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51.
接下?來的幾天, 懷念照常上班。
她每天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VIP病房看遲徑庭的情況。下?班前做的最后一件事,還是去VIP病房問候遲徑庭。
只是她沒?再?見到過段淮岸。
上了八天的白班, 懷念有了兩天的休息日。
休息過后, 便是夜班。
白班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 為了方便交接, 晚班則是晚上八點到隔天的早上八點。
懷念吃過晚飯,七點五十分的時候,到醫院。
剛到辦公室沒?多?久, 王薇敲了敲門,一臉幽怨地看著她:“懷念醫生, VIP那位問了一天了,你什么時候來醫院?”
“主任不是回來了嗎?”懷念偏頭, “他不是我負責的, 你沒?告訴他嗎?”
“說了啊,但他說他不喜歡老頭, 他就要高中同學給他看病。”
“……”懷念頭疼,“主任怎么說?”
“主任說,反正他也沒?什么大毛病, 而?且他都指名道姓了,就讓你做他的主治醫生。主任也能討個清閑。”
“知道了,我待會?去看看他。”懷念說。
懷念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東西,這才去往八樓。
推開門,VIP病房的格局,門口正對?著的是過道, 左邊是招待區,放置沙發茶幾。右手邊則是病床。懷念走進去, 病床里空無一人。而?病床的正對?面,茶幾上擺滿了東西,沙發上躺了個人。
那人個子很高,黑色西裝褲裹著兩條頎長雙腿。
視線往上,是將他臉都蓋住的西裝外套。
洗手間里傳來沖水聲,沒?一會?兒,洗手間門口推開,就見遲徑庭走了出來。
看見懷念過來,遲徑庭懶洋洋的:“你怎么現在?才來?”
懷念默了默:“你是有什么情況嗎,手不舒服,還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和我沒?關系,”遲徑庭說,“不是我想見你。”
“……”
他朝沙發那處抬了抬下?巴,“那人在?這兒待一天了。”
聞言,懷念一愣。
遲徑庭說:“結果你一天沒?來。”
懷念訥訥:“我今天上夜班,白天休息。”
遲徑庭:“叫他吧。”
懷念:“他在?睡覺。”
遲徑庭冷笑了一聲:“裝睡呢。”
“我上廁所前,他還在?工作,這才多?久,就睡了?”
“你上了多?久的廁所?”
“……”遲徑庭思考了下?,“就,十來分鐘?”
不知怎的,懷念腦海里浮現出以前的事。
段淮岸一門心思投入工作中,懷念前腳去拿外賣,后腳回來,他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很快,她回過神,說:“他應該不是裝睡。”
“是嗎?”遲徑庭半信半疑,輕手輕腳地走到段淮岸身邊,撩開他蓋在?臉上的西裝外套,待看見他緊闔著的眼后,他把衣服甩回原位。
“真睡了。”
懷念語氣?平靜:“既然你沒?什么情況,我就先回辦公室了。”
遲徑庭:“不在?這兒多?待會?兒?”
懷念搖頭:“我今晚值班。”
遲徑庭:“反正那邊有問題,會?給你打電話?,你不如就在?這兒待著。”
懷念仍是搖頭:“還是不了。”
懷念離開了病房。
原以為今晚是個風平浪靜的夜晚,然而?晚上十點,收了個病人。
病人從?樓上摔下?來,右內踝、后踝骨折,肋骨下?端骨折。
懷念聯系麻醉科的醫生,恰好今晚麻醉科值班的醫生是何楊,何楊笑著和她打招呼:“說真的,每次跟你們科的手術,都像是進入大型的施工現場。這次有電鋸嗎?”
懷念上次和何楊搭配手術,用上了錘子和電鋸。
給何楊著實嚇了一大跳。
懷念戴上口罩,露出一雙清麗漂亮的眼:“沒?有,但這次估摸著要打一排鋼板螺絲釘。”
何楊:“?”
懷念:“腰麻,再?給她留個鎮痛泵,辛苦你了。”
何楊:“不辛苦,我看你們更辛苦。”
手術結束已是后半夜。
懷念以手作拳,敲了敲脖子。
她脫掉手術服,洗手的時候,何楊走到她身邊:“喝杯咖啡?”
懷念累得不行:“我請你。”
何楊說:“還是我請你吧,畢竟你是悅悅的娘家人。”
聊到景悅,懷念彎了彎嘴角。
二人邊聊邊下?樓。
醫院樓下?的咖啡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懷念點了杯紅茶咖啡拿鐵鴛鴦。
室外氣?溫舒適 ? ,他們坐在外面的位置上喝咖啡。
幾乎剛坐下?,何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只手拿煙,另一只手拿手機,看清來電人后,眉頭蹙起。他連咖啡都沒?拿,接起電話就起身走:“又有手術?行,我馬上過來。”
邊走邊回頭,指了指桌上沒?動過的咖啡,用口型示意懷念:幫忙喝了。
懷念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快去吧。”
收回眼,懷念發現桌上還有何楊沒?來得及帶走的煙和打火機。
她嘆了口氣?,怪不得景悅總說何楊丟三落四。
她隨即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自己的兜里,想著待會?兒拿到何楊的辦公室去。
與此?同時,她聽見身后的腳步聲。
因?是午夜,醫院格外冷清蕭條,四周燈光都是詭譎的紅黃交織,她略警惕地回頭,然后,就跟段淮岸冷淡的眉眼撞上。
懷念身后是咖啡店的大門。
段淮岸正欲走進店里,他停下?步子,垂著眼看她。
這一刻,懷念確定了,他剛才確實是在?睡覺,并且是睡醒了就過來買吃的。他剛睡醒的模樣?很好認,眼尾耷拉著,厭世的冷倦感?格外明顯,渾身像是長了刺,極有鋒芒感?。
他走到懷念身邊,見桌上還有杯咖啡,眼梢挑向她。
“有人?”
“剛才有,”懷念說,“他去做手術了。”
“追求者?”
懷念瞥他一眼,語氣?溫吞:“是我大學室友的男朋友。”
段淮岸躬身坐在?位置上,他生的高大,桌椅的間距過窄,以至于他的坐姿稍顯束縛。雙手擱在?藤椅的扶手處,右手撐著下?頜,目光慵懶又直白地落在?懷念身上。
其?實重逢到現在?,兩個人就草草地說了幾句話?。
懷念覺得怎么樣?都得來個正式的,正常的對?話?。
于是她問:“什么時候回國的?”
他像是聽到什么有意思的,嘴角掛著笑,語調閑閑的:“這么官方嗎?”
懷念故作鎮定地回應他:“這有什么官方的?”
段淮岸:“那是怪我?”
懷念:“?”
他臉上的笑容不減,“我是想著等?到所有事情都搞定了再?來找你的,因?為怕你很想我,很想和我見面。但是沒?想到,遲徑庭出了狀況,導致預想中的見面,提前了半個月。”
“預想中的見面,是什么樣?的?”懷念雙手手心貼著咖啡杯壁,加冰的飲品,杯壁沁出一層薄薄的水汽,浸在?她掌心里,分不清是水汽還是她因?緊張而?手心冒汗。
段淮岸支著臉,笑:“不知道。”
懷念:“……”
她無語地收回視線,低頭喝咖啡。
段淮岸這才說:“遲徑庭住院的前一天,我回國的。”
懷念仍低頭喝咖啡,沒?吱聲。
聽到他接著說:“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所以也抽不出身過來看他。”
見她還低著頭,用頭頂對?著自己。
段淮岸慢條斯理?:“主要是看你,他是順便。”
透明吸管,充斥著深棕色液體,突然停止流動了。
懷念眨了下?眼。
又聽到他問:“很多?人追你?”
涼颼颼的語調,略帶幾分玩世不恭,比起調戲,更多?的是不滿。
懷念牙齒碰撞,咬住吸管。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分明他看著比一年前多?了幾分成熟沉穩的質感?,怎么脾氣?和性格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懷念老實道:“是挺多?的。”
段淮岸臉上的笑一秒消失了。
“都排多?少個了?”
“數不清。”
“……”段淮岸也是真的服。
但也沒?辦法不服。
畢竟她比起一年前,又漂亮了。
那天在?電梯間看見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
確實也是瘦了,臉頰肉少了很多?,以往就是清純,現在?多?了份清冷感?。
穿著白大褂,頭發半扎,笑起來的模樣?,很溫婉。很明顯的,氣?質上的轉變,那股學生氣?沒?了,多?了幾分女人味。不像鄰家妹妹了,像是鄰家姐姐。更有魅力的同時,也意味著,更吸引異性了。
就,有種但凡成年了的男人,都會?喜歡她的感?覺。
段淮岸很不爽。
懷念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不和你聊了,我不能離開值班室太久。”
段淮岸慢騰騰地起身:“我也回去了。”
“你不是來買東西的嗎?”懷念問。
“現在?不想買了。”段淮岸說,“累,回去睡覺。”
“回家,還是遲徑庭那兒?”
“回我自己住的房子。”段淮岸扯了扯嘴角,語氣?里帶了幾分自嘲,“什么家不家的,我獨居,就一普通房子。”
“……”
懷念發覺自己現在?沒?法和他好好對?話?,家和房子,有什么區別嗎?
起身往外走的時候,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懷念把桌上另一杯咖啡帶上。
段淮岸眉骨輕抬:“你還要給別人的男朋友,送咖啡?”
懷念說:“不是,他做手術去了,沒?時間喝。我帶回去,待會?兒渴了喝。”
“給我。”他朝她伸手。
“……”懷念困惑,“你不是要睡覺了?這一杯下?去,你還能睡得著嗎?”
“睡得著。”
他手一直伸在?空中,一副不把咖啡給他就誓不罷休的倔強姿態。
懷念不太喜歡喝美式,又苦又酸,于是就把手里的美式遞給了段淮岸。隨即又忍不住,再?度追問他:“我記得你不太喝咖啡的?”
“給遲徑庭。”
“……”
“他喜歡喝冰美式。”
“……”
“你等?會?兒。”
“……”
段淮岸折身進了咖啡店,透過透明玻璃,懷念看見他和店員在?溝通交流。
未多?時,他走了出來,手里多?了一只紙袋。隔著玻璃門,她看見店員往紙袋里放了兩包三明治和一杯飲品。
懷念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他還是不喜歡她手里有別人的東西。
懷念接過他手里的紙袋。
二人安安靜靜地,由咖啡館走去住院部。
進了電梯后,段淮岸按了八樓,他偏頭問懷念:“幾樓?”
懷念說:“十二樓。”
然后他按了“12”。
電梯緩慢上行,段淮岸問她:“幾點下?班?”
“明早八點,”懷念盯著電梯里逐漸變大的數字,問他,“你什么時候到醫院的?”
“下?班后過來的。”段淮岸說。
懷念想起遲徑庭說,他在?醫院待了一天。
遲徑庭真的挺會?夸大其?詞的。
電梯到八樓了。
段淮岸出了電梯,轉過身,面朝著她。
雙目驀然相?對?。
“我很想你。”他靜靜地凝視她,幽暗的眸里浮著淺淺的笑,“我沒?有想過我們會?在?什么地方見面,但這是我見到你的時候,想對?你說的話?。”
“是開場白。”
“也是我的真心話?。”
說話?間,電梯門緩緩合上。
恰好他說完,電梯門徹底緊閉。
懷念慢了半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電梯在?上行,她的心也在?不斷地上浮,像是浮在?云海里-
段淮岸回到了遲徑庭的病房。
遲徑庭見他給自己帶了杯飲品回來,喜出望外,“真稀罕啊,有朝一日,居然能等?到你給我買喝的。讓我瞅瞅,你給我買啥好喝的了,就算是春.藥,我也會?喝下?去的。”遲徑庭接過來,仔細一看,翻了個白眼,“段淮岸你有病吧,凌晨一點給我買冰美式?”
“我好不容易在?醫院調稍微好了那么一點兒的作息,能在?兩點前睡了。”
“你倒好,直接給我買杯冰美式。”
“而?且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冰美式!”
他逼逼賴賴地罵了好一通,一轉身,看見段淮岸躺在?沙發上。
像是在?發呆,又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眉頭緊皺。
遲徑庭拿腳踢了踢他的小腿:“想什么呢?”
段淮岸說:“我看到了。”
遲徑庭以為是什么驚天大秘密,來了興致:“看到什么了?”
“煙,還有打火機。”
“……”遲徑庭又開始罵,“你自己兜里都有煙和打火機,這他媽有什么好說的?”
“懷念。”他說,“是懷念的口袋里。”
“啊?”
“她現在?抽煙了。”
遲徑庭驚呼:“牛逼,乖乖女都抽煙了,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說明上班會?使人憔悴,上班會?使人頹廢,上班會?使人變得不像人。”
“她很喜歡這份職業。”段淮岸喉結滾了滾,“是不是因?為我?”
遲徑庭從?未有過如此?自覺的閉嘴時刻,他扭頭看向段淮岸。
段淮岸仰頭的姿勢,變成了正襟危坐,認真發問:“是不是因?為我太久沒?回來,太久不和她見面,惹她不開心了?所以她才抽煙緩解情緒。”
聽到這話?,遲徑庭嘴角一抽,板著臉,很不耐煩:“你又開始了。”
“我不贊成你追她了,你一遇到她就不正常。”
“我要出院!”
“立刻!馬上!出院!”
第52章 52
52.
懷念回?到辦公室后, 滿腦子都是段淮岸的?那句。
——“我很想你。”
闃寂無人的?深夜,辦公室里只有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響。
懷念以往值夜班,都是在?辦公室里認真看文獻, 寫文章, 她是個很能靜得下心的?人。但今天不行, 今天每個字都飄進她視線里, 但她一個字都沒看清。
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來襲。
她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分開比分手,似乎更讓他們想念對方。
想著?想著?,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中途幾次醒來,是收到病床的?呼叫鈴。
隔天早上?八點, 上?白班的?差不多都來了,懷念才離開。她回?家休息, 睡了一個白天后, 她醒來看了會兒文獻,下午五點, 進廚房燒晚飯。
她廚藝一般,給自?己煮了碗面?,等水煮開的?時?間里, 她掏出手機。
除卻科室聊天群里的?消息,還有來自?許芙的?消息。
許芙:【明?天上?班嗎?】
懷念的?聊天背景就是值班安排表,她回?:【明?天24小時?值班,上?到后天早上?八點。周五和周六這兩天休息。】
許芙:【我很無聊。】
許芙:【我周五下班了過來找你?】
懷念想了想:【我一般睡到下午三點,你三點之后再過來?】
許芙:【行,你把你家地址發我。】
懷念:【好。】
許芙:【你在?家做飯給我吃嗎?】
懷念猶豫了下:【我叫外賣給你吃吧。】
許芙:【難以想象你獨居這么?久了, 廚藝還是稀巴爛。】
懷念有些難為情,給自?己找借口:【工作很忙, 而且我基本都是在?醫院吃。】
余光里,鍋里的?水已經燒開了,水汽蔓延。
懷念放下手機,往鍋里放了一包面?。
休息日短暫的?轉瞬即逝,懷念迎來24小時?的?值班。
早上?照常先?去VIP病房看遲徑庭。
只是遲徑庭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懷念內心有股不踏實?感:“怎么?了?”
“沒什么?。”遲徑庭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吸煙有害健康。”
“你不是吸煙的?嗎?”懷念隨口道,“你在?戒煙了嗎?”
“……”
遲徑庭表情一僵。
懷念正低頭看早上?護士給他檢查的?體溫數據,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見體溫數據正常,懷念說?:“你要?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我先?去查房了。”
遲徑庭:“你電話號碼多少?”
懷念說?:“微信電話就行,還是那個,我沒換。”
遲徑庭:“哦。”
等懷念走后,遲徑庭抓起手機,給段淮岸發消息。
因為大拇指骨折,打字不方便,遲徑庭都是發語音的?,聲?調懶洋洋的?,帶了幾分不正經的?吊兒郎當?:“她真抽煙嗎?我感覺不太像。”
“我都沒聞到煙味。”
“不然你和她親個嘴吧。”
“親嘴就能嘗出來了。”
“你覺得我這個建議怎么?樣?”
約莫過了兩分鐘,遲徑庭收到了段淮岸的?答復。
段淮岸說?:【管好你自?己,少摻和我的?事。】
遲徑庭冷笑了聲?:“如果你沒有這種想法,你會回?我一個簡單的?‘滾’。狗東西!你他媽的?就是被我猜中了所以才會給我打這么?多字!你思想太齷齪了,可怕得很,居然想和你前女友舌吻!”
遲徑庭越發鄙夷他:“你拿了愛的?號碼牌了嗎?知?道自?己排幾號嗎你?”
這回?。
段淮岸也發了語音消息過來。
他氣定神閑地:“我排第一。”
遲徑庭:“自?作多情。”-
很快到周五。
雖說?是24小時?值班,然而周五早上?八點,懷念還沒下班。
她得查完床,處理完醫囑,敲完病史。恰好有要?出院的?病人,她得給病人辦理出院,一通忙活下來,等到中午十一點半,她才下班。
懷念累得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她午飯都沒吃,回?家后洗了個澡,便倒頭入睡。
下午,被一通電話鈴聲?吵醒。
懷念有種自?己剛睡著?沒多久,就被叫醒的?感覺。嚴重的?睡眠不足。
她慢騰騰地翻了個身,拿起手機,按下接聽。
手機那頭,響起許芙很有活力?的?聲?音:“我到你家樓下了!”
懷念慢半拍地嗯了聲?,然后,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到玄關處。
玄關處有可視屏幕,能夠看見單元樓大門的人。許芙左右手都提著?一大袋東西,耳蝸里嵌著藍牙耳機,和懷念對話。
“砰——”的一聲,單元樓大門?打開。
“我上?來了。”許芙笑,“你聲音怎么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因為我剛剛在睡覺。”
“都五點半了。你不是說?,你一般下午三點醒嗎?”
懷念住的?樓層不高,對話間,許芙已經到她家門?外。
懷念早已打開大門?,見到許芙,她把電話掛斷。隨即接過許芙手里的?購物袋,語氣溫吞地解釋著?:“24小時?值班制就這樣,說?是24小時?,至少也要?28小時?才能下班。”
“好辛苦。”許芙還是頭一回?來她家,新奇地到處張望,“你這沙發——”
“嗯?”
“好像和我家的?沙發一樣。”許芙感慨,“現在?仿制品都仿得這么?真了嗎?我那個沙發近十萬哎,坐起來和你的?質感差不多。”
懷念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許芙:“真的?假的??”
許芙煞有介事道:“一模一樣。”
她掃蕩了下四?周,評價道:“你這房子裝修挺好的?,房東品味不錯。”
“是挺好的?,我當?初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套房的?。”懷念雙腿盤坐在?沙發上?,她喝了小半杯水,緩解喉嚨的?干啞后,說?,“可是沒想到房租漲得這么?快。”
“你們醫院不是有宿舍嗎?怎么?不住宿舍?”
“沒有單人間。”懷念說?,“我問過了,雙人間也沒了,剩下的?都是三人間四?人間。”
許芙:“那還是算了吧,都這個年紀了,萬一談個戀愛,男朋友都不好帶來過夜。”
懷念沒想到她考量的?點是這個。
轉念一想,她是許芙。
許芙考慮這個,理所應當?。
懷念視線偏轉,落在?許芙帶過來的?購物袋上?。
她問:“你帶了什么?東西過來?”
“晚飯。”許芙說?,“我四?點就下班了,想著?沒事兒干,就去買了晚飯。”
“四?點下班?”懷念嘆氣,“我只在?凌晨四?點下班過。”
“誰讓你是骨科的?未來呢?”許芙拍拍懷念的?肩,“趙峰多少年沒帶學生,你算得上?是他關門?弟子。當?年你還問我出國留學的?事兒,你當?時?要?真出國留學,肯定沒現在?混得好。”
趙峰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大佬,眼光刁鉆,要?求嚴苛,近十年來只帶過懷念一個學生。
他對懷念給予厚望,手頭上?的?資源都傾斜給她。也因此,業內人士很看好懷念,將懷念當?做趙峰的?接班人。
談及此事,懷念神色淡淡,輕描淡寫道:“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而且我不沒出國嗎?”
她并不想多談,彎腰,拆開許芙帶過來的?晚飯。
“我餓了,先?吃晚飯吧。”
……
吃過晚飯,許芙沒走,嚷嚷著?要?在?懷念這里過夜。
“自?從不談戀愛,你知?道我每天過得多無聊嗎?”許芙叫苦不迭,“那叫一個——清!湯!寡!水!”
懷念哭笑不得。
許芙躺在?懷念的?床上?,滾來滾去:“你這床墊好舒服。”
懷念心不在?焉:“有嗎?”
許芙:“嗯,你這房東到哪兒淘來的?這么?多便宜又好用的?東西?”
懷念無奈:“所以我挺不想搬走的?。”
許芙趴在?床上?,看著?坐在?電腦前的?懷念,她雖在?私立醫院上?班,然而因為要?經常挖公立醫院醫生的?墻角,對醫生的?薪資了解得一清二楚。骨科醫生在?各科室里,算得上?數一數二賺錢的?。
她不解:“三千的?房租,對你而言不是什么?大開支。”
懷念實?話實?說?:“我想買套房。”
許芙哇哦了聲?:“你爸媽不會給你出點兒首付嗎?”
懷念垂下眼,語氣無起伏:“我想自?己買。”
許芙:“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不對,崇拜你。”
聽到這話,懷念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她說?:“你玩你的?吧,我這篇論文要?收尾了。”
許芙更崇拜她了,忍不住調戲她:“如果躺在?你床上?的?是你男朋友,你也可以心無旁騖地寫論文,不會回?頭看裸.男嗎?”
“……”懷念轉頭,面?無表情地看向許芙,一本正經地糾正她,“你沒有裸。”
許芙笑得不行,怡怡然道:“那我裸了,你就回?頭看我了?”
懷念收回?眼,權當?沒聽見她的?話,接著?敲鍵盤。
見狀,許芙消停了會兒,去她的?衣柜里拿睡衣。
安靜沒有一分鐘。
許芙怪聲?怪氣地尖叫:“懷念念!我送你的?這條性感睡裙你居然還留著?!這條睡裙不是讓你穿的?,是讓你男朋友撕的?啊!”
懷念深吸一口氣。
這論文是寫不下去了。
“我以為,你送我這條睡裙,”她壓著?情緒,面?不改色地說?,“是讓我欣賞我前凸后翹的?身材的?。”
“……”-
許芙在?懷念這里待到周六下午。
懷念今晚有夜班,因此,許芙離開的?時?候,懷念和她一起下樓。
二人說?說?笑笑,忽地,路邊停著?的?一輛車按了兩下喇叭。
許芙十分嫌棄:“平白無故按喇叭,這種就是素質很差的?油膩猥瑣男。”
然而車門?打開,車主的?身形輪廓逐漸顯行。
先?是頎長的?一雙腿,穿著?黑色西裝褲,繼而是同色系的?襯衫,黑色皮帶系在?腰間。單看身材,是非常完美的?模特身材。
隨著?他徹底由車上?下來。
下一刻,正臉展露在?二人面?前。
許芙無比震驚,聲?量不自?覺抬高:“段淮岸?”
她旋即看向懷念,話里話外滿是興奮:“他什么?時?候回?國的??你倆是不是舊情復燃了?要?不你委屈委屈吃點回?頭草,他這身材,這臉,這腰,看著?就是一晚能干七次的?。”
懷念聽著?許芙的?描述,腦袋跟充了血似的?。
她扯了下許芙的?手,壓低聲?音:“還在?外面?,你正經點。”
被懷念提醒,許芙稍稍收斂了點兒,她擺出一副端莊優雅的?姿態,和段淮岸打招呼:“嗨,還記得我嗎?”
畢竟時?隔多年,不記得也正常,許芙好心提醒:“我送過懷念一條睡裙,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段淮岸記得與否,懷念不知?道。但懷念還記得。
她身體僵硬,耳根紅成一片,有種束手無措的?驚慌感。
然而令她無比絕望的?是,段淮岸說?:“許芙,對嗎?”
“看來你記性挺好的?。”許芙話鋒一轉,態度急轉直下,又冷又拽地說?,“我看你挺有錢的?,怎么?,和我家懷念談戀愛的?時?候,不舍得給她買睡裙嗎?”
她仰著?下巴,眼神輕慢地打量著?段淮岸,最后,低嘖了聲?,吐槽道:“摳門?男,怪不得是我家懷念的?前男友,不是現男友。”
第53章 53
53.
場面失控, 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懷念的腦子卡殼,完全不知道如何將?局面扭轉至和?諧安穩。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段淮岸的神?色。
周圍光線明亮, 段淮岸以往額發都是自然低垂, 今天頭發抓成露額頭的背頭, 顯得五官更立體, 精致感與鋒芒感并?駕齊驅。
眼眸漆黑,曳出冷冽的慵懶感。
他眼尾挑著散漫的弧線,清冷聲線浸在料峭春風里, 多了幾分寡冷意味。
“摳門男?”
他重復了一遍。
許芙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嗎?我可?看了懷念的衣柜,吊帶睡裙只有一條, 還是我給她買的那條。”
懷念眉心一跳,她覺得自己再不出面, 這個?局勢絕對不是往段淮岸那邊倒, 也不是往許芙那邊倒。他倆劍拔弩張,最后慘的是她。
“我上班要遲到了。”懷念決定將?他倆分開, 她管不住許芙,于是只能拉段淮岸走,正好他的車就在邊上, 懷念強硬地把段淮岸推上駕駛座。
把段淮岸送上車后,懷念追悔莫及地面對許芙:“我回去就把那條睡裙,扔進垃圾桶里。”
“那條睡裙挺貴的,”許芙語調閑閑的,也欠欠的,她故意抬高?聲音, 目的就是讓車里的段淮岸聽到,“兩千多塊呢, 都趕上你一個?月的房租了。”
懷念頓了下:“兩千多?”
許芙笑:“對啊。”
懷念認真道:“我把錢轉你。”
許芙翻了個?白眼:“我要你的錢干什么?本來就是送你的禮物。”到這里,許芙的聲音還是正常的音量,下一句,便抬高?了音量,“有的男的啊,看上去光鮮亮麗,背地里卻小氣得要死?,你可?要擦亮眼,別?被男色蠱惑了心智,知不知道?”
莫名地,段淮岸在許芙的心里成為了懷念的摳門前任。
懷念還是忍不住,替段淮岸說?話:“我倆談戀愛的時候,他對我挺好的,也很大?方。”
“我罵他不是為了聽你維護他。”許芙恨鐵不成鋼地瞪懷念。
“……”懷念有些懵,“那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讓他多給你花錢。”許芙憧憬道,“最好明天送你一輛車,后天送你一套房,大?后天把你的醫院都給收購了,讓你當院長。”
“……”
懷念跟不上許芙的思路,她依樣畫葫蘆地將?許芙推回她的車里。
送走許芙之后,懷念并?沒有完全放松,畢竟車里還有個?被冠以“摳門男”名號的段淮岸,等待她面對。
懷念硬著頭皮,坐上了段淮岸的車。
出乎她意料,段淮岸很仁慈,沒有聊剛才的事,他神?態如常,問她:“回醫院?”
“嗯。”懷念點頭后,又察覺到不對,“你怎么知道我要回醫院?”
“我看了你值班表。”段淮岸說?。
“你哪兒看的?”
段淮岸轉著方向盤,側臉線條凌厲,只吐了三個?字出來:“遲徑庭。”
作?為VIP病房的病人,遲徑庭要主治醫生的值班表,似乎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懷念收回視線,簡單地嗯了聲當做回應。
她住的小區離醫院很近,走路只需要五分鐘,然而開車彎彎繞繞,等了兩個?紅燈,時間遠超過五分鐘。
沉默的空檔里,段淮岸忽地冒出了句:“你房租不是一千五一個?月嗎?怎么變成兩千了?”
“什么?”
“房租。你朋友說?,和?睡裙差不多價格?”
懷念并?沒有反問段淮岸,是怎么知道她原先的房租的。
因為當初,這套房子,是段淮岸陪她簽下租房合同的。
第一次去看房,是段淮岸送她手表那天。
她很難抽出時間看房,那天收下他送她的實習禮物后,見他將?車開出醫院,連忙說?:“我不回學校,我要先去邊上的小區看套房子。”
“哪個?小區?”
懷念報了小區的名字。
“幾棟?”
懷念訥訥道,“我朋友說?,會?有很多房東在樓下貼租房信息的。我打算過去,碰碰運氣。”
她很少找這種沒有準備的仗,屬實是學校和?醫院的事兒太多了,她壓根抽不出時間在租房軟件里找房源。
加之景悅提醒過她,實地看房比較靠譜,租房軟件里的照片,好多都是網圖。
段淮岸瞥了她一眼:“我送你過去。”
懷念沉默了一會?兒:“謝謝。”
段淮岸嘴角扯起抹毫無溫度的笑。
等到了小區。
段淮岸把車停在小區路邊畫白線的停車區域,察覺到他將?車熄火的動作?,懷念意識到什么,有些局促:“你不用陪我去看房的,我自己可?以。”
段淮岸:“你確定?”
懷念看向段淮岸,“看房又不是特別麻煩的事兒。”
“行,”段淮岸應得很干脆,“那你走吧。”
懷念道了聲謝后,便解開安全帶下車。
她像只無頭蒼蠅在小區里亂逛。
醫院附近都是老式小區,沒有圍墻,安保幾乎為零。小區由一棟棟排屋組成,樓層不高?,共五樓。一樓大?多租售做商用店鋪,五樓是房東自主,二樓到四樓出租。
她接連找了好幾套房子,沒一套滿意的。
房東見她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的心理?價位擺在這兒,說?實話,在我們這個?小區,你這個?價格,只能租到這樣的房子。你換個?別?的房東也一樣。”
“我再考慮考慮。”懷念說?。
她頹廢地低著頭,在小區里走著。
她不是沒有看到房東神?情里的輕蔑,也聽到房東的言外之意。
——沒錢就別?挑。
懷念神?色安靜又平和?,她想,幸好自己沒有出國?留學。
在國?外租房,肯定比她現在要難很多。她成績是很好,英語的卷面分很高?,可?是口語很一般。她聽過段淮岸說?英語,有種在聽外國?人說?話的感覺。
成績,她能趕上他,也能努力地和?他考上同一所學校。
可?是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永遠只能仰望他。
懷念往前走了沒幾步,忽地,視線里多了一個?人,攔住她的去路。
她抬頭,“你……沒走嗎?”
“沒走。”段淮岸看她這副模樣就猜到了,“沒找到喜歡的房子。”
懷念低下頭。
他說?:“先吃晚飯,吃完晚飯,再找。”
低垂的視野里,她孤零零的影子邊,多了個?熟悉的身影,陪著她。
懷念拒絕的話語就這樣被咽回嗓子里,她說?:“我請你吃飯吧。”
“那不吃了。”
“?”
段淮岸輕嘖了聲:“我這輩子都不會?吃軟飯。”
“……”
附近都是吃飯的餐廳,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韓國?料理?。
二人隨便進了一家,最后,迫于段淮岸“你要是敢付錢我就從你們醫院頂樓跳下去”的眼神?,懷念掏手機付錢的動作?停住。還是段淮岸付的錢。
租房一事不能急于求成,隔天,懷念下班后照舊想去附近小區碰碰運氣。
剛出醫院大?門,她腳步一頓。
段淮岸掐滅手里的煙,“找房去。”
遲疑半晌,懷念還是跟上他。
這次段淮岸沒開車,全程陪在懷念身邊。很神?奇的是,懷念跟著房東上樓看房,這間房間意外的很合她的眼緣,不管是裝修風格,還是房間格局。空氣里也沒有任何怪味,干凈,整潔,溫馨又舒適。
最關鍵的是,房租和?懷念的心理?價位差不多。
房東說?:“姑娘,你要是喜歡,三天內給我個?答復。過了這三天,有別?人看上這房,我就租給她了。而且我敢肯定,不超過一個?禮拜,我這房就能租出去。”
懷念說?:“我現在就能簽合同。”
一旁的段淮岸笑了聲。
房東去打印合同的間隙,懷念問他:“你剛剛,笑什么?”
“房租,不講價?”段淮岸挑眉,“也不問他水電費怎么算?”
懷念登時語塞,她的社會?經驗淺薄,壓根沒想過那么多,“那……我待會?兒問問他?”
“都要簽合同了,有什么好問的。”段淮岸說?,“既然喜歡這套房,就簽吧。你記住,樓下出門左轉,往前走兩百米,馬路對面就是派出所。有什么事兒,就去派出所,知道沒?”
懷念沒想到他對這里了解得這么清楚,她看了他一眼,停了好幾秒。
她說?:“知道。”
沒一會?兒,房東帶著合同過來。
懷念簽合同的時候,段淮岸就在她邊上站著。
房東戲謔道:“你們小情侶鬧別?扭呢?”
因為租房的時候,懷念說?過,這房子是她一個?人住。
想來是因為這樣,房東看到他倆一男一女,以為是小情侶吵架,她一氣之下搬出來住。
懷念勉強地擠了個?笑:“我倆不是情侶。”
說?完,余光里,段淮岸的表情不太好看。
懷念裝作?視而不見,將?合同和?房東遞來的鑰匙一同放進包里,然后,離開出租屋。
下了樓,段淮岸的語氣毫不客氣:“狼心狗肺。”
懷念沒聽懂:“……我嗎?”
“我陪你找房,你呢?你是怎么報答我的?”段淮岸偏頭,撞進她的眼里,目光幽 ? 深,一字一句地說?,“知道我最討厭聽什么話,偏要說?那些話。”
“非要把我的心傷的,千、瘡、百、孔,你才開心?”
“……”-
其實這些年,懷念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充實到,很少去回憶往事。
但是一遇到段淮岸,大?腦深處像是有個?被遺忘的地方,那個?地方甚囂塵上,拉拽著懷念回到過去。
而她后知后覺發現,和?段淮岸有關的事,她都記得非常清晰。
但段淮岸也記得很清晰。
居然連房租價格都記得。
想著畢竟當初是他陪著自己租的房子,如果不回答他,估摸著他又要倒打一耙,說?自己狼心狗肺。
于是,懷念將?房租每年都漲價的事情告訴了他,以及房東說?的下一年每月房租漲到三千這事,也只字不漏地說?了。
“漲價?”段淮岸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笑了出來,只是話語神?態里有股明顯的輕蔑與嘲弄,仿佛在說?——“他怎么敢的?”
或許是因為他氣場冷傲,所以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看輕的不屑。
懷念說?:“不過離合同到期還有好幾個?月,還有充足的時間給我找新房子。”
談話間,車子已經駛入醫院的停車場。
二人先后解開安全帶下車。
下車后,懷念說?:“我去買杯喝的。”
段淮岸淡聲:“我也要去買杯喝的。”
沉默兩秒,懷念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他以前都不喝奶茶咖啡的,只喝白開水。去外面的奶茶店,也都是給她買喝的。或許是分開之后,他口味變了。
還是那家咖啡館,懷念點了杯飲品,她偏頭,問段淮岸:“你喝什么?”
“熱美式。”段淮岸掏出手機,掃碼付錢,漫不經心道,“我記錯了,遲徑庭不愛喝冰美式,他愛喝熱美式。”
聽到這話,懷念剛才的疑惑清除了,他口味沒變。
他說?來買杯喝的,是給遲徑庭買的,不是給他自己買的。
兩分鐘左右,店員將?打包好的飲品遞了過來,兩只紙袋分開裝。
懷念接了一只,段淮岸接了一只。
買好后,他們走向住院部。
進了電梯。懷念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低頭查閱消息,沒有多余的手按按鈕,余光捕捉到段淮岸正在按電梯的按鈕,她溫聲道,“你幫我按一下,12樓。”
是許芙發來的消息。
許芙:【你倆什么時候又搞上了?】
懷念頭大?:【沒有搞。】
許芙:【你不是要去醫院嗎,怎么就坐上他車走了?懷念醫生,你能不能認真對待工作?,不要為了男色而翹班?】
懷念:【我已經到醫院上班了,沒有翹班!】
害怕許芙的腦洞大?開,再有什么離譜的發言,懷念解釋說?明:【段淮岸的朋友住院了,恰好是我負責,所以他來醫院看他朋友。】
消息發出去,電梯到達樓層,發出“叮”響。
懷念抽空看了眼樓層,發現已經到了12樓,她下意識提步往外走。
走了沒幾步,身后緊跟著腳步聲。
懷念的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移至身后從電梯里出來的段淮岸,她有些懵:“你不是去八樓看遲徑庭嗎?”
“哦,我忘了。”段淮岸神?情里沒有半分異樣,語調閑閑地說?,“我沒記錯的話,你辦公?室就在12樓,對吧?我正好去你辦公?室坐坐。”
“……”懷念不理?解,“辦公?室有什么好坐的?”
“非要我說?得更直白點兒?”
“嗯?”
段淮岸眉梢微微一挑,略微彎腰,與她的視線齊平,而后,慢條斯理?地說?:“先來后到。整個?科室的人都知道許如清在追你,你不覺得有必要讓你的同事們知道,我才是你的——”
他刻意停頓,聲音里帶著未散的笑,尾音拖長,將?最后五個?字說?完。
“一號追求者。”
第54章 54
54.
頃刻間, 二人?的?距離拉近。
男人?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籠罩住她。
有光擦在他鋒利冷冽的?眼里,他眼尾微微耷拉, 眼里含清淡又慵懶的?笑。有幾分柔和, 也有幾分謙遜, 比起強硬的?壓迫感, 溫柔之下藏著的?侵略感是難以察覺又難以抗拒的?。
懷念的?視線最后落點是他的?唇上。
薄薄的?唇,唇色很淡,觸感……很軟, 極易令人?動情的?唇。
她的?唇莫名發?燙,心臟跳得很快。
“辦公室晚上沒什么人?。”懷念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語氣平靜,她指了指段淮岸手里的?熱美式, “而且, 你?不是要去看遲徑庭嗎?”
“沒人?也行。”段淮岸說,“我過?去坐坐。”
“……”懷念抬睫看他, “但我換上衣服,就要先去看遲徑庭的?情況。”
她去辦公室,就是為了換上工作?時穿的?白大褂。除此以外, 也沒別的?事了。
段淮岸順勢道:“我陪你?。”
懷念還?想說什么。
又聽到他說:“天?黑了,我怕你?出事。”
“……”
我在醫院!能出!什么事!
懷念忍著吐槽的?沖動,抿了抿唇,說:“那走吧。”
已經快到晚上八點,住院部走廊里沒什么人?,護士站也只有一位護士坐在電腦前, “煩死了,這什么破系統又卡了。”
懷念和段淮岸經過?時, 對方?也忙著和電腦做斗爭,無暇分出眼神過?來。
值夜班往往會安排三?位醫生,但不意味著三?位醫生都會在辦公室。懷念打開辦公室門,里面空無一人?。
醫生辦公室和上班族的?辦公室也差不多,一張桌子,一臺電腦。
懷念的?白大褂掛在椅背上,已經是三?月底,氣溫漸暖,她只穿了一件針織衫。白大褂直接套上身。
“好了,走吧。”
懷念一轉身,看到段淮岸停在辦公室的?介紹欄里。
介紹欄里有科室所?有成員的?照片、職稱和名字。
段淮岸若有似無道:“就你?一個女醫生。”
“每次培訓開會的?時候,都會有人?問我,你?為什么會選骨科。”懷念淡笑,“因為骨科手術特別耗費體力,別說醫生了,就連護士,我們科室也會盡可能地選擇男護士。”
“倒也不是性別歧視,因為這份工作?真的?很累。有一次,醫院收了個兩百斤重?的?病人?,我得抬著他的?腿做五個小?時的?手術。”懷念還?是很輕松的?笑,“那臺手術下來,我是真的?很累,但也是真的?很有成就感。”
段淮岸看著她,聽她接著說:“而且我雖然是在骨科,但我導師是關節鏡手術的?專家,我也是研究這方?面的?。關節鏡手術……沒有特別耗費體力。要真說耗費體力,沒一臺手術是不耗費體力的?。”
段淮岸斂著眸,臉上表情沒太多變化,很冷淡,也很平靜,像是無風無雨的?深海海面。
他們邊說邊去往電梯間,搭乘電梯到八樓。
遲徑庭在病房里百無聊賴,見?到有人?推門進來,他歪著腦袋看來人?是誰。
見?是段淮岸,他驚了一下。
看見?他身邊的?懷念后,那份震驚蕩然無存。
但遲徑庭還?是很感動:“你?對我真好,隔三?差五地就來看我。在國外待了這么久,你?也算是知道什么叫兄弟情了,兄弟住院會來看兄弟一眼,而不是像那個天?殺的?陳疆冊,到現在就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他媽的?那通電話,他就和我說了一句話——‘我把你?最貴的?那瓶酒給開了’——他真的?不是個東西!”
懷念過?來查看遲徑庭的?恢復情況,等遲徑庭吐槽完,懷念忍不住插了一嘴:“其實?你?可以出院養病的?。”
“我可以嗎?”遲徑庭問這話時,沒有看向他的?主治醫生,而是看向段淮岸。
那眼神很直白——你?追到手了嗎?追到手了我就出院。
對上段淮岸面無表情的?臉,遲徑庭得到了答復——沒追到手。
遲徑庭很鄙視他,但又很具有奉獻精神。
他回答懷念,煞有介事道:“我心情不好,想在醫院多住幾天?。”
VIP病房的?病人?,這種情況,不屬于浪費醫療資源,醫院巴不得多點兒他這樣?的?病人?。
像是想到什么,遲徑庭臉轉向段淮岸:“我白天?的?時候接到你?媽的?電話了,她問我,你?什么時候回家?不是,你?回國到現在,還?沒回過?家嗎?”
懷念有些驚訝,下意識看向段淮岸。
段淮岸被遲徑庭提醒后,也提醒遲徑庭,“我昨天?應酬遇到你?爸了,他說你下個月要和你未婚妻見?面?”
“我操。”遲徑庭恍然,“我都忘了這件事。”
“……”
“你未婚妻?”懷念更驚訝了,“這么多年沒見?,你?都訂婚了啊。”
“我五歲就有未婚妻了,”遲徑庭吊兒郎當地說,邊說邊四處找手機,“不行,我得讓理發師過來給我理個頭。我這頭發?太長了,或者我明天?出去一趟吧?醫院待著太無聊,哎段淮岸,你明天陪我去剪頭發。”
段淮岸:“沒空。”
遲徑庭:“明天周日,你?又不上班。”
段淮岸說:“我回家。”
遲徑庭嚷嚷:“那你?現在陪我去剪頭發?。”
段淮岸看向懷念:“他能出醫院?”
冷不防被點名,懷念默了默:“主治醫生同意的?話,他是可以出院一會兒的?。”
聞言,遲徑庭說:“那行吧,那現在就去剪頭發?。”
懷念看了眼段淮岸:“那,你?們路上小?心。”
段淮岸朝她輕抬下巴:“你?回去上班吧。”
懷念點頭,而后,先行離開了病房。
遲徑庭臨時出院,雖說只出去幾個小?時,但無法容忍自己帥氣的?身材藏在憔悴的?病號服里。等懷念走后,他下床換衣服。
換好衣服,余光瞥見?茶幾處放了個裝飲品的?紙袋,他湊近看了眼,驚奇地發?現他的?好哥們居然又很體貼地給他帶了喝的?。
“希望這次不是冰美式。”遲徑庭心有余悸,拿出喝的?后,他兩眼一黑,暴怒,“你?他媽是不是有病,這世界上比冰美式還?難喝的?東西,就是熱美式!”
“你?不喝熱的??”段淮岸低頭看手機,他的?關心很敷衍,“那下次給你?帶冰的?。”
“你?他媽聽我說話了嗎?”見?他專注地盯著手機,遲徑庭無語,“手機里是有美女?你?眼睛都掉進手機里了!我要告訴懷念你?背著她偷偷看擦邊女!”
話畢,遲徑庭探頭探腦,企圖尋找段淮岸出軌的?證據,然而段淮岸直接鎖屏。
“有病?”段淮岸語氣不耐,說“再瞎扯不帶你?剪頭了。”
“不是,你?剛看什么呢?我好像看到了連衣裙?”遲徑庭嘴角抽了抽,惶恐不安道,“你?什么時候有女裝癖了?”
“……”段淮岸本就寡冷的?臉,黑得可怖,“正好在醫院,你?明天?去看看腦子。”-
隔天?上午,段淮岸回家吃午飯。
回國前,程松月便隆重?地表示要來機場接他。好在段屹行攔住了她。
回國后,程松月也是隔三?差五的?一個電話,起初還?是溫柔的?——“兒子,你?什么時候回家啊?你?都一年沒回家了,媽也一年沒見?你?了好想你?。”后來演變成——“不是誰跟你?似的?成天?不著家?你?是不是忘了你?有個貌美如?花的?媽和家財萬貫的?爸?”
最后怒火中燒,成為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談戀愛了和女朋友同居呢。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好多年前就被甩了,真的?抱歉呢。”
“……”
段淮岸沒聽出他媽話里哪怕一丁點兒的?歉意。
回家的?路上,段淮岸再度接到程松月的?電話:“你?今天?真的?回家,對吧?”
段淮岸:“嗯。”
程松月:“那我下廚,給你?做頓好吃的?。”
聞言,段淮岸把著方?向盤的?手,欲左轉掉頭。
好在手機那端傳來段屹行的?聲音:“你?下廚的?話,你?兒子可能這輩子都不回家了。”
程松月沉默了幾秒,很沒底氣地說:“我廚藝也沒有那么差吧?”
段屹行沒有回答她,或許是回答了,只是沒讓段淮岸聽到。緊接著,段屹行的?聲音清晰傳至手機這端,“還?有多久到?”
段淮岸踩著油門,預估了下時間,“半小?時。”
隔著家門有一段距離,他看見?了門口的?段屹行。
段屹行也發?現了他的?車,側身朝向他。
段淮岸將車停在段屹行面前,下了車,“爸。”
段屹行上下打量著他,隨后笑:“怎么一年過?去,沒什么變化?”
“能有什么變化?”段淮岸淡聲,“媽呢?”
“在化妝,說是要以最美的?狀態迎接你?。”
“……”
兩人?又隨意地聊了會兒,段淮岸才說:“爸,您說吧,找我有什么事兒?”
倘若沒什么重?要的?事,段屹行絕對不會避開程松月,在門口等段淮岸。
段屹行也長驅直入,問他:“回國這么久了,見?過?她了沒?”
語氣里的?“ta”沒有點名道姓,也模糊不清,但段淮岸知道,段屹行問的?她,是懷念。段淮岸嗯了聲,頓了幾秒,又忍不住強調:“見?了好幾次。”
那句“還?喜歡嗎”已經到嘴邊了,見?到他這幅模樣?,段屹行止住了。
答案顯而易見?。
段屹行換了個問題:“什么時候和好?”
段淮岸突然沉默了。
場面似是僵持住。
過?了不知多久,段屹行聽見?段淮岸說:“有次,我和她分手沒多久,媽不是說要給我介紹對象嗎?后來,媽說不動我,于是找她媽聊天?。然后,聊著聊著,我就聽到媽說,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問她媽,想要個什么樣?的?女婿。”
是真親媽,把懷念往外推。
段淮岸當時差點兒沒忍住,想去兩位媽面前喊一聲:“她喜歡的?是我這款。”
好在他忍住了。
“嗯?”
“她媽具體的?回答,我不記得了,但我聽清了一個詞,”說到這,段淮岸挑眸看了眼段屹行,他語氣很冷靜,轉述著那個詞,“——門當戶對。”
聞言,段屹行神情里沒有一絲意外,“淮岸,我不覺得她媽媽有說錯。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家庭,連交朋友你?都會選擇和你?差不多家境的?,更何況是選擇結婚伴侶?”
“我當時聽到,也沒多生氣,我就是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沒有考慮那么多。”
四周沒有遮擋物,段淮岸整個人?被陽光籠罩,但他的?膚色沒有任何暖意,是毫無血色的?病態的?白。莫名有種憔悴的?落魄感。
“我以前覺得,只要我喜歡就好,我也認為,我可以有很多種手段把她留在我身邊。”
可是隨著貪欲的?日益膨脹,他想要的?逐漸變多。
一開始,他只想要她的?喜歡。
有了喜歡,他又想要她的?愛。
被愛之后。
他想和她有以后。
一天?不夠。
一個月不夠。
一年也好短。
他想一輩子都和她在一起。
“后來我才意識到,您和我說的?——要謀劃更多。”段淮岸說,“我以前總想著拿她媽威脅她,沒有想過?,要是她媽真知道她和我談戀愛,會有什么反應?”
“辭職走人?,讓她和我分手,老死不相往來。”如?果當初不分手,被懷艷君知道他倆的?事,估計就是這個結局。
看著以往桀驁不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兒子,居然開始瞻前顧后地思考事情,段屹行神色里有幾分贊許。
但是人?的?成熟并不能看他看待事物的?角度,還?要看他解決事情的?方?式。
段屹行不急不緩地問他:“所?以你?現在,有什么想法?”
“和您以前說的?一樣?。”段淮岸說,“走一步之前,要想十步。我想和她談戀愛、想和她結婚,那我就得搞定所?有的?阻礙。不然,一切都是無稽之談。”
段屹行對他投以贊賞目光,他拍了拍段淮岸的?肩,感慨:“不錯,比以前成熟了。”
幾乎是他倆剛聊完,二樓傳來程松月的?聲音:“哇,我的?兒子回家了!”
“兒子,一年不見?,你?發?現沒,你?媽又變漂亮了!”
迫于他爸的?壓力,段淮岸勉強地吐了個字出來:“嗯。”
……
吃完午飯,段淮岸沒有任何停留,拿著車鑰匙走了。
程松月并沒有對他的?短暫停留表示不滿,因為吃飯的?時候,程松月就接了好幾個電話,都來自她小?姐妹,叫她出門逛街參加party。
段淮岸離開段家后,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去一家商場。
根據網上的?指示,段淮岸準確地找到女裝店。
嚴謹來說,是一家內衣品牌店。
該品牌發?源于英國倫敦,在國內僅有一家實?體店鋪,恰好在南城。
段淮岸進店后,按照記憶里的?尺碼,買適合懷念的?睡裙。
他進店和買單離開,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鐘。
出來的?時候,兩只手上掛滿了購物袋-
與此同時,懷念剛下班。
夜班本來是早上八點下班的?,然而早上六點多,救護車送來五個病人?,懷念迫不得已,由白大褂換為綠色的?手術服,進了手術室。
做完手術出來,又得處理兩位病人?出院,一通忙活完,已經是下午兩點。
懷念回到家,打開衣柜準備拿睡衣的?時候,看到衣柜里掛著的?唯一一條睡裙。
就是許芙送的?那條。
她沒穿過?,這么多年沒扔掉,主要是覺得這裙子摸著手感很好,應該挺貴的?。所?以一直以來沒舍得扔。
只是她沒想到,這條睡裙能這么貴,比她一個月的?房租還?貴。
懷念伸手,掠過?那條睡裙,拿了自己常穿的?,長袖長褲的?睡衣。
然后,她關上衣柜門,將那條性感暴露的?蕾絲睡裙,關進柜子里,鎖在黑暗里。
洗完澡,她上床睡覺。
以防醫院有事找她,手機沒開靜音。
好在她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寧,手機也沒有任何動靜。
醒來已經快晚上十點。
懷念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才不情不愿地起床。
她抓抓頭發?,刷了個牙,打算去樓下面館吃一碗面。
懷念住的?地方?靠小?區中央,小?吃攤和餐館都在小?區外圍,她走了會兒,由安靜走進熙攘里,路過?燒烤攤的?時候,買了兩串牛肉串。她邊吃牛肉串邊走進常去的?面館,點了碗千張肉絲砂鍋面。
她吃東西的?速度很慢,即便在快節奏的?醫院里工作?,忙的?只能從夾縫里抽出時間吃飯,但她還?是慢吞吞的?。
吃完面,她又去邊上的?超市晃悠了會兒,買了點兒吃的?,才慢悠悠地走回家。
快到單元樓下的?時候,她看到一個模糊卻?熟悉的?人?影,但是不敢認,總覺得這么晚了,他不會出現在這里。
再往前走了幾步,對方?也走向她。
這回,懷念看清了:“段淮岸,你?怎么在這里?”
她連忙掏手機,發?現手機里,沒有他發?來的?消息,“你?過?來,怎么不給我發?消息?”
“怕你?在睡覺。”段淮岸說。
“……”懷念眨了下眼,“所?以你?一直在這里干等著?”
“嗯。”
“那你?要是沒在這里等到我呢?”
段淮岸勾唇笑了出來,笑聲淺淺的?,因為離得近,氣息好像都撲在她臉上。
“我剛到,正準備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看到你?了。”
“哦。”懷念默了兩秒,覺得二人?這么干巴巴地站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兒,她問,“你?要不要上樓坐坐?”
話音落下,段淮岸眉骨輕抬,眼神意味不明,他清了清嗓,一派正直保守的?架勢,說:“懷念,你?搞清楚,我現在是在追你?。”
懷念抬眸,有些懵:“啊?”
“我就只想追你?,沒想和你?表白,更不想你?答應我。”
“……”懷念更茫然了。
“所?以,”段淮岸的?眼神暗了幾分,喉結滾動,吐字清晰,“你?休想——”
“把我騙去你?家。”
“然后,脫掉我的?衣服。”
“占有我年輕健壯的?完美肉.體。”
“……”
第55章 55
55.
懷念沒有打斷他段淮岸, 同?樣地?,段淮岸也沒有給懷念打斷他的?機會。
二?人距離離得極近,段淮岸的?存在感尤為強烈。
身高差所致, 懷念的?視線停留在他一翕一動?的?唇邊, 隨著他越來越夸張的?措辭, 懷念眸光閃爍, 視線漸往下拉。
然后?。
定格在他頸間。
他以前這?個季節喜歡穿沖鋒衣,沖鋒衣拉鏈拉至最頂端。如今年歲增長,穿衣風格有所變化, 由輕狂懶散的?沖鋒衣變為精致矜貴的?襯衣。然而習慣沒變,即便是私下的?場合, 襯衣紐扣依然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
黑色襯衫,與他頸間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頸間喉結輪廓深刻突出。
他不說話, 有種強烈的?禁欲感, 然而喉結滾動?,又有種極致縱欲感。
懷念看著看著, 莫名口干舌燥。
恰好,段淮岸嘴里說的?話是,
——“占有我?年輕健壯的?完美肉.體。”
結合他的?身材與五官, 這?話確實不假。
“我?什么時候脫過你的?衣服?”懷念據理力爭,企圖給自己找回場子,“而且,我?是出于禮貌,邀請你上樓坐一下,喝杯茶。就和你當時要?去我?辦公室坐坐, 一樣。”
她腦子里才沒有那么多!不純情?!的?東西!
“誰來找你,你都?會出于禮貌, 邀請他上樓?”段淮岸沉冷的?目光,染上一絲涼意。
“除了大學室友,只有你知道我?家地?址。”
“所以,”段淮岸尾音拖著,意味深長道,“我?是唯一一個去過你家的?異性?”
懷念不忍心打擊他,但?又怕他說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她漠然道:“房東,還有修水管的?工人。”
“……”
然而段淮岸并沒有上樓的?打算。
他繞過懷念,懷念半疑半惑地?側身,循著他身影望去。
段淮岸的?車停在路邊,幾年過去,他不開過于高調的?大G。如今開著的?車,是尤為商務,看上去也尤為沉穩的?邁巴赫。
他打開車子后?備箱,旋即,手里多了幾袋購物袋。
他拿著購物袋,到懷念面前。
“拿著。”
懷念眼一眨:“什么東西?”
七八個購物袋,看似很大,實則輕飄飄的?。
懷念想要?打開購物袋,翻看里面的?東西,然而段淮岸出聲,嗓音涼颼颼的?,浸在微涼的?春風里,多了幾分不爽的?戾氣:“我?不是摳門男,麻煩轉告你的?室友。”
這?話瞬間勾起懷念的?記憶。
也是這?樣的?場合,許芙不給情?面地?罵段淮岸摳門男。
摳門男的?由來則是,許芙說段淮岸不舍得給懷念買睡裙。
“……”懷念神色僵住,“這?不會是,睡裙吧?”
“和她送你的?,同?個牌子。”段淮岸記性很好,嘴角彎起弧度,語氣幽幽,“還真是長大了,穿衣風格都?變得這?么……”他故意停頓,話里暗示意味十足,“成?熟。”
懷念的?呼吸屏住,她抿了抿唇,調整好情?緒后?,平靜地?說:“那你還是沒長大。成?年人都?這?么穿。”
話落,這?回神色僵住的?人,成?了段淮岸。
懷念大放厥詞后?,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繃不住,泄露了倉皇慌張的?情?緒。她提著購物袋,面不改色地?找借口離開:“很晚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睡覺了。”
走了沒幾步。
身后?的?段淮岸忽然冒出了句:“外面天好黑。”
懷念回頭:“你開車來的?,車燈很亮,馬路上也燈火通明。”
仿若之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仿若這?會兒才是他倆今晚見面的?時間,段淮岸說:“我?來你家做客,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對?視約莫十秒鐘。
懷念誠懇道:“不了,我?怕我?面對?男色,會控制不住,脫掉你的?衣服。”
“……”-
回到房間。
懷念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她面朝著天花板,緩緩平復自己的?情?緒。
好不容易控制好,她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手機叮咚一響,段淮岸發來消息。
段淮岸:【真喜歡這?種睡裙?】
手機又響了一下,接踵而至第二?條。
段淮岸:【我?過幾天再給你買幾套。】
懷念眉心一跳。
她能喜歡嗎?
她會喜歡嗎?
這?么暴露!穿了跟沒穿有什么分別!!!
想到這?一系列事的?起源,都?源于當初許芙給自己送睡裙這?份“好意”,這?份“好意”前面應該再加兩個字——不懷好意。
懷念嘆息了聲。
她抓起手機,表現?得很淡定,回段淮岸:【你誤會了,我?在家喜歡不穿衣服。】
反正不管她回復自己喜歡那種風格,段淮岸都?會給她買,懷念索性破罐子破摔。
似乎是她回的文字實在出人意料,段淮岸發了條語音消息過來。
背景音嘈雜混亂,起伏的?音浪下,是他低沉泛冷,卻又帶著淺淺笑意的?嗓。
“是不是去你家的?人,都?得把?衣服脫了才行?”
懷念眼皮一跳,慢吞吞地?打字:【我?不是那么霸道的?人。】
段淮岸回的?還是語音。
他說:“你可以霸道。”
腔調懶懶的?:“但?只能對?我?。”
最后?又發了條語音:“我?在外面忙點事兒,你早點睡。”
聊天到這里就結束了。
懷念放下手機,打開電腦看文獻。一直看到凌晨三點,她才睡覺。也許是因為遇見段淮岸,他說了那句“我?現?在是在追你”,以至于懷念做夢夢到了以前的事。
……
懷念是知道,自己提分手提得特別突然。
在此之前,她和段淮岸之間相安無事,沒有任何的?矛盾,也沒有任何的?摩擦。所以段淮岸一時間無法接受,她也是能理解的?。
懷念也知道,他們兩個注定是要?分手的?。
段淮岸,他是備受眾人仰望的?人。大三的?時候就已經拿到百萬年薪的?offer,前途一片光明。很多人崇拜他,很多人羨慕他,也有很多人對?他有了好奇心——好奇他會和什么樣的?女生?談戀愛。
就連段家的?傭人們也私下討論過此事。
懷念聽到她媽媽說:“總歸是和,豪門大小姐談戀愛。”
連段淮岸的?父母都?是聯姻的?。段淮岸或許會和懷念談戀愛,但?是他一定會和,與他身份地?位平等的?人結婚。
留學不是造成?他們分手的?原因,只是一個契機。
懷念還知道,段淮岸一定不會同?意分手這?件事。
但?是分手從來都?不是兩個人決定的?,只要?有一個人有了離開的?念頭,那這?段感情?就會宣告結束。
她想,段淮岸這?樣驕傲,狂妄,目中無人的?人,會因為被她甩而痛苦,但?他絕對?不會低聲下氣地?來找她。
段淮岸的?人生?順風順水,沒有遭受過任何挫折。
戀愛期間,即便懷念將“不要?”、“不好”這?種持反對?意見的?詞掛在嘴邊,但?最后?還是無奈妥協,順從段淮岸。
被人甩。
是件屈辱意味極強的?事。
懷念想,段淮岸一定不會回頭找她了。
可是元旦跨年夜那晚,她在實驗樓樓下看到了他。
他看她冷,把?頸間的?圍巾摘下來給她圍上。
懷念可以告訴自己,這?是偶遇,是巧合。
然而跨年結束后?沒多久,最后?一堂期末考試結束,懷念和舍友們一起去校外的?飯店吃飯。
吃完晚飯,三人在附近的?ktv唱歌。
景悅和朱雨彤都?是麥霸,好在懷念去ktv喜歡當氣氛組,三個人特別搭。氣氛和諧,輕松。不知不覺間,快到十二?點,但?她倆唱的?不亦樂乎,并且還去樓下續了四個小時。懷念困得眼皮直打架,于是她提早離場,回宿舍睡覺。
ktv樓下有幾家清吧和酒吧。
懷念下樓的?時候,看到有人從酒吧出來,半蹲在路邊嘔吐。
懷念收回視線,頭埋進圍巾里,雙手插進口袋里,提步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
前面的?酒吧里,出來兩個人。
來人也發現?了她的?存在。
遲徑庭是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室外天寒地?凍,他外面套著件短款皮衣外套。看上去很潮也很帥,但?就是站在路邊,被凍的?瑟瑟發抖。
他說話的?時候呵出一大片白?霧,霧氣一下被他吹散。
“那什么,好巧。”他局促地?和懷念打了聲招呼,打完招呼后?,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來,拉著身邊的?段淮岸,“走了走了。”
不管遲徑庭怎么扯,怎么拽,段淮岸都?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懷念。
而懷念低著頭,躲避著他的?注視。
遲徑庭的?眼,在二?人身上來回轉,最后?,看著段淮岸緊繃的?側臉 ? ,他長嘆了一口氣:“算了,我?他媽要?被凍死了,我?不管你了。”
說完,遲徑庭招手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留下段淮岸和懷念兩個人。
寒風陣陣,她聞到來自他身上的?濃烈酒氣。
懷念壓下心底的?澀然,提步,接著往前走,她想裝作熟視無睹。然而路過段淮岸的?時候,還是被他抓住了手。
也就不到三秒。
他又縮回手,蜷在空中的?手心,隱忍著輕顫。
想碰她,又不敢碰。
“為什么,”他喉嚨被酒精浸泡過,很啞,“要?裝作和我?不認識?”
懷念垂眸,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指甲掐進掌心里。
他們是肩并肩站著的?,段淮岸往后?退了兩步,然后?走到她面前。他影子寬厚,瞬間將她籠罩住,就連周圍的?空氣,都?被他身上的?味道侵占。
懷念終于舍得抬眼看他。
撞入他晦澀通紅的?眼里。
她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段淮岸淺薄的?眼皮耷拉著,淡漠的?眼里毫無生?機可言,他黯聲道:“我?好想抱你,但?是我?已經沒有資格了。”
“是我?甩的?你。”懷念嗓音很抖,“在你眼里,我?應該是個壞女人才對?。你見到我?,應該很生?氣,罵我?狠心,罵我?絕情?,而不是……想要?抱我?。”
“我?是真的?很生?氣。”段淮岸說,“我?想把?你綁起來,把?你鎖在房間里,讓你這?輩子都?待在我?身邊。但?是——”
他呵出口薄氣,“我?不想要?我?的?得償所愿了,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
她妥協過他那么多次,如今,他不會再勉強她,也不會再威脅她。
懷念垂下眼,呼吸很重,胸口起伏著,她很擅長于控制情?緒,但?此刻是真的?無法控制。
“我?能抱你一下嗎?”他說,甕聲甕氣的?聲音。
沉默兩秒,懷念往前,用力到泛白?的?手,從口袋里抽了出來。
她抱住了他。
耳邊是他如釋重負的?呼吸聲,溫熱,蔓延至她耳根。
他抱她抱得很緊,緊的?她能感覺得到他渾身都?在抖。
他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處,空中好像開始飄雪了,零碎的?,小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她的?頸間也有潮濕感,有點兒涼,也有點兒溫熱。
懷念一怔。
她聽見他急促的?、深重的?呼吸聲,聲線搖搖欲墜的?,他渾身都?是酒氣,像是在耍酒瘋,但?語氣很清醒,也很害怕,“你說的?分手,是要?放棄我?,還是要?忘記我??”
她能感受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緊了。
她說:“只是分開。”
“是不是,我?換個方式,好好地?,認真地?追你。”段淮岸問她,“你就會重新和我?在一起?”
懷念默了默:“不是這?樣的?,段淮岸。”
段淮岸:“那是怎么樣?你和我?說,懷念,我?都?會改。”
懷念又不說話了。
段淮岸沒有執著要?她的?答案,他后?退得很快,“那,我?們以后?見面,你別把?我?當做陌生?人,好不好?行不行?我?不想當陌生?人……真的?,我?不想在你人生?里,扮演一個可有可無的?、無關緊要?的?角色。”
懷念心上幾乎全是酸澀的?情?緒,他的?話好像充斥在她的?喉嚨里,將她的?氣息湮沒。
好半晌,她聽見風雪飄零中,她的?回應。
她說:“不當陌生?人。”
當你看向我?的?時候,我?也會看向你。
但?是他們的?交集并不多,比陌生?人更進一步的?關系,是點頭之交。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們都?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直到段淮岸畢業典禮那天。
畢業典禮是在室內體育館舉行的?,懷念走去實驗樓的?路上,周圍滿是穿著畢業服,去參加畢業典禮的?學生?。她腦海里不合時宜地?想起段淮岸來,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他的?朋友圈很安靜,沒有發過一條內容。
反倒是遲徑庭,發了條朋友圈。
配圖是一張他的?自拍。
配字是——【連我?自己的?畢業典禮我?都?沒參加,我?居然來陪段淮岸參加畢業典禮。真的?絕。】
懷念和遲徑庭是高中同?學,因此,二?人微信有很多共友。
懷念也看到了遲徑庭回復其他朋友的?評論。
遲徑庭:【沒辦法,他爸媽不在國內,又沒有女朋友,太可憐了,我?這?不得過來給他充場面?畢竟放眼四周,我?的?帥氣,無人能敵。】
遲徑庭:【父母有自己的?生?活,女朋友也不一定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但?是我?,永遠是你段淮岸的?好哥們。】
遲徑庭:【他挺感動?的?,以前只和我?說一兩個字,今天感動?的?和我?說了五個字:你能不能滾?】
懷念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完后?,她進了實驗室做實驗。
過了不知多久,實驗室的?門被人推開,懷念看向毛毛躁躁的?朱雨彤,“你怎么了?是實驗出什么問題了?”
“不是。”朱雨彤把?門闔上,她走到懷念面前,“外面有個人在等你。”
“誰啊?”
“還能有誰。”朱雨彤聲音壓低,咬字卻加重,“段淮岸。”
“……”
朱雨彤撩起眼皮,小聲說:“我?也是聽我?實驗室的?人說的?,他好像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你是不想見他嗎,要?不要?我?幫你和他說?就說,你不在學校。”
懷念拿過一旁的?手機,解鎖后?,發現?了一個小時前,段淮岸給她發了消息。
段淮岸:【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我?們能見一面嗎?】
段淮岸:【就十分鐘。】
段淮岸:【不,五分鐘就行。】
過了幾分鐘,他又發來三個字。
【可以嗎?】
請求,試探,小心翼翼的?問句。
“我?手機靜音了,沒看到他的?消息。”懷念拍拍朱雨彤的?肩,“沒事,我?出去和他見一面,你幫我?看著點兒實驗,我?很快就回來。”
“好。”
懷念出了實驗室,一轉身就看到了穿著學士服的?段淮岸。
光線晦澀的?實驗樓里,懷念的?實驗室就在廊道盡頭,段淮岸側身靠墻,手里拿著手機,修長的?手指,不斷翻轉著手機,神色寡冷又疏離。
“我?沒看手機。”懷念三兩步就走到他面前,輕聲解釋,“你怎么不敲門?”
乍然聽到她的?聲音,段淮岸猛地?偏頭看向她。
他說:“怕打擾到你做實驗,想著你做完實驗,應該就會看到我?的?消息。”
“不會打擾到。”懷念抿了抿唇,問他,“你要?和我?說什么?”
“我?畢業了。”
“嗯。”
“過陣子要?去國外了。”
“……嗯。”懷念扯起抹笑,“挺好的?。”
空氣滯住一瞬。
段淮岸忽然說:“我?還是喜歡你。”
懷念一愣。
段淮岸盯著她的?眼,呼吸溫熱,克制著的?低緩,“但?我?沒有談異國戀的?想法,就是想單純地?追你,你不用答應我?。”
懷念感到莫名。
“反正你有那么多追求者,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段淮岸似是也等的?不耐煩了,或許是害怕連追她的?權利也被剝奪,他話趕話,說得很快,“你也別有太大的?壓力,因為我?,是絕對?不會和你表白?的?。”
最后?那句話,懶洋洋的?腔調,傲慢至極。
“絕對?不會和你表白?”說出了,“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表白?”的?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他不像是來表白?的?,像是來聽懷念表白?,然后?拒絕她的?。
懷念:“……”
第56章 56
56.
對于追求者?, 懷念能做的就是言語拒絕。
至于對方是就此放棄,還是像商景澤一樣?窮追不舍,并且聯系學校論壇的人, 在論壇上開一篇帖子, 發些曖昧不清的照片和暗示性極高的話語。這種行為, 懷念無?權制止。
段淮岸并未像商景澤一樣?, 對她死纏爛打。
他的表現和之?前也沒什么差別,每天晚上,陪她從實驗室, 回到宿舍。
她每天離開實驗室的時間都不一樣?,結束的早, 九點走;結束的晚,凌晨一兩點才能走。但不管什么時候, 她都能在實驗樓下看到段淮岸。
懷念說過他, 也勸過他,他都充耳不聞。
懷念勸的累了, 索性隨他去。
但她覺得,段淮岸不像是追她,哪有?人追人, 就是陪她走路。
一句話都不說,他像是她雇的保鏢。
直到懷念去醫院實習,懷念才有?種,段淮岸真?的在追她的感覺。
送她實習禮物,又陪她找房子。
一轉眼,就快到段淮岸出國的日子了。
段淮岸這才慢悠悠地和懷念發起?邀約:“晚上一起?吃飯?”
懷念下意識拒絕。
段淮岸:“你找房那天說, 要請我吃飯。”
懷念:“但你那天說,你這輩子都不吃軟飯。”
“哦。”段淮岸斜睨她一眼, 下巴輕揚,姿態懶散地說,“我不喜歡吃軟飯,我喜歡吃硬點的米飯,半生不熟那種,最愛吃。”
“……”
想著畢竟他陪自己找房,又送了自己實習禮物,懷念沒跟他較真?。
哪怕不是追求者?,僅是普通同學,做到這個?份上,懷念都得請他吃頓飯。
懷念嗯了聲,當天下班后,再一次坐上段淮岸的車,和他去吃飯。
吃飯的餐廳是段淮岸挑的,離醫院很近,一家價格親民的餐廳。吃到一半,懷念借著上廁所的由頭,把單給買了。
說好了是她請客。
因此最后吃完飯,段淮岸自如地掏出手機,去前臺付錢的時候,被告知?已經買完單。段淮岸轉回身,眼弧微微下耷,諱莫如深地凝視著懷念。
懷念經不起?他這種半審視半玩味的目光,默默地轉過頭。
這頓飯吃完,懷念以為就到此為止了。
結果第二天下班,懷念又在醫院門?口撞見?了段淮岸。
他車停在馬路對面,駕駛座車窗降下。他左手胳膊搭在車窗上,小?臂肌肉線條流暢,青筋如山巒般迭起?,指尖夾著一支煙。
青絲繚繞,他雙眸冷不丁地轉過來,隔著七八米遠的距離,攫住她。
然后,他開門?下車,穿過馬路,到她面前。
“我就要去英國了,之?后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回來,你陪我吃頓飯?”
話畢,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口吻透著些許的命令意味,他微彎著脊骨,眉骨下拉,目光灼灼,與她對視,“行嗎?”
他眼神直白,以往眼里?總透著股強硬的掌控欲,但今天只有?溫柔的渴求。
光影婆娑掠過,懷念的心跳好似也隨窸窣的樹葉聲失序地震顫。
她眼睫輕顫,還是沒法做到無?動于衷。
或許是覺得,他去了英國之?后,或許下次見?面就是明年?他放假的時候。隔那么久時間見?不到面……
她還是答應了:“好。”
懷念吃飯時,滿腦子都是段淮岸明天就飛英國的畫面,心情難掩低落。
沒想到這頓飯吃完。
隔天。
熟悉的醫院大門?,熟悉的馬路對面,熟悉的那個?人。
懷念站在原地,等他過來。
段淮岸還是那句話:“我過幾天就要去英國了,可能很久都見?不到你,你能陪我吃一頓飯嗎?”語氣比昨天好了不知?多少倍,并且說得更令人無?法拒絕,“就當是最后一頓飯。”
最后一頓。
說得好像兩個?人這輩子不會再吃飯一樣?。
懷念盯著他,半晌,還是點頭:“那好吧。”
然而她屬實低估了段淮岸。
因為隔天她再一次在醫院大門?看到了段淮岸。
段淮岸:“真?是最后一頓。”
懷念扯了扯唇:“你到底什么時候走?”
段淮岸:“快了。”
懷念面無?表情:“就是說,明天還有?最后一頓?”
段淮岸點漆的眸子里?滿是笑,一副被她拆穿了,索性懶得瞞,帶著理?所應當的態度,“反正你也要吃晚飯的不是嗎?多個?人,熱鬧。”
“你不是喜歡,食不言寢不語嗎?”
請問熱鬧在哪里??
聞言,段淮岸的神色一頓。
盯著段淮岸的臉,懷念嘆了口氣,雙唇翕動,說:“我晚飯就想在小區附近的面館吃一碗面,然后快點兒回家看書。”
“行,那就吃面。”
之?后又過了一天。
段淮岸依然出現在醫院門外。
懷念大老遠看到他,轉身就想走。
段淮岸身長腿長,沒幾步就跑到她身邊。她腳步很慢,段淮岸悠哉悠哉地跟在她身邊走,深知?自己被她看破了,于是也不收斂,語調玩味:“那家面館的面挺好吃的,今晚還是吃面?”
懷念心里?那些他要出國遠去的惆悵,在一天天與他見?面的時間里?,逐漸消磨殆盡。
她側頭看他:“你到底還有?幾天才去英國?”
段淮岸笑了一記:“明天去。”
“……”懷念收回眼,“你能不能說實話?”
“真?是明天,”他眉心微動,“你明天上班嗎?”
“不上班。”
“明天來機場送我?”他說的還真?像那么一回事兒。
懷念低頭看腳下的路,路兩旁是還未修建好的室外停車場,碎石鋪路,過道也有?許多的碎石,她隨意踢了顆石子。哪怕他是在扯謊,懷念還是很認真?地思考,然后回答他:“你出國,程阿姨和段叔叔一定會去機場送你,我就不去了吧。”
“你要是去的話,我就讓我爸把我媽攆走。”段淮岸態度隨意。
“這樣?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從小?到大,他倆陪在我身邊幾天?”段淮岸說,“而且我媽經常跑英國,她要真?想見?我,隨時都能飛英國來找我。”
懷念輕眨了下眼睫:“那挺好的,你在國外,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話音落下,她注意到,段淮岸停下步子。
她往前邁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旋即回身。
段淮岸逆光站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依稀看見?他嘴角的弧度,收斂至極,他語氣很低沉,也有?些啞:“你不也是一個?人在國內待著嗎?”-
——“你不也是一個?人在國內待著嗎?”
夢在這句話落下后,戛然而止。
懷念由睡夢中蘇醒,窗外天色泛起?魚肚白的光,她靠在床頭,雙眸渙散,發了一會兒的呆后,鬧鐘作響。她起?床,洗漱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是機器人。
或許是因為這個?夢,懷念一天都渾渾噩噩的。
好在今天沒有?手術,上午查房,檢查今天回收的病歷,檢查完后,又排明天的手術計劃,開醫囑。轉眼的工夫就到了中午,中午短暫的午休后,她打開電腦,看明天手術病人的檢查結果,又與他們進行術前談話簽字。
一系列事忙完,以為要下班了,被同事提醒,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多院區全科病歷大討論。
中途,懷念接到科室里?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過去幫忙做臺手術。
懷念匆忙趕過去,換好手術服,進了手術室。
搭配的麻醉醫生仍是何?楊。何?楊玩著手機,抽空瞥了她一眼和她打招呼。
懷念大半張臉被口罩罩住,看不清表情,“嗨。”
何?楊和另一位醫生對視了眼,面面相覷。
長達五個?小?時的手術結束后,何?楊沒忍住,問懷念:“你今天心情不好?”
懷念矢口否認:“沒。”
等到洗完手,懷念看向何?楊:“很明顯嗎?”
“非常明顯。”何?楊說,“我和悅悅吵架的時候,就是你這種狀態。”
“……”
“我又沒有?男朋友可以吵架。”懷念也意識到了自己今天狀態不對勁,她解下扎頭發的皮筋,抓了抓頭發,“我下樓買杯喝的,你呢?”
“一起?。”何?楊說。
“你今晚值班嗎?”
“是的。”何?楊聳了聳肩,走出室外,從兜里?掏出包煙和打火機。煙盒剛打開,還沒來得及取出一支煙,他另一側兜里?的手機就響了。
手機響鈴是救護車的鈴聲。
懷念聽?得心驚肉跳:“你這鈴聲,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真?的不會被嚇出心臟病嗎?”
“所以我晚上都是震動模式。”何?楊又得放煙和打火機,又得拿手機,有?些手忙腳亂,于是他拜托懷念幫他拿煙和打火機,自己接起?了電話,“喂?我在醫院?車禍?你等會兒,我馬上過來開手術室。”
何?楊邊說邊往回走,將他交給懷念的東西?拋之?腦后。
懷念也是等他離開后才發應過來,自己待會兒又得把煙送回到他辦公室去。
夜色黯淡,懷念目送走何?楊,折身繼續往咖啡館走。
好奇心使然,她翻著煙盒,看香煙的牌子。
往前走了沒幾步,她似有?所感地抬頭。
然后,與前面穿著病號服的人四目相對。
遲徑庭唇邊叼著支煙,一只手籠著煙,另一只手拿著打火機,還未點燃。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他視線一會兒放在懷念的臉上,一會兒又輾轉至懷念手里?的煙上。
同樣?,懷念的目光也定格在遲徑庭嘴里?叼著的煙上。
作為遲徑庭的主治醫生,懷念皺眉:“你作為病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樓下抽煙?”
遲徑庭被她說了也理?直氣壯地回擊:“你作為醫生,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樓下抽煙?”
懷念沒想到他作為病人這么囂張,敢和主治醫生公然叫囂。
她正欲反駁這煙不是她的時候。
遲徑庭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噼里?啪啦地說了好長一段話:“我原本還不相信段淮岸的話,尋思著你一個?溫良恭儉的好學生、乖乖女,怎么也不可能抽煙?結果大半夜的,你煙癮大的,居然翹班下樓抽煙。”
“……我沒有?。”懷念艱難找到時機插話,她抓到重點,“段淮岸說我抽煙?”
“你別趁機渾水摸魚。”遲徑庭說,“你少拿主治醫生的身份壓我,有?本事你管段淮岸去,這煙還是我從段淮岸那兒偷的。”
“……”
遲徑庭越說越惱火,他把煙盒遞到懷念面前示意她看,吐槽道:“一包煙二十?根,他抽的只剩一根了,我真?的服了。他這些年?賺了那么多錢,能全款買下市中心一套幾千萬的大平層,結果只給我留一根煙?”
“你罵我可以,但也別放過段淮岸,他是真?的摳門?!不給他好兄弟多留幾根煙!”遲徑庭怒罵。
罵著罵著,遲徑庭的視線偏移,他盯著懷念身后的某個?地方,說:“段淮岸,正好,你在這里?,懷念有?話要對你說。”
懷念愣了下,猝不及防地回頭。
就見?離她約四米遠的地方,段淮岸不聲不響地站在那里?。他仍然是一身黑的穿搭,似融進沉沉夜色里?。他慢慢靠近,冷冽低眉,視線似有?若無?,輕掃過懷念拿著煙的手。
“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段淮岸抽走她手里?的煙,煙盒很輕,他打開掃了眼,“只剩一支了?”
一旁的遲徑庭冷笑了聲,“要不說你倆談戀愛呢,一樣?的煙癮大,還一樣?的小?氣,不給別人留幾根煙,只顧自己。”
段淮岸對“摳門?”這詞陰影頗深。
懷念也因為初夜一事,對“小?氣”這詞很是敏感。
于是,二人同時看向遲徑庭,說出的話大差不差——
“能閉嘴?”
“你能安靜點嗎?”
“……”
遲徑庭:?
第57章 57
57.
遲徑庭覺得?自己只?是在陳述事實, 沒想到遭到二?人聯手攻擊。
生怕遭到二?次攻擊,他?很識相地離開。
只?是走的時候,被懷念叫住:“把煙給我?。”
遲徑庭一臉難以置信:“最后一根煙, 你?也要拿走嗎?懷念, 我?們好歹也是高中同學, 你?給我?留一根煙過過癮不行嗎?”
“病房內禁止抽煙。”
“所以我?跑到外面來抽了?。”遲徑庭還是挺守規矩的, “我?就帶回病房,望梅止渴,行嗎?懷念醫生。”
“你?確定不會在病房里抽?”
“我?確定。”遲徑庭挑了?挑眉, 嘚瑟極了?,“以段淮岸的人品擔保。”
“……”
因為遲徑庭的突然離開, 場面霎時陷入沉默中。
周圍起風了?,懷念披散在肩頭的頭發隨風吹起, 顯得?凌亂。她抬手, 取下手腕處的皮筋,把頭發扎成一簇。皮筋和她的腕表同在左手手腕, 取皮筋的時候,她順便瞄了?眼時間。
晚上一點多。
懷念找了?個話題:“你?怎么?這么?晚了?,還來醫院?”
“嗯?”段淮岸說, “很早就來了?,我?正準備走。”
懷念抿了?抿唇,“那,路上小心??”
“我?車停在室外停車場。”段淮岸忽然沒頭沒尾地冒出這么?句話來。
懷念盯著他?,耐心?等他?下一句話。
“停車場沒有?燈,”他?尾音拖著, 懶洋洋的,也欠欠的, “我?怕黑。”
“……”
你?一個,一米八七的大老爺們,怕黑。
興許是她內心?腹誹的聲?音太大了?,段淮岸又慢悠悠地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這么?黑的路,我?很沒有?安全?感,需要個人來保護我?。”
“……”懷念無?語,“我?只?聽說過護花使者,沒聽說過,護草使者。”
“嗯,恭喜你?,成為我?的護草使者。”
“……”
話畢,段淮岸邁開腿,往室外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想著自己待會兒也沒什么?事兒,加之她很想知道,為什么?段淮岸會誤以為她抽煙,懷念沒有?任何猶豫,提步跟上他?。
停車場確實沒有?路燈,但是不至于看不清路。
停車場離住院部也近,轉個彎,全?部路程加起來不到兩百米。
懷念組織好措辭,還沒發問,就聽見?段淮岸落嗓,說:“到了?。”
“啊?”她仰頭。
段淮岸側靠著車門,身形懶散,低垂著眼睨她,“你?好像,不舍得?和我?分開?”
“不是,”懷念指著他?手里拿著的煙,老實說,“你?還沒把這些還給我?。”
聞言,段淮岸語氣淡了?幾分:“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懷念都不知道怎么?會產生這種誤會,“我?不會抽煙。這煙也不是我?的,是我?同事的,你?應該聽我?說過,我?大學室友的男朋友。他?是麻醉醫生,今晚我?倆一塊兒做手術。手術結束后,本來打算一塊兒喝一杯的,結果他?臨時又有?一臺手術,情急之下,把煙塞給我?忘了?帶走。”
思索了?一路,懷念一股腦地說出口?,未幾,無?奈道:“我?看上去像是會抽煙的樣子嗎?”
“人不可貌相。”段淮岸悠閑道,“以前我?能確定,現在,我?不好確定了?。”
“以前怎么?就好確定了??”
“以前我?能親你?。”
“……”
不知是不是某種暗示,或許比起暗示,更像是蠱惑。
懷念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滑過段淮岸的鎖骨,一路往上,經停他?凸起的喉結,線條流暢的下顎,最后,定格在他?的唇上。
無?意識的。
懷念吞咽一下。
等她回過神時,段淮岸已經躬身靠近她,咫尺的距離,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懷念屏住呼吸,卻?沒有?躲閃,她佯裝鎮定,“你?——”
“聞到了?嗎?”他?冷不防的一個問句。
“什、什么??”她有?些許的緊張。
“葡萄。”他?喉結滾動,輕淡的口?吻,卻?也輕易地喚回獨屬于彼此?的記憶,“我?剛吃了?顆葡萄軟糖。”
被他?提醒,倏忽間,懷念聞到了?一股清甜的葡萄香味。
“聞到了?。”她說。
“嗯,你?張嘴。”
“……”
這遠不止于暗示了?。
懷念盯著他?的眼,點漆的瞳仁,如同漩渦般引人深陷。他?的言行舉止,都散發著強烈的引誘氣息。
關于葡萄軟糖的記憶,是灼熱纏綿的初吻,少年少女紊亂的氣息,與混亂的心?跳。
此刻的呼吸也很亂。
段淮岸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身上,眼里有?淡淡的柔情,也有?微末的笑?,以及,若有?似無?的占有?欲。
似乎下一秒,他們就要接吻。
驀地。
遠處一道冷亮光線射了?過來。
一輛車經過,車輪碾壓地面。
懷念陡然回神,一本正經的腔調,說:“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表白,你?就想讓我?親你?。段淮岸,你?不覺得?你?——”
剩下的話,被陡然截住。
她的口?腔里,被葡萄軟糖的味道占據,唇齒絞動,帶動軟糖在嘴里滑動。
“誰要親你??喂你?吃顆糖而已。”段淮岸緩慢直起身,復又往車門靠去,他?眉梢輕挑出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語調玩味著說,“確實是成年人了?,滿腦子都是不純潔的東西。”
他?意有?所指,懷念霎時醒悟過來。
那天他?送睡裙過來,二?人之間的對話。
——“還真是長大了?,穿衣風格都這么?成熟。”
——“那你?還是沒長大,成年人都這么?穿。”
“……”
也才一年沒見?,懷念由當初純情的女大學生變為滿腦子都是不純潔想法的成熟女人。
私底下。
把情趣睡衣當睡衣穿。
并且。
在家喜歡裸奔。
懷念咀嚼軟糖的動作變慢,大腦快速思考著對策。
安靜對視了?許久,懷念語氣溫吞,又尤為平靜地問他?:“我?要是想親你?,你?給親嗎?”
這下,大腦停止思考的人,成為了?段淮岸。
他?是有?想過,懷念會回擊的,但他?沒有?料到的是,懷念會反問出這么?一句話來。猝不及防之下,他?嘴角的笑?甚至都沒來得?及收回,那抹玩味的笑?,似是被時間凍結。
懷念舔了?舔唇,趁他?還沒開口?前,語速飛快地說:“不給親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
自顧自地說完,她轉身,想要火速逃離此?處。
手肘猛地一重,她被他?扯住,腳步踉蹌著,往回倒。
倒進了?一個溫熱寬厚的懷里。
懷念仰頭,與此?同時,段淮岸懶懶地垂下頭來,鼻尖相貼合。
誰都沒動靜。
呼吸纏繞在一起。
重逢之后,這是他?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段淮岸專注地看著她,深沉的眸光里,欲念橫生。
懷念幾度以為他?會親她。
她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畫面。唯獨沒有?推開他?的動作。
他?眼瞼低垂著,斂著細細的一道縫,周圍的氣溫很涼,他?的眉眼天生自帶冷感,但他?的眼里似有?一道無?名之火。目光所及之處,也似帶了?火苗,將她燃燒。
“我?是在追你?。”他?薄唇啟動,聲?線是克制的啞。
雖說是自言自語,但二?人離得?太近,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懷念都聽得?一清二?楚。
“追求者,是不能親被追的人的。”
“如果我?能親,那別人也能親。”
“我?不能親你?。”
“即便我?再想親。”
“也不行。”
“……”
懷念心?里原本躁動又緊張的心?情,隨著段淮岸說出口?的話,蕩然無?存。
她順著他?的話,說:“那你?抱著我?,也行嗎?你?能抱我?,別的追求者也能抱我?。”
聽到她的話,段淮岸眼尾微往上揚,拉扯出幾分不耐煩的惱怒弧度。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先開始的。
段淮岸松開了?懷抱。
懷念站穩后,聽到他?問:“停車場怎么?沒路燈?”
懷念:“還在擴建,這邊只?是暫時用來做停車場。”
“這么?黑。”段淮岸神色很淡地俯視她,“你?一個人走回去,我?不放心?。”
懷念隱有?預感,緊接著,預感成真。
段淮岸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沉默幾秒,懷念問他?:“你?送我?回去之后,又說路黑,要我?送你?回來嗎?”
段淮岸瞥她一眼,笑?了?,“放心?,不會。”-
段淮岸還是守信的,送懷念到住院部樓下后,他?便走了?。
懷念走近電梯間,又走出電梯間,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野里,她才回到電梯間,按下上行按鈕。
之后的幾天里,懷念沒了?休息日。
三月底,科室群發了?四月的排班表。
辦公室里,遍地都是叫苦不迭的唉聲?。
懷念看完排班表,也忍不住嘆氣。
像是在她身上裝監控了?,許芙發來消息,問她:【清明有?什么?安排?】
懷念:【上班。】
許芙:【上幾天?】
懷念:【一整個清明假期都在上班。】
許芙:【終于找到比我?還可憐的人了?。】
許芙:【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呢。】
懷念:【?】
懷念:【不要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許芙:【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問了?一圈,只?有?你?比我?慘。】
懷念疑惑:【你?清明要加班嗎?】
許芙:【我?可是醫院領導!加什么?班呢!我?就沒一天不遲到早退!】
懷念被她這理氣直壯的口?吻,弄得?有?些無?言以對。
許芙:【你?忘了?嗎?清明我?要和我?的未婚夫見?面,順便商量訂婚的事情。】
恰在這時,辦公 ? 室有?清明假期的人討論著假期安排。
“你?清明放假,打算干什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清明放假要回家相親。”
說話的是個男醫生,懷念偏頭望過去。比她早一年進醫院的,長得?很高很壯,興趣愛好是健身擼鐵,滿身肌肉。出身書香世家,爸媽都是中學教師。
想來,應該不是許芙的聯姻對象。
懷念將此?事分享給許芙:【我?們辦公室也有?人和你?一樣,清明相親。】
許芙:【他?不會就是我?的未婚夫吧?】
懷念詫異:【你?不知道你?未婚夫的名字,職業嗎?】
許芙:【這個圈子就這么?點兒大,我?要是知道他?的名字,不到十分鐘,他?今天穿什么?顏色的內褲我?都能問出來。】
許芙:【就是聯姻的關系,我?懶得?問。而且說實話,我?怕一問,對方?和小時候對比,長殘了?,變成大腹便便的油膩男,那我?真的會崩潰的。】
許芙:【就當是拆盲盒,是驚嚇還是驚喜,見?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
懷念佩服她有?如此?的勇氣。
許芙:【本來還打算讓你?陪我?一起相親的。】
許芙:【沒想到你?清明居然還上班。】
許芙:【不過你?放心?,清明那天,我?會給你?直播我?的相親大事。】
許芙:【如果是帥哥,明天我?會給你?下單一百條性感睡裙;如果是丑逼,麻煩明年的今天你?燒一百條情.趣內衣來祭拜我?。】
懷念:【?】
懷念:【你?不是說,聯姻不是尋找真愛,只?是為了?家族利益找個人結婚嗎?】
許芙:【但我?要和他?親嘴。】
許芙:【愛不愛的不重要,能和帥哥親嘴就是好的。】
懷念無?語。
短暫的聊天結束后,懷念接著忙工作。
臨近假期,工作多了?起來。懷念每天忙的暈頭轉向,有?一天甚至是在值班室睡的,沒回家睡。很快到清明這天,難得?地,懷念沒有?手術安排,也沒有?病人辦理出院,也沒有?開會等一系列雜事。
中午午休的時候,段淮岸給她發了?消息。
段淮岸:【我?在遲徑庭這里。】
段淮岸:【你?在忙嗎?】
段淮岸:【不忙的話,能上來一下嗎?】
懷念邊回消息邊走出辦公室:【不忙。】
四架電梯都處于運行的狀態,一架電梯是手術專用電梯,其余三架電梯都停在某一層,時間漫長,沒有?任何動的跡象。
懷念怕段淮岸等,于是拿出手機,和他?說:【電梯有?點慢,等我?一下。】
段淮岸:【沒關系,慢慢來。】
又等了?幾分鐘,倒是有?電梯停在12樓,只?是懷念等的是下行的電梯,這臺電梯上行。
略加思索,懷念轉身進了?樓梯間。想著反正是下樓,她不如走樓梯。
一路踩著樓梯下去,等到了?8樓,懷念推開樓梯間的門,左手邊是電梯間,右手邊是通往病房的樓道。
她往右轉,身后,毫無?征兆地傳來段淮岸的聲?音。
“懷念——”
懷念腳步一滯,回眸一瞥。
段淮岸站在電梯間的窗邊,五官線條鋒利流暢,眉梢輕揚,笑?意很淡。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壓在白大褂衣領里的馬尾撥了?出來,動作溫柔又熟稔,像是做過無?數遍。
“怎么?喜歡扎馬尾了??”他?關注點很奇特,“以前不都喜歡散著頭發嗎?”
“不方?便。”懷念快速掠過這個不重要的話題,眨了?眨眼,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聞言,段淮岸斂眸,神態是比方?才給她整理頭發還要自然,稀松平常的口?吻,嘴角銜著抹淡笑?,薄涼的神態有?著揮之不去的溫柔。
他?說:“當然是等你?,想第?一時間就見?到你?。”
第58章 58
58.
因他突如其來的話, 導致懷念霎時有種二人還在談戀愛的感覺。
那?個時候的段淮岸,時常把“我想你”、“我很喜歡你”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但他當?時說得更多?的還是——
寶寶。
我好硬。
你摸摸我。
諸如此類的內容。
片刻的恍神?,醫院電梯間持續運轉, 有醫護人員來到這一層, 打斷二人之間涌動?的氛圍。懷念往外掃了眼, 和醫護人員相視一笑, 而后收回?眼,沒提剛才的事,語氣平靜地問他:“我們?去病房吧?”
段淮岸似是也不甚在意方才的對話, 風輕云淡地嗯了聲?。
病房里沒有人。
懷念逡巡一周,也沒發現遲徑庭的身影。
段淮岸坐在沙發上?, 下顎輕抬,指向?洗手間, 用詞很文雅:“他腸胃不舒服。”
懷念應了聲?。
安靜幾秒。
懷念手機響了聲?, 她掏出來一看,是房東給她發來的消息。
距離上?一次聊天, 已經是一個多?月前。
那?時候房東說要漲價,懷念說自己再想想。
懷念以為房東這次給她發消息,是催她做決定?。
未料想, 打開聊天記錄。
【是這樣的,我和我老婆想了一下,租給別人的話,別的小姑娘沒有你這么愛干凈,住了這么久,房子里的家電還是嶄新?的。你一小姑娘也不容易, 在外打拼,房租的話, 我們?還是按照以前的一千五一個月,你看可以嗎?】
突如其來的轉變,懷念有點反應不過來。
緊接著,房東又發了一條消息。
【我們?之前是簽了合同的,漲價這事兒,確實?也是我不地道,多?收的錢我轉給你。你記得收。】
聊天頁面里,瞬間多?了一筆轉賬記錄。
懷念有些懵。
段淮岸瞥她一眼:“發什么呆?”
懷念回?過神?,下意識將此事告訴段淮岸。
段淮岸淡聲?:“你把錢收了沒?”
懷念:“還沒。”
段淮岸:“趕緊收了。”
看似每次漲價只漲兩百一個月,連續漲了三年,房東多?收了她近一萬五的房租。
懷念把錢給收了。
收完錢,懷念往洗手間的方向?瞥了眼,嘀咕著:“遲徑庭怎么還不出來?”
“嗯?”段淮岸偏過頭,盯著她看。
懷念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我沒記錯的話,是我給你發消息,讓你上?來的。”
“……嗯。”
“那?你找遲徑庭干什么?”段淮岸低嘖了聲?,嘴角輕扯,語氣很不爽,還夾雜著點兒幽怨的妒意,“你上?來,不應該盯著我看嗎?”
經由他的提醒,懷念忽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是上?來找他的。
她瞅了他一眼,老實?道:“職業習慣,到病房會找病人。”
“……”
“所以他在洗手間還好嗎?”懷念很擔心,“他不會在洗手間暈倒了吧?”
“要不你進去看看?”段淮岸語調幽幽。
聽到他的話,懷念隨即起身,剛站直身,手腕處猛地被人抓住。
他的力氣很大,懷念失去重心,順勢沿著重力引導的方向?倒去。
段淮岸坐姿悠閑,由于受到懷念猝不及防的一個猛沖,他也像是猝不及防,整個人往沙發軟墊倒去。
動?作?間,畫面定?格。
懷念趴在了段淮岸的身上?。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男人身上?的清冷氣息將她包裹住。懷念身體驟然緊繃,大腦潛意識提醒她趕緊起開,身體卻?無法做出逃離的動?作?。
她抬眼,入目的是他頸間嶙峋凸起的喉結,喉結上?下滾動?,透著股難言的欲色。
莫名地,懷念腦海里不合時宜地涌出許多?的畫面。
曾經經歷過的,火熱畫面。
“你也暈倒了?”頭頂忽然傳來段淮岸的聲?音,有些微的啞,然而更多?的是很不正經的調戲,“這么巧,暈倒在我的懷里。暈倒的時候,還順帶著,把我的紐扣給解開?”
“……”
懷念渾身一僵,連忙手忙腳亂地從他懷里起來。
思緒紛繁,動?作?慌亂,她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拉出安全距離后,她閃爍的眼神?,避無可避地落在他的胸口處。
如他所說,他的襯衫紐扣,不知何時被解開了兩顆。
“……”
懷念:?
是她解開的嗎?
不是吧。
不是……嗎?
懷念硬著頭皮,說:“我覺得,不是我解開的。”
聞言,段淮岸眉梢輕揚,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那?是我解開的?你要暈倒在地,我好心給你當?人肉坐墊,然后我還順便把我的衣服紐扣給解開,是這個意思嗎?”
“……”懷念抿了抿唇,“可能是你的衣服紐扣,自己解開的。”
“現在又把錯推給衣服?”
“……”
懷念大概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就是要她承認,自己是個恩將色報的女人。
沉默幾秒,懷念面不改色地說:“我很久沒見?過年輕男人的肉.體了,我的大腦控制不了我的手,所以把你的衣服扣子解開,真是不好意思。”
段淮岸的表情僵了一瞬。
不給他任何回?應的機會,懷念快速地說了下一句,關懷備至的口吻,說:“希望你以后和我見?面,能夠穿得保守一點。因為我害怕——”
她停頓了會兒,學?著他的腔調,懶洋洋又欠欠地。
“下次我的手,不是解你的衣服紐扣,而是解你的褲子紐扣。”
段淮岸頓了頓,倏地笑了,“下次是什么時候?我還挺期待的。”
“……”
懷念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段淮岸,看似平靜地離開了病房。
門一關,她走到VIP樓層里特設的休息區,坐在沙發上?,她將臉埋進手心里。整個人是既懊惱又后悔。
她剛剛說了什么?
解褲子紐扣。
救命啊。
我是瘋了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過了片刻,她的情緒平復了些,兜里的手機持續作?響。
是許芙的電話,懷念按下接聽。
許芙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像是剛睡醒:“你在醫院嗎?”
“在啊。”懷念想起她今天相親,“你相親得怎么樣?”
“你真想知道的話,可以現在來你們?醫院大門迎接我。”
“你要讓我翹班陪你去相親嗎?”懷念感到棘手,理性分析著,“翹班是不對的,但是如果你相親的場合離我醫院很近,我也可以臨時走開一會兒。”
忽地,許芙話鋒一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懷念:“壞消息。”
許芙:“我的相親對象住院了。”
懷念皺眉:“好消息該不會是,他住院的醫院,是我上?班的醫院?”
“那?倒不是。”許芙悠哉游哉道,“好消息是,如果他長得丑,我直接把他推去你們?醫院的整形美容科,讓醫生在他臉上?動?幾百刀,直接整成我喜歡的樣子。”
這話落下,聽筒里陷入沉默。
懷念無言以對。
“我已經到你們?醫院了。”許芙嘆氣,“你不用來醫院大門迎接我了,你最好去病房外等我,順便帶上?氧氣機,我怕到時候看到丑逼,我無法呼吸。”
“……”懷念默了默,好脾氣地配合她,“醫院有新?舊兩棟住院部,你要去的是哪棟樓?”
許芙頓了頓,“還有兩棟住院部嗎?我不知道哎。”
懷念嗯了聲?:“那?怎么辦?你不是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嗎,我都沒法幫你查。”
“但他在vip病房。”許芙問她,“你們?兩棟樓都有vip病房嗎?”
“沒,就新?的這棟樓有……”懷念隨口道,聲?音卻?越來越輕,腦海里忽地冒出個特別驚悚的念頭來,她難以置信,咽了咽口水,“你的相親對象,該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通話被中斷。
懷念再打過去,提示無人接聽。
想必是許芙進了地下停車場,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沒有信號。
思忖半晌,懷念遲疑著,重新?回?到病房。
門推開,她直勾勾地撞進段淮岸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段淮岸單手拿著礦泉水,動?作?隨意地擰著瓶蓋,語調閑閑的:“這么快就到‘下次’了嗎?”
下次什么?
哦。
下次解褲子紐扣。
“不是。”懷念裝作?沒聽清段淮岸的話,含糊搪塞過去,她左右轉頭,在病房里搜尋遲徑庭的身影,“遲徑庭人呢?”
“洗手間。”
“他真在洗手間嗎?”懷念持疑惑態度,“這都多?久了,他還不出來?”
段淮岸挺不爽她一口一個遲徑庭的,語氣冷淡:“我怎么知道?要不你推門進去看看。”
懷念嘴角弧度斂了幾分,她表明來意:“我不是來找遲徑庭的,不對,我是來找遲徑庭的,但是找你應該也一樣,你倆不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嗎?”
“打住。”段淮岸更不爽了,“我家沒窮到那?份上?,需要和他穿一條褲子。”
“……”懷念哽了哽,自顧自地接著說,“遲徑庭是不是有位未婚妻?”
“嗯。”
“你知道他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嗎?”
聞言,段淮岸冷哼了聲?,冰冰涼涼的嗓音里滿是憋屈,“我自己的未婚妻還沒個準信,哪兒還有時間操心別人的未婚妻。”
聽到他的話,懷念愣了一瞬。
就是在這份短暫的沉默里,病房門被人推開。
身后,熟悉的聲?音響起,將懷念內心的疑惑,徹底碾壓成現實?。
——“懷念?你怎么在這里?”
懷念僵著身子,轉過身和許芙打了個照面。
許芙的視線卻?又懷念的身上?,輾轉,移至房內唯一的一位異性上?去。
伴隨著惶恐,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沖擊,許芙的聲?量無法控制地加大:“不是吧?段淮岸,你是我的未婚夫?”
“……”
“……”
話音落下。
霎時。
段淮岸眉頭蹙起。
懷念表情出現一絲皸裂,她擺擺手,剛想解釋。
遂又被許芙突然望向?自己的眼神?給打斷,許芙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毫無征兆地抱住懷念,言辭懇切地求她:“你的戶口能轉移到我家來嗎?從此以后,咱倆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妹妹,妹妹,和段淮岸聯姻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姐姐我就先走了哈。”
“……”懷念哭笑不得,“什么啊?”
許芙瞥見?一旁臉黑得不行?的段淮岸,她壓低了聲?音:“我能和閨蜜的前男友結婚嗎?而且你倆現在看上?去就要舊情復燃了,我硬生生插進來算怎么回?事兒?”
“他不是你未婚夫。”懷念艱難開口。
與此同時,段淮岸也說:“我沒有婚約在身。”
“還有。”
他朝許芙抬了抬下顎,示意她:“松手,別抱她。”
許芙遲緩地回?神?,慢吞吞地松開抱著懷念的手,她猶豫著:“段淮岸真不是我未婚夫?”
懷念:“不是。”
許芙:“那?他為什么在這里?而且這個病房就他一個男的。”
懷念再次和她確認:“你未婚夫,是在這個病房,沒錯?”
“沒錯。”許芙說,“說是骨折了,哎,你就是骨科的,我這位未婚夫,哪里骨折了?嚴重嗎?還能走嗎?”
懷念一言難盡:“大拇指骨折,不影響走路。”
果然,聽到骨折部位后,許芙一臉嫌棄:“大拇指骨折還要住院?這得多?虛弱啊?”
“……”
“該不會虛到,每次接吻都得帶個氧氣瓶吧?”
“……”
懷念忍不住替遲徑庭說話:“他吻技挺好的。”
此話一出,身邊的倆人露出了不一樣的神?情。
許芙滿臉興奮。
段淮岸滿臉郁色。
但莫名地,他倆說出的話是一樣的。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前者?是好奇中帶著憧憬。
而后者?——
懷念看到段淮岸眉骨下壓,眼神?直白又毫不掩飾,淬著鋒利的冷光。壓迫感極強。
無聲?又有聲?。
仿若在質問她:“你和他親過?”
第59章 59
59.
詭異的氣氛里,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于從洗手間出來。
遲徑庭對人情?世故一向嗅覺敏銳。
只一眼,他就察覺到了?段淮岸情?緒不佳。
遲徑庭幸災樂禍地?問懷念:“你又惹他生氣了??”
段淮岸面無表情?地?看向遲徑庭, 給?遲徑庭造成一種, 是自?己惹他生氣的錯覺。
“我不就是上了?半個小時廁所, 讓你在外面等了?半小時嗎?”遲徑庭也不樂意了?, 覺得段淮岸實在小心眼,“你這都要生氣?”
“……”
段淮岸懶得搭理他這種無聊的問題。
說完,遲徑庭偏頭, 這才發現屋里多出張生面孔。
仔細瞧,喲, 美女。
就有點兒眼熟。
好像是懷念的大學舍友?
遲徑庭問懷念:“這你女朋友?”
懷念心情?復雜:“是你女朋友。”
遲徑庭難得如此義正言辭:“別瞎說啊,待會兒我未婚妻來了?, 你這樣會讓她誤會的。”
懷念很無力:“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就是你未婚妻呢?”
遲徑庭一愣,看向許芙。
許芙也狐疑地?看向他, 她忍不住,附耳,低聲問懷念:“他住院之后做過檢查嗎?上廁所能上半小時, 我懷疑他腎有問題。”
“……”
這問題懷念沒法回答。
她求助似的目光,朝向段淮岸。
段淮岸雖然因為她那句夸遲徑庭吻技好的話,從肢體到言語都透著一股極度的惱火,但還是朝她伸出援手。
他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抬起,五指張開,在空中停留了?幾秒, 沒有拉她,而是拍了?下她的肩。
“走了?, 別在這里打擾他倆相親。”
不待二?人做出回應,懷念立刻轉身,和段淮岸離開。
從病房出來,二?人來到樓層的休息區坐下。
因為剛才說了?句“他吻技挺好的”,和段淮岸相處時,懷念內心尤為忐忑。
這層樓沒什么人,四處靜悄悄的。
怕誤會日漸加深,懷念出聲解釋:“有一次,我們撞見過遲徑庭和他女朋友接吻,你還記得嗎?”
“嗯?”段淮岸漫不經?心道,“我沒事記別人接吻干什么?”
懷念對上他的眼,語氣溫吞地?說:“因為那天?,我們在書?房里接吻。也是那天?,他知道了?我和你之間的事兒。”
關于遲徑庭和他女友接吻的事兒,段淮岸實在搜刮不到任何記憶。
然而經?過懷念的提醒,頃刻間,過往片段浮現于腦海里。
……
謝師宴后,懷念和段淮岸每天?同住一屋檐下。
懷念面對段淮岸,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總結而言,就是難為情?。
那陣子,遲徑庭幾乎天?天?跑來段淮岸家。
美其名?曰,過來陪段淮岸。
實則是他一個人待在家里,屬實無聊。
遲徑庭每回來段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懷艷君:“君姨,懷念在家嗎?”
懷艷君笑:“在呢,你要吃水果嗎?我讓懷念給?你拿過去。”
遲徑庭的目的達到:“你讓懷念送二?樓來。”
他換好鞋,腳步聲踢踏,一路來到段淮岸的書?房,沒有任何禮貌的提醒,徑直推開門。
“不是我說,你這到底要玩多久的暗戀?”遲徑庭把?門一關,就開始吐槽起段淮岸來,“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地?,你說要還是讀高中,你可以說一句不早戀。但是你倆都要上大學了?,兄弟,可以談戀愛了?,可以親親抱抱了?。別他媽老玩純愛行嗎?”
段淮岸闔著眼,一副不愿與他多談的寡冷模樣。
遲徑庭看他這幅不上心的模樣就來氣,“我都和女朋友親了?一百回了?,你呢?你連懷念的手都沒拉上。沒用?的東西!”
“說夠了??”段淮岸嗤聲,“說夠了?就回家。”
“不要。”遲徑庭說,“我讓我女朋友來你家了?。”
聽到這話,段淮岸緊閉的眼皮掀了?掀,遲徑庭撞上他漆黑的眸子,無端瑟縮了?下,他一改剛才的唾棄勁兒,討好著段淮岸,“天?太熱了?,我倆懶得去外面。正好她離你家近,我就讓她來這邊了?。而且,她和懷念也認識,能給?懷念做個伴。”
段淮岸說:“懷念不需要。”
遲徑庭:“懷念怎么不需要了??她天?天?待在你這兒,除了?她媽就剩一個大冰塊陪她,我看她挺無聊的。”
恰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懷念推開。
懷念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
遲徑庭熱絡地?和她打招呼:“嗨,小保姆。”
說完,他察覺到了一股殺氣。
面前的段淮岸眼神似刀刃般冷冽鋒利。
遲徑庭急忙改口:“嗨,懷念。”
懷念快速瞥了?他一眼:“嗨。”
她放下手里的果盤,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兒,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說:“水果在這里,那……我就先下樓了。”
“哎——”遲徑庭叫住她,“你走什么?就在這兒坐著,一塊兒聊聊天?唄。”
懷念還在找借口的時候,又聽見遲徑庭說:“咱們好歹也是高中同學,整整兩年的同班同學,這份同學情?,都不值得讓你坐這里嗎?”
“……”
“而且我女朋友待會兒來,我有女朋友陪,沒法陪段淮岸。”遲徑庭玩味道,“反正你倆同桌兩年,都陪伴彼此兩年了?,再陪伴一天?,也不是不行。你說呢?懷念同學。”
懷念僵硬著扯了?抹笑。
遲徑庭登時察覺到了?不對勁,“你怎么不敢看段淮岸啊?”
懷念:“……沒啊。”
遲徑庭瞟了?眼段淮岸,旋即,恍然大悟:“段淮岸是不是欺負你了??那天?謝師宴,他送你回家,你是不是在他車上吐了??”
“哎你是不知道,我上次喝多了?坐他車,想吐來著,他突然來了?一句:吐車里五千。十?幾年好兄弟,居然問我要錢。”遲徑庭感同身受地?表示,“段淮岸是這樣的,不近人情?,不紳士,不禮貌,不體貼,不——”
眼瞅著遲徑庭數落個沒完沒了?,段淮岸冷聲打斷:“——說夠了??”
冷不防聽到段淮岸陰測測的聲音,遲徑庭瞬間噤聲。
段淮岸拉開身邊的椅子,抬眸,淡淡地?睨向懷念:“坐。”
書?房倏地?一靜。
被他倆看著,懷念沒來由地?緊張。
尤其是,她和段淮岸其實已經?有兩天?,沒有碰面了?。
即便答應了?他,會對他負責,但懷念這兩天?刻意地?躲著他。她沒談過戀愛,更沒和異性有過近距離的身體接觸,面對段淮岸,身體到言語,都透著一股無所適從。
書?房空間很大,然而僅有四張椅子。
倘若不坐段淮岸身邊,那她只能和遲徑庭坐。可是那樣的話,遲徑庭女朋友來了?,就得和段淮岸坐了?。
思慮過后,懷念還是硬著頭皮,在段淮岸身邊的空位坐下。
有遲徑庭在,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
沒一會兒,遲徑庭的女朋友到了?,他邊起身邊問段淮岸:“地?下室的影音廳能用?吧?”
“嗯。”段淮岸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你來我家就為了?這個?”
“那不然呢?”遲徑庭說,“這么熱的天?,邊看電影邊談戀愛才爽。”
“……”
遲徑庭已經?走到門邊,懷念正低頭吃水果,沒往他這里看。反倒是段淮岸,投來一記尤為冷淡的目光,眼神里意味昭然若揭——讓他趕緊滾,給?他倆騰出獨處空間。
遲徑庭也朝他擠眉弄眼,就差直說“我給?你創造空間了?,你他媽的爭點氣,我也沒想你和她手拉手,只求你和她表白!”
很快,遲徑庭離開,周到地?將門掩上。
懷念低頭拿西瓜的動?作一滯,慢半拍地?將西瓜塞進嘴里。
倏忽間,頰畔處有溫熱的觸感,一觸即離。她下意識地?別過眼,就看見段淮岸的手,似乎是要收回,但見她看了?過來,他又伸手,指骨輕碰了?下她的臉頰。
“舍得看我了??”他的嗓音是不同于以往的寡冷,慵懶的,帶著愜意的笑。
懷念愣了?愣,他們認識這么久,這還是她頭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和人說話。
兩人對視。
段淮岸坐姿閑散,兩只手手肘抵在椅子扶手處,躬身傾向她。頭發半濕,像是剛洗完澡,略蓬松也略濕潤,清爽卻又潮濕,連帶著他的眼神也是帶著濕漉漉的膠質感,很黏糊。
“兩天?沒和我說話了?。”段淮岸扯著嘴角,“不是要對我負責嗎?你所謂的負責,就是空口允諾?”
“不是。沒有。”懷念矢口否認。
“那你現在能對我負責了?沒?”
懷念沒來由有點兒緊張,“你要怎么負責?”
段淮岸又碰了?下她的臉頰:“你想不想親我?”
懷念有些懵:“啊?”
“我想親你。”他低垂著眼,眼瞼縫隙里溢著若有似無的欲,鼻尖的呼吸好像都熱了?起來,他嗓音低啞,“要不要接吻?”
心跳在此刻驟然加速,懷念不自?覺地?盯著他的唇,眼睫輕動?,又睨向他的眼。
好似被蠱惑,懷念鬼迷心竅般地?仰頭,吻住段淮岸。
但也只是嘴對嘴的觸碰,她唯一的接吻經?驗,是在段淮岸房間的沙發里,被他吻,全程由他帶動?,她所做的就是配合著沉淪。
接吻經?驗堪稱為零。
因此,雙唇貼合后,懷念就想離開。
段淮岸像是意會到她的動?作,兀的將手按住她的后腦勺,猛然間,他的舌頭鉆進她的唇齒里,捻磨著她的唇瓣,吮吸深吻,像是要把?她口腔里的氣息都掃蕩干凈。然后將他的氣息,渡進她的身體里。
尤為強勢,進攻意味極強的深吻。
熱吻中,段淮岸抱起懷念,將她由椅子上,移至自?己的腿間坐下。
他摟著她的腰,二?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合著,越吻越激烈,靜謐空間里響起汨汨水聲。
吻了?不知多久,段淮岸才松開她。
懷念渾身發燙也渾身無力地?倒在他懷里,長時間的緩和后,她閉了?閉眼:“我衣服,被你弄亂了?。”
“嗯。”段淮岸黯聲應著,巴掌大小的衣料,被他弄的偏移了?,他指尖撥動?著柔軟的衣料,趁機觸摸比貼身衣服還要柔軟的皮膚,“抱歉啊寶寶,我有點兒……”
“情?難自?控。”
變了?。
他不叫她懷念。
他叫她,
——寶寶。
懷念的耳根發紅。
她指尖揪著他的衣服,遲疑半晌,問他:“你為什么,這么叫我?”
“什么?”段淮岸明知故問。
“就……”懷念說不出口,她甕聲甕氣地?轉移話題,“你是不是和別人接吻過?”
“你是在夸我吻技很好嗎?”
“……”懷念更說不出口了?。
段淮岸那時候還遠沒有如今的惡劣,只逗她一次便收手,他側頭吻了?吻她的耳垂,撲簌簌的熱氣氤氳她的耳根紅的滴血。
“寶寶。”他說,“我想讓你摸摸我。”
“……”
懷念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在說什么啊?
摸,哪里啊?
段淮岸用?實際行動?給?了?她答案。
到最后,懷念被他用?濕巾,一根一根地?擦著濕漉又黏稠的手指。
混亂又輕緩的呼吸聲交錯,懷念無聲地?躺在他的懷里,她垂著眼,藏住失序的心跳。室內過于安靜,曖昧又滿是綺糜,垃圾桶里的紙團昭示著二?人之間發生的種種。
懷念胡亂地?找著話題,轉移自?己也企圖轉移段淮岸的注意力:“遲徑庭他們看什么電影?”
“你也想看電影嗎?”段淮岸揉揉她的頭發,“我們下樓?”
懷念心想著有人在,段淮岸應該會收斂些,她急忙點頭:“嗯。”
“寶寶,看完電影還會和我接吻嗎?”
“……”
懷念正從他腿上爬下來,冷不防聽到這么一句話,差點兒沒站穩。
她舉棋不定半晌,組織好措辭,盡量不把?“你怎么話這么多”、“還這么黏人”表達得過分清晰,模糊不清的字句,問他:“段淮岸,你和遲徑庭好像不怎么說話的。”
“你又不是他,我又不和他接吻。”他態度輕慢又不屑。
二?人是一起下樓的。
即便被懷艷君撞見,也有正常合理的理由:同學看電影。
影音室在地?下室。
地?下室的冷氣比樓上要足很多,段淮岸瞥她一眼:“要不先?回屋拿件衣服?”
懷念想了?想:“影音室里有毯子,我蓋著毯子就行。”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影音室門外,門是很松的半掩。段淮岸沒怎么用?力,就把?門推開。
影音室里,遲徑庭和他的女朋友吻的難舍難分。
看清里面的狀況后,段淮岸猛地?將門合上。
屋內屋外。
四人一瞬沉默。
懷念干笑:“我們應該敲門才對。”
段淮岸皺眉:“難道不應該是,他們應該把?門鎖了??”
懷念眨了?眨眼,老實道:“可我們……也沒鎖門。”
“因為是在我家。”段淮岸眉宇間散發著冷傲,“我在自?己家,想在哪兒親就在哪兒親。”
“……”懷念不知道說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以防尷尬,懷念和段淮岸上樓了?。
他們在客廳看電視。
沒過一會兒,遲徑庭從影音室出來,他尷尬地?抓了?抓頭,肚子里醞釀好一大段輕松的開場白,卻在看見懷念頸間的那幾抹紅印后,大腦一片空白。
他手顫顫巍巍地?指向段淮岸,又指向懷念。顧及懷念的媽媽在,遲徑庭聲音壓得很輕,怨念頗深,“好呀你倆,明面上裝不認識,私底下親的這么激烈。”
懷念眉心一跳,面上維持著不動?聲色,語氣平靜地?說:“你是不是誤會了??”
遲徑庭冷笑:“你把?你脖子上的草莓印遮了?再 ? 和我說是誤會。”
“……”
懷念默了?默,眼簾下拉,她伸手,拿起沙發上的抱枕,蜷縮著身體,企圖將自?己藏在抱枕后。
段淮岸長手一樣,揉了?揉她的頭:“乖,進屋去。”
懷念聞言一頓,繼而慢吞吞地?抱著抱枕,起身回屋。
等她房間門一關,段淮岸才撩起眼皮,渾身透著股不屑又冷冽的鋒利:“管好你的嘴,別到處瞎說。這件事,只許我們三個知道。”
這棟樓的隔音不好。
懷念聽到段淮岸近乎威脅性的話語,她原以為遲徑庭會因此和段淮岸大吵一架,畢竟彼此是朋友,朋友之間,威逼利誘,不太像話。
哪成想,遲徑庭很是興奮:“所以我們之間也有小秘密了?對嗎?兄弟,我就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最重要的朋友。陳疆冊那狗崽子得排我后面,我就是你的第一好哥們!”
“……”-
醫院VIP休息區尤為安靜,落地?窗框出大片蔚藍天?空。
懷念和段淮岸同時陷入回憶的沙漏中,最后一滴沙礫滴落,他們從回憶中抽身而出。
懷念思忖了?會兒,說:“我記得,我倆當時看了?很久的電視,遲徑庭才過來找我們。”
“所以你這就認為他吻技好?”段淮岸一頓,自?問自?答,“行,他吻技好。”
“那我呢?”
“你覺得我吻技怎么樣?”
話趕話,根本不給?懷念喘息的空檔。
懷念嘟囔著:“我以前不是給?你答案了?嗎?”
“有嗎?”段淮岸慢條斯理道,“我怎么不記得了??”
“……”
懷念抬眼,恍然看清他眼底的玩味,知道他是故意的,想再聽一遍她的答案。
沉默幾秒。
“我呢?”懷念忽地?湊近他,清透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我的吻技,你覺得怎么樣?”
“我記得你以前就說過,我吻技很糟糕。”
“我沒記錯吧?”
她有樣學樣,話趕著話,不給?他任何回擊的空檔。
說完,她抽回身,雙手環在胸前,露出個人畜無害的溫軟笑臉。笑容稍縱即逝,她耷拉著眼,憋屈又隱忍,像是練習很多次卻依然做錯題,有種束手無措的懊惱。
段淮岸看著她這幅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懷念瞪他:“你笑什么?”
段淮岸脫口而出:“寶寶,你好可愛。”
話音一落,二?人同時僵住。
第60章 60
60.
“寶寶。”
暌違許久的稱呼。
尤為陌生, 又?尤為熟悉。
這聲落下后,二人?先是一僵,反應過來后, 同時偏頭, 看向?另一側。
目光躲閃, 眼神逃避。
段淮岸是懊惱的, 他答應過懷念,要循序漸進地追她。這聲“寶寶”不在慢慢來的范圍內,是下意識的行為, 是情之所至。
懷念有些尷尬,也?有些羞窘。這份羞窘在于, 那聲“寶寶”,她差點兒就回應了。
安靜下來。
懷念眼睫低垂, 打算裝傻糊弄過去:“他倆在里面?待了很久, 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段淮岸淡聲,“他倆又?不會打起?來。”
想想也?是, 遲徑庭雖然?是個紈绔的二世祖,但懷念從沒聽過他和誰打架。
懷念低低地應了聲,抬眼瞥了眼段淮岸, 隨即又?神色慌張地低頭,看了眼手表:“午休時間快結束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嗯。”段淮岸說,“我送你下去。”
二人?先后起?身?,還沒走出休息區,廊道里忽地響起?一聲開門聲。
隨后是許芙的聲音:“懷念?你人?呢?你和段淮岸跑哪兒鬼混去了啊?”
“……”懷念無語, 她繞過休息區,走進廊道, 走進許芙的視線里。
許芙打量著懷念和段淮岸,臉上居然?露出遺憾的表情來,她嘀咕著:“還以為你倆搞點醫院病房play,段淮岸是真?不行啊。”
聲音不輕不重,段淮岸離得稍遠,沒聽到。
懷念就在她身?邊,耳邊像是有蚊子,嗡嗡的騷擾著她,她耳根發紅,卻?也?強裝著鎮定,若無其事地問許芙:“你和遲徑庭都聊了什么?”
“聊結婚的事,什么時候雙方父母見?面?、什么時候試婚紗、什么時候辦酒席。”許芙說這話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像是她結婚,像是談論別人?結婚。
“聊得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許芙拉著懷念的手,朝段淮岸使了個眼色,“懷念,我帶走了。”
段淮岸微抬下頜,當做回應。
懷念被許芙拉至電梯間,她納悶:“你拉我走,為什么還要征得段淮岸的同意?”
搞得懷念想是段淮岸的私人?所有。
“那不然?呢?段淮岸的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就那么直勾勾盯著你看,一點兒也?不避人?。”許芙忽地問懷念,“你倆和好了?”
“沒有。”懷念說,“他現?在在追我。”
許芙笑了:“都老夫老妻了,還追啊?”
懷念一哽:“我倆分手都很多年?了。”
許芙冷哼了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倆一直藕斷絲連。那次畢業的散伙飯,我雖然?喝多了耍酒瘋,但我記得很清楚,段淮岸就在咱們宿舍樓下等你。你把我送上樓后,馬不停蹄跑回樓下,我就在陽臺上看的清清楚楚,你倆抱的那叫一個纏纏綿綿。”
“……”
莫名被翻舊賬,還是懷念私以為許芙根本不記得的內容,懷念心虛不已,她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質問許芙:“你怎么偷看我?”
“你們就在宿舍樓下!大馬路上!我那兒是偷看嗎?我是光明正大地看你倆親熱。”
“我倆沒親熱,就抱了一下。”
“這還是我見?到的,我見?不到的地方呢,你倆是不是做了比抱一下更過分的事?”
懷念立刻義正言辭地反駁:“我倆沒有發生任何不純情的行為。”
電梯到達樓層,二人?走進去。
許芙按了個“-1”,梯門緩緩關上后,許芙嘆了口氣:“當初你一根筋打聽交換生的事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倆沒完。”
“我不是沒出國交換嗎?”懷念語調平和。
“出國留學?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我和你說過。留學?回來,一切都是未知的,你留在國內,趙峰愿意當你的導師,你跟著他,前途無量。為什么要拿確定的事,去賭不確定的未來呢?”許芙說,“當初要不是我們都在勸你別出國,你還是會去英國的,對吧?”
懷念沒說話。
許芙拿她這幅死心眼的樣子是真?的沒辦法,然?后一針見?血地問了一個問題:“既然?那么喜歡他,當初為什么要和他分手?”
懷念表情一滯。
許芙說:“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兒尖銳了,你可以不用回。”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嗎?”懷念神態自若,臉上掛著抹淺淡的笑,“我說過的,我媽媽是他家保姆,你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因為你知道,有這層身?份在,我們兩個遲早會分手。”
因為許芙和段淮岸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這個世界,感情排在利益之后。
所以許芙談過很多個男朋友,也?真?情實感地與他們相愛過,但最后她還是得奔赴一場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
聞言,許芙倍感無奈:“段淮岸……他家的條件遠在我家之上,他爸爸又?是圈子里出名的狠角色。懷念,你如果是和段淮岸談戀愛,我肯定是無條件支持的,但是結婚,說實話,我不敢想他爸會以什么樣的眼光看待你。”
即便換做是許芙自己,她都無法接受自己和自家保姆的兒子談戀愛。
“段淮岸的爸爸?”懷念有些茫然?,“他爸爸儒雅,隨和,挺好相處的。”
“你說的這兩個詞,和我聽到的人?,完全不一樣。”許芙側眸睨她,滿臉驚恐,“難不成段淮岸有兩個爸爸?”
“……”
電梯一路直達地下一層,中間沒有任何停留。
許芙朝懷念揮了揮手:“我走啦,記得幫我照顧好我的未婚夫。”
懷念差點兒沒發應過來她口中的未婚夫是誰,反應過后,啞然?失笑:“你接受的還挺快。”
“那不然?呢?”許芙話鋒一轉,說,“不過你真?的,給他做個檢查吧。我倆剛在病房里聊了沒幾句,他又?進洗手間了,他腎功能是不是不太好?”
正好電梯金屬門緩緩合上,懷念僥幸不用回她這個敏感的問題。
送走許芙這尊佛之后,懷念按下“12”樓,回到辦公室。
短暫的午休就這樣兵荒馬亂地結束,她又?得接著連軸轉的工作?。
三天的清明假期眨眼即逝。
等上班族復工后,過了兩天,懷念才輪到休息日。
這次休息日還是24小時值班后的休息,而24小時的值班往往都是要到下午才下班。本來今天上午就能下班,結果這忙那忙的,等到下午五點才下班。兩天的休息日,就這么被壓縮成了只有明天一天的休息日。
懷念下班前處理的最后一件事是,給病人?辦理出院手續。這位病人?好巧不巧,正是遲徑庭。
懷念進他病房的時候,遲徑庭正在打電話,手機擱在病床上,開著揚聲器。電話那頭的女聲很暴躁,“你再不出院,以后就別進遲家大門了。”
“真?的可以嗎?”遲徑庭吊兒郎當道,“我真?的可以不用回家了嗎?媽。”
“趕緊出院,后天兩家人?一塊兒吃飯,你穿的正經點兒。”
“什么叫正經點兒?我平時穿的還不正經嗎?”
“你平時穿的,我都懶得罵。”那邊停了下,像是在思索什么樣的才叫正經,好半晌,聲調抬高,說,“就像段淮岸那樣穿,聽明白了嗎?你整天和段淮岸混,就不能學?他點兒好的?人?現?在開公司,混的風風光光的,你呢?你倒好,喜歡開酒吧,沒個正行……”
接下去,就是一系列數落的話語。
把遲徑庭和段淮岸進行對比,把遲徑庭說的一無是處。
遲徑庭干脆利落,將手機靜音了,然?后轉頭問懷念:“出院手續辦好了?”
懷念將他給自己付錢的黑卡遞還給他:“都辦好了,你可以出院了。”
遲徑庭:“行,麻煩你了,懷念醫生。”
這聲稱呼說完,遲徑庭像是給自己逗樂了,“以前叫你小保姆,后來叫你懷念同學?,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居然?成了我的主治醫生。怎么回事兒,你的地位一天天變高啊?”
懷念看著他,只是笑笑沒說話。
一切東西?都收拾好,遲徑庭下樓。
懷念叮囑他,術后的注意事項,遲徑庭聽了會兒,沒忍住笑:“行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吧。”停頓幾秒,他欠欠地補充,“我要是身?體不舒服了,你能來段淮岸家看我的病情嗎?”
懷念瞅了他一眼,語氣溫吞,用最溫軟的語氣,說最傷人?的話,“你打120應該會更快一點,因為我有時候會在手術室做手術,我怕我手術做完,你已經成一具尸體了。”
“……”遲徑庭覺得懷念和段淮岸都是一類人?,在他倆面?前,他保持閉嘴的狀態才行。
等遲徑庭坐上他家司機的車后,懷念回到辦公室,脫下白大褂,和在辦公室的同事們說了聲,便下班了。
下班后回家洗了個澡,懷念倒頭就睡。
一覺睡醒,已是隔天清晨。
懷念進了廚房,從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又?拿了袋燕麥片,用牛奶泡燕麥。等待燕麥泡軟的時間里,她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一亮,提醒著她今天是周日。
解鎖后,她看到幾條未讀消息。
有段淮岸的:【我明天也?休息,一起?出來吃頓飯嗎?】
也?有許芙的:【你明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嗎?】
許芙:【來酒吧玩不?】
許芙:【就遲徑庭的酒吧。】
許芙:【可多人?了,還有段淮岸。】
懷念一頭霧水,她問許芙:【段淮岸也?去嗎?】
那他去酒吧的話,為什么要約她一起?吃飯?
這個時間點,許芙還沒醒,自然?沒有回懷念消息。
于是懷念去問段淮岸。
懷念:【昨天睡得早,我剛醒。】
懷念:【你今天晚上要去遲徑庭的酒吧嗎?】
不到一分鐘,段淮岸就回她消息了,他回的是語音。
他周圍很安靜,低沉的聲線極具磁性,聲音有些啞,像是剛睡醒,慢吞吞的腔調帶著幾分倦怠的慵懶勁兒。
“他有問我要不要去,我沒答應他。”
“你要是想去,我和他說一聲,我帶個人?過去。”
懷念皺眉:【帶個人?過去?】
段淮岸極短促的笑了一聲:“我想想,到時候要怎么介紹你。”
“我最近正在追的女孩子?”
“好像不太好,那群人?沒一個正經的,估摸著會打趣你。”
“那要怎樣介紹你?”
他把問題拋還給了懷念。
懷念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救死扶傷的,遲徑庭的主治醫生。】
【這個怎么樣?】
段淮岸的語氣恢復如?常的冷冰冰:“不怎么樣。”
他們就這樣,一個發文字,一個發語音,樂此不疲地聊了一早上。
中途,許芙睡醒,給懷念回了消息:【你去的話,段淮岸肯定會去。】
許芙:【主要是都是遲徑庭的朋友,我一個人?過去怪尷尬的。】
許芙:【你就當陪我,好嗎?】
懷念很少去酒吧那種場合,工作?之后,她所有的休息時間,幾乎都拿來睡覺。
思及此,懷念突然?對酒吧感興趣了。
懷念:【好。】
許芙:【就知道你最愛我了。】
許芙:【你自己來酒吧,還是我派人?來接你?】
懷念暫先退出和許芙的聊天,繼而回到和段淮岸的聊天界面?。
懷念:【晚上去遲徑庭的酒吧。】
段淮岸:【行,我待會兒來接你。】
結束和段淮岸的聊天后,懷念打開電腦,電腦還沒開機,處于黑屏狀態。屏幕里,顯示著她的臉部?輪廓,懷念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合上電腦。
她拉開抽屜,拿出許久沒用的化妝品,給自己化了個妝。
她的臉型是標志的鵝蛋臉,眼睛很大很圓,加之有梨渦,顯得年?紀格外小。
懷念想起?現?在的段淮岸,氣質偏成熟,穿西?裝的時候別有一番儒雅感。因此,化妝的時候,她用深色的眼影加重下眼瞼,眼尾拉長加粗,化了個濃顏系的妝。
畫好后,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挺滿意的-
下午五點多,段淮岸來接懷念去吃晚飯。
他站在單元樓下等懷念,聽見?動靜后,抬眼看了過來。
眼里滑過一絲驚艷,喉結滾動,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被他強硬地克制住:“……很漂亮。”
懷念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
她聽到了他想說的那兩個字。
寶寶。
但她此刻的不自在,主要來源于,段淮岸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過于灼熱。
懷念別扭地解釋:“上午開了個會,所以隨意化了個妝。”
“知道。”段淮岸勾了勾唇角,語氣聽起?來格外欠揍,“你才不會特?意為了見?我才化妝,以前也?沒見?過你化妝。”
“……”
吃過晚飯,二人?出發去往遲徑庭的酒吧。
印象里,上一次去遲徑庭的酒吧,得追溯到懷念讀大二的時候。那時候遲徑庭的酒吧剛開業,邀請段淮岸和懷念過去坐坐。
懷念和段淮岸只坐了不到半小時,忍受不住這種嘈雜的環境,就離開了。
下車后,懷念打量四周,“我怎么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邊上開的都是酒吧?那些酒吧都倒閉了嗎?換成吃飯的餐廳了。”
“和上次的不是同一家。”段淮岸知道她說的是哪家,“遲徑庭開了十幾家酒吧,上次你去的是他第一家酒吧,今天去的是他唯一的一個清吧。”
懷念眼梢稍揚:“他挺厲害的。”
段淮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清吧氛圍舒緩溫情,沒有亂七八糟的射燈,也?沒有震耳欲聾的強音浪。舞臺上坐著一位歌手,手持話筒唱著曲調輕緩的抒情歌。
他們到的算早,卡座里只有遲徑庭和許芙在。其余人?都沒來。
見?到段淮岸,遲徑庭迎了上來,和他勾肩搭背,二人?不知說了什么。段淮岸轉頭看向?懷念:“我離開一會兒,你在這兒坐著,別亂跑。”
還不等懷念做出反應,一旁的二人?陰陽怪氣地叫了出來。
遲徑庭:“她在我的地盤,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許芙翻了個白眼:“你什么身?份啊管著我家懷念?”
“……”不想遭受二人?的雙重打壓,懷念催著段淮岸,“你快走吧。”
遲徑庭看熱鬧不嫌事大,語調欠欠的:“她趕你走呢,嫌你礙眼,嫌你在這兒妨礙她看別的帥哥。”
“別的帥哥?”晦暗光影里,段淮岸挑了挑眉,神情里的傲慢與輕狂呼之欲出,語氣冷冰冰的,言語到神情都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感,“你這兒還有比我帥的?”
“……”
“……”
卡座里一片靜謐。
過了好一會兒,氣氛被一道溫吞的話語打破。
懷念盯著段淮岸的臉,認真?地說:“我看了一圈,確實沒有比你帥的。”
此話一出,許芙和遲徑庭面?面?相覷。
許芙震驚臉:他倆是在秀恩愛嗎?
遲徑庭一臉麻木:習慣就好。他倆一遇到對方就不正常,尤其是我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