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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真好 謝謝你愿意愛我

    那一瞬間, 姜守言在想什么,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

    對于姜守言來說,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這兩個字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

    但程在野不想聽, 他也很愿意把這個字換掉, 換成聽起來更加欣欣向榮的那一面。

    有的時候在嘴里念叨多了, 好像漸漸也能從混沌里出一條有關生死的模糊界線。

    姜守言站在床邊, 手指穿梭在程在野發間, 拿著吹風機細細給他吹打濕了的頭發。

    程在野乖乖坐著, 下巴抵靠在他胸腹間, 仰著臉看著姜守言。

    姜守言身上套著程在野的黑T, 衣擺稍長, 蓋住了泳褲。

    他筆直地站進程在野腿間, 手指輕輕撥了撥程在野的后腦勺,說:“低頭, 吹不到后面!

    程在野手臂用力攬住姜守言的腰,把人抱得更緊了點, 搖著腦袋說:“不想低, 想看著你。”

    那雙眼睫還濕著, 極其認真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 真的讓人想瘋狂地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面前給他。

    但程在野什么都不要, 他只要一個姜守言。

    程在野稍稍瞇了瞇眼,臉頰在姜守言身前來回蹭了蹭:“怎么感覺你很想親我!

    姜守言挑眉:“誰想親你了?”

    程在野低聲問:“不想么?”

    他不愿意低頭,姜守言就只能憑感覺放低吹風機,手指在暖風里輕輕撥弄他后腦勺還在滴水的頭發。

    “不想!

    “那你心跳這么快。”

    姜守言面不改色:“剛跳海嚇的,還沒緩過神!

    程在野輕笑著把臉埋進姜守言懷里, 姜守言及時把吹風機拿遠,怕燙到他。

    程在野埋了會兒,把自己悶得臉紅心跳了,才重新抬起頭來:“我好想親你,那你可以親我一下么?”

    那視線溫柔,簡直讓人的心都要跟著化了。

    姜守言低垂眼皮,撫摸著他的臉,在吹風機嗡嗡的低鳴里,突然開口說:“我好愛你啊!

    姜守言情緒內斂,很少表達,也不會說什么特別的情話,這句已經是他能給的所有。

    程在野怔了片刻,低頭笑了。

    他接過姜守言手里的吹風機,把那嗡嗡的噪音摁停了,才坐直身體,看著他的眼睛說:“謝謝你愿意愛我!

    房間里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程在野傾身,隔著衣服虔誠地吻上姜守言的心口,像是一種真摯而又美好的祝愿。

    “但我更希望你能愛自己!

    愛自己的界線又該是什么樣的呢?

    姜守言坐在露天餐廳,看著船外一望無際的冰山,遲鈍地思考。

    服務員把剛烤好的龍蝦給他們端了過來。

    今天天氣很好,云層在他們頭頂那片澄澈的天空飄蕩,低得仿佛觸手可及。

    海面沒什么浪,船又?吭谝黄瑯O其漂亮的海域,餐廳經當即安排了一場冰川旁的BBQ,讓所有人都可以邊吃飯,邊欣賞遠方那片壯麗的南極大陸。

    一望無際的冰原,圣潔得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各種各樣的冰川聳立在海平面上,由于冰雪厚度、所含雜質或者鐵氧化物等等原因,視覺上呈現出白、藍、綠三種不同的顏色。

    白色靜謐,藍色神秘,綠色靈動。

    海中央有座頭鯨游上來換氣,空靈的叫聲短暫地回蕩在這片遼闊的世界,甲板上的人紛紛停下筷子,捂著心臟發出了喟嘆。

    “(真的太美了。)”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秒。)”

    姜守言后面那桌人邊掏手機錄像邊激動地說。

    陽光悠悠地曬在甲板上,姜守言視線從遠處那只躺在浮冰上睡覺的海獅,挪到面前支著下巴看著他的程在野身上。

    程在野拿勺子喂了他一塊挑好刺的鱈魚。

    鱈魚肉柔軟。

    姜守言低下頭,突然想起某個痛苦到睡不著的夜晚,程在野曾一遍一遍對他說,你總會在某一天醒來,有不一樣的感受。

    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得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

    而此刻,在這片如同神話般的藍白世界里,有那么一瞬間,姜守言覺得活著真好。

    **

    下午,他們分到了某個地質學博士帶的隊,穿過海洋,順利從納克港登上了南極大陸。

    這片陸地上生存了很多巴布亞企鵝,也叫金圖企鵝,眉毛的位置長了兩塊白斑,特別好辨認。

    姜守言和程在野站在冰層上看著剛捕獵回來的企鵝一只接一只從水面往岸上跳。冰層有大概五六只企鵝那么高,它們在水底蓄力,騰空,然后撲騰著翅膀穩穩“飛”了上來。

    每“飛”上來一只,旁邊站著的人就鼓勵一聲,企鵝紛紛歪著腦袋看著這群奇怪的生物,不知道究竟是誰來參觀誰的。

    等所有的企鵝都飛上來后,它們又排著隊從“企鵝高速”往山上走,所謂企鵝高速就是一條修建在棲息地和捕食路徑之間,凹下去的道路,能供它們快速通行。

    那群黑白相間的家伙搖搖擺擺從“高速公路”往棲息地走,萌得隊伍里一個外國妹子捂著心口激動地旁邊的朋友快速說著什么。

    不是英語和葡語,姜守言也聽不懂。

    他踩了踩腳底的冰層,和雪地的質感不一樣,很密、很厚實。

    “(冰川不是雪也不是冰,冰川就是冰川)”

    帶隊的地質學博士開始進行簡單的科普,他手指向另一邊,眾人才發現岸邊的冰川開裂了很多層,呈一種往海灣里傾倒的姿勢。

    “(這片海域的冰川活動旺盛,冰架因為溫度等原因崩解,砸進海里,形成冰山,隨著南極環流飄向遠方)”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邊緣的冰架徹底崩解開,轟然倒進海灣里。這一幕屬實罕見,程在野都把手機掏出來了。

    直到今天,姜守言才算直觀地看到什么叫做冰山一角。崩解開的冰層在海浪的沖擊下翻滾,一點點把曾經隱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冰體翻了上來,在陽光底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

    “(冰川只有在兩極和高山地區能看到,而南極有一些冰架底下的生物呈現一種很神奇的生存方式,)”博士把兩只手重疊,然后翻轉過來,“(它們是貼著冰面游動的,把冰架當地板,海洋當做天花板,就像是倒立生存一樣,比如愛德華式?鸵恍~類。)”

    “(海洋占據地球超過百分之七十的面積,是一片我們目前沒辦法完全探索的神秘領域。)”

    而在海洋生物圈里,虎鯨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海洋霸主。

    他們回程的路上,剛好就遇上了虎鯨圍獵海豹的場面。

    第72章 生機 敬天地廣袤,敬你我遼闊……

    “(你們很幸運, )”博士停了沖鋒艇的發動機,靜止在一片還算安全的海域,感嘆道,“(遇上了冰川崩解, 還能看到虎鯨圍獵。)”

    “(我跟船來了這么多回, 還是頭一次同時遇到)”

    虎鯨之所以被稱為海洋霸主, 除了超高的智商、出色的狩獵技巧, 還有就是什么都吃, 體型上到座頭鯨, 下到小魚小蝦。

    它們是以母系家族為主的群居生物, 從不單獨狩獵, 團隊間配合非常緊密。

    沖鋒艇隨著海洋安靜地漂浮, 眾人的視線落在那兩只驚恐趴在浮冰上的海豹身上。

    “(圍獵進行了有一會兒了, 海面上有碎開的浮冰, )”博士指著遠方,“(虎鯨是很聰明的生物, 浮冰較大,波浪把獵物沖不下來的情況下, 它們會在水底快速游動蓄能再突然轉向在浮冰底下激起浪花, 用浪把冰塊打散)”

    話音剛落, 就是一股波浪席卷那塊浮冰, 冰面開裂了很多道口子, 有一道剛好就開在一只海豹底下。海豹瘋狂在水里撲騰,試圖重新攀爬上冰面,但沒來得及,就被某只虎鯨一尾巴拍飛了海面。

    沖鋒艇上不乏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的人,捂住嘴巴驚呼:“Oh my god!”

    博士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這是自然法則,雙方都是為了生存。

    博士也盡可能地做好科普:“(虎鯨很擅長撞擊,它們會通過突然的撞擊讓獵物骨頭斷裂,然后在周邊圍著受傷的獵物轉悠,驚慌失措的獵物下意識會隨著它游動的軌跡在原地掙扎,掙扎的過程中斷裂的骨頭會劃破內臟,造成出血,直到力竭)”

    博士說:“(它們還很擅長誘導和模仿,不會正面對上體型比它們大很多的座頭鯨,而是學習母鯨的習性,誘拐跟在母鯨身邊的小鯨魚)”

    博士邊說著,浮冰上又進行了第二輪圍獵。

    失去了同伴的海豹草木皆兵地蜷縮在已經被波浪沖擊得足夠小的浮冰上,漆黑的眼珠子驚恐地亂轉,猛地對上了某只立起大半個腦袋,進行浮窺的虎鯨的視線。

    哪怕隔得足夠遠,看得并不算特別清楚,眾人的心臟也跟著揪了起來。

    海豹似乎也意識到再待在這塊冰上只能等死,它在原地轉悠了一圈,看中了遠處另一塊更大的浮冰。

    它剛準備跳下浮冰,用盡全力搏一條生路,由三只虎鯨在海底造成的波浪沖上了冰面,海豹下意識掙扎,但浪太大了,它滑了下去,隨后再也沒冒出頭。

    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后。

    船上戴著紅色帽子的女孩兒問:“(博士,你覺得那只海豹活下來了嗎?)”

    博士看著風平浪靜的海面,沒有海豹也沒有虎鯨,浮冰安靜地飄動,靜得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幻覺。

    博士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

    “(生命就是因為這樣的未知才更加珍貴和精彩)”

    他邊說著邊要去開發動機返航,一只虎鯨在沖鋒艇旁邊冒出了半個頭。

    看完了虎鯨殘暴狩獵全過程的眾人差點沒當場跪下。

    就連姜守言的心跳都砰砰快了起來。

    程在野握著姜守言的手:“虎鯨很聰明的,分得清人類和獵物!

    姜守言回看他:“我知道,就是突然覺得脊背有點發涼!

    話音剛落,余光瞥到了某個黑影,姜守言緩緩回頭,瞳孔驟然緊縮。

    那個戴紅帽的年輕女孩就坐在姜守言旁邊,看到姜守言稍顯僵硬的表情,也跟著回頭——

    “Oh,my god!”她被身后那只虎鯨玩鬧地噴了一后背水,嚇得當即滑坐了下去。

    船上本來凝重的氛圍因為這個插曲緩和了幾分,那只虎鯨潛下去,又用尾巴甩了點水上來。

    博士笑說:“(它知道你害怕,在跟你玩鬧)”

    女孩嘴里迸發出一連串的NO:“(我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它可愛了!)”

    眾人都笑,沖鋒艇開足馬力回程,那五只虎鯨跳躍著追了會兒船,黑色的背鰭漸漸游遠,消失在遠方粼粼的波光里。

    生命就是因為這樣的未知才更加珍貴和精彩。

    姜守言腦子莫名想起博士隨口說的這句話。

    就像他不知道那只海豹究竟有沒有逃脫,也不知道這群虎鯨下一秒要游去哪里,這全是屬于姜守言生命里的未知,他的生命也因為這些未知有了前進的動力和回味的契機。

    程在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發呆么?”

    姜守言搖了搖頭,語調很輕地叫了他的名字:“程在野,我好像突然解了死亡。”

    程在野挑眉:“是什么?”

    姜守言抬眸說:“死亡不過是奔赴遠方。”

    程在野笑:“你的話和Anges一樣不好懂,我有點聽不明白。”

    姜守言就跟著笑,只是這笑不灰暗也不苦澀。

    他伸出手去握了會兒風,感覺自己也變得輕飄飄。

    “聽不懂就算了!苯匮越器锏卣A苏Q。

    **

    他們在南極的最后一程是順著利馬水道,巡游到天堂灣。

    巡游特意選在了日落時分,余暉映在廣袤的海面,也映在剔透的冰川上,世界好像在眼前寂靜燃燒,天空變成了海洋,云層變成了浮冰。

    沖鋒艇在峽灣穿行,兩旁冰山巍峨,一眼望不到頭。

    風很寧靜,眾人都安靜地坐在沖鋒艇上,欣賞這副壯觀到令人失語的景象。

    “(天堂灣是一處三面環冰山的海灣,)”沖鋒艇穿過利馬水道,靜止在那片海灣,“(因為風景絕美,宛如天堂所以得了這個名字)”

    眾人在船上最后再近距離看了眼那片圣潔的南極大陸,呆頭呆腦的企鵝,悠閑爬行的海豹,以及各種各樣的冰川和海鳥。

    領隊重新啟動發動機,往更深的極圈走了一截。

    越往南走,海面上的浮冰就越多,沖鋒艇撞開浮冰,直到走到沒辦法再往前行進的地方,才緩緩停下來。

    領隊再次關掉嗡鳴的發動機,讓沖鋒艇上的眾人在這片與世隔絕的藍白天地,感受最后的寧靜。

    浮冰隨著海浪輕輕撞在沖鋒艇上,領隊從海里撈起了一塊黑冰。

    黑冰并不是純黑的冰,相反它拿在手里幾乎是透明的,只是因為太過純凈,光線進入冰體大部分被吸收,遠遠看去宛如黑色,所以得了這個名字。

    “(可以拿回去打成冰塊泡威士忌)”領隊笑著說,“(晚上剛好有告別晚宴。)”

    他把冰放進帶來的箱子里,箱子里還凍了瓶香檳。

    領隊開了香檳,又給各位分發酒杯倒酒,倒到姜守言的時候換成了雪碧。

    姜守言看了眼程在野杯子里的香檳,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雪碧,嘆氣。

    程在野笑說:“怎么了?想喝酒了么?我回去喂你啊!

    姜守言:“在船上喝和在這里喝能一樣么?”

    程在野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液:“那我現在喂你?”

    想到上次是怎么喂的,姜守言就覺得自己脊背酥麻。

    他幽幽瞥了程在野好一會兒,程在野笑著把杯口抵上他的,倒了很少一點點進去。

    “嘗個氣氛就行啦,不能喝多了!

    幾滴三文魚色的香檳液溶進大容量的雪碧里,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姜守言的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微微翹了起來。

    “(那么現在,)”領隊舉起酒杯,“(讓我們敬這段旅途)”

    眾人紛紛附和。

    “(敬這片天地)”

    “(敬勇敢的自己)”

    “(敬南極所有的美好)”

    ……

    姜守言和程在野碰了碰杯。

    程在野說:“敬姜守言!

    姜守言笑:“敬程在野。”

    敬天地廣袤,敬你我遼闊。

    **

    由于返程要穿過德雷克海峽,風浪很大,被人戲稱殺人西風帶,風暴走廊,魔鬼海峽等等。

    光聽名字都能看出來會有多暈,所以船長的告別晚宴挪到了今天。

    姜守言和程在野靠坐在窗邊,聽船長介紹這艘船上所有的員工,以及分發寫有每個人名字的南極證書。

    下午領隊撈起來的那塊黑冰還真被拿來打成冰塊泡威士忌了,姜守言看程在野端著酒杯喝了一口,不由問:“好喝么?南極的冰嘗起來有什么不同么?”

    程在野回味了會兒,說:“好像沒什么不同,南極的海冰極大部分都是淡水,跟普通冰塊一樣。”

    姜守言看著在威士忌里搖晃的冰塊,撐著下巴說:“我也想嘗。”

    程在野盯住他的眼睛,笑說:“那我問問領隊還有沒有多的!

    晚上,姜守言通過別的形式嘗到了這塊冰。

    他領帶早不知道掉到了哪個角落,襯衣扣子也凌亂地散了幾顆,西裝外套皺巴巴地半搭在手臂上,手指驚慌地揪住了程在野的頭發。

    程在野含著那快冰,冰塊在他舌尖滑動,姜守言在冷熱交織的濕滑里shuang得不受控制地戰栗。

    他夾住了程在野的脖頸,程在野抬眼從下看著他,掌心扣住膝彎,往旁邊分了一點。

    姜守言連頭皮都麻了,后仰著腦袋止不住地吞咽。

    程在野抹開濺到下巴的痕跡,又緩緩俯身。

    他口腔還涼著,姜守言心口被含得哆嗦,他輕輕推了程在野一把,手完全使不上勁。

    “不要了!苯匮脏硢〉卣f。

    程在野便松開,注視著他的眼睛。

    程在野很熱,抵得姜守言根本沒辦法忽視。

    姜守言霧著一雙眼睛說:“我也幫你。”

    程在野攔住他要去拿冰塊的手,笑說:“不要了吧!

    姜守言困惑:“為什么?”

    程在野委婉地說:“你牙有點尖,咬得有點痛!

    姜守言:“……”

    程在野低頭吻他的耳朵,氣息微涼,帶起一片激靈。

    “那作為補償,” 程在野嗓音低沉地問,“今天可以站著么?”

    扣子完全散了,但西服外套還好好穿在身上。

    陽臺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海面和冰原,天際還殘存著最后一抹霞光。

    姜守言被摁在玻璃門上,美哭了。

    程在野一只手扣住姜守言的脖頸,一只手抓著他的手臂。

    姜守言眼尾濕紅,手指向后,胡亂地抓住了程在野的西褲,像是尋到了顛簸里最后一點支點,緊緊地抓皺了那挺括的面料。

    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玻璃門上映出了彼此的倒影。

    姜守言看見了自己坦誠的迷亂,也看見了著裝整齊的程在野,這樣的反差讓他縮得比平時更劇烈,幾乎站不住地跪在了門上。

    程在野撈住他,吻他,視線上移,不知道是在看倒影還是在看海面。

    “真漂亮!彼渲匮缘聂W角,低聲說。

    ……

    船?吭跒跛箲褋喪侨旌蟮脑缟稀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站在門口,和眾位游客告別。

    踏上陸地的那一瞬間,姜守言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海洋。

    程在野站在他旁邊也跟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走吧!

    姜守言點頭:“嗯。”

    船票里包含了一段從烏斯懷亞起飛的機票,還沒到時間,他們就在這個地方簡單逛了逛,亡羊補牢似的給團團買了很多企鵝娃娃。

    回到家的時候是個晴天,他們提著東西站在門口,還沒摸出鑰匙開門呢,里面就傳來了格外興奮的狗叫聲。

    程在野拿著鑰匙:“這么久沒見了,你說我們進去它會先咬誰?”

    姜守言細細分辨了會兒這究竟是開心的叫聲還是生氣的叫聲,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進去吧!

    程在野笑著拉開門,團團憤憤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果然撲上來就咬褲腳。

    程在野撥開它的腦袋,它就張嘴咬程在野的手掌。

    “嘶,”程在野蹲下來摁倒它,“牙尖了啊,咬人這么痛!

    姜守言關上門,看著他們笑。

    他們從門邊鬧到了沙發,姜守言也從門邊笑到了沙發。

    團團還小,打不過這么大的人類,就委委屈屈地栽進姜守言懷里。

    程在野嘖嘖兩聲:“綠茶!”

    團團嚶嚶嚶。

    程在野開始拆買的禮物,不止給團團買了,還給外婆買了。

    團團就放進它的窩里,外婆的放在陽臺的小桌上。小桌上擺了很多東西——拼好的樂高玫瑰,過年買的堅果,還有個蝸牛杯,杯子里種了向日葵。

    程在野走出去沒一會兒,突然從陽臺探了個腦袋進來。

    “姜守言,你快出來!”

    姜守言抱著團團走出去,問:“怎么啦?”

    程在野手里捧著那個蝸牛杯,開心地說:“長芽了!

    姜守言低頭,看見土壤里冒出了兩片嫩綠的新葉。

    午后光影翕動,風送來了三月的生機。

    第73章 控制 “你那么好!

    可能是郵輪上吃太好了, 某天姜守言上稱,發現體重有點不對。

    他踩上去,下來,等數字黑屏了, 又上去, 然后扭頭問程在野:“是不是不太對, 我記得之前好像不是這個數字。”

    程在野點頭, 笑說:“胖了5.62斤, 之前是109.6!

    109.6還是精心養了好一段時間才養起來的, 剛見面那陣都不知道過百沒有, 撈一把都是骨頭。

    姜守言揚眉:“記這么清楚?”

    “那當然了, ”程在野說, “我不記你的記誰的!

    程在野:“還要再多吃一點, 你有1米77, 標準體重得123往上。”

    程在野邊說邊偏頭,抱著姜守言蹭了蹭頭發, 又吻了姜守言的臉頰,鼻尖, 正要吻嘴唇的時候, 被抬手擋住了。

    姜守言揶揄地瞥了眼陽臺角落, 說:“外婆看著的呢!

    說完后, 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似乎沒想到,外婆這兩個字已經可以很輕松地從嘴里講出來了。

    他又后知后覺想起前幾天回家,從門外走進玄關好像也沒那么難過了。

    他曾三次和程在野一起走進這間屋子,第一次應激到嘔吐,第二次坐在餐桌前哭了很久, 第三次……第三次是笑著進來的,團團在門口撒潑,他們手上提了很多從烏斯懷亞買回來的禮物。

    “你知道嗎,”程在野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我有一天晚上給外婆擦灰,問了她一個問題!

    姜守言:“什么問題!

    程在野:“我問她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么?”

    姜守言笑:“這你要她怎么回答!

    程在野了他被蹭亂了的頭發:“我說如果您同意的話,就吹一陣風;如果您不同意的話,就讓太陽現在升起來!

    “那時候還是冬天,冬天晚上那么冷,怎么都能有陣風吧,至于讓太陽立刻升起來,”程在野笑,“那天是晚上九點鐘。”

    姜守言溫熱的呼吸落在他臉頰,勾著嘴角:“所以起風了么?”

    程在野搖頭說:“沒有。”

    姜守言嘴角輕輕放了下來,側眸看向掛在墻上的外婆。

    程在野抱著他轉了個方向,正對著那個角落,松開了姜守言。

    “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外婆暫時還不愿意承認我,”程在野說,“畢竟你是她從小疼到大的珍寶,她肯定希望你能過得很開心很開心。”

    姜守言瞳孔收縮,仰著頭,盯著相框里笑得慈祥的老人,鼻尖莫名酸了一下。

    “你真是……”

    他不知道怎么說程在野,就只能近乎喃喃地講個開頭。

    陽臺突然起風了,在清寂的晨曦里很溫柔地拂過姜守言的眉眼,像一雙蒼老但不失溫和的手。

    程在野從后抱住他,蹭了蹭他的頸窩,低聲說:“所以這次是同意了么?”

    姜守言失笑,抬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這才發現,這間房子里的回憶已經不再令他感到恐懼,因為除了外婆,還有程在野。

    站在陽臺曬衣服的程在野,在廚房做飯的程在野,陪他在客廳畫畫、拼樂高的程在野。

    這些畫面把他從漩渦里拉了出來,漸漸得,重塑了他的視角。

    死亡不過是奔赴遠方,只要你想,她可以是風、是雨、是云,是世界所有的美好,永遠在遠方溫和地注視著你。

    不希望你因為她的離去感到難過,她希望你能一直開心、一直幸福。

    姜守言深吸了一口氣,偏頭吻住了程在野。

    “外婆同意了,”姜守言抬眼說,“你那么好。”

    *

    姜守言還記得要送程在野禮物的事,但他抽空看了眼自己的銀行卡余額,意識到需要找一份工作了。

    和程在野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是在三天后的早上。

    姜守言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早,早上醒得也很早。難得自己醒過來的時候程在野還睡著,他側躺在床上,依次摸了摸程在野的睫毛,鼻梁,嘴唇。

    怎么就能又翹又密,又高又挺,又軟又會說呢?

    最后他親了親程在野睡翹了的頭發,把被角給他抓著,下床做早飯去了。

    五分鐘后,程在野頂著一頭亂毛出現在廚房門口。

    “起這么早,”他睡眼惺忪地走過來抱住姜守言,蹭了會兒才睜開眼睛,“在做什么?”

    姜守言:“西紅柿雞蛋面,以前外婆經常給我做。”

    “不再睡會兒么?”姜守言偏頭問。

    程在野搖了搖頭,又蹭了會兒才說:“我去洗漱完就過來幫你!

    姜守言笑:“很簡單的,不需要幫忙。”

    程在野也笑:“我喜歡看著你!

    姜守言其實很想在面里放辣椒,在船上吃了那么久的白人餐,除了有兩天的主題泰餐和墨西哥餐比較合胃口外,其他的雖然好吃,但對喜歡吃辣的姜守言來說,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味道。

    可現在,他看著那鮮美原生態的番茄湯汁,勺子在辣子油里舀了放,放了舀,總有點下不去手。

    最后還是沒放,湯真的很好喝。

    飯桌上,姜守言和程在野說了想去工作的事。

    程在野筷子頓了一下,問:“有想好做什么嗎?”

    姜守言說:“給來旅游的人做翻譯,類似于陪同翻譯!

    “我讀大學的時候做過這種,不過是兼職形式的,不走旅行團,私人接單!

    姜守言畢業后做過很多工作,對外客服,跨境電商等等,偶爾時間能滿足還會接幾個陪同翻譯,客戶資源也一點點攢下來了。

    小語種翻譯傭金也挺高,一天八小時1500左右,住宿吃飯小費那些另算,只要不遇到特別奇葩的外國人,能算一份特別不錯的兼職。

    對于現階段的姜守言來說,也是挺合適的一份工作,只是客戶不是隨時都有。

    沒接到單的那幾天,姜守言就在家琢磨成都和成都附近的景點,或者和程在野對練葡語,鞏固自己的口語發音。

    姜守言之前用電腦比較多,對著屏幕的時候會習慣性戴防藍光的眼鏡,鏡片偏圓,壓在鼻梁上,偏冷的面相頓時減弱了不少。

    程在野撐著腦袋坐在旁邊看他,時不時抬手碰碰他的鏡架,又碰碰他的臉頰、耳朵、頭發……

    姜守言轉過頭:“你在打擾我工作。”

    轉過來更好看了。

    程在野說:“(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他特意拖著腔調說話,嗓音很酥,姜守言耳朵聽麻了。

    姜守言微揚下巴,安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看得程在野呼吸都變了幾分,才走過去跨坐在他大腿上。

    椅子和書桌前的空隙本來就不大,他們貼得很緊,姜守言只是稍稍挪了下,程在野就抵上來了。

    姜守言捧住他的臉,從上注視著他的眼睛:“(你好ying)”

    程在野掌心鉆進外套,隔著里衣撫摸他的腰線:“(有沒有人說過,你工作的樣子很迷人)”

    姜守言手指解開了他的抽繩。

    程在野穿了一條灰色的衛褲。

    姜守言:“(你指的是在哪種工作情況下?)”

    程在野被涼得倒吸了一口氣,但又有種奇妙的感覺。

    姜守言圈不完,動得緩慢,表情依舊冷淡:“(如果是現在這種,那你是第一個)”

    程在野簡直要瘋了。

    他仰頭想親姜守言,姜守言往后退了一點,空出來的手抵住眼鏡往上推了推,拒絕:“(不行)”

    太熱了,程在野掌心摸到了心口,把姜守言的表情摸變了幾分,只是看著那副表情,程在野自己反倒更難受了。

    緩慢漸漸不能讓他滿足,他想通過自己的行為得到更多,姜守言卻突然松開了手。

    程在野懵了,不上不下的感覺空得他難受。

    姜守言低頭,吻了他一下。

    冰涼的鏡片磕在鼻梁上,程在野聽見姜守言說:“(你要等我允許)”

    喘息漸漸變得很重,已經不知道是松開的第幾次了,連腹部都覆上了一層薄紅。

    程在野眼神都玩得有些散了,嗓子里發出了很沉的低鳴,弓著身止不住地顫抖,卻始終因為少了一個點,發泄不了。

    姜守言低頭吻他,在程在野想追吻的時候,再一次握住了。

    程在野有點想躲,但又舍不得那份上頭的感受,在進退兩難間,再一次發漲。

    房間里突兀地響起了微信鈴聲,姜守言偏頭看了眼手機,是Martim的語音通話。

    姜守言在朋友圈里發了接成都旅游翻譯的消息后,Martim就很熱情地給他宣傳了。

    現在給他打電話,估計是有客單。

    程在野也看到了,他搖了搖頭,示意姜守言不要接。

    姜守言歪著頭笑:“(工作重要)”

    “(Riley,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壓制聲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幾次控制,快要接近極限的時候。

    程在野腦子都是麻的,后仰著頭,脖頸枕在椅背上,喉結止不住地滾動。

    姜守言嗓音如常,手指卻很熱情,他不再控制,而是慷慨地給予。

    程在野漸漸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么,思緒全都集中在了一處,直到腦子發白,濺起比以往都要盛大的煙花。

    他無法抑制地低吼了一聲。

    Martim停頓下來:“(什么聲音?是Zephyr嗎?)”

    姜守言搓了搓手指,低笑:“(嗯)”

    “(他不小心撞到了)”

    第74章 上頭 “就是想你了!

    “(那行, 我要跟你說的就這些,)”Martim問,“(Zephyr在旁邊嗎?我和他打個招呼)”

    程在野還沒緩過神來,后仰著靠在椅背上, 喘得很厲害, 連脖子都紅了一片。

    姜守言手指摸上他不斷吞咽滾動的喉結, 程在野很輕微地抖了一下, 隱隱又有要翹頭的趨勢。

    姜守言摁住他, 靠近, 調侃道:“還沒玩夠么?”

    程在野及時捏住他要作亂的手腕, 現在再來, 痛感會更強烈一點。

    Martim:“(什么?Riley你在說什么?)”

    姜守言笑著解釋:“(Zephyr撞得太狠了, 還沒緩過來, 可能沒辦法和你通話了)”

    Martim遺憾道:“(真可惜, 那你替我向他問好)”

    姜守言歪著頭,一本正經看著面前刺激得臉都充血了的程在野:“(我會替你轉達的)”

    通話掛斷, 程在野盯了姜守言好一會兒,抹掉濺到他黑色鏡框上的痕跡, 說:“你好壞啊!

    姜守言揚眉, 一針見血:“你不shuang么?”

    程在野低頭, 撩起衣服, 挑了塊干凈的地方給姜守言擦手, 擦完又拉到唇邊吻了吻,最后放到自己臉上,從下注視著姜守言的眼睛:“shuang死了!

    他臉還燙著,眼神也還沒完全恢復,帶了點蕩人的多情余韻。

    姜守言看得表情微變, 取下眼鏡就吻了過去。

    程在野把著他的腰,回吻得非常熱烈。

    空氣又黏又熱,兩個人都有些上頭。

    姜守言仰著脖頸,喘息斷斷續續,眼神始終落不到一個定點。

    放在桌上的手機不斷叮叮地響著消息,應該是Martim在給他發客戶的聯系方式和要求。

    姜守言空不出腦子回復,拖著腔調綿長地嗯了一聲,沒有支點,只能死死抓住程在野的手臂。

    程在野低頭嗅他的脖頸,往上靠近他耳廓,嗓音散漫:“你知道Martim和Paulo在一起了么?”

    姜守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解他為什么會突然提這個。

    程在野笑:“我們是不是該打個電話祝福一下?誒,我手機呢?”

    姜守言嗔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因為此刻這副場景絲毫沒有殺傷力,只看的人心里發癢。

    程在野忽地傾身,把他抵到書桌邊。這一下太兇了,姜守言聲音變了調。

    “你——”

    程在野抓住桌沿的手崩起了筋:“嗯,我愛你。”

    他低頭,吻住姜守言。

    ……

    電腦黑了屏,等再亮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姜守言蹲在椅子上,把門反鎖,說什么都不讓程在野進來了。

    他切換軟件加了Martim推給他的聯系方式,是一對情侶,初步制定了五個省份的游玩計劃,其中就有成都。

    姜守言剛和人聊幾句,窗戶突然被敲響了。

    姜守言這間小書房的窗戶正對著陽臺,他抬起頭,程在野晃了晃手里的黑框眼睛,無聲地說——洗干凈了。

    一想到他最后對著這副眼睛干了什么,姜守言就覺得耳根在燒。

    他啪一聲把窗戶打開,接過眼鏡又啪一聲把窗戶合上。

    程在野還站在外面看他。

    姜守言抬手唰地把窗簾合上,程在野止不住地笑。

    房間內,姜守言拇指和食指拎著鏡架,腦子止不住地想起程在野戴著這副眼鏡,讓他弄他臉上的場景。

    可真是……姜守言眼神微亮,太漂亮了。

    手機又響了幾聲,姜守言垂眸。

    Rui:(可以電話溝通么?)

    啪嗒,姜守言把眼鏡放在一邊,用手背冰了冰因為興奮發燙的臉頰后,才打開電腦,上面有他初步制定的旅行計劃。

    Riley:(可以)

    通話的時候,窗戶時不時被敲響,程在野人躲在窗簾后面,伸手進來送水果、送餅干、送熱水、送絨毯……最后把團團送進來了。

    姜守言和團團大眼瞪小眼,程在野讓團團坐著,捏著團團兩只前爪給姜守言作揖。

    姜守言:……

    姜守言關掉文檔,對著手機說:“(我把文檔全部完后,會通過郵件發送給你,你看過之后有什么別的要求可以再提)”

    Rui連連OK。

    兩個人互道再見,姜守言一把把電話掛了,拉開窗簾——

    程在野提起團團擋在胸前,團團兩條后腿筆直地垂著:“是它要來找你的,它在你房間外扒門,我怕它打擾你。”

    姜守言:“怕打擾我就送到我桌子上來了?”

    程在野笑:“它會作揖了,我就很想給你看看。”

    “團團,作揖,再做一個!

    團團開心地把兩只前爪搭在一起,上下移動,又傻又憨。

    姜守言被逗笑了。

    “忙完了?”程在野看了眼合上的電腦,開口問,“那我可以進來了么?”

    姜守言插了塊蘋果,搖頭:“不可以。”

    程在野盯住他沾了汁水的嘴唇,問:“那我可以吃一塊蘋果么?”

    姜守言繼續搖頭:“不可以。”

    團團被提溜得不舒服,扭動著從程在野手里跳下來,噠噠跑到盤子邊,叼了塊蘋果吧唧吧唧地啃。

    程在野見姜守言沒攔,雙手撐在窗沿邊,探身進來,玩笑地說:“我也給你作個揖,可以給我吃一塊么?”

    姜守言勾唇,插了塊蘋果咬住,一只手捂團團眼睛,一只手揪程在野衣領,就那么吻了過去。

    *

    五天后,那對情侶到了成都。他們制定是五個省份九座城市,第一個座城市是成都,然后是重慶,最后一站北京。

    姜守言要去機場接他們。

    他站在門口穿外套換鞋,程在野就在后面吻他耳朵吻他臉頰。

    姜守言推他:“別把頭發蹭亂了。”

    “沒亂!

    姜守言手放在門把上:“我要走了。”

    程在野把人撈回來,又蹭了會兒,說:“我愛你!

    姜守言笑:“我知道!

    “你要回復我。”

    他把姜守言轉過來,親了一下,說:“我愛你。”

    姜守言暫時還沒適應這種直白表達的文化差異,別扭了會兒才說:“我也愛你!

    程在野低頭又親了他一下,叮囑:“有什么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如果不適應就及時中止,不要勉強!

    他拉住姜守言:“晚上下班了我來接你!

    姜守言站在電梯口沖他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姜守言走出樓道好一截路后,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18樓太高了,數起來有點費勁,但程在野就好像知道姜守言會回頭看一樣,提前拎著團團過年穿的大紅衣服,靠在欄桿邊一直揮。

    姜守言一眼就看見了,姜守言笑彎了腰。

    程在野一直目送姜守言走遠,直到徹底看不見他的身影,才焦急地在陽臺走來走去。

    他一面控制不住地擔心,一面又告訴自己這是好事。

    團團在窩里睡得正香,被想給姜守言發消息又忍住不能發的程在野一把薅了起來。

    團團毛都還是炸的,眼睛濕漉漉地盯著程在野。

    程在野把團團提溜在手里晃悠:“現在這個家里就只剩我們一人一狗啦!

    “你這么年輕哪兒來那么多覺?”程在野拿出磨牙的玩具骨頭,“來,我陪你玩會兒,把之前欠的都補回來!

    玩了不知道有多久,團團狗生無戀地癱在地上,一爪子推開了程在野扔過來的球。

    “不想玩了么?”程在野走過來蹲下,摸了把它的狗頭,“你毛怎么亂亂的,我給你梳梳!

    梳著梳著——“團團你想扎小辮么?”

    扎著扎著——“你想洗澡不?四個月了,也該體驗一下狗生第一次洗澡是什么滋味!

    ……

    團團從來沒這么好睡過,之前一直都是它精力旺盛地在家里竄來竄去,打擾兩只兩腳獸。

    現在程在野一松開它,它就一頭扎進狗窩,睡得分不清白天黑夜。

    程在野看著手機里姜守言給他發的消息:快下班了,地址XX

    地方離他們住的不遠,程在野把車停在路邊,姜守言還在火鍋店門口和那對情侶交談。

    已經四月了,天氣回溫,姜守言穿了件灰色大衣,內塔黑色的高領打底。

    他和人交流的時候習慣傾聽,嘴角始終帶笑,偶爾會點頭表示贊同,一直等對方把話說完了,才會開口。

    光影落在他臉上,顯得那笑容溫和明媚。

    程在野心里的焦慮忽然就散了很多。

    他打開車門卻沒走過去,而是靠在車邊,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姜守言發現程在野是在五分鐘后了,他驚訝地對視,隨后扭頭和那對情侶說了什么。

    情侶跟著姜守言手指的方向看過來,笑著和程在野揮了揮手。

    程在野也笑著回應。

    “來了怎么不過來?”姜守言走近問。

    程在野垂眸看他:“不能打擾你工作!

    姜守言笑:“你還記這——”

    話還沒說完,程在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姜守言怔了片刻,伸手回抱他,溫聲問:“怎么了?”

    “沒怎么,”程在野搖頭說,“就是想你了!

    第75章 重圓 “哥哥!

    回去的路上, 姜守言和程在野分享今天遇到的趣事。程在野一只手把著方向盤,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邊笑邊摩挲。

    路程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

    姜守言拉開門, 摁開燈, 像往常一樣低頭, 沒看到甩著尾巴守在玄關處的小狗。

    “團團呢?”姜守言扭頭問關門的程在野。

    程在野瞥了眼放在客廳的窩:“睡著了!

    姜守言驚訝:“它今天睡這么早?平時這個點不正是它拆家的時候么!

    程在野表情不變地“嗯”了一聲。

    姜守言視線狐疑地在他臉上掃了一圈:“你對它做了什么!

    程在野回想了一下——就玩了會兒球, 梳了會兒毛, 扎了會兒小辮, 都快走到寵物店門口了, 遇到了所小狗學校, 進去體驗了節課, 又和下了課的小狗換場玩了兩個小時飛盤, 最后去寵物店洗了狗生第一次澡。

    可能確實是玩累了, 洗澡的時候情緒特別穩定,穩定得都快給洗澡的小姐姐感動哭了, 因為上一場她洗了只滾泥地的哈士奇,兩個人都摁不住那只撲騰的大狗, 在洗浴區洗了一個小時, 有半個小時都在追狗, 好不容易洗完了, 低頭一看滿地狼藉的洗浴池, 直接兩眼一黑。

    姜守言的表情在沉默里越發沉重,程在野舉雙手:“就是在合范圍里消耗了下它的精力,絕對沒做出格的事,團團今天水都要喝得比之前多。”

    團團在家不愛喝水,一分鐘八百個假動作, 怎么從舌頭卷上來的,就怎么從另一邊嘴角漏下去的。

    姜守言挑眉。

    程在野如實說:“我就是想做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不然總想給你發消息。想知道你到哪兒了,接到人了么,下一站準備去哪兒,玩得開心么,累了有沒有休息……”

    玄關處的燈光瓦數不高,昏黃的陰影落在程在野眼里。姜守言看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姜守言工作的時候很投入,無論是哪種形式的工作,所以他幾乎沒注意到程在野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現在回想起來,他收到第一條消息的時候正在擁擠的人潮里和情侶講解某棟古建筑的歷史,手機叮一聲響,程在野問他吃飯了么?

    姜守言回,快了,逛完這個景點就去吃。

    收到第二條消息的時候,姜守言在寺廟上香。

    他其實很少去寺廟,也從沒許過愿望,但他把香點燃,對著佛像閉上眼的時候,腦子里只閃過了一句話,他希望程在野健康平安。

    情侶把香插好,問姜守言中國的寺廟靈嗎?

    姜守言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程在野給它發了張狗照,團團咬著飛盤眼巴巴地看著鏡頭。

    他的觀點其實一直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在那一瞬間,他說:“中國的寺廟很靈的,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第三條消息,程在野問他什么時候下班,他提前出門來接他。

    姜守言那時候在商業街,周圍很吵,沒聽見提示音,等看見已經是一個小時后,他的下班時間。

    程在野說:“但我怕消息發多了會給你帶來壓力,家里又沒別的活物,所以只能薅著團團玩了!

    程在野一個字都沒提不安,但姜守言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和焦躁。

    他忽然覺得心口又酸又痛,墜得他想蹲下來喘息,但他知道至少現在,至少在這一刻他不能躲開。

    姜守言往前走了幾步,把程在野抵到了門上。

    或許是覺得氛圍有些沉重,程在野散漫地笑起來:“又要玩什么新花樣么?”

    姜守言問:“你知道我今天一整天下來的感受是什么樣的么?”

    程在野垂眸盯住他的眼睛,重復他的話:“什么樣的?”

    姜守言一字一句,極其認真:“我覺得我很久都沒有這樣熱烈地活過了!

    “做著自己擅長的事,看著自己喜歡的風景,愛著值得愛的人!

    “還有一只可愛的小狗,”姜守言笑,“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時刻了!

    程在野眼眶紅了。

    姜守言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嘴唇輕啟:“程在野,你把我拼好了!

    姜守言覺得自己就像塊碎掉了的鏡子,冰冷而又鋒利。但程在野不在乎他棱角的鋒利,也不在乎他外表的冷漠,明明知道自己也會受傷,還是義無反顧地靠近,義無反顧地撿起那些不成樣子的碎片,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復原。

    但碎掉了就是碎掉了,無論再怎么仔細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樣,他會有永遠也拼不好的裂縫,也因為那些裂縫明白自己的珍貴,明白把他拼好的人的珍貴。

    所以他需要竭盡所能地讓自己完整,讓自己不再碎掉,這一步誰都幫不了他。

    愛意讓他的縫隙不再猙獰,也讓他變得更加堅韌。

    姜守言撫摸著程在野的臉頰說:“所以你不需要太擔心我,我現在感覺很好!

    *

    程在野因為姜守言說的那些話,變得沒那么擔心和焦慮了。

    他還是會在姜守言要出門的時候賴著他說“我愛你”,又去陽臺守著姜守言走遠的身影。

    然后在想姜守言的時候發幾條消息過去,又或者遇到了什么好玩的,做了什么好吃的……他天生是個分享欲旺盛的。

    于是在接下來幾天,姜守言手機提示音響起的頻率出奇地高,高得那對情侶都忍不住調侃“你的partner真黏人”。

    姜守言只是笑,沒答話,也沒有把手機調成靜音。

    直到成都的行程即將結束,那對情侶很舍不得姜守言,問他能不能把重慶場也帶了。

    姜守言并沒有詳細做過重慶的規劃,剛想拒絕,那對情侶說:“(我們可以加錢)”

    拒絕的話就那么水靈靈地吞了回去,換成了:“(我可能需要點時間做行程安排)”

    情侶很高興地說沒問題。

    下班回去的時候姜守言和程在野提了這事,邊說邊觀察程在野的表情,他還怕程在野會擔心他。

    程在野臉色如常,姜守言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他并不會反對,只是問:“去幾天啊。”

    姜守言說:“大概一周!

    程在野點了點頭:“那需要提前去趟醫院,你的藥不夠。”

    姜守言怔了怔,有的時候吃藥吃成習慣,反而會忘記這些。

    臨走那天,程在野送他們去高鐵站,他拉住姜守言的行李箱。

    “醫生說你的情況好轉了很多,藥量全部減半了,別吃多了!

    姜守言:“嗯。”

    “吃藥前一定要吃飯,那藥傷胃的!

    姜守言:“嗯。”

    “到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每天晚上八點都要打視頻,你別忘記了。”

    姜守言:“嗯。”

    “還有……”

    程在野還沒說完,姜守言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姜守言笑說:“我知道啦,你都已經說了好幾遍了!

    程在野有些無奈地吻了吻他的手心,明明說好了不擔心不擔心,但他還是會忍不住。

    Rui來回看了他們好幾眼,雖然聽不懂中文,但能看出來那個高大的混血男人眼里的不舍。

    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對視了一眼,開口說:“(其實你們一起來也可以,我們不介意的)”

    程在野搖了搖頭,說:“(謝謝你們的邀請,但不用了)”

    Rui有些不解,明明都這么不舍了,為什么不愿意一起去?

    但對姜守言和程在野來說,分別也是他們各自的成長課程。

    也正因為有分別的不舍,重逢才變得期待。

    姜守言回來的要比之前說好的早一點。

    他給程在野發了高鐵的車次和時間,晚上七點二十三到。

    程在野一下午都在家里倒騰自己,洗了澡洗了頭刮了胡子,用了姜守言最喜歡的那款須后水,站在鏡子前搭了不少于十套衣服,然后去小區附近的花店包了一束向日葵。

    周遭人來人往,他們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彼此,因為手里都抱了一束花。

    姜守言看了眼手里的向日葵,又看向站在路燈下的程在野,不由笑出了聲。

    程在野接過行李箱,雙方交換了手里的花束,嚴肅得像是在交換對戒,然后不約而同笑起來。

    “你怎么會想買花的?”姜守言問。

    “不想兩手空空來見你,”程在野帶著他往停車場走,“那你呢?”

    姜守言“唔”了一聲:“想體會一下年輕人的浪漫。”

    程在野笑:“路上有人看你么?”

    “有啊,還有人問是給女朋友買的么?”

    程在野:“你怎么回的?”

    “我說,是給我的愛人買的!

    他們上了車,把花放在了后座,兩束都是重瓣向日葵,毛茸茸地貼在一起,他們在前座吻在一塊兒。

    分別沒給他們帶來隔閡,反而讓思念燒得更烈。

    幾乎是進門的剎那,衣服就已經在掉了。

    姜守言被吻得迷亂,說話都只能見縫插針:“唔……團、團團呢?”

    程在野拽住后領口,掙脫身上的束縛:“走之前就關籠子里了,不會鬧我們。”

    他把姜守言抱起來,往上顛了一下,姜守言下意識捂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腿夾住他的腰,低頭捧住他的臉親吻。

    程在野把他放到床上,一片昏暗里,姜守言快速把東西從口袋摸出來放到枕頭底下。

    他手被俯下來的程在野扣住,往更遠的地方帶,人也被往更shen的地方開拓。

    姜守言還是不適應他的飽脹,撐得幾乎快要落淚。

    程在野把住他的膝彎,低頭吻他的眼睫,鼻尖,下巴和嘴唇。

    他吻得緩慢又溫柔,給他適應的時間,也讓他憋不住喘息。

    空氣漸漸變得熾熱黏膩,程在野埋在姜守言肩膀,呼吸是到臨界的沉重燒灼,他重重追了幾下,姜守言手指抓撓他寬厚的脊背。

    程在野緩了片刻,跪坐起身,撩起額前汗濕的頭發。

    他在昏暗里對上姜守言潮濕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哥哥!

    姜守言微怔:“你叫我什么?”

    程在野撫掉他眼角顫抖后激出來的濕潤,笑說:“沒什么!

    姜守言抬手抹掉滑到他下巴的汗水。

    “再叫一次,”他溫情地注視著程在野,“做什么都可以!

    第76章 致 活著需要很多個日日夜夜不斷積攢勇……

    “再叫一次, 做什么都可以!

    昏暗中,姜守言眼神繾綣,似云似霧。

    程在野撈住給他擦汗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 斜睨著問:“真的么?”

    姜守言指腹摩挲他的上唇, 喉結滾了一下:“嗯!

    程在野笑。

    “那可以先把燈打開么!

    他特意壓著尾音, 姜守言聽得昏頭, 不假思索伸手拉了下床頭臺燈的拉繩, 光亮如黃昏將歇的殘照, 散在彼此身上。

    他腿還被程在野的膝蓋頂著, 垂眸就能看到那蓄勢的昂揚。

    程在野用嘴慢條斯地撕開包裝, 光影落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上, 顯得那雙眼睛越發深邃。

    “哥哥, ”他微微歪著頭, 單純而又無害地注視姜守言的眼睛,“可以自己抱著腿么?”

    姜守言咬住了嘴唇。

    年齡和身份上的強調讓他在此刻生出了一種難言的羞恥。

    他紅著眼尾伸手, 來的比之前都要快。

    但程在野并沒有止步于這一個瞬間。

    他好像比之前每一次都要x奮,撈起姜守言把人反抵在了床頭柜上。

    姜守言跪在床頭, 冰的哆嗦了一下。

    程在野低頭, 吻他汗濕的脖頸, 聲音很沉:“哥哥, 可以翹得再高一點么?”

    姜守言手指縮了一下。

    “哥哥, 可以自己掰開么!

    姜守言連帶著肩背都紅了一片。

    “哥哥,可以告訴我到哪兒了么?”

    姜守言仰著脖頸,抖得說不出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程在野從后吻他發燙的耳根,低聲問:“shuang么?”

    姜守言側眸, 剛想說你夠了。

    程在野呼吸貼著他的唇縫:“哥哥。”

    姜守言:“……”

    姜守言鮮少直觀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喘息亂的不成樣子。

    他閉上眼,似乎連睫毛都帶了羞憤:“……shuang。”

    時間好像變得格外漫長,姜守言筋疲力盡地倒下,用被子把自己從頭裹到了腳。

    程在野扔掉手里的紙巾,把被子往下撥了一點,剛露出一個通紅的耳朵尖,姜守言又一把拽了上去。

    程在野靠近,委屈地說:“哥哥,我冷!

    姜守言:“……”

    兩秒后,被子松開了一道口子。

    程在野擠進去,吻了吻姜守言的頭發,又順著吻到姜守言后頸,肩背,全是他的味道。

    兩分鐘后,姜守言一把掀開了被子,反手抬起程在野的下巴,沙啞地問:“你不悶嗎?”

    程在野說:“哥哥,我——”

    姜守言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齒:“不準叫了。”

    程在野就笑。

    姜守言又轉回去,這回沒縮被子里了,被角掖在下巴的位置,整張臉都透著淋漓后的潮紅。

    程在野從后抱住他,手臂搭在他身上,手指捏著他放在腹前的手指玩兒。

    姜守言精力消耗過度,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強撐著沒讓自己睡著。

    程在野覺察到了,偏頭吻了一下,說:“我去放水!

    姜守言拉住他,說:“等一會兒!

    程在野剛想問怎么了,房間里突兀地響起了一陣鈴聲。

    “這么晚還有人給你打電話么?”

    手機就放在床頭柜的,程在野見姜守言沒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手臂越過去準備幫他接了。

    “不是電話,”姜守言突然說。

    程在野:“?”

    然后他就感覺自己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一個泛涼的東西,涼意從無名指指腹一直圈到了指根。

    姜守言:“是鬧鈴。”

    程在野手指蜷了蜷。

    姜守言轉過身,看著程在野的眼睛說:“25歲生日快樂。”

    他聲音還啞著,眼尾也還紅著,程在野看了眼自己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頓了半響只問出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姜守言沒忍住笑了:“你的身份證!

    程在野又頓了半響,看一眼姜守言,又看一眼手上的戒指,如此反復:“噢。”

    姜守言之前一直不解,為什么母親會對那枚老舊的銀戒那么執著,吃飯要拿著,睡覺要拿著,就連死前也要緊緊攥在手心里。

    后來,他琳瑯滿目的戒指里細細挑選的時候明白了——至少在收到戒指的那一秒,她是幸福的。

    或許是目睹了一段悲慘而又失敗的婚姻,姜守言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經營一個完整的家庭,也認為這輩子都不會遇上一個能共度余生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程在野,熱烈、莽撞、執著。

    姜守言抬手撫摸他的臉頰,溫聲說:“我會對你好的。”

    程在野眼圈微紅,偏臉蹭了蹭他的掌心:“你的那枚呢?”

    姜守言又去枕套里掏。

    程在野接過來,給他戴上,然后低頭隔著戒指,吻了吻他的指根。

    程在野玩笑:“我還沒見過誰求婚是在床上求的。”

    姜守言挑眉:“這不算求婚,你可以把這個看做一個禮物。”

    程在野:“你想反悔?”

    姜守言:“沒有,我只是覺得求婚應該在更正式一點的場合!

    “我不管,戴了戒指就算求婚了,”程在野抱住他,“也就是說我是你的了,你以后不能再給別人送戒指。”

    姜守言笑著回抱他:“除了你,我沒有能給戒指的人了!

    程在野吻他還泛著薄紅的脖頸。

    “我愛你,姜守言。”

    姜守言吻他的鎖骨,上面還有沒消的牙。骸拔乙矏勰!

    *

    因為兩個人在成都沒什么認識的人,所以祁舟和林桓成了第一對見證他們戒指的朋友。

    那是個晴朗的周天,四個人約著一起去爬山。

    春日的山林連陽光都是溫柔的,泥土浸著獨特的芬芳。

    姜守言最近胃口好了不少,吃得多了再加上早晚定時遛團團運動量也達標了,體力比之前好了很多,祁舟爬得都開喘了,他呼吸還很平穩。

    “不行了,”祁舟一屁股坐在半山腰的石頭上,林桓把手里的保溫杯擰開遞給他。

    祁舟喝了一大口,視線頓在遠處賣小吃的小攤上。

    這座山有兩條路,一條是坡路,給車走的,一條是石街路,專門給人散步踏青的。

    能過車,半山腰和山頂空地處的小攤販就多起來了,尤其是周末的時候。

    祁舟說:“餓了,想吃手抓餅。”

    “嗯,我去買,”林桓看向姜守言和程在野,問:“你們要吃什么嗎?”

    程在野問姜守言:“你想吃什么?”

    姜守言把水杯蓋上,說:“我和林哥去買,你要什么?”

    程在野笑:“關東煮。”

    程在野和祁舟坐在石頭上各自等自家男人回來。

    祁舟瞥了一眼程在野手上的戒指,又瞥了眼站在關東煮前時不時回頭看向他們這邊的姜守言,最后盯著面前在風里搖晃的光影說。

    “你把他照顧得很好。”

    祁舟好久都沒見過這樣的姜守言了,明媚、自信,發自內心的開心。

    程在野注意力始終放在姜守言身上,是一種真摯的、帶著欣賞的、飽含愛意的視線。

    他不否認自己的付出:“是的,我把他照顧得很好!

    也不忽略姜守言的努力:“但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程在野看著付完錢,端著超大一桶關東煮往回走的姜守言,說:“我能做的其實很少、很少。”

    他沒辦法完全感受他的痛苦,也沒辦法替他承受痛苦,他能做的僅僅只是竭盡所能地照顧好他的生活,在他難受的時候給他安撫,在他否認自己的時候一遍一遍給予肯定,給他鼓勵、給他夸獎,給他多到滿溢出來的愛。

    對于很多患者來說,讓自己好好活著需要很多個日日夜夜不斷積攢勇氣,但奔赴死亡或許只需要一句話,一瞬間。

    他深知這種脆弱,所以小心再小心。

    “你們剛在聊什么?”姜守言把手里的關東煮遞到程在野手里,他每樣都拿了兩個,所以很多。

    程在野:“在打賭你們誰會先回來?”

    姜守言看向祁舟:“是么?賭注是什么?”

    祁舟看向程在野。

    程在野舉起手里的關東煮:“后回來的報銷先回來的下午茶!

    他和祁舟對上視線,彼此都心照不宣:“破費了,祁醫生。”

    四個人下了山又一起吃了飯。

    中途祁舟和林桓還想去別的地方逛逛,四個人就在火鍋店門口告別。

    火鍋店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姜守言手揣在程在野衣兜里,兩個人慢悠悠往小區走。

    路燈昏黃,兩道影子被拉得很長。

    “今天晚上還沒遛團團,你說等我們回去它會不會生氣!

    程在野指腹在衣兜里摩挲他的手背:“生氣也是生我的,估計現在正踹我拖鞋呢!

    姜守言笑了出來,程在野偏臉蹭了下他的頭發。

    他們走的是不常走的那條路,通往小區后門,路上燈都沒亮幾盞,直到面前出現一個像報亭一樣的小房子。

    程在野沒走過這條路,在兜里指了指那棟小房子:“那是哪兒啊?”

    “收發室,”姜守言說,“業主訂的報紙或者雜志會送到那里。”

    程在野想到了什么,開口問:“信也能送到么?”

    姜守言愣了下,想起了他們在根河寄出去的那兩封信。

    他們寄的是平信不是掛件信,直接投遞到郵筒里,沒有貼條形碼,所以沒辦法得知信件送到了哪里,能不能收到全靠緣分。

    兩個人在收發室一籮筐的信件里找了一會兒,還真找到了。

    他們看著手里的信封,信封背面都寫了一行字。

    致姜守言。

    致程在野。

    第77章 自我 “我想看看屬于你的世界!薄

    姜守言拿著那封信回家, 一路上沒怎么說話。

    團團乖巧地蹲在門內,沒有咬拖鞋,也沒有拆家,歪著頭看了姜守言好一會兒, 走過來蹭他的褲腳。

    姜守言伸手把它撈進懷里, 邊揉邊往客廳走。

    程在野跟在后面, 關門, 摁亮燈。

    姜守言坐在沙發上, 揉著團團的耳朵, 信封被他隨手擱在腿邊, 程在野坐在另一邊。

    他們誰都沒有開口, 兩只手交疊著去摸團團軟乎乎的毛。

    姜守言看見他們手上的對戒在燈光下閃爍的銀芒, 悶了會兒, 開口說:“我不想給你看了。”

    雖然沒有特別指代, 但他說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程在野:“嗯,我能問一句為什么嗎?”

    姜守言沉默了。

    信是他寫的, 哪怕不能一字不落地回憶出整張紙的內容,他也大致還記得自己寫了什么。

    陰暗的, 痛苦的, 對那個時候的姜守言來說一輩子都沒辦法和解的過往, 對死亡熱切的追求, 極端的解脫。

    他不想讓程在野看到這些。

    姜守言突然覺得人有時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 明明當時光是想起來都痛苦得恨不得下一秒能直接死掉。

    但他現在只是感到難過,是一種旁觀的難過,站在畫面外,為當時痛苦的自己感到難過,而不是陷進去一起痛苦。

    他突然很想要擁抱。

    團團被挪放到了一邊, 姜守言轉身跨坐在程在野腿上,低頭在他頸間輕輕嗅聞。

    程在野手臂環抱住他,掌心順撫著他的脊背,開口說:“其實這封信能不能送到,給不給我看都不重要,因為它已經在過去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讓當時的你發泄情緒!

    寫吧,痛苦的時候就把痛苦寫出來,宣泄出來,哭出來。

    “但既然送到了,那就說明它還有另一層使命!

    程在野笑著鋪墊:“你說不想給我看的時候我還松了口氣,因為我也不想給你看!

    好奇心暫時壓制了難過,姜守言揪住他的衣角,抬起頭:“為什么!

    程在野:“因為信里也寫了我的秘密。”

    姜守言抿唇。

    程在野循循善誘:“不如我們玩個游戲吧,這個游戲叫交換秘密!

    程在野并沒有完整地問過姜守言的過去,他所知道的都是姜守言愿意告訴他的,但現在看姜守言對這封信的反應,里面可能還寫了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我們都不拆信封,只口述寫了什么內容,”程在野吻了一下姜守言的鼻尖,問他,“玩么?”

    姜守言點了點頭。

    程在野說:“那我先來,有關我青澀的十七歲!

    姜守言想了會兒:“有關我糟糕的過去!

    程在野:“有關我深愛著的某個男人!

    姜守言注視著程在野的眼睛,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有關……糟糕的自己。”

    程在野似乎找到了病因,手指撫了撫姜守言的眼尾:“為什么會覺得自己糟糕。”

    姜守言撇開臉:“不是說交換么?怎么還提問了。”

    程在野捧著他的臉轉過來,聲音里帶著溫和的笑意:“我年齡小,你讓讓我吧!

    姜守言看了他好一會兒,蜷在一旁的團團不知道夢到了什么,蹬著腿小聲地嚶嚶了幾聲。

    姜守言妥協地垂下眼:“因為我覺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做的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學,努力工作,把外婆也照顧得很好,”程在野說,“你不能只看到自己的缺點,你還要看自己比缺點大很多很多的優點!

    “不光是這個,我小時候……”姜守言搖了搖頭,喉嚨像是堵了塊鐵,又酸又脹,說的艱難又斷續,“我小時候……很不解,為什么他們放學都有爸爸媽媽來接……”

    他情緒再也繃不住了,哽咽著說:“明明我成績比他們都要好,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挨打,為什么沒有爸爸!

    有的傷痛并不會隨著時間而淡化,它一直在那兒,伴隨著隱痛,隨時準備把你擊垮。

    藥物和周健的咨詢從某種程度上一點點改變了他的認知,他也在往前走的路上解了死亡。

    但他不解為什么小時候的自己會過的那么辛苦,明明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母親會突然尖叫著打他,為什么同學會往他抽屜里塞死老鼠,為什么他們會圍著圈嘲笑他。

    程在野點了點頭說:“嗯,所以你為什么要覺得自己很糟糕?這些都不是你造成的,也并不是你的錯!

    姜守言一時愣住了。

    “你能問出來為什么,就說明你也很困惑,既然很困惑不如承認,”程在野說,“承認你的父母并沒有盡到該有的職責,承認他們并沒有那么愛你!

    姜守言眼眸睜大,呼吸遽然一窒。

    “一個人的悲哀并不單單是個體的悲哀,你懵懂地降臨在這個世界,并不是獨自走到現在的,你生病不是你的錯,你所厭棄的自己也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程在野指腹抹過他的眼尾,“所以為什么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姜守言忽地抬頭,看著程在野。

    程在野拉過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讓他感受屬于他自己的心跳:“你是屬于你自己的,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姜守言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哭起來。

    程在野抱著他,吻他,和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在周健那兒還了解了很多種心咨詢的流派,有的側重從過往找根源,有的更注重未來該怎么做!

    姜守言情緒漸漸趨于平緩,突然為自己的崩潰感到無奈,喃喃地說:“如果以后都這樣了這么辦?”

    “怎樣了?賴在我懷里哭么?”程在野捧住他的臉說,“那我會很樂意為你擦掉眼淚!

    姜守言:“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程在野裝聽不懂:“那你說的是什么?”

    姜守言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和之前很不一樣了,他會崩潰,但不會陷進深不見底的漩渦,連呼吸都覺得折磨。

    他正在被程在野這個人一點點治愈,也在一點點成長,他現在向內看,發現他不再是空的,他有很多很多東西,還有一點點構建起來的“自我”。

    程在野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姜守言有點好奇,好奇程在野經歷過的世界。

    “你再說一遍。”

    程在野不解地挑眉:“說什么?”

    “有關流派。”

    程在野看了姜守言片刻,揣摩了會兒他在意的究竟是哪句話,最后把陳述句轉變成了問句:“所以你未來想做什么?”

    姜守言說:“我想看看屬于你的世界!

    *

    程在野在遇到姜守言以前,過的自由又瀟灑,一座城市接著一座城市地游玩,去見不同的人,了解不同的文化,體驗不同的事。

    姜守言想了一天,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就和程在野在地圖上各自選了三個國家,做成紙團放在地上,每個紙團前面都放了小零食,讓團團來選。

    團團先挨個聞了聞,在選擇充足的情況下首先掠過了程在野摸過的紙團。

    程在野扭頭就和姜守言說:“斷他一周小零食。”

    姜守言笑了笑。

    團團最后叼走了放在中間的小零食,姜守言拿起紙團打開,上面寫的是新西蘭。

    第78章 熒藍 “探訪親友?”

    程在野看了眼, 然后把歪著腦袋嚼小零食的團團薅了過來:“六個國家,一共五個申根國,唯一一個獨苗苗都能被你抽中,嗯?什么運氣!

    團團吧唧肉干吧唧地正香, 蹬兩下腿下不來也不掙扎了。

    程在野把它嘴里剩下半條肉干扒拉出來, 團團不護食但饞, 嗚嗚地伸舌頭去舔程在野的手指。

    程在野:“現在知道討好我了?”

    姜守言看著他們笑。

    接下來幾天, 姜守言開始琢磨辦簽證的事, 程在野新西蘭的電子旅游簽還沒到期, 不用再辦, 就坐在姜守言旁邊, 順手幫他把葡萄牙申根簽的資料一起準備了。

    姜守言抽空瞄了一眼, 由那一欄寫的是——探訪親友。

    “探訪親友?”姜守言滿臉疑惑。

    程在野點頭說:“葡萄牙同性可婚, 去拜訪男朋友的父母不是很正常么。”

    鼠標下滑, 還有證明他們親密關系的聊天記錄和照片,程在野的永久居住證, 程父用葡語寫的一封邀請信。

    姜守言耳根莫名熱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照片, 還是聊天記錄, 還是那句輕飄飄的同性可婚。

    他轉回去, 手指在鍵盤上頓了半晌, 腦子才開始識別屏幕上的英文。

    程在野在重新響起的鍵盤聲里, 很輕地提了提嘴角。

    簽證下來是五月中旬,幸運的是兩個都通過了。

    姜守言把團團送到樓上祁舟家,和程在野從成都直飛奧克蘭。

    五月是新西蘭的深秋,公園里的樹金黃一片,姜守言和程在野坐在長椅上,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奶藍色湖水。

    姜守言從地上撿了片枯黃的楓葉,捏在指間轉了轉,扭頭問程在野:“如果是你的話,你現在想做什么?”

    他雖然很想在這里坐一下午,但更想體驗程在野喜歡的生活。

    程在野把他手里的楓葉接過來,別到自己耳朵上,沖岸邊的海鳥吹了聲口哨:“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趁太陽還沒下山,從岸邊滑漿板滑到湖中央,然后邊喝咖啡,邊等日落。”

    “姜守言,”程在野在午后獨有的暖光里叫他的名字,“我可以邀請你陪我一起去么?”

    姜守言帶笑的尾音散在忽起的風里:“榮幸至極!

    漿板是一項很容易上手的運動,對體能和技巧的要求都不高,板面很寬穩定性很好。他們一人租了一個,在泛著波光的湖面往前滑了很遠很遠,遠到湖岸變成虛化的光影,周遭只剩彼此。

    天際染上一層火燒似的滾紅,程在野盤腿坐下來,從漿板前面的小箱子里取出咖啡,牛奶,杯子等依次擺放開。

    湖面偶起波瀾,他們坐在漿板上很輕微地搖晃。

    程在野往杯子里加一勺咖啡,半勺糖,少量水,攪拌均勻后用打泡器打出奶泡,最后倒入牛奶,遞給姜守言:“嘗嘗么?”

    姜守言嘗了一口,抿掉沾在嘴唇上綿密的奶泡,接過工具給程在野做了杯抹茶拿鐵。

    紅日墜在山間,光亮映在對視的眼里,兩人在日落前碰杯,坐在漿板上,安靜地喝完了手里的咖啡。

    第二天下午,他們從奧克蘭飛到了基督城,買了兩份漢堡和兩份薯條,坐在碼頭邊和海鷗搶漢堡和綠頭鴨搶薯條。

    姜守言很遺憾沒搶過,放在手邊的薯條被一只膽大的綠頭鴨連盒一起薅走了,同伴瘋擁而上,兇殘地連包裝盒都啄出了好幾個洞。

    姜守言默默咽下了嘴里的漢堡,捂緊了手里唯一的食物:“我感覺它們吃急眼了,一會兒該不會啄我吧?”

    程在野笑著出餿主意:“你伸手過去試試呢?”

    姜守言瞄了他一眼,把他最后一口漢堡打下去喂海鷗了。

    程在野絲毫不慌,趁姜守言沒防備,眼疾嘴快咬了一大口他的漢堡。姜守言吃的慢,僅有的二分之一又少了二分之一,低頭就要去薅程在野腿邊的薯條,被對方早有預料地擋開。

    姜守言站起來扭頭就走,程在野一口咬的太多,鼓著腮幫跟在后面邊嚼邊笑:“怎么還玩急眼了呢。”

    姜守言不他。

    后來他們租了車,沿著西海岸一路往下開,到酒莊品嘗免費的白葡萄酒。新西蘭的秋季漫長,葡萄成熟周期被拉長,酒味更加濃郁醇厚。

    姜守言藥已經停了,太久沒沾酒的他一連品了好幾種口味,發酵后的葡萄帶著陽光的熱烈在舌尖靜謐流淌。

    酒莊主人笑著問他們好喝么?

    姜守言眼眸晶亮:“非常好喝!

    臨走前,酒莊主人送了他們兩瓶白葡萄酒,新西蘭遍地葡萄酒,好喝而且便宜。

    程在野笑著說謝謝,轉贈了酒莊主人他和姜守言逛手工藝品店買到的木質工藝品。

    然后他們繼續趕路。程在野也沒走過這條路,就沿著公路一直往前開。

    南島的公路寬敞,兩邊是遼闊的平原,平原上長滿了低頭吃草的牛羊,一路上幾乎看不到車和人。

    姜守言靠在副駕坐了會兒,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遠處的一切忽然就變得朦朧,山和云似乎連在了一塊兒,又被完整地包裹進天空。

    他被車里音響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唱出了酒勁,驀地坐直身體說:“想出去淋雨!

    程在野扭頭看了他一會兒:“出去淋有什么意思!

    話音剛落,他手指摁了某個按鈕,頭頂天窗嗡地一聲緩緩向后滑動,雨水被車流攪起的風吹了進來,細細密密地落在姜守言緋紅的臉上,涼得他很輕地啊了一聲。

    姜守言把手伸出了窗外,雨下的不大,在他黑軟的頭發上一點點覆上晶瑩飽滿的水珠。

    程在野轉回頭,踩下油門,調高音響音量,握著方向盤在加速的風聲里拖長聲調“啊——”了一聲。

    姜守言勾著嘴角,注視著前方,也學著他的模樣啊起來。

    他們像是山間自由的猴兒,啊著啊著紛紛笑出了聲。

    前方筆直的公路隱在漸起的霧里,茫茫一片,像是看不見的世界盡頭。

    從民宿睡醒的第二天,兩個人成功感冒了。

    “新西蘭的風和雨也太給力了吧,”程在野端著剛沖好的沖劑,坐在壁爐邊,姜守言邊笑邊擦剛洗的頭發。

    程在野把藥遞給他:“快喝,我們接下來的行程需要棒棒的身體。”

    姜守言接過來,水溫剛剛好,干疼的嗓子被潤得很舒服。

    “你還想帶我去哪兒?怎么聽起來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姜守言嗓音因為感冒黏連了幾分,問句說的像是撒嬌。

    程在野低頭親了他一下,聲音也被連累地低磁:“我要帶你上天下地鉆草叢。”

    姜守言挑眉。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都很好,姜守言坐在民宿院子里曬太陽,程在野進進出出買了很多東西。

    等到裝備齊全的那一天,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姜守言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睡袋、鍋、方便食品……又抬頭看了眼程在野。

    程在野麻溜地打包行李,這種時候他的手法又變得格外專業了,似乎是看出了姜守言的疑惑,他笑說:“我帶你去徒步露營啊,去雨林里找藍蘑菇,看藍色螢火蟲。”

    路程十公里,往返大概需要兩到三天。

    姜守言杵在路口,看著立在面前的告示牌,深吸了口氣,提溜了下背在肩上的包:“對于常年缺乏運動的社畜來說,這是段要人命的距離。”

    程在野剛想說不走完全程也可以,中途可以返回。

    姜守言緊跟著又說:“但作為你的男朋友,我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程在野愣了會兒,湊過來親他:“謝謝哥哥!

    姜守言突然覺得他可以走兩個來回。

    這片雨林常青,植被豐富,林木頂天而生,像是遮蔽出了另一片綠色的世界。

    “藍蘑菇學名霍氏粉褶菌,第一場秋雨后開始生長,”程在野跟在后面說,“一般在闊葉樹下,很容易就會被忽略,所以要看仔細一點。”

    姜守言點頭,邊走邊找,在走過第一座搖搖晃晃的吊橋后,他在某塊石頭邊看到了——通體瑩藍,像海洋的顏色。

    “是這個嗎?”姜守言蹲下來,沖那邊看人在懸崖邊跳水的程在野揮手。

    程在野湊過來點頭:“對,就是這個!

    “長得有點像藍精靈,”程在野笑說,“藍精靈不會就是從這里來的靈感吧。”

    姜守言撐著膝蓋站起來,視線落到了剛剛程在野站的地方,更遠一點是處目測十米高的懸崖,有人站在崖邊尖叫著跳水玩。

    程在野想從后抱姜守言,但被姜守言背包抵住了,他就繞到旁邊,斜靠著攬住姜守言的肩,還沒開口。

    姜守言說:“不可以!

    程在野睜大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說什么!

    姜守言扯了下被他壓住的背包帶子:“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在野笑著轉了一圈:“那現在呢,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姜守言轉身:“我為什么要猜!

    “其實只是看起來危險,但其實一點都不危險,”程在野被自己繞懵了會兒,說,“我以前跳過的,可刺激了。”

    姜守言:“嗯,那你現在不能跳了。”

    程在野笑:“好兇啊哥哥!

    姜守言杵著杖在原地休息了會兒,沒說話,但耳朵紅了一點。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期間程在野帶他淌水鉆了很多洞穴找藍色螢火蟲。

    “藍色螢火蟲其實不是螢火蟲,是一種雙翅目昆蟲的幼蟲,發藍光是為了捕食其他昆蟲。”

    再一次一無所獲地從某個洞穴里出來,程在野關掉手電筒:“這種螢火蟲對環境要求極其嚴苛,不能在強光和嘈雜的環境里生存,所以這種兩面通的陰冷巖洞很適合!

    程在野撓了撓頭:“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找到!

    姜守言陪他白鉆了這么多漆黑的洞也不惱,只是幫他拍了拍肩上不知道從哪里沾上的灰:“沒事,反正還早,我們可以接著找!

    “不早了,”程在野看了眼手表,“我們得在天黑前到山上的露營地!

    “再找兩個,”他說,“還是找不到的話等我們出了林子去另一個地方看,西海岸的公路線邊有處景點。”

    他們運氣還算不錯,相互攙扶著鉆下一個洞的時候找到了。

    手電筒特意調低了的光只能照亮面前很小一部分水面,周遭一片昏暗,水流聲輕緩地流淌。

    程在野突然拍了兩下姜守言的胳膊。

    姜守言仰頭,在黑漆的巖壁上,看見了閃爍著的幽微生命。

    一片一片,如繁星般夢幻的熒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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