯人應該會帶著耳機聽廣播新聞,滿臉苦大仇深地寫著‘我要殺死警察’,和普通來游玩的人差別很大。會很好找的。”.

    摩天輪的排隊處空無一人。

    兩儀繪川稍微問了兩句,就得到了“有警察過來檢查炸丨彈,大家擔心去年在杯戶購物廣場的事又發生一遍,都嚇跑了”,這樣的答案。

    兩儀繪川完全聽得明白,這是炸丨彈犯的加時賽。

    爆炸,推理,主角,重要配角,好家伙,加上少年偵探團和阿笠博士的冷笑話,可以湊齊劇場版的全部要素。如果加上她,更是能粘一點紅黑主線。

    不過,她今天只想當個觀測的看客。

    在詢問確認,摩天輪稍微等候片刻就可以正常運行后,兩儀繪川站在排隊處第一位等著。

    腦子里下意識跳出炸丨彈犯的外貌氣質特征,她嘆一口氣,咕噥一句她自己都沒聽懂的話,摸出手機。

    加時賽的話,第一反應果然是電梯間。

    多羅碧加樂園內的電梯間稱不上少。不過,大部分電梯間都是娛樂設施,停下來由工作人員檢查的成本很低。所以,炸丨彈犯如果要找工作人員沒那么方便檢查,人流量很大一停下來檢查就會引起討論的電梯間……果然是主題大樓的電梯間吧。

    這樣的猜想,加上炸丨彈犯的容貌,還是透露一下吧。郵件發給誰呢?

    猶豫了一下之后,她沒有發給降谷零,而是用一次性郵件發給風見裕也。他轉達這個猜想會方便很多。

    風見裕也很快回復一個問號,但兩儀繪川沒再理會,直接把這個郵件注銷。

    摩天輪恢復運行,因為她站在前面排隊的行為,一些旅客也跟著她排隊。兩儀繪川表明自己想一個人坐后,因為旅客不多,所以工作人員和其他旅客也都沒有意見。

    但是,驚喜有時候就是這么突如其來。

    ——“這位小姐,我們可以坐在一起嗎?我無比希望你能答應我的請求。”

    兩儀繪川錯愕抬頭,就看見戴著鴨舌帽和粗重深棕色眼鏡,穿著一身休閑裝扮的降谷零笑瞇瞇地朝她眨了眨灰紫色的眼,體態自然又俏皮。

    工作人員沒催,但兩儀繪川一抿唇,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徑直鉆入摩天輪的包廂。

    降谷零緊隨其后,車廂門“啪咔”一聲關閉。

    兩儀繪川移開目光。

    她今天只是想一個人在樂園里逛逛,一個人坐摩天輪玩,一個人想計劃,并不打算和降谷零對話呀。

    現在能說什么?把計劃和降谷零說嗎?

    遠處傳來轟鳴聲,兩儀繪川一愣,立刻朝窗外看去,遠遠見著多羅碧加樂園主題大樓的頂部騰升濃烈黑煙。

    ……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警官被關在電梯里了。

    兩儀繪川嘆一口氣,把腰間的狙擊鏡摘下來,遞給同樣朝外張望的降谷零。自己收斂其他心思,心無旁騖,從腦海中回憶起那個炸丨彈犯的外貌特征,一邊拿出紙筆畫他的簡筆畫形象,一邊說著。

    “這個炸丨彈犯之前害過萩原和松田,特征還挺明顯的,喜歡在近處觀察爆炸現場,會戴著耳機聽廣播新聞。帶著細黑框眼鏡,長臉寬下巴大鼻子,前頭的碎發走向有點像萩原,不過頭發遠沒有他那么長。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剛才有發給風見一份,不過沒這么詳細。我現在再給他發一份?”

    兩儀繪川把畫完的簡筆畫撕下來,遞給不知何時已經拿下狙擊鏡的降谷零。

    降谷零接過簡筆畫,沒多說什么,朝她安撫地笑了笑:“我發吧。”

    兩儀繪川點點頭,一手交畫一手拿狙擊鏡。降谷零拿出手機給簡筆畫拍照發消息,兩儀繪川拿著狙擊鏡四處尋找那個炸丨彈犯。

    降谷零如果追根究底,問她為什么會知道炸丨彈犯的容貌?

    ……唔,沒什么辦法。

    只能耍賴,說一些“他的一些炸丨藥原料是從組織里購買的,加上之前有關注過監控,所以已經差不多知道他的容貌”這些勉強能敷衍過去的話。

    兩儀繪川把外部現場掃視一輪,沒發現畫風比較符合炸丨彈犯的人,做出炸丨彈犯估計在建筑物內的判斷。降谷零也發完信息。

    降谷零完全沒問她的消息來源,省卻一輪對話。

    兩儀繪川松一口氣,又看向降谷零。

    降谷零今天穿得很年輕也很帥,認真看一眼就舍不得移開目光了。

    但現在怎么辦?……之前瞞他很多身份,又瞞著自己的心意,害他傷心。現在她又該怎么說?

    ——她還是打算做一個任性傲慢的玩家,決定嗨起來,讓自己成為那個重量級的叛徒,引琴酒進入她還沒想好的埋伏中。復活藥屬于游戲玩家的部分,不能告知,降谷零聽完后可能會懷疑她打算自殺。

    ——但也不能不說,她還得麻煩降谷零卡時間點,把她了解的組織資料乃至于朗姆了解的組織資料,都在她主動暴露身份前安排人員鏟除。武器、藥物、政商要員、組織內人員的情報,這些全數處理掉,組織能元氣大傷。

    ——沒有拖到一年后的必要,賓加這個潛在的小BUG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變成大BUG,并且,多的也只是一年而已。在組織里忙碌的一年,她會渺茫希冀著80點好感度到達,乃至于算計他,給他挖坑……這個部分,無法說明。

    摩天輪不知不覺已經轉完一圈,降谷零朝她伸出手,“走吧。”

    兩儀繪川抓住他的手,悄悄抓緊。

    她的心在砰砰直跳。

    之前為了遮掩“康帕利易容成波爾多紅”這件事,稱呼降谷零為“零君”。現在,她似乎要故技重施,做壞事。

    她無法讓自己在未來的一年都做壞事,所以,她決定讓自己一切在游戲里因為無拘束而想在一年中做的壞事都凝聚起來,集中爆發。

    不管是抓住BOSS的紅黑劇情,還是或許能保留在世界通道的好感度劇情,她都要一起試一試。

    ……公螳螂啊,這真的是惡劣到沒邊了吧?

    不要試圖把人變成動物,或者變成昆蟲。這是一定會遭遇反噬的惡劣行為。

    她不愿意把降谷零往黑透的方向逼,也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但這不意味著沒有空子可以鉆。人的情感其實很難用數值計算,尤其這個好感度系統還是很標準很刻板的,依照牽手擁抱親吻doi為進度條的攻略向好感度系統,準確度和靈敏度,其實真的不好說。說不定能碰碰極值呢?

    愧疚,興奮,期待……她現在的情緒真的很多,攪成一團,亂得很。

    降谷零微微歪頭,什么都沒說,只耐心等著,灰紫色的眼眸和蜂蜜色的頭發都熠熠生輝。

    ——要試圖鉆好感度評判標準的空子之前,先得把好感度鎖給解開。

    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彎起眼睛笑道:“現在有爆丨炸事件。‘在摩天輪頂點kiss,或許能一輩子不分開’,這樣的戀愛嘗試,暫時沒有心情。有些可惜但肯定得等下一次再來。”

    兩儀繪川說著惋惜的話語,但她揚起嘴角,重點顯然在下一句的邀請。

    “松田他們成功抓捕炸丨彈犯之后,你有興趣來我家一趟嗎?”

    第80章  七十八十

    夜色昏沉, 天邊還殘存著一縷橙紅色的霞云。

    餐飲區,松田陣平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 墨鏡捋在額頭上,像一個□□大佬一樣活動著十指——他剛剛明目張膽地給那個炸丨彈犯揍了兩拳,被上司象征性地罵了兩句——哼笑道:“可算把他逮進去了,至少關個十年吧?”

    阿笠博士手上拿著一杯奶茶,正在猶豫要不要喝,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加入話題:“那個畫像不得了, 基本上把那個人的面部特征都畫出來了。”

    “是的呢, 可給我們省了不少事,”萩原研二咬著漢堡,嘟嘟囔囔地說,“小高木瑟瑟發抖地在電梯間里待了幾個小時,幸好搜查一課的老警官看著對新人都挺友好的,他后續應該不會在心理上出問題——新醬, 你在發什么呆?”

    工藤新一還摸著下巴在思索,被萩原研二一叫才緩過神。他下意識看了眼四周,沉吟片刻后,小聲說:“沒什么, 只是在想那個已經被抓回去的人……她是通緝犯, 雖然確實是偽裝嚴實了,但為什么會出現在這種熱鬧、監控又多的地方?”

    立刻有三對并不贊同的眼神看向工藤新一, 他立刻舉手投降:“好的好的——Need not to know, 我明白啦。”.

    “被抓回去”的兩儀繪川正在和降谷零一起坐在床沿。

    明明都已經穿著浴袍,但很奇異的, 兩個人都是端坐姿態。

    兩邊床頭的夜燈亮著恒定的橙暖色光芒,給五官輪廓投下淺淡的陰影。

    兩儀繪川的心里已經在打鼓了。

    這一次的邀請,她其實問得有些突兀。

    降谷零本來就會三天兩頭會突然閃現在家里。如果沒有特地開口,說不定兩三天后,兩人會自然而然進入到能夠解開好感度鎖的那一步。

    獨自去樂園(還被他當場逮到),畫出炸丨彈犯的外貌,這樣的行為,也很難解釋。

    她是因為主線任務通關、和降谷零關系親近,心底定好了暴露身份騙走琴酒的計劃,也提前把自己獲得的組織資料都交給公安公安隨時可以展開行動,又有著過分的想法,所以做出這樣的行為嗎?

    因為……她現在留下來,和游戲的意義關聯已經不大,更多的是因為面前這位金發深膚的存在嗎?

    ……她對自己不是專業臥底的認知真的完全正確。

    降谷零的態度,又十分微妙。

    對于今天發生的這兩件事,他問都沒問一句。玩家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還是停在0.01%。

    兩儀繪川撐著自己和他的眼睛對視,但雙手已經緊張地悄悄抓緊浴袍上的布料。

    她能察覺到,降谷零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審慎的意味,甚至微微皺起眉,看著她像是看待審的罪犯,完全沒有事前的氣氛。

    就特別嚴肅!正直!

    兩儀繪川已經要扭過頭不敢看他了,心里碎碎念,她真的應該放棄好感度的部分,專注想辦法抓住BOSS,然后迅速溜回原世界去……

    降谷零忽然輕笑出聲,笑著點了點她因為緊張有點發燙的臉頰,按出凹痕。

    他的手指頭也有些熱,帶著濕意,是浴室熱水帶出來的暖熱。

    “你在心虛什么?”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微瞇,戳她臉頰的手又往上探了下她額頭的溫度,緊盯著她的神情變化后,笑著調侃道,“你是又被喝了什么奇怪的藥,于是想順帶試試效果,才急著提出邀請嗎?這一次的藥看來效果沒那么明顯。”

    就是因為這個嗎?!兩儀繪川抓緊浴袍的手放松下來,哭笑不得地抱怨:“我哪里會閑著沒事喝藥,那也太不信任你的能力了。主要是因為摩天輪上沒有kiss的機會,感到可惜,所以才——你還笑話我!”

    降谷零的另一個閑置的手順勢抓住她的手,語氣輕松地調侃著:“你那一次甚至還提了非、常、過、分的要求,實在讓我記憶深刻,我總是應該確認一下,你是不是一轉眼就又去干什么危險的事。”

    兩儀繪川立刻表態:“我最近真沒做什么危險的事——今天去多羅碧加樂園只是去散心,真的被警察圍捕我也有信心能安然逃脫!”

    降谷零也笑著安撫她道:“你確實有這樣的實力,稍微放松一下也不是大問題。如果真的被抓住了,或許也能順勢成為抓住琴酒的漁網……不要緊張。”

    說完,降谷零以指做梳,順著額頭的鬢發,將指尖梳入她的發縫中,指節曲起,輕輕摩挲。

    頭皮被這般按揉著,又是緊張發麻,又是壓抑不住的放松。兩儀繪川順著力道靠到他的肩膀上,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

    氣氛似乎一剎那變好了。

    輕柔的親吻在她耳邊碎發上印下,兩儀繪川聽見他低聲問道。

    “能閉上眼睛嗎?”.

    物理性質的閉上眼睛。

    她有買眼罩,效果遠不如公安的專業款,遮光能力和舒適度都一般,所以她丟在床頭柜里,沒有再碰過,什么時候有心情直接丟掉。

    但現在,閉上眼睛,任他把眼罩幫她戴上后,她頭一次發覺眼罩的效果好得驚人。

    視覺被封閉,聽覺和觸覺就因此被放大。

    呼吸聲克制而低沉,浴袍與床單布料的摩挲聲細微地像是錯覺。

    握過匕首和槍、因而帶著薄繭的指尖拂過敏感處的肌膚。

    溫熱的呼吸撲灑在她的鎖骨上,她被輕咬一口,不痛,但肯定會留下牙齒印。也不知道能留多久。

    雙臂環抱在他的背后,這一次的節奏很溫和,于是她能分出心神,清晰地感受到他背后幾處舊傷的傷痕。

    偏圓形不規則的應該是流彈、細長的應該是刀傷……兩儀繪川心底輕嘆,指尖輕輕摸索著傷痕的形狀。

    降谷零的背部肌肉不自覺緊繃,手臂撐起身子,吸氣著小聲道:“傷口早就已經長好了,但摸起來還是有點癢——”

    好吧,兩儀繪川安撫地拍拍,手指往上摸索著摸上他的后脖頸,再往上摸到后腦勺,輕輕按下。

    仰起下頜,給他一個碰觸的吻。

    身軀隨著按下后腦勺的力度相貼。

    吻被順理成章地加深。

    一只手扶著她的臉側,另一只手往下。

    因為戴著眼罩,暫時看不見,所以感受更加清晰。

    仿佛每一根手指的指紋紋路,都要被深刻記住。

    肌肉因此無法放松,不斷加重的呼吸被吻吞沒。

    臉側被降谷零半捧半扶著,沒有扭頭抓住枕頭,分散極限感受的機會。只能仰起脖頸,更加努力地加深這個吻,將一切嗚咽都用親吻的力度化解.

    撕開包裝的時候,一滴冰涼的潤滑劑滴下。

    那滴液體被居高臨下的降谷零抹開,冰涼涼的感覺從一點蔓延成一片。

    她已經被喚丨起,體溫升高,肌膚下的肌肉禁不住被冰得收縮。

    “……”

    下一刻,原先已然在安撫親吻中開拓過的地方,被順利地塞到滿。

    但還是有些脹了,五臟六腑似乎都被這個動作擠壓到。

    喉尖微哽,有些微妙的,像是吃撐之后被噎到的感覺。

    生理本能地想將異物擠出去,但適得其反。

    金發男人的呼吸也一窒,試著動彈兩下,很艱難。

    他勉強壓抑著粗重的呼吸,輕撫著她的身側肌膚,低聲請求道:“太緊了,請放松點吧……”

    隨著擠壓時不時傳來的酥麻感覺,兩儀繪川深呼吸,試圖讓身體松泛下來。根本無濟于事,只能帶著哭腔回應著:“做不到,實在對不起……”

    她聽到了降谷零的輕聲嘆息。

    臉頰被輕輕摸過,分不清臉頰和手指尖哪邊更燙,只能胡亂嗚咽兩聲。

    眼罩被拉上去,丟到一旁。

    她還在瞇起眼適應夜燈的暖黃燈光時,他已經俯下身子。

    隨著動作,被塞滿的感覺更加明顯。

    但眼前被金晃晃的頭發稍微轉移注意力,稍一錯神,耳垂下方的脖頸軟肉就被輕吻了一下,接著被耐心舔咬。

    陌生又熟悉的生物電流瞬間沖刷到大腦,再順著脊椎流遍全身。她仰起脖頸喘氣,稍有放松。

    ……被發現的敏感地帶。

    下一秒,降谷零輕笑著說:“終于勉強放松下來了。”

    緊接著,他直起身體。

    身體雙側都被他的手鉗住。

    拍打聲開始清晰地傳入耳中,耳根被聽著發紅。

    身體和大腦理智都在被奇異的感覺沖刷洗禮,眼前因為生理性淚水只能迷蒙半睜。

    視野在不斷晃動,只能恍惚看到他起了薄汗的蜜色胸膛,還有他興奮放大的灰紫色瞳孔。

    面龐湊近,眼角不知何時蓄起生理淚水,被他俯下身子輕柔吻去。

    動作沒有停下,他的指尖又一次插入發縫,順著眼角吻向嘴唇。嘴唇無力翕張著,被輕易探入,能不住挑弄她上顎薄膜的敏感神經。

    “很熱情地迎接我,挽留我,我很喜歡……”他用低啞帶喘的聲音,小聲地貼著她的嘴唇說著,“請一直、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兩儀繪川已經不太能聽懂了,一次次的動作讓她完全被生理性的強烈感受俘獲,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抱住面前人的背,迷亂地請求著:“降谷君……kiss……”

    又一次近乎是要把人吞下去的深吻,津液來不及吞咽,溢出嘴角。

    之后,她的雙手從他的身側被拉下來,扣在床頭兩側,手指插入她的指縫中,手心相貼,牽緊扣住。

    腰背弓起,像是爆發力極強的獵豹,對抓住獵物的行動進行最后的爆發沖刺。

    獵物猛烈仰起脖頸牽動軀干一并繃直,再重重摔在床墊上,癱軟下來。

    澄棕色的瞳孔渙散著,隨著金燦燦的頭發位置的變化而移動。

    腦海叮叮咚咚跳出通知。

    系統:【63點好感度鎖已解開,當前好感度值為70點。

    【70點好感度鎖,以及70點以上好感度積攢方式,請玩家自行摸索。】.

    在浴室清除液體痕跡。

    她被降谷零半扶半抱著,被淋浴噴頭沖刷到被刺激過的地方時,雙腿一軟,忍不住抽噎一聲,埋到他的懷里。

    重新回到床上躺平的時候,她才勉強醒過神。

    降谷零揉著她的肚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著,說他暫時查出一個方向,一個烏丸蓮耶的后輩的直系家屬是本土武裝隊的高官,和烏丸蓮耶有聯系,可以在抓住他后審問出烏丸蓮耶的地址。

    為了避免抓人抓得太精準,以至于烏丸蓮耶警覺更換地址,他打算一口氣抓一批高官,讓那個能和烏丸蓮耶線下交流的高官并不顯眼地混在其中。

    降谷零還說,他已經初步設定計劃,計劃如果成功,能成功誤導賓加,讓賓加以為,他的身份信息和庫拉索的失蹤無關,是公安從卡納迪恩(之前在警視廳臥底的組織成員)那邊獲得的情報,結合龍舌蘭(現被FBI抓獲)的審訊筆錄才成功破解的。

    卡納迪恩又怎么隱約知道的?這可能要問問神奇的皮斯克。

    不管賓加信不信卡納迪恩和皮斯克死了還賣他,“皮斯克可能泄露他的臥底信息”這層擔憂,會一直結結實實地束縛住賓加,讓他不敢直接指著康帕利大人說“一定是你賣了我的信息”。

    兩儀繪川認真聽著,答應著。

    等到降谷零的聲音逐漸減小消失,按揉腰腹的手溫暖而松散地搭她的腰側。她悄悄伸手摸摸他耳旁的碎發,再輕輕吻了一下,都沒能得到回應時,才沉下心,敲了敲系統。

    兩儀繪川:【80點好感度,是極致的情感,不可能是通過隱瞞身份能達成的。即使能解鎖70點好感度這一層的鎖,在玩家身份必須要瞞住的情況下,達到80點好感度,完全不可能吧。】

    ——其實她只是討價還價,玩家身份不能暴露這一點意識,是她的條件反射。她只是想試探一下,80點好感度這個要求,能不能有個劃水的空間。

    系統秒回:【70點好感度的解鎖方法,即為適當透露自身的身份。當前好感度鎖存在。】

    兩儀繪川:【……?】

    系統念規則:【請玩家注意,一,只能將個人的特殊身份告知好感度綁定對象本人,不能透露任何其他NPC。二,請確保對方不會做出關押、審訊、實驗等手段逼問更多情報,乃至于向其他人主動或不小心地以任何形式透露公開這些信息……這類可能會影響玩家、原世界與該世界秩序穩定的行為。】

    兩儀繪川:【你是不是又要說,是因為世界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使得好感度系統的點數到達70點后,你才能對我公布這條規則?】

    系統:【是的,如果有意見請聯系游戲策劃。】

    兩儀繪川無語又好笑。但比上回被55點好感度卡半天,這回她不怎么生氣。

    好吧,她還真的不能確定,自己如果提前知道這條規則,會不會在好感度還沒到70點的情況下,直接把底都透沒了。

    嗯……鑒于懷疑值曾經一度飆升到40%,她還是持審慎偏悲觀的態度吧。

    并且,這個規定對普通人來說很危險。畢竟自己不張嘴是能盡量保證的,但秘密一旦訴說給別人聽,保守秘密的人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秘密意外暴露的可能性就要乘個平方。

    而對于降谷零這類人,需要擔憂的是另一層面的風險。實驗太超過了,不過關押和審訊,她愿評價為家常便飯,是試圖獲取信息的臥底幾乎要刻入本能的存在。

    她自己本身是無所謂,但不知道系統判定會怎么算。

    ……所以,還是挑個方向透露吧。

    兩儀繪川蜷縮了一下手指,頃刻間就打定了主意。

    她最后敲了敲系統:【這東西能給嗎?】

    系統:【能。】.

    確認無誤,她輕輕推了下降谷零。

    雖然把人從睡眠中叫醒不太好,但夜長夢多,留到明天……她懷疑自己明天一早起來就會看不見他人。

    降谷零從鼻翼中發出抱怨的哼哼聲,用帶著困意的語調開口,“……kawa,怎么了?”

    kawa,“川”字的羅馬音。加上尾音,會給人一種錯覺,他似乎在說kawai(“可愛”的羅馬音)。

    兩儀繪川幾乎是硬著頭皮開口了:“零,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降谷零的手臂收緊將她抱住,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接著是伴隨著啄吻的困倦聲音:“……你說。”

    聲音很好聽,特別想哄著他用這種腔調多說幾句。降谷零特殊困倦款!兩儀繪川努力讓心神回到正事上,開始陳述:“其實,BOSS想要的起死回生的藥,我有,并且能給你一粒。這件事像是你的臥底身份一樣,完全不能和別人透露。”

    “嗯……?”降谷零似乎沒完全醒過神,發出了意外又疑惑的語氣詞。

    而兩儀繪川沒給剛睡醒的他更多反應時間,按住他的后腦勺,額頭相貼。思維打開系統,要求系統完成她向NPC降谷零贈送一枚復活藥的程序要求。

    系統安靜完成程序。

    降谷零在一瞬間陷入呆滯,大腦里突然冒出一個東西,總要適應一下。

    片刻后,他的語氣松弛含笑:“復活藥的備注寫得很清楚,原來如此——你現在是什么都能和我說了嗎?在今晚……之后?”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畢竟doi解的只是63點好感值的鎖,能透露是在70點。但好感度值直接飛到70點……說她不感到意外,那是假的。她其實原先猜測好感度值大概會停在66點左右。

    不過好感度值的計算不太適合在坦白身份的一開始和他細細掰扯,兩儀繪川姑且跳過第二個問題,只回答第一個:“確實是什么都能和你說,你如果有什么想問的,也請不要額外猜測,直接問我。”

    降谷零也沒追究,唔了一聲,手指輕輕描摹她背后蝴蝶骨的形狀,輕聲開口:“我可能會有很多問題。”

    兩儀繪川摸了摸他質感柔軟,只有輕微沙沙刺撓感的頭發,溫聲道:“問吧。”

    “20點好感度能得到一顆復活藥,你現在用了幾顆?手上還有幾顆?”

    “用了兩顆,一顆給松田,一顆給萩原。手上還有兩顆,給你一顆,我自己還有一顆。”

    “這個世界其實是漫畫衍生出來的世界,然后你是看完劇情,過來做游戲任務的?——復活藥有備注說明可以在游戲的挑戰模式下使用。”

    應該是炸丨彈犯的簡筆畫暴露了世界風格。“……對。”

    “原來如此,所以你之前做事的風格比較直接,因為做完就可以完成任務,獲得獎勵,”降谷零簡短評價,又往下問,“你現在的任務,是送我復活藥?”

    “不是,”兩儀繪川解釋著,“是讓你的好感度升到80點——好感度的區間是負20到正80。”

    降谷零沉默片刻,立刻抓住重點,語氣有些沉:“滿值。”

    “是啊,很難達到,所以不用有心理壓力,”兩儀繪川安慰著去捋順他的后腦頭發,再順著額頭相貼的姿勢貼了貼鼻尖,“我單純是任性地想完成所有游戲任務而已。”

    黑暗的視野中,仿佛只有溫暖的身軀和依舊清晰的聲音能真實感知到,降谷零俯下身子,單手撐在她臉側:“你說的那個‘重量級的、能夠引走琴酒的’臥底,是在指你自己吧。讓自己冒著巨大的、可能被琴酒殺死的風險,從而把他調離。因為有復活藥,所以代價也并非不能接受,我理解了——但你如果想完成好感度80的任務,其實瞞著我是更好的選擇吧?”

    兩儀繪川一瞬間陷入困惑:“嗯?”

    降谷零低頭咬了下她的耳垂,貼在她耳畔的說話語氣沉甸甸的:“聽說重要的人死去的消息,產生痛苦、傷心和難過的情緒,不斷回憶以前的記憶并美化,在對往事和故人的懷念中,情感不斷沉淀發酵,這樣子,才更容易達到滿值的好感度,完成任務吧?”

    這是什么波本教她怎么坑降谷零的現場?

    兩儀繪川有些哭笑不得,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背。

    陳年舊疤痕跡依稀,在降谷零被癢得吸氣的時候,她坦白心意:“我不想騙你,尤其是這種可能會讓你很傷心的事情……之前為了完成游戲任務騙過你,讓你傷心,我對此依然感到十分抱歉。”

    這句話好像有點熟悉,她似乎曾經想過不要說出口……但她還是說了。

    既然已經開口,她索性向上抬手捂住降谷零要開口的嘴,一口氣說完:“就算沒有復活藥我也不會死,只是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接著去玩別的游戲。我也確實想完成游戲任務。因此,就像你推測的那樣——我會去做那個引走琴酒的臥底,琴酒也很可能會把我殺掉。”

    降谷零低聲問道:“現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兩儀繪川打開系統頁面念數字:“75。”

    咦?

    降谷零已經繼續問了:“如果任務無法完成,你會直接借此機會離開?”

    兩儀繪川長呼一口氣,嘴角向上扯。又意識到昏黑中什么都看不見,于是她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有可能哦,所以辛苦你了,你愿意試一試嗎?——在真正聽到消息的一剎那,因為擔心我的離開,情緒無法克制地產生波動,從而在一剎那觸碰到80點的那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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