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除夕*開V萬更
平兒見王熙鳳神情嚴肅,就知道事情很嚴重。
當即點頭,“奴婢這就去!
賈璉這邊回府之后,看見他和王熙鳳的院子,心里就氣不順,轉道直接去了東院。
賈赦正同他新納的小老婆吃酒玩笑,好不快活。
這個場面,刺激到了賈璉。
他從小到大,之所以與賈赦存在這么深的隔閡,就是因為賈赦作風不檢點,王夫人以此為由在賈璉面前煽風點火,挑撥是非,暗示他娘張氏就是被賈赦納小老婆給氣死的。
但如今再回想,他娘能與姑媽意氣相投,又怎么可能是容不下妾侍的善妒之人?
過去的事他不清楚,但比照賈敏,賈璉用腳丫子也能想到,她娘不是那種人。
既然她娘不是賈赦氣死的,那王夫人和賈赦的話,誰的話取信度更高,就不言而喻了。
即便已經想明白了,可賈璉看見賈赦縱情聲色的樣子,心里仍然不好受。
賈赦見賈璉過來,并不在意,隨口問道,“好端端的,來東院做什么?”
賈璉能說他跟王熙鳳快要撕破臉了嗎?
能說他是不想看見王熙鳳那張美麗又凌厲的臉嗎?
他要是真說出來,換來的肯定不是親爹的憐惜,而是毫不客氣的嘲笑。
因為當初賈赦為了阻攔他娶王熙鳳,那是好話歹話都說盡了,甚至要請家法打他,還是王夫人請了老太太過來攔下了賈赦,不然賈璉肯定是要挨一頓毒打的。
即便老太太攔下了賈赦,可賈赦心里仍是不高興,覺得賈璉沒把他這個老子放眼里,娶妻不問他這個當爹的意見,反倒聽二房那毒婦的建議。
至此,賈璉和賈赦之間的父子關系徹底破裂,賈赦如今看賈璉,那態度純粹就是你愛咋咋地,老子不管你,但也不會趕賈璉走。
半天沒得到賈璉的回應,賈赦就煩了。
“得了,別一副喪門星的臉杵在這兒,晦氣!”賈赦擺擺手,“自己找個地兒呆著吧,別來煩你老子我。”
賈璉抿抿唇,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其實東院是有他住處的,是他娘當初給他留的屋子,只是還沒有布置妥當,他就沒搬進去。
后來……他娘沒了。
賈璉就被老太太做主交給了王夫人帶。
再后來邢夫人嫁了過來,知道了那間屋子是先太太留給賈璉的,賈赦雖然好色,但對原配夫人卻很敬重,這個留給賈璉的屋子也不許邢夫人動。
邢夫人也想著討好原配嫡子,便著意往屋子里添了不少東西,就是想讓賈璉住的舒心。
但他當時被王夫人灌了迷魂湯,覺得是邢夫人搶走了他娘的位置,對邢夫人非常排斥,屋子被邢夫人添了東西,他覺得屋子臟了,就不愿住進去,一直住在榮府里頭。
現在想想,真是昏了頭。
邢夫人小門小戶出身,她能添什么好東西?
這間屋子更多的是他親娘的心意,邢夫人只是個搭頭。
賈璉來到東院東邊的東跨院,是個單獨的小院子,正房、東西廂房聚全。
作為長房的繼承人,這就是屬于他的屋子。
而他這些年,傻傻的擠在榮府一個小院兒里,如今回想,活像是個傻子。
他呆坐在西邊屋子里,實在想不通,他怎么就活成了這幅樣子。
如果不是林湛那當頭一棒,他至今還稀里糊涂的被王夫人蒙騙,還擔心她在云南過得不好,想給她送東西。
幸好他還沒付諸行動,否則傳到張家,哪怕他已經知道真相,又哪里來的臉登門?
不知道在屋里坐了多久,賈璉一直沉浸在痛悔之中,越是沉浸在這種情緒里,就愈發怨恨遠在云南的王夫人。
得虧王夫人走得早,若是這會兒在府里,賈璉只怕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這可是殺母之仇!
賈赦或許會騙他,但張家的態度卻做不得假。
如果只是因為他多年疏忽了外家,張家至于這樣對他?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他娶了仇人的侄女。
“二爺,平兒姑娘來了!辟Z璉的貼身小廝昭兒從屋外進來,有些小心的道。
賈璉回過神來,眉頭皺起,“平兒?她來做什么?”
“嗯,平兒姑娘沒有告訴小人。”昭兒道。
賈璉對平兒還是有些喜歡的,畢竟有什么事,平兒也會幫他遮掩。
他想了想,到底硬不下心來,“讓她進來吧!
沒一會兒,昭兒請了平兒進來。
“你來做什么?”賈璉雖然心軟讓平兒進來了,卻沒給笑臉,態度平淡。
平兒見了,心中惴惴。
“是二奶奶讓奴婢來請二爺回去……”一句話沒說完,甚至半句話沒落音,就被賈璉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到底要干什么?我現在不想看見她,你讓她安生點。”
平兒心中一驚,好好的,二爺怎么突然厭惡二奶奶至此?
怪不得王熙鳳讓她一定要把賈璉請回去,看來確實是有重要的話說。
“二爺,奴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二奶奶待你是一片真心,奴婢打小伺候二奶奶,是最了解她不過的,她是好強了些,也……容不得人,這也都是因為二奶奶心里有您啊。”平兒有心勸和,但賈璉神情不見動容,平兒便收了其他勸說的話,低頭道,“二奶奶說,有重要的事跟二爺說,請二爺務必回去一趟!
重要的事?
賈璉皺起眉,說實在的,他現在根本就不想跟王熙鳳多說。
可他又不確定王熙鳳是不是真有重要的事說,或者……跟王夫人有關?
思來想去,賈璉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反正不一定要在那邊過夜。
賈璉前腳剛離開東院,后腳消息就傳到了賈赦這里。
一聽王熙鳳派了個婢女過來,就請走了賈璉,賈赦嗤笑一聲,搖搖頭,“真是沒長進。”
之后就不管了。
賈璉自然不知道他老子的評價,跟平兒回了榮府,王熙鳳已經在屋里等候多時。
見賈璉回來,王熙鳳心里松了口氣,賈璉既然肯回來,那就是有回旋的余地。
“二爺,坐下說吧!蓖跷貘P再不見回來路上的囂張氣焰,甚至有意的伏低做小。
賈璉自然也感覺到王熙鳳的態度轉變,但于他而言,并沒有什么用。
“有什么話就說吧!辟Z璉在王熙鳳對面坐下,離得老遠。
往日里賈璉都是同王熙鳳貼身而坐,哪里像這樣,恨不得兩人之間隔上一條銀河再說話。
王熙鳳心里酸澀難言,深吸一口氣,道,“二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王熙鳳可以指天發誓,從未算計過你。”
聞言,賈璉沒有吱聲。
賭咒發誓如果有用,他娘當年也不會死。
“如果你叫我回來就是說這些,那就省省吧!辟Z璉面無表情的道。
見狀,王熙鳳咬了咬唇,委屈得眼眶都紅了,“聽趙嬤嬤說,二爺前些時候一直在打聽先大太太的事!
賈璉瞬間警惕起來,“你想說什么?”
“你我夫妻一體,二爺要這樣防備我嗎?”王熙鳳難過的問道。
她是強勢,也管得賈璉很嚴,但若非真心喜歡賈璉,她何苦勞心勞力表現自己?
還不是因為賈璉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張臉,什么本事都沒有?
明明賈璉才是榮府繼承人,可她嫁進來這一二年,冷眼瞧著,二房的寶玉倒像是榮府正兒八經的繼承人,賈璉倒不知是哪個排面上的人物了。
從前王熙鳳也覺得不對,下意識的為她和賈璉謀求好處,如果她能奪回榮府內院大權,好歹他們夫妻在榮府還有一塊兒立足之地。
偏偏賈璉從不理解她的苦心,只當她愛爭權奪利。
她不爭,賈璉也沒本事,那他們夫妻在榮府的處境該有多尷尬?
賈璉心情復雜的看著王熙鳳。
這個女人是他自己選的,要死要活娶回來的姑娘。
“別說這些了!辟Z璉心里也難受。
如果排除王夫人這層關系,他其實還是喜歡王熙鳳的。
偏偏她是王夫人的侄女,這一點叫賈璉難以接受。
賈璉心里清楚,如果要挽回外祖張家對他的感情,唯有與二房撕破臉,再休了王熙鳳這個與二房太太有血緣關系的侄女。
問題是,他用什么理由休妻呢?
懷疑二嬸害死了他娘,所以要休妻?
他如果有切實的證據那還好說,偏偏過去這么多年,張家都沒有證據,他上哪里找證據?
最重要的是,王熙鳳已經給他生了個女兒,剛滿了周歲沒幾個月。
不管是對王熙鳳的感情,還是這個女兒,他都不能休妻。
可不休妻,又如何修復與外家的關系?
賈璉陷入了兩難之境。
“你懷疑我跟二太太有勾結?”王熙鳳眼眶通紅,哽咽著質問。
賈璉沒吭聲,顯然他是這么想的。
“我同她勾結什么?害你嗎?我害過你嗎?”王熙鳳不停追問。
賈璉啞然。
要說王熙鳳害他,那也真沒有。
除了女人這方面,他對王熙鳳是處處都滿意。
“我也不是個蠢的,你這些時日的變化,我都看在眼里,從趙嬤嬤那里知道你打聽先大太太的消息時,再結合剛才回來路上你脫口的質問,言語里對二太太的不滿,這不難聯想到跟二太太有關,我猜……是不是先大太太的死,跟她有關系?”
王熙鳳為了挽留賈璉,也是豁出去了,別說捅破窗戶紙,她把整個窗戶都給拆了。
“……”賈璉怔怔的看著王熙鳳,半響無言。
他素知王熙鳳聰慧機敏,卻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弄清楚了原委。
“你既然都猜到了,還叫我來做什么?”賈璉故作冷漠的道。
王熙鳳眼淚掉下來了,“我且問你,二太太為什么撮合我們的婚事?”
賈璉皺起眉,“你自己不知道?”
“你還真當二太太跟我有勾結呢?我若真跟她是一伙的,她做什么處處防備我?”王熙鳳氣得不行,只恨賈璉是個榆木腦袋。
賈璉難得看到王熙鳳哭得這樣傷心,不,應該說,他就沒見王熙鳳這樣傷心過。
是不是真傷心,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二太太……”防備你?
話剛開口,賈璉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打進了這個屋,王熙鳳一直稱呼他二嬸二太太,而不再是親密的姑媽。
這樣明顯的親疏之分,他也不是個傻子。
賈璉詫異的看著王熙鳳,“你……”
“二太太當初撮合你我,好話說了一籮筐,我都信得真真的,嫁進榮府后,我就覺得哪里都不對勁,明明你才是榮府長房嫡孫,偏偏榮府上上下下都把賈寶玉這個二房嫡次子捧得天上有地下無,你這個繼承人倒像是榮府的管事,我叮囑你讀書上進,你不愛聽,那我只能管好手里的差事,讓這府里的下人不敢小瞧我們。”
“原先我總覺得這些管事媳婦們難管,可今年出了事,二太太隨二老爺去了任上,府里的對牌交到了我手里,我才察覺這有對牌和沒有對牌的區別!
王熙鳳家里雖然也富貴,但卻及不上榮府,對牌也一直在她二嬸手里,她常年隨父親在外,因此雖見過些世面,但對牌的這些作用她還真不如王夫人清楚。
“我這才發現二太太一直在防備我掌權,但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防備我,直到你……”王熙鳳眼眶通紅,“二太太防備我,你也防備我,你們都拿我當外人,就我里外不是人,你若當真厭棄了我,那就給我一紙休書,讓我歸家去吧!闭f著趴在桌上大哭起來。
邊上的平兒也是聽王熙鳳說了這么多,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由得心驚肉跳。
二太太居然害死了先大太太?
這這這……大宅門里的陰私,太可怕了。
往日瞧著二太太何等慈善的人?在外頭也頗有慈善的名兒,怎么這樣心狠手辣?
平兒并不覺得賈璉和王熙鳳會冤枉了王夫人。
這二人往日如何親近王夫人,她是親眼目睹的,若非確認了是真的,態度豈會有這么大的轉變?
“二奶奶……”平兒不知如何勸解王熙鳳,又看向賈璉,“二爺,二奶奶待你是一片真心。哪怕看在大姐兒的份上,你也不能休妻啊!
賈璉頭疼的揉著額角,“你們安靜些,我什么時候說要休妻了?”
他雖然有過這樣的念頭,但也只是因為王夫人遷怒了王熙鳳。
而今聽王熙鳳一通辯白,他后知后覺的發現,他和王熙鳳都是被王夫人擺布的棋子。
如果賈珠沒有病死,王夫人根本就不會撮合他和王熙鳳,只會讓李紈順勢接管庶務,看她之前就有意培養李紈管家,就知道她當時的打算了。
只是計劃哪里趕得上變化?
賈珠病死了,李紈就成了寡婦,管家就不合適了。
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
王夫人撮合王熙鳳和賈璉,目的為何,賈璉暫時還沒想明白,但絕對不是明面上扯的什么親上做親的借口,多半有她不為人知的私心。
思及此,賈璉也對王熙鳳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好了好了,別哭了,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打你了。”賈璉道。
王熙鳳聽賈璉軟了語氣,哭聲漸止,“你不休我了?”
“我……什么時候說要休你了?”賈璉有些心虛的道。
王熙鳳如何看不出他心虛?輕哼了一聲,也沒有追根究底,“二爺,我知道你懷疑先大太太的死同二太太有關,我覺得不妨在賴嬤嬤這里下手調查,這些積世的老仆在府里待的時間長,自有生存之道,說不準就留了什么證據在手里保命!
賈璉聞言,眼睛一亮,“鳳兒果然聰明!
“看你還拿我當外人。”王熙鳳是打定主意要同王夫人翻臉,畢竟一個是她的枕邊人,一個是利用她的惡毒姑媽,選誰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既然你對我不仁,那就別怪我對你不義。
王熙鳳本就是個能狠得下心的人。
賈璉訕訕的道,“這不是誤會嗎!
如果王熙鳳是王夫人那邊的,就不會跟他攤牌,更不會幫他出謀劃策的調查王夫人的罪證。
甚至還會反過來,將他的變化和異常告訴王夫人。
王夫人當初能狠毒的害死他娘,如今知道他在調查生母的死因,安知她為了保全自己,不會殺他滅口?
單憑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王熙鳳沒有說謊,她是真的被王夫人蒙在鼓里,因此她也怨王夫人利用她。
——
林家。
將賈璉夫妻攆走之后,雖然有魏嘉宜緩和氣氛,但張家三位夫人和賈敏的情緒也是肉眼可見的低了下去。
因此散席之后,張家三位夫人很快就告辭回去了。
隨后承恩公府和魏府的人也相繼離開。
溫親王妃最后一個走,離開前她拉著魏嘉宜走到一邊,勸道,“我曉得你看不上賈家,但好歹那是你嫂嫂的娘家,表面上你也要做到外人無可挑剔!
像今天這樣,在張家三位夫人面前毫不掩飾對賈家兩個小輩的喜惡,就有些過了。
畢竟是做長輩的,且魏嘉宜同賈家這邊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沒必要摻和進去。
魏嘉宜眉頭微蹙,她也沒法解釋自己為何這樣厭惡賈家,只得默默點頭。
送走了溫親王妃,魏嘉宜同賈敏說了一聲,直接回了東院。
沒多久,林如海和林湛就回府了。
見府里這樣安靜,兄弟倆對視一眼,各自回屋。
“小宜?”
林湛進來時,就見魏嘉宜坐在桌邊發呆,似乎有些心情不好。
聞聲,魏嘉宜回過神,“你回來了?”
見她情緒不佳,林湛在她身邊坐下,“不高興?”
“今兒家里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蔽杭我撕叩。
林湛挑眉,“不速之客?”
“賈家那邊的!蔽杭我说。
林湛微怔,“他們家還敢上門?那老太太派人來的?”
據他所知,那老太太不是個會低頭的人啊。
“不是她,是賈璉和他媳婦!
林湛挑眉,“他怎么來了?”
“誰知道他干什么來了,今天張家三位嫂夫人也來了,許是看她們臉色不好看,嫂嫂也沒讓賈璉夫妻進門,直接就讓他們走了!蔽杭我藳]注意到林湛的神情變化,回道。
林湛沉默了片刻,“張家三位嫂嫂不想看見賈璉?”
“瞧著是挺不高興的!蔽杭我讼肓讼,道。
林湛徹底沉默了。
這下魏嘉宜也發現了林湛情緒不對勁,她立馬想起了林湛和張夫人的淵源。
賈璉可是張夫人唯一的血脈。
那么……林湛對賈璉會不會也有移情呢?
“你,還好嗎?”魏嘉宜有些小心的道。
林湛微微一笑,“沒事,”頓了頓,又問,“我瞧著你好像挺開心嫂嫂沒讓賈璉他們進來?”
這話讓人怎么接?
魏嘉宜遲疑著,不知道怎么回。
“小宜有話不妨直說?”林湛笑著鼓勵道。
魏嘉宜嘆了口氣,“說實在的,我剛剛一直在想這件事!
她是因為原著的劇情遷怒了賈璉和王熙鳳,所以打從心底的不喜歡他們。
可現在,什么事情都還沒發生。
甚至因為她和林湛的存在,黛玉再也不會淪落到原著那樣的下場,那么原著里那些賈璉犯過的錯誤,在這里將來也不會再發生。
那么她還有必要為了不可能再發生的事情,去遷怒賈璉和王熙鳳嗎?
畢竟現在的他們都還年輕,真的沒有做過任何傷害黛玉的事情。
“哦?你剛剛就在想這件事?”這下林湛是真好奇了,“愿意跟我說嗎?”
魏嘉宜抿抿唇,道,“你還記得我以前跟魏小姐說過的紅樓夢吧?”
“記得,”林湛喝了口茶,悠悠道,“應該是小說、傳記之類的讀物吧?”
魏嘉宜并不意外會被林湛猜到這些,她點點頭,“就是一本以黛玉為女主的名著小說……”
她簡略的將原著前八十回的劇情說了一遍,“原著賈家真沒幾個好東西,玉兒被他們家害得可慘了,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就作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樣的詩,實在叫人痛惜。”
林湛知道黛玉聰明,但卻沒想到,黛玉詩才這樣高,她的詩很有靈氣,但字里行間對生活的領悟也著實應了魏嘉宜那句話——叫人痛惜。
“所以你是因為賈家貪了林家的財產,卻害死了黛玉,所以痛恨賈家所有人?”林湛了然道。
魏嘉宜看著林湛,“你是林家人,難道不生氣嗎?”
“原著有我嗎?”林湛聽得分明,魏嘉宜提到林家時,明確說到林家支庶不盛,子孫雖有幾門卻與林如海都是堂族,這說明林如海沒有親兄弟。
也就是說,原著沒有他這個人存在。
魏嘉宜被噎住,頓了頓道,“原著是以榮府為主線描寫的,其他家族都只是寥寥幾筆概括,留白非常的多,也許原著有你呢?”
林湛含笑道,“嗯,也許原著的我被拉去當反派,死在外頭了!
“……”魏嘉宜無話可說。
林湛輕笑一聲,“好了,不鬧了,”他喝了口茶,沉吟道,“且不說那些留白之處,就按照原著的描述來看,原著沒有我的存在,也沒有你的存在,大部分時間都在描寫賈寶玉的逍遙生活,勾搭這個姑娘、勾搭那個姑娘,可是如此?”
魏嘉宜噎了噎,點頭,“是這樣沒錯。”
“那么,我們就大膽的推測,也許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只是《紅樓夢》原著的平行時空,如今有了我們的存在,玉兒絕對不會落得原著那樣的下場,既如此,除了那些該死的惡徒,我們不妨對那些尚未做錯事的人,多一些寬容之心?”林湛道。
魏嘉宜沉默半響,問他,“你這么說,有沒有因為張夫人移情之故?”
“有!绷终亢芴拐\,他確實因為張夫人對賈璉有幾分移情。
他這么坦誠,魏嘉宜反倒說不出質問的話來了。
在林湛心里,張夫人就如同他半個母親,他將對生母的感情,移情到了張氏身上,又因張氏的早死,將這些感情轉移一部分到了賈璉的身上。
他不會因此去幫扶賈璉,但也不會因為原著發生的事情,就遷怒現在什么錯事都沒有做的賈璉身上,這是不公平,也不道德的。
魏嘉宜提到的賈璉貪墨的三兩百萬巨款,他推測賈璉自己也沒留下來,多半被王夫人誆去給賈元春修大觀園了。
結果大觀園修好了,他和王熙鳳都沒占到半點便宜,反倒是賈寶玉和一群姑娘,甚至是外姓的表姑娘住了進去。
這個大觀園,黛玉住進去合情合理,因為這大觀園多半是拿她的嫁妝蓋的,薛寶釵住進去也算合理,因為她們家多半也出了錢,而其他的姑娘,比如史湘云等人,憑得什么住進去?
最離譜的是賈寶玉。
就算大觀園里的住處都是單獨的院落,但榮府這么多的公子哥兒,除了賈寶玉,不還有長房的賈琮,二房的賈環、賈蘭?憑什么就只讓你賈寶玉住進去?
若說賈琮和賈環都是庶子,不配住,那賈迎春和賈探春難道不是庶出?庶出的姑娘能住,庶出的公子反倒不能住了?
甚至就連外頭一個帶發修行的姑子都能住進奢華的大觀園,自家公子反倒住不得了?
王熙鳳和賈璉也就算了,他們都是已經成了婚的人,住進去不合適也說得過去。
那么王熙鳳和賈璉的女兒巧姐呢?
論賈家諸位姑娘的身份,她才是最尊貴的吧?真正的長房嫡長孫女。
即便三春大了一輩,可論身份,仍是巧姐更尊貴。
迎春和探春兩個庶女都住了進去,偏偏就漏掉了巧姐?
橫豎就是把賈赦這一支排除在外,有什么好東西那都是賈寶玉的,同長房無關。
真是個大冤種啊。
罪名賈璉擔了,好處他沒落到手。
魏嘉宜思來想去,心里還是有一股氣發不出去,“我不甘心!
總覺得放過他們就是委屈了她家玉兒。
林湛明白她的心思,笑了笑,道,“賈璉和王熙鳳在原著做了什么真正對黛玉有實質性傷害的事嗎?”
魏嘉宜皺起眉,“你什么意思?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就不算傷害了嗎?”
見她語氣帶了惱火,林湛忙解釋道,“你先別動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魏嘉宜深吸一口氣,道。
林湛給她倒了杯茶,道,“我覺得真正害了玉兒的人,還是王夫人、賈寶玉母子,甚至還有賈家那老太太和賈元春,你心里有氣我理解,但我覺得要給玉兒出氣,還是要抓重點,底下那些小魚小蝦沒必要拿大炮去轟炸,你若是實在看不過眼,那就直接點,以牙還牙,他們對玉兒做了什么,你就原復原的還回去,一報還一報,豈不爽快?”
聽完林湛一通長篇大論,魏嘉宜也琢磨起來。
——好像,說得有道理啊。
“王熙鳳這里倒還好說,賈璉那里,哪有幾百萬兩給我搶?”魏嘉宜皺起眉道。
林湛含笑建議道,“那就讓他們幫你賺錢,你都拿去給玉兒花,這不也算一報還一報?”
原著搶了黛玉的家產,那就給黛玉做一輩子的打工仔。
合情合理。
“這個好!”魏嘉宜心里暢快了,她拍了拍林湛的肩膀,夸贊道,“還是你腦子靈光。”
變廢為寶。
賈璉別的本事沒有,讓他做生意賺錢應該是有一手的。
這一點上,王熙鳳能完美充當賈璉的賢內助。
還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
見魏嘉宜想通了,林湛笑了笑,繼續喝茶。
他沒把原著賈璉貪的那些錢可能被王夫人誆了去的猜測,告訴魏嘉宜。
因為這不重要。
不管這些錢有沒有落到賈璉的口袋里,林家的財產是經由他的手,帶回賈家卻是不爭的事實。
橫豎不是冤枉了他。
他確實因張夫人對賈璉有幾分移情,但還不至于不分青紅皂白的幫助賈璉。
林湛可不當大冤種。
在他心里,也有個親疏遠近。
賈璉還遠遠排不上號。
他頂多因為張夫人順手幫他一把,但他若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那林湛也不會浪費精力多管閑事。
“金陵那邊有消息了!绷终康。
魏嘉宜一愣,“什么消息?”
“薛家打死人命的案子,有結果了。”
魏嘉宜反應了過來,忙追問道,“如何?”
“按照律令判了斬立決,金陵本就是都府,不必再上交都府審查,皇上已經勾了名冊,不出幾日消息就會傳到金陵,執行判決!绷终康。
他是皇帝近臣,自然最先知道這個消息。
這段時間不是沒有人走關系,想給薛蟠脫罪,但事情已經鬧大了,金陵知府也有靠山,不懼王家權勢,自然是按例處斬。
“這可是個好消息!蔽杭我诵ζ饋恚D了頓又道,“被那薛蟠強買了去的丫頭,金陵知府是如何安置的?”
林湛深深看了魏嘉宜一眼,道,“也是巧了,金陵府衙有個門子,竟認得那姑娘,姓甄。算來跟咱們家還是同鄉,姑蘇閶門人士,只不過聽說她家已經沒人了,嚴知府見她可憐,正好年歲跟嚴知府的嫡長女相當,就留在家里給他女兒做伴讀!
“這嚴知府倒是個心善之人。”魏嘉宜感嘆道。
甄家夫人如今是否在世,魏嘉宜還真拿不準,但既然嚴知府說她家沒了親人,那多半是沒了。
畢竟是官府的人,若要查還能查不到甄英蓮的父母在哪兒?
而今甄英蓮既然留在了嚴家,給嚴家姑娘做伴讀,那就是能一起讀書。
原著這姑娘就是個愛讀書的,只可惜落到薛家手里,被糟蹋了。
“也是因禍得福吧!蔽杭我烁锌辏蛯⑦@事兒放下了。
說到底,她同情甄英蓮,但也不至于愛心泛濫到什么都要管。
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家的玉兒。
又閑聊了一陣,正院那邊傳飯了,兩人一道去正院。
用過飯,便去園子里消食,掌燈時分回了東院歇息。
賈敏的生日過后,魏嘉宜又過上了平靜的生活,照常帶著黛玉去溫親王府蹭吃蹭喝。
隨著魏嘉宜高頻率的帶著黛玉去溫親王府玩兒,黛玉和長平郡主也是徹底熟悉起來,姐姐來妹妹去的,好不親密。
看她們玩兒的好,魏嘉宜也開心。
轉眼就進了冬,隨著年節將至,溫親王府也忙碌起來,魏嘉宜也就減少了帶黛玉去王府的頻率。
林府里種了許多梅花,黛玉在家里閑著沒事的時候,喜歡去折梅,回回折了花,就往賈敏和魏嘉宜這里送。
兩個月的時間,魏嘉宜和林湛也愈發熟稔,只還是各睡各的。
林如海夫妻對他們的情況不了解,這么小半年下來,也都習慣了,見他們感情也還好,便也沒多管閑事,省的好心幫了倒忙。
今年的除夕過得比去年要熱鬧多了,雖然府里沒添丁,但林如海一家三口的身體比之去年好了太多太多,一個個氣色紅潤,哪里看得出去年那病弱之態?
而林湛和魏嘉宜這里,去年林湛剛剛回來,魏嘉宜對林湛諸多防備,新年過得也不是滋味。
但一年過去,二人也是日漸熟悉,自然沒有去年那種生硬的感覺。
魏嘉宜已經二十四,除夕一過,就要正式進入二十五歲,可她性子還跟個孩子似得,跟黛玉一起放煙火,樂呵呵的,哪里像個已婚之人?
林如海和賈敏都上了年歲,看她們玩鬧,都覺得年輕了幾歲。
看魏嘉宜和黛玉玩兒得認真,林如海和賈敏對視了一眼,林如海率先開口。
“阿湛,你和小宜,還沒和好?”
林湛挑眉,“我們沒吵過架!
“你懂我們的意思!辟Z敏橫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男子漢大丈夫,你要主動一點!
林湛:“……”
如果魏嘉宜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姑娘,他主動確實高效,因為古代的姑娘,大多隨波逐流,只要丈夫對她好,不納妾,就已經很滿足。
可魏嘉宜不是,她對婚姻有更高的要求。
不但要情意相投,更要各方面的高度契合。
隨著一年時間的相處,各方面他們都還算契合,他也能感覺到魏嘉宜對他在慢慢卸下防備。
這個速度雖然緩慢,但林湛并不著急。
因為他的傷也還沒痊愈,再過個半年他的傷也該痊愈了,那個時候他和魏嘉宜的感情,也能水到渠成。
就是因為一切發展都很順利,所以他沒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舉動。
魏嘉宜就像個容易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逃走。
他喜歡這個心地善良,溫柔卻也有棱角的姑娘,愿意在她身上花時間精力,得到她的認可。
但顯然,他兄嫂并不理解他們的情感狀態,并為此著急。
這已經不是林如海夫婦第一次私底下勸說他主動一些了。
見林湛神色沒有變化,林如海夫婦對視一眼,直到這次的勸說也是無用功。
“大哥,大嫂,你們不要去同小宜說這些,我和她之間的事,我們可以自己解決。”林湛有些擔心他們說不通他,就去魏嘉宜那里勸說。
賈敏白了他一眼,“你兄嫂是這樣沒譜兒的人嗎?”
現在明擺著是林湛不主動,他們又不是昏了頭,去勸魏嘉宜主動。
這種事讓姑娘家主動,把人當什么了?
更別說魏嘉宜還偷偷救了他們一家子,有救命的恩情。
便是沒有,他們也不能做這種缺德的事啊。
林湛訕訕,“我這不是怕你們病急亂投醫嗎?”
“你啊,”林如海嘆氣搖頭,“我瞧著你也不是心里沒有弟妹,怎么就一點都不主動呢?”
林湛心累,只得把他的傷拿出來當擋箭牌,“兄長,我的傷還沒痊愈呢!
林如海一聽就啞了聲,他眉頭微蹙,“還沒痊愈?”
他可是知道魏嘉宜身上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那藥的出處雖不清楚,但藥效卻擺在那里,林湛每日吃的藥都是魏嘉宜提供的。
當日揚州那位周大夫說林湛的傷要痊愈,得用好藥調養兩三年。
林如?墒前凑瘴杭我说乃幮茢噙@個痊愈的時間可以砍半,算來林湛歸來也有一年整了,就算傷沒有痊愈,也應該不影響夫妻生活才是。
他打量了林湛一眼,不由得思緒亂飛。
該不會……阿湛那處傷著了吧?
林如;叵脒@一年來,林湛的諸多搪塞之語,不由得加深了這個猜測。
想到這里,林如海坐不住了。
他起身拽著林湛走到角落,“你那處是不是傷著了?”
林湛:???。!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第46章 張氏*三更合一
林湛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黑了臉,甩開林如海的手,沒好氣的道,“哥,你是我親哥,能不能盼我點兒好?”
看林湛這反應,林如海就明白是他想岔了。
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尷尬。
他剛剛的猜測確實離譜了些。
“那你怎么……沒有半點動靜啊。”林如海有些憂愁的道,“你也知道大哥家的璋哥兒已經夭折了,林家嫡枝得靠你延續下去,眼看著你和弟妹年歲漸長,這外頭的風言風語也不好聽啊!
是的,隨著林湛高中狀元,成為皇帝近臣的風頭過去,隨之而來的就是暗地里一些謠言。
要么是說林湛和魏嘉宜感情不合,要么就是說他們倆身體有問題,不能生。
這跟當初他和敏兒何其相似?
林如海不愿讓弟弟和弟妹步了他和敏兒的后塵,可不得時時勸誡?
“……”林湛理解兄長的擔憂,但他給不了回應,這事兒急不來啊。
總不能他為了延續林家香火,就去強迫魏嘉宜跟他發生關系,生兒育女吧?
以魏嘉宜的性子,他真這么做,立馬就會翻臉和離。
到時候媳婦兒都沒有了,還談什么延續香火?
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他更向往的是純粹的感情。
魏嘉宜是這個世上唯一能與他互相理解的人,他們的思想高度契合。
除了魏嘉宜,林湛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合他心意的姑娘了。
因此,林湛不愿意逼迫她,更想讓她自愿對他敞開心扉。
揉了揉額角,林湛嘆道,“兄長,你相信我好嗎?這件事真的不能急。”
林如海沉默半響,與林湛對視。
兄弟二人互不退讓,過了許久,林如海到底是妥協了。
“你心里有數?”
“有!”
聽到弟弟堅定的回答,林如海吸了口氣,問道,“你給我個準確的時間!
林湛無奈嘆了口氣,沉思片刻,“等過完明年七夕!
七夕?
林如海挑眉,隱約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有心了。”
“……”林湛哭笑不得,“哥,你可是快半百的人了,能不能正經點?”
林如海開懷大笑,“我等你好消息!闭f著,林如海眉開眼笑的回來了。
賈敏剛開始看他焦急的拖著林湛跑到角落,還當出了什么事。
這會兒見林如海眉開眼笑的回來,愈發納悶了。
“這么高興?”賈敏疑惑的盯著林如海。
林如海笑了笑,湊到賈敏耳邊低語。
沒一會兒,賈敏也眉開眼笑,“當真?”
“這是阿湛親口跟我說的。”林如海道。
賈敏也笑,“那就做不得假了,我還擔心阿湛不開竅呢。”
“這倒是不至于,看幾本避火圖,也就無師自通了。”林如海輕笑道。
賈敏紅著臉捶了他一下,“一把年紀了,沒個正經!
林如海心情好,賈敏捶得也不重,他也就傻樂。
夫妻倆聊著,林湛站在不遠處,也沒過去,想了想,干脆陪魏嘉宜和黛玉放煙火。
放完煙花,大家一起回屋守歲。
子夜一過,滿京城都開始放鞭炮,全城都響起了鞭炮聲,很是熱鬧。
“下雪了!
魏嘉宜興奮的聲音傳來,林湛循聲看向門外。
廊下掛著燈籠,在紅燈籠的光芒照射中,一片片雪花從空中飄落飛舞。
魏嘉宜穿戴者狐皮大氅,裹得嚴嚴實實,踏進了庭院里,伸手接雪花,小黛玉也跟著一起,一大一小站在庭院里,穿得也差不多,倒像是一對母女。
畢竟按照魏嘉宜的年齡,在這個時代,也確實能生出黛玉這么大的姑娘。
林如海和賈敏依偎在一起,望著天空落下的雪花,陷入了回憶。
他們成婚多年,從未在除夕守歲這一夜等過下雪。
早些年是因為家里的長輩們身體都不好,經常在子時還沒到的時候,就歇息了。
后來是因為他們夫妻身體也不好,再后來是孩子身體不好。
好像他們從來沒有這樣輕松快樂的守過歲。
“真好啊……”賈敏眼眶微熱。
看著雪落了薄薄的一層,外頭也開始起風,賈敏回過神,看著還在庭院里摸雪的兩人,她無奈的笑了笑,喊道,“小宜,玉兒,外頭起了風,別在外頭玩兒了,早些回去歇息!
聽到賈敏喊人,魏嘉宜忙應了一聲,幫黛玉拍掉身上的雪,牽著她進了屋。
各自道了晚安,魏嘉宜和林湛一起送黛玉回長樂院,然后才結伴回東院。
“今天玩兒得還開心?”林湛笑著問道。
魏嘉宜眉眼彎彎,“開心!
她好像——又有家了。
跟魏家給她帶來的溫暖不同,她好像真的開始融入林家,真正成為林家的一份子。
不再是一個外來人。
“開心就好!绷终啃α诵,沒有再問什么。
到了東院,林湛將魏嘉宜送到了東院正屋,就打算回書房。
魏嘉宜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道,“今兒是除夕,你還睡書房?”
這一年到頭,林湛一直歇在書房里頭。
即便林府的奴仆不像榮府那樣管理松散,可也不至于這么長的時間,消息都泄露不出去。
一直沒傳出去,只能說明,林湛封了口,不許人外傳。
他的本事,魏嘉宜雖未親眼見過,但他說弄走榮府賈政一家,那家就狼狽的離開京城,甚至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就可窺見一二林湛的凌厲手段。
在她面前,林湛一直都是溫和的,從未紅過臉,哪怕她鬧脾氣,他也是一再包容。
魏嘉宜自己清楚,她不是那種完美的人,大缺點沒有,小缺點卻一堆,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再硬的心腸,面對林湛這種人,也實在硬不起來。
林湛腳步一頓,回過頭,略微有些詫異。
他沉吟片刻,溫和的道,“我知道你沒有準備好接受我,不用勉強自己,”頓了頓,“外頭的人說什么,你不用往心里去,日子是為自己過的,不是為別人過的!
魏嘉宜怔了怔,雖然一早猜到了林湛的心思,但真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很叫人動容。
她緩了緩情緒,道,“我從不在意外頭的人怎么說我……”
剩下的話到了嘴邊,仿佛有些燙嘴,再說不出口。
這么長的時間了,她對林湛也算有幾分了解。
某種程度上而言,她和林湛的身世是有些相似之處的,年幼時父母亡故,在父愛母愛上的缺失讓他們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
完完整整的,獨屬于自己的家。
因為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相對的,對于另一半的選擇,就會提高標準。
林湛不管是作為一個丈夫,還是作為一個朋友,都是超標的選擇。
魏嘉宜又不是真的獨身主義者,她只是在現代找不到契合的伴侶才選擇單身。
人一旦遇到合適的人,就會不自覺的將對方套進自己的標準里,不斷的放低自己的心防。
魏嘉宜對林湛,便是如此。
雖然還未徹底卸下心防,但她已經開始接受林湛成為自己的另一半。
今天的挽留,只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但林湛的反應,讓她有些感動,同樣又有些下不來臺。
林湛是聰明的,她扭捏的情緒他都看在眼里,眨了眨眼,在她羞惱之前,他轉身走了回來。
“很晚了,早點歇息,別明天起不來!
他沒有再提睡哪兒的事,自動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魏嘉宜抿抿唇,沒接話,轉身進了里屋。
林湛無聲輕笑,慢慢跟在她后面進了內室。
他們都不喜歡有人跟的太緊,因此隨身伺候的人,都隔著遠遠的距離。
就是那種稍微用大一點聲音就能召喚,但他們說話下人卻聽不到的距離。
因此,外頭伺候的人,看林湛進了里屋,一個個面面相覷,很是意外。
這一年來,二太太倒是時常留二老爺在堂屋說話,但卻從未讓其留宿,今兒這是……
意外歸意外,她們還是很有眼色的,忙進去伺候他們梳洗,完了退出去。
洗漱完,屋里只剩下了魏嘉宜和林湛。
林湛看床榻上有兩床被子,頓時笑了,他說呢……今天居然會留他過夜。
感情是從分房睡,變成了同床分被子睡?
也行吧,好歹進了屋,不能強求太多。
再說,他也不是那種急色的人。
魏嘉宜睡在里側,見林湛對兩床被子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甚至主動的睡了另一床被子,心里也松了口氣。
同時也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她為什么敢留林湛過夜?
就是因為這么長的時間相處,她覺得林湛不是那種會強迫跟她睡覺的人。
今天挽留林湛,也算是個試探,如果他有什么過界的舉動。
就當她看錯了人。
她隨身空間里可藏著利器呢,總能保護好自己的。
大抵是確定了林湛的人品,魏嘉宜睡得很安心,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倒是林湛,聞著被子上淡淡的香味兒,有些糟心。
失算了。
他到底是個正常的男人,心愛的人睡在邊上,怎么可能沒有半點躁動?
屋里的燈早已經熄滅,林湛睜著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睡著。
第二天晨起,面上不免帶了幾分倦色。
魏嘉宜并沒有遮掩自己和林湛分被子睡的事實,丫鬟們進來伺候他們梳洗,自然也發現了這點。
不過她們都沒有置喙的資格,心里想什么,魏嘉宜也不在意。
洗漱完,她和林湛一起去正院給林如海夫妻拜早年。
雖然他們和林如海夫妻是同輩,但誰叫年齡差得很大,林湛又是林如海夫妻養大的,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林湛同林如海夫妻的關系,倒真像是他們養大的兒子。
話是這么說,林湛仍然是林如海實打實的胞弟。
互相拜了年,沒一會兒小黛玉就來了。
家里頭,只有黛玉一個小輩,四位長輩都給她準備了壓歲錢,一個上午,腰包就鼓了一圈。
黛玉在魏嘉宜的耳目濡染下,早就不見任何憂愁,反倒有些調皮,古靈精怪的。
有時候魏嘉宜都要被她騙過去,腦袋瓜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
給完了壓歲錢,一家人坐在一塊兒說話。
今兒是大初一,是不出門拜年的。
“明兒兄嫂有何安排?”魏嘉宜問道。
正月初二,一般是出嫁之女回娘家的日子,只要父母在世,都是要歸寧的。
可去年八月團圓佳節,賈敏和林如海登門,已是同榮府徹底翻臉割席,切切實實的斷了往來,就連除夕節禮,賈敏都沒往賈家送。
值得一提的賈璉小夫妻倆,這倆自從去年賈敏生日被攔在外頭之后,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出了月,進了冬月,便又開始往林府來。
而且是日日都來。
足足有半個月的時間,賈敏見賈璉夫妻這樣堅持,也是有些動搖。
魏嘉宜因著林湛的建議,早就想好了如何對付他們倆,但她也不想輕易就讓他們進林家門。
半個月的時間,魏嘉宜看到了他們的堅定,暫且認可了他們還有些優點,便主動勸了賈敏讓他們進來,看他們有什么話說。
這一請進來,倒是嚇了魏嘉宜和賈敏一跳。
賈璉這夫妻倆,不聲不響的,回去之后竟查到了一點當年張氏被害的線索。
但他們夫妻能力有限,只能尋求別的幫助。
王熙鳳這里既然倒向了賈璉,自然不可能求助她二叔王子騰,賈璉這里又還沒得到張家的認可。
思來想去,夫妻二人便想到了賈敏。
賈敏這么多年來對賈璉的照拂,那可不是假的。
夫妻二人商議許久,下定了主意,哪怕日日被賈敏拒見,他們也不泄氣。
倒是榮府老太太,對他們這樣腆著臉上林家求見的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賈敏一直疑心張氏的死有問題,從賈璉這里得到了線索,哪里敢耽擱,二話不說就聯系了張家那邊的人。
這件事就被張家那邊接手了,同時賈璉和王熙鳳也算得到了張家的認可。
張家人確實厭惡王夫人,也順帶遷怒王熙鳳,但如果王熙鳳跟王夫人不是一路的,他們倒也不會因為王熙鳳跟王夫人同出王家,就對她心存偏見。
若張家都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根本走不到現在。
從賈璉和王熙鳳給的線索,張家花費了月余的時間順藤摸瓜,追查到了王夫人身邊的心腹,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當日王夫人不得不隨丈夫外任云南,可她也不甘心將榮府這么多年的打拼拱手相讓,就把周瑞家的和周瑞留給了王熙鳳。
她對自己PUA的本事很自信,根本就沒想過有一日會被賈璉知道真相,更沒想過王熙鳳作為她的親侄女,會倒向賈璉,背刺她這個親姑媽。
于是,除夕前,周瑞一家就被張家以謀害榮府先大太太的名義告官抓走了。
現在人已經進了順天府大牢,等正月舉行了開印大典,府衙就會審理周瑞一家謀害張氏的案子。
同時——王夫人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對王熙鳳,張家也是一再考察,雖然有不少小毛病,但還能糾正得過來。
從冬月下旬開始,王熙鳳就被張家三位太太連番的調#教,如今過去了月余時間,改造得也算有模有樣。
王熙鳳的變化太大,隱隱的叫賈母在王熙鳳的身上,看到了昔日張氏的影子。
不過也是因為王熙鳳性格比較張揚,雖然有些影子,但也多是在處理內院事務的手段上神似,為人處事的性格,倒是不像張氏。
至于王熙鳳為什么處理內院事務的手段會像張氏。
這不很正常嗎?
張氏的三位嫂嫂都是經過張氏的母親梁氏調#教過的,處理事務的手段那是一脈相承,而張氏的手段也是承自她母親。
王熙鳳被張家三位夫人教導這么一段時間,會像張氏,那也就不奇怪了。
連王熙鳳都被張家三位夫人調#教,賈璉又怎么逃得過?
張家三位老爺都有官職在身,平日里也騰不出時間教導賈璉,倒是賈璉的外祖父,也就是當朝的張太傅,因年事已高,早兩年就已經致仕,但皇帝保留了他太傅的榮譽頭銜,時不時的還有恩賞賜下來,可見張太傅有多得當今的信任。
比之賈璉的三位舅舅,這位外祖父更痛惜賈璉的不學無術,如今終于有機會掰正賈璉,改掉他的壞毛病,張太傅那真是不遺余力的改造賈璉。
只可惜,賈璉早就過了最佳讀書的年紀,荒廢了太多年,現在想讓他撿起學業,那可實在是太難了,讓賈璉生個兒子,教他兒子讀書反倒還快一些。
確定賈璉于學業上沒有任何進步,張太傅一直改變方式,因材施教。
賈璉大小也是個官兒,雖是捐的一個虛職,但有這個官身在,走走關系,也可以下放做個知縣。
當然前提是得通過張太傅的考驗。
賈璉夫妻的變化太大,讓魏嘉宜猝不及防,將她一早的判斷打的稀爛。
張家雖然早些年惱恨賈璉親近王夫人,但他多年來都是被蒙在鼓里,如今醒悟過后,還能追查到母親被害的真相,甚至查到線索,可見還是有孝心的。
因此,張家看在賈璉是被蒙騙的份上,也就原諒了他這么多年的無知。
賈璉脫離了魏嘉宜的掌控,魏嘉宜事后自然同林湛發過脾氣。
林湛也好脾氣,仍由她發泄,完了說,“交給我,我來辦!
他把什么都攬了過去,魏嘉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道林湛在外頭干了什么,賈璉搖身一變,從內務府謀了個皇商的名額,這名額原是金陵薛家的,奈何薛蟠犯事被砍了頭,薛家走遍了關系,想將這名額落到嫡枝二房的薛蝌頭上,不過因著薛蟠的事,也連累了薛家其他人,哪怕王家一直在走關系,名額也一直沒下來。
直到林湛橫插一杠,這名額落到了賈璉腦袋上。
張家那邊林湛也不知道是怎么說服的,總之賈璉以后的路子,是徹底定下了。
賈璉仿佛知道是誰幫他弄的皇商名額,還特意在年前登門拜謝了林湛。
活脫脫一副被林湛賣了,還倒給林湛數錢的大冤種樣。
賈璉這么單蠢,魏嘉宜都不忍心欺負他了。
不過,該給黛玉打工,還是要打工的。
這是你欠玉兒的。
單從家里這里論,賈敏和賈家的關系還沒有完全斷掉,可賈敏是長輩,賈璉是晚輩,總不可能初二的時候,賈敏去給賈璉拜年吧?這像什么樣子?
因此魏嘉宜問起明日的打算,賈敏也有些糾結。
雖說她和母親翻了臉,去年八月到現在,一直都沒登過榮府的門,兩家也沒有節禮往來,明面上看是斷了親。
但實際上,不管是賈敏還是賈家,都沒有任何正式的斷親儀式。
也沒有對外宣布斷親。
只是大家都知道賈敏和賈家老太太翻臉了而已。
平日都好說,在沒有正式斷親的情況下,大正月都不登門,賈敏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爺?”賈敏拿不定主意,不禁求助的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才是他們長房的一家之主。
見賈敏向他求助,林如海沉思,片刻后道,“這樣吧,我和敏兒明天就去一趟,就算不去看老太太,大內兄那邊也是要去拜個節的,就是玉兒這里……”頓了頓,“就麻煩你們費心帶著了!
按理說,黛玉是要跟林如海他們去榮府拜親戚的,但榮府不是個好去處,林如海實在不愿意女兒同榮府的人接觸。
還不如跟著魏嘉宜去魏家,去溫親王府,去承恩公府,去哪兒都好,總之就是別去賈府。
一聽林如海這話,其余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別的,就是防止賈家打黛玉的主意唄。
畢竟賈寶玉是去了邊任,可賈府子孫眾多,這么多年早就荒廢了家業,子孫一代不如一代,若是有人打黛玉的主意,出了什么事,林如海后悔都怕來不及。
實在是當日老太太昏了頭的模樣太深入人心,林如海不得不防。
這個答案,卻是正中魏嘉宜的下懷。
她眉開眼笑的道,“那感情好,明兒我帶玉兒去外祖母家!
她外祖父母都還在世,因此明兒大初二,魏嘉宜的父母得去徐府拜年。
早幾年前,魏嘉宜的伯外祖父仙逝,國公府也由魏嘉宜的大堂舅徐元祿繼承。原先伯外祖父還在的時候,因與外祖父兄弟倆感情好,魏嘉宜外祖父一家都住在國公府里。
伯外祖父離世后,堂舅也留她外祖父繼續住在國公府,但卻被魏嘉宜的外祖父以樹大分枝為由婉拒了,但魏嘉宜的外祖父也在國公府住的久了,不想離國公府太遠,于是走了關系,將承恩公府隔壁的宅邸買了下來,一家子搬了進去。
又在兩府相連的墻上開了個門,讓兩府的人可以彼此隨意走動。
閑著無聊,林湛便提議打牌消磨時間,正好他們四個人。
黛玉年紀還小,自然不可能教她打牌,便給了些零嘴,讓她坐在邊上吃,便吃便看他們打牌。
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次日一早,用過早飯,林如海和賈敏就帶著準備好的節禮出了門。
隨后魏嘉宜和林湛也帶著黛玉出門往魏家而去。
他們得先去魏家跟父母兄長門匯合,然后一起去徐府拜年。
魏嘉宜三人到魏府的時候,正巧碰上了溫親王府一家子。
一塊兒進了府,小坐了一會兒,便又一道坐車去徐府。
不管是徐家還是魏家,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住的地方權貴扎堆,兩家離得也不遠,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徐府。
隔壁就是承恩公府,那邊府里門前也停了一排的馬車,馬車上掛著衛國公府的牌子。
魏嘉宜的母親徐云萱被丫鬟扶著下了馬車,也注意到了承恩公府門前停著的馬車,不禁露出了笑容,“看來二姐姐也回來了,一會兒子得去見見!
魏嘉宜牽著黛玉走到母親身邊,另一邊是魏靜宜和她女兒長平郡主趙芷葭。
“難得聚在一起,是得見見!蔽红o宜笑著道。
黛玉好奇的往那邊看了一眼,沒插話。
魏嘉宜牽著黛玉,跟在徐云萱身后進了徐府內院,便有轎子來接。
各自上了轎,到了二門,便下來了。
又有人迎著進了二門,下人們一個個的往里頭通傳。
魏嘉宜的外祖父母都已經七十高齡,這會兒內院只有魏嘉宜的外祖母范氏,外祖父則在外院。
像魏嘉宜的父親、兄長、姐夫、丈夫都在外院。
徐家不算長房那邊的,但算魏嘉宜外祖父這一房,那也有不少人。
大舅舅膝下三子一女,都比魏嘉宜年長,魏嘉宜要叫表哥、表姐;小舅舅膝下兩子一女,除了上頭的長子長女比魏嘉宜年長,下頭的幼子比魏嘉宜小兩歲,也是魏嘉宜唯一的表弟。
再下頭的表侄,大大小小足有十個,有的已經娶妻,有的還在相看,最小的就是表弟家的幼子徐少汀,今年翻過年也才虛數三歲,走路都還搖搖晃晃,得人抱著。
兩位舅舅出嫁的女兒今天也帶著孩子歸寧了,大舅舅家的表姐生的兩個兒子,小舅舅家的表姐生的是一男一女,年歲都相差不多。
一家子親戚,難得聚在一塊兒,你一句我一句,滿屋子都是說話的聲音,熱鬧得不行。
黛玉雖然來過徐家,但還是頭回在徐家看見這么多人,大多數都不認得,難免心怯。
好在還有個非常熟悉的長平郡主帶著,年紀雖小,身份卻硬。
沒一會兒,一群小家伙就混熟了。
在屋子里說了會兒話,外頭又有人通報。
“衛國公夫人來了!
來人是魏嘉宜的堂姨,也就是她母親的堂姐。
衛國公夫人年歲也不算小了,跟著她一塊兒來的還有她兩個兒媳,孫兒孫媳孫女。
長房的孫兒年紀都不小了,自然在外院見男主人,倒是二房的小孫子宋鈺宣,今年不過十一。
這位衛國公府的小公子少有神童之名,人雖小,卻很喜歡做大人模樣,不喜歡被人當小孩兒。
偏偏親戚里頭,他是最小的。
不過若要算上徐府這邊,他就不是最小的了。
因此每年來承恩公府拜年,宋鈺宣都愛往二房鉆,府里的老爺子老太太也都喜歡他。
時間長了,宋鈺宣雖然年過七歲,應該去前院,但回回老太太都惦記,因此后來衛國公夫人干脆領著他進來見過老太太,再讓他去外院。
今年也是如此。
內院里頭也有男孩兒,但都是七歲以下的孩子,但也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比如魏嘉宜大舅舅家三表哥的幼子許少鴻,今年四歲;大舅舅家表姐的幼子賀子誠,今年六歲;小舅舅家表弟長子徐少源今年正好七歲,幼子徐少汀前面提過,今年三歲。
加起來就四個男孩兒,宋鈺宣毫無疑問是年紀最大的。
宋鈺宣年年都來,同徐家的人混得熟,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叫也的親。
不過這次,宋鈺宣見到個陌生面孔。
“這位妹妹是……”
宋鈺宣盯著被長平郡主牽著的黛玉,怎么想也不記得徐家有這么號人。
長平郡主宋鈺宣是認得的,溫親王妃也沒少去衛國公府參加宴席,因是親戚,宋鈺宣自然認得長平郡主,畢竟名義上,長平郡主還算他表妹呢。
“這是姨媽家的侄女,林姑娘!遍L平郡主介紹道。
宋鈺宣聞言,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長平郡主說的姨媽是她的親姨媽魏嘉宜,而不是他的姨媽。
他年紀雖不大,但京中有頭有臉的人,他都知道。
魏嘉宜是溫親王妃的親妹妹,同他們家也是沾親的親戚,口頭上,連宋鈺宣也要稱呼一聲表姑。
宋鈺宣很快就理清楚了親戚關系,拱手見禮,“見過林表妹!
行了禮,宋鈺宣有些尷尬,這次來因為沒有算到多了個人,也就沒有黛玉的新年禮物。
猶豫了一下,宋鈺宣摘了身上戴著的玉佩,給了黛玉,“不知道妹妹今天在這里,沒準備新年禮物,這個就當賠禮吧,下回我再挑好的禮物送你。”
黛玉一時不防,被他把玉佩塞到了手上,接都接了,再還回去就不禮貌了。
猶豫了一下,黛玉只能開口謝過。
“不用客氣!
見她收了禮物,宋鈺宣也就過了這陣尷尬勁兒,開始同小伙伴敘舊。
宋鈺宣聰明,早早就學完了四書五經,這會兒子在徐家表弟們面前展現自己的學識,引得他們驚嘆,同時也很開心。
黛玉也讀過一年書,四書五經她也學過的,只是還沒學完,那位先生就被魏嘉宜給攆走了,聽說是人品有瑕。
這之后,黛玉一直都是跟著賈敏學的,除此之外,還在跟叔父學琴。
學的東西多了,難免就分散了精力,自然不如宋鈺宣鉆研得深刻。
這會兒聽了宋鈺宣的見解,黛玉不禁佩服他的才學。
黛玉跟誰說話,魏嘉宜自然也不會時時看著,有長平郡主在,魏嘉宜不擔心黛玉受委屈,自然也不會一直盯著。
而且徐家的家風很好,孩子們的教養也好,不會出現賈家那種情況。
等魏嘉宜騰出空找黛玉的時候,宋鈺宣已經去了外院,而黛玉跟其他小伙伴相處得也很好。
在徐府用了晚飯,才各自回府。
回到林家,已經是傍晚時分,都快要到宵禁的時候了。
進了府,林湛問起府里的管家,“兄嫂可回來了?”
“今兒剛過完正午就回來了!惫芗一氐馈
林湛眉頭微蹙,和魏嘉宜對視了一眼,又問,“剛過正午就回來了?節禮呢?”
“節禮倒是沒帶回來!惫芗业。
回來得那么早,節禮卻送到了?
林湛和魏嘉宜都覺得奇怪,也不問管家了,直接去了正院。
這個時候,林如海和賈敏正在屋里說話,見他們回來,也不驚訝,已經有下人提前來通報了。
“回來了?”賈敏笑了笑,對黛玉招手,等女兒過來,她拉著黛玉問,“今天玩兒可開心?”
黛玉就開始細數她今天認識的朋友,最后道,“衛國公府家的表哥不知道我今天會去,沒給我準備新年禮物,還把他的玉佩賠給我了!
魏嘉宜聽到這里,一愣,“衛國公府的表哥?”
“就是衛國公府的小公子。”黛玉道。
魏嘉宜了然,“是他啊,那小子確實是個機靈鬼,人小鬼大的,同輩之人,送什么新年禮?”
黛玉疑惑,“同輩之人不送禮嗎?”
“嗯……他愿意送,你就收唄,不是什么大事!币婘煊裼行├Щ,怕她有想法,魏嘉宜忙道。
聽了魏嘉宜的話,黛玉也明白這禮不是必送的,那這個賠禮其實也沒必要收。
畢竟人家不是真的失禮。
“那……我要不要回禮?”黛玉糾結的道。
見黛玉還是糾結了,魏嘉宜便道,“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那就準備一份回禮便是!
黛玉若有所思的點頭。
這邊黛玉安靜了,林湛便趁著這個空隙問起林如海今天的行程。
“我們剛回來的時候聽管家說,兄嫂今兒正午就回來了?”
提起這個,賈敏的神情就有些黯然。
林如海嘆道,“榮府老太君不肯見我們,我們就去了東院見大內兄,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禮物自然也給了榮府長房。
整個榮府,同林家還沒斷關系的,也就榮府長房了。
“這賈老太君是打定主意同咱們家斷絕往來了?”魏嘉宜見賈敏情緒不高,便有些遷怒賈母。
這老太太真是個拎不清的,還把那賈寶玉當寶貝呢?
桌子下,林湛用腿碰了碰魏嘉宜,示意她別說了。
魏嘉宜感覺到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賈敏,有些心疼這位心地善良的嫂嫂,可偏偏那位是賈敏的親娘。
就算因為賈寶玉的事,鬧翻了,可賈敏是重情之人,哪里能這么果斷的割舍掉這份母女之情?
賈母可以做到絕情,是因為除了賈敏,她還有兒子、孫子。
可賈敏就這么一個母親。
母親是這世上唯一不可替代的親人。
林如海不希望賈敏沉溺在這些負面情緒中,直接轉移了話題,問林湛他們今天過得如何。
提起林湛他們今天的經歷,那確實比榮府要開心多了。
不管是徐家的人,魏家的人,還是衛國公府宋家的人,那都是有頭有臉有教養的,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
除此之外,還有徐家的女兒歸寧,好家伙,烏泱泱一堆人,可太熱鬧了。
明兒魏嘉宜還得去魏家拜年,到時候還有魏家長房的人一起,那又是烏泱泱一堆人。
比起林家三兩只的親戚,魏嘉宜需要走動的親戚可不要太多了。
“玉兒今年也八歲了,我們夫妻沒什么親戚走動,麻煩你們帶著多出去見見世面!绷秩绾B犃肆终恳惶斓慕洑v,郁悶了一天的心情也緩解了許多。
跟著魏嘉宜一起出去,黛玉才能認識更多的朋友,而且都是出身、教養都很好的朋友。
“兄長放心,這都是小事。”魏嘉宜笑著道。
比起賈家那些個塑料姐妹,黛玉跟長平郡主這樣的小姐妹來往,才是正理。
今日也累了,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回屋歇息。
林湛還是跟魏嘉宜一起睡,跟昨天一樣。
除夕之后,林湛就沒再睡過書房,東院近身伺候的丫鬟都知道林湛和魏嘉宜進展有限,但林湛和魏嘉宜睡一個屋的消息傳到正院,自然叫林如海他們想歪了。
都睡一個屋了,還能沒進展?
林如海若是知道林湛和魏嘉宜晚上怎么睡的,怕是要感慨他弟弟真是當代柳下惠,甚至柳下惠復活都要甘拜下風。
畢竟柳下惠跟自家老婆睡一起,總不會不睡自己的老婆。
跟林如海夫妻不同,初二之后他們就呆在家里不出門,魏嘉宜和林湛則帶著黛玉奔赴各家拜年。
走了一圈的親戚,也帶黛玉認識了不少同齡的朋友。
直到過完元宵,朝廷開印,林家和張家都關注的事終于擺上了日程。
張家如今的權勢可是今非昔比,此消彼長,賈家卻是敗落了。
即便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比起如日中天的張家,賈家真是比不得。
就連賈母都沒有料到,張氏之死,居然還有被翻出來的一天。
更料不到賴嬤嬤手里居然還保留著一份證據,切切實實的錘死了遠在云南的王氏。
順天府的差役帶著緝捕令,遠赴云南捉拿兇犯王氏,這一來一回,就過去了將近兩個月。
因事關張家、賈家、王家,不管哪一家單獨拎出來,都足以引起轟動,疊加在一起,那效果可想而知。
一直進了三月,京中還在議論榮府二太太謀害昔年榮府先大太太的事。
第47章 處決
榮府二太太王氏謀害昔年榮府大太太張氏,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賈母便是知情人之一。
因已故老太夫人的原因,賈母一直都不喜歡張氏,覺得她手段強硬,奪了她的權。
是以,隨著老太夫人和國公爺相繼離世,張氏病著的時候,她就將管家權交給了二兒媳王氏。
她也沒想到王氏為了奪權,能狠毒的對張氏下手。
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
加上她本就不喜歡張氏,偏心二房,便有意的替王氏遮掩掃尾。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王氏一直受制于賈母的原因。
因為她有把柄在老太太的手里,所以即便她掌握了榮府內院大權,對牌也在她手里,仍是要聽命于賈母。
她如果不聽話,以賈母的手段,她只有死路一條。
就如現在,張氏的死被翻出來,如今張家聲勢盛隆、簡在帝心,哪怕是太上皇,如今對上皇帝也是輸多贏少。
此事本就是王氏罪證確鑿,無可抵賴的情況下,太上皇又怎么會為了一個惡毒婦人,得罪現在如日中天的張家?
這日林湛下衙回府,帶回來一個令魏嘉宜萬分愉悅的好消息。
——賈元春被遣送出宮了,還是皇后娘娘派人‘親自’送回榮國府的。
“這消息可是真的?”魏嘉宜喜形于色。
從去年開始,魏嘉宜就在謀劃把賈元春弄出宮,奈何一直受阻。
原本她想著,賈元春不過就是個女史,憑她和姐姐這層關系,讓姐姐進宮跟皇后說說,就能把賈元春弄出宮去。
結果卻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賈元春當年入宮,是榮國府走了太上皇的路子,用太上皇的名義,以賢孝才德之名特招賈元春入宮為女史的。
當年,賈珠一病而亡,給賈政一家帶來了極大的打擊,同時也影響到了二房的盤算。
賈珠是小輩里頭,唯一有才能的人,不管是二房還是老太太,都對其寄予厚望,甚至為其聘娶了金陵仕宦之族李家的嫡女,為的就是給賈珠的仕途鋪路。
但誰也沒想到,賈珠會這樣短命。
為了二房的前途,賈政夫妻只好將主意打到正在議婚的賈元春身上。
彼時都已經給賈元春相看好了夫婿人選,只待人家上門提親。
可隨著賈珠的死,賈元春的婚事自然也泡湯了,之后……自然不用提了,結果已經擺在這里。
賈家走了太上皇的關系,將賈元春弄進宮,原本是想讓她做皇帝的妃子。
太上皇當時也覺得皇帝愈發不受控制,想要在皇帝后宮里安插自己人。
當時皇帝羽翼漸豐,已經有了一部分自主權,當然不肯接受。
彼此都不肯退步,僵持許久后,便折中,讓賈元春進宮做女史,就隨侍皇后身邊,待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就算她有什么小心機,也繞不開皇后。
賈元春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入宮的,皇帝不要她,太上皇也不肯放走她,于是五年來,賈元春一直都在皇后的鳳儀宮里擔任女史,沒挪過地方,白白蹉跎歲月。
這樣的境遇,不管換了誰都會想出宮,賈元春也是如此。
但自從她家走了太上皇的關系,她的命運就由不得自己了。
她自己想出宮都出不去,連皇帝都弄不走她。
不過人啊,倒霉起來,喝水都塞牙縫。
說得就是如今的賈元春了。
盼著出宮的賈元春恐怕想不到,時隔幾年,給她出宮機會的,竟是她的親娘。
而且還是以這種丟臉的方式。
有王氏這樣一個謀害人命的母親,害死的還是她嫡親大伯娘,賈元春當初入宮的理由,一下子就變成了笑話,也不再適合留在宮里擔任女史一職。
便是太上皇都覺得這個棋子廢了。
于是就這樣,賈元春狼狽的從宮里出來了。
聽完前因后果,魏嘉宜也是目瞪口呆。
萬萬沒想到,她當初只是幫賈璉他們在賈敏面前說了一句情,讓他們見到了賈敏,竟會扯出這后頭一連串的事情。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魏嘉宜心情愉悅的喝著茶,嘖嘖感嘆道,“這對賈元春也算是一件好事,總比在宮里丟了性命要強多了。”
林湛挑眉,魏嘉宜雖然跟他簡略說過原著的事情,但對這個賈元春,只是提到她被封妃,還是什么賢德妃,一聽就是個不正常的封號。
本朝四妃有宸妃、淑妃、德妃、賢妃,也就是說,四妃都有固定的封號。
賢德妃是個什么位號?
不像是正經封妃,倒像是……提前封了謚號。
謚號是什么?那是人死后才定的。
“原著沒提過賈元春是因為什么封妃的嗎?參加大選進宮的秀女,初封也不過正五品貴人,她一個入宮多年的女史,名義上是女官,但說難聽了也就是個有品級的宮女而已,按照宮規,宮女侍寢初封只能是個散位更衣,且要一級一級晉封,直接被封正二品妃,實在奇怪。”
也是正好說起了賈元春,林湛趁勢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魏嘉宜愣了愣,皺起眉,“原著沒提過她為什么被封妃,但有關她封賢德妃的原因,也是頗有爭議,有人說是因為秦可卿是廢太子的私生女,因賈元春告發了秦可卿,才被封了賢德妃!
“秦可卿?”林湛眉頭微蹙,“是寧府那個蓉大爺的原配妻子?”
魏嘉宜之前簡略說紅樓夢劇情的時候,提到過一嘴這個早死的秦可卿,賈寶玉還為了這個東府的侄兒媳婦吐血了呢,端的是情深義重。
這小子對誰都真情意切,活脫脫一副腳踩多條船的渣男模樣。
“就是她!
林湛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由得滿頭霧水,“廢太子何來私生女?”
“因為原著里秦可卿住處有很多逾制的擺件字畫之類的東西,很多人覺得這些秦可卿用不起,就說她可能是廢太子的私生女,這些都是廢太子留給她的!蔽杭我讼肓讼,把一些紅學家的推測說了出來。
林湛嘴角一抽,“荒謬!”
“怎么?”林湛的反應讓魏嘉宜疑惑。
林湛揉了揉額角,緩了緩,喝了口茶,才道,“什么是太子?太子就是儲君,他跟皇帝一樣常住宮中,跟其他王爺不同,他是不能擅自離開皇宮的。如果這個秦可卿是太子的私生女,這就說明秦可卿的母親是生活在宮外的,那么她是如何成為太子外室的?”
魏嘉宜被問得噎住,糾結了一會兒,道,“也有人說,是廢太子壞了事,把自己的私生女偷渡出去的。”
林湛被逗笑了,“這就更荒謬了!
“太子事敗,他若是有本事把私生女偷渡出宮,他做什么不自己跑?最重要的是,把一個女孩弄出宮有什么屁用?他沒兒子了嗎?將兒子弄出去,他保不準還有機會招兵買馬,重頭再來。”
魏嘉宜再次啞然。
“我就當秦可卿是廢太子的私生女,賈元春告發她到底能讓皇帝獲得什么好處?能讓皇帝直接封她一個女官為妃子?”
魏嘉宜:“……”
完全回答不出來。
她皺著臉,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怕丟臉?”
“丟什么臉?”林湛不解。
魏嘉宜面上尷尬,“那個……寧府的賈珍,同秦可卿扒灰,如果秦可卿真是皇室血脈,傳出去可不就丟皇家的人了嗎?”
林湛三觀震碎。
他氣樂了,“秦可卿若真是廢太子的私生女,賈珍還敢這樣欺辱秦可卿?”
“這不是廢太子壞了事嗎?”魏嘉宜道。
林湛飛快的道,“太上皇還沒死呢,你看,廢太子在幽禁中病逝,太上皇還壓著當今陛下追封廢太子為義忠親王,這個親王爵位還被廢太子的嫡長子繼承了,如今在京中生活得何等逍遙自在?單看太上皇對廢太子的用心,誰敢欺辱廢太子的血脈?哪怕只是個私生女,那也不是賈珍能折辱的人!
魏嘉宜說不過林湛,“那秦可卿是不是廢太子的女兒?”
“如果你說的秦可卿與賈珍扒灰的事,是確有其事,而寧府也沒有因此獲罪倒霉,那就說明秦可卿不是廢太子的女兒。賈元春封妃,或許另有其他內情,單看她的封號,就知道原著皇帝一早就計劃好讓她去死,很可能賈元春封妃的原因,觸怒的皇帝,但她自己卻不知道!
否則原著中,又豈會讓家里給她大修省親別院?
魏嘉宜不得不承認,還是林湛說的有道理。
如果秦可卿真是廢太子的女兒,憑廢太子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只要太上皇還在一天,賈家就沒有人敢欺辱秦可卿。
魏嘉宜搖了搖頭,覺得腦殼痛,“不說這些了,跟我們不相干,更何況,賈元春已經被弄出皇宮了,她被封妃的劇情也徹底蝴蝶掉了,多說無益。”
林湛對這些事也不太關心,見魏嘉宜嫌煩了,便也不再提。
沒過多久,王氏被押送回京,在牢里關了一晚,第二天提審,因證據確鑿,直接判斬立決。
王氏被處決后,是王家的人來給王氏收尸,賈家的人一個都沒出現。
現如今榮國府就住著老太太并長房一家,因著先大太太張氏的死,長房當然不可能去給王氏收殮尸身,而賈母,她自己都好不容易摘出去,哪里敢沾染王氏的晦氣?
至于賈元春,被遣送回榮府之后,便一直侍奉老太太,王氏被處決的前兩天,她就忽然病倒,根本起不得身,自然也沒出現。
就在王氏被處決的第二天,一封從金陵來的信送到了榮府。
第48章 封爵
信是賈政寄回來的,信送到榮府,就被賈璉截獲了。
一看是二叔寄回來的信,賈璉毫不猶豫的拆看了這封給賈母的家書。
張家調查他阿娘死因期間,查到了賈母的頭上,雖然賈母沒有害他娘,但卻幫王氏掃尾,清除罪證,老太太斷尾求生,出賣了王氏,把她手里保留的證據給了張家,只求自保,不牽扯到她。
張家雖然討厭老太太,但也知道,老太太是賈赦的生母,更是賈璉的親祖母,一旦把這位老太太也牽扯出來,不光老太太丟臉,賈赦和賈璉面上也無光。
加上這老太太確實沒有參與謀害張氏的經過,張家只要求老太太離開京城,至死都不許回京,答應就放過她。
老太太答應了,但賈元春還病著,打算等她好些了再啟程。
因著老太太當初做的事,賈璉對這位祖母,自然也沒了半分尊敬,這封給老太太的家書,他便直接看了。
看完信,賈璉冷哼一聲,“活該。”
他轉道去了榮慶堂,把信轉交給了老太太,順道賀喜,“二叔一家如今在金陵安頓好了,向老太太報平安呢,可巧,老太太很快也要去金陵了,想來馬上就要同二叔一家團聚了,老太太應該很高興吧?”
賈母氣得面色發白。
賈璉陰陽怪氣的擠兌完,不等賈母罵他,就轉身出去了。
而賈母,重重的咳了幾聲,緩和過來,才去看已經拆封了的信。
她清楚自己如今在榮府的地位,自然也顧不上惱怒賈璉拆看了兒子給她的家書。
看完信,賈母才明白,賈璉剛剛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懊悔不已,“冤孽啊!”
因為妻子謀害長嫂,賈政的官兒自然也被革除了,賈寶玉這情況,他也不敢帶著兒子回京,只能轉道去了金陵,這輩子就在金陵當個富家翁,不管怎么說賈家的底蘊擺在這里,起碼在金陵這地界沒人能欺辱賈家。
安頓好之后,賈政才給賈母寫信報平安,也有向賈母要錢安身的意思。
——
且不提賈母如何痛苦煎熬,賈璉出了榮慶堂,心情舒暢。
自從張家和老太太交換了條件,賈赦就搬進了榮禧堂,將逾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他又是榮府襲爵人,住正院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東院和榮府隔著的墻,賈赦請了工匠拆除,將正院東邊原先賈政他們住的東小院并東院一起重新整合改建,把馬棚移到了榮府西南角,原先的馬棚改成了一個小花園。
三月中院子就改建完了,賈璉夫妻前些日子就搬了進去。
現如今賈赦雖然住榮禧堂正院,但仍舊萬事不管,只窩在家里吃酒玩小老婆,跟往日的做派并無什么區別。
榮府內外所有的事,都由賈璉夫妻一手把持。
剛回到東院,賈璉就看見李紈離去的背影,他有些疑惑。
進了屋,他直接去找王熙鳳問。
王熙鳳嘆了口氣,道,“珠大嫂子是來辭行的!
“辭行?梨香院住的好好的,辭哪門子行?”賈璉疑惑的道。
王熙鳳看了他一眼,解釋道,“二太太事發,珠大嫂子又是她兒媳,她自然沒臉繼續住下去,更不想沾染王氏的晦氣,她已經收拾好了嫁妝,要帶兒子回娘家!
“要把蘭哥兒也帶走?”賈璉皺起眉,“不管怎么說,蘭哥兒也是咱們賈家的血脈,怎么能跟他去李家?這傳出去,還當我們容不下他們孤兒寡母呢!
王熙鳳道,“我也是這么說的,不同意她搬走。”
“你做得對,她們孤兒寡母的,在外頭如何生存?李家又哪里能一直讓她們住下去?她既然為珠大哥守節不改嫁,那就是咱們賈家的人,我雖深恨二太太,但二太太是二太太,她是她,我不會遷怒她這個可憐人!辟Z璉道。
王熙鳳頷首,“我也是這么個意思,只是看珠大嫂子的樣子,還沒死心!
聞言,賈璉皺起眉。
轉而他想起今天截獲的信,便道,“她要去金陵,倒也可以,正好二叔一家現在也在金陵,她若要回南,那就去金陵賈家老宅,跟二叔他們一塊兒住!
原也是他們家的人。
王熙鳳愣住,“二叔?他們怎么在金陵?”
“還能為什么?被二太太連累的唄。”賈璉嗤笑。
王熙鳳頓時了然,“這是被革職了?”
“是呢!
王熙鳳拍手稱快,“活該!
這夫妻倆聽到這個消息,還真是一個反應。
賈璉笑起來。
沒幾日,賈母帶著病愈的賈元春登船回南。
至此,榮府徹底歸屬長房。
出了月,便進了四月。
天氣日漸炎熱起來。
過了初十,宮中內侍來到林府宣讀封爵的圣旨。
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如海為定南侯。
原本封爵的旨意在去年八月中秋之后就該下來的,誰知出了公主這事兒。
林湛不希望影響到林家,便又著意添了一些東西讓林如海呈上去。
因功勞增加了,之前封爵的旨意就有些低了。
再之后諸多事情夾雜著,便一拖再拖,直到四月才塵埃落定。
林如海封爵的旨意下來,伴隨著的是他封爵的原因。
當知道林如海呈上了新式制鹽法,還制定了制鹽的方案,得以讓新鹽出現后,不影響到鹽務,順利收繳上來更多的鹽稅。
之后,林家愈發受人追捧,邀請賈敏赴宴的帖子也日漸增多。
但賈敏深知現在林家聲勢太盛,有意低調,很多邀請她都推掉了,只有推不掉的才去。
隨著時間過去,八月遴選的日期也越來越近,內務府和禮部都忙得很。
畢竟今年除了選聘妃嬪還要給公主郡主們臻選伴讀,不管是哪邊,都不能輕忽大意。
黛玉的名次也呈交禮部,由禮部遞交內務府,層層遞交上去。
不過這些伴讀的名額,一般在名冊遞交上去之前,就已經內定了,基本就是走個過程。
就拿黛玉做例子,她就內定給了長平郡主做伴讀。
年后這幾個月,除了正月溫親王府忙得腳不沾地,從二月開始,魏嘉宜又恢復了去年的日常,領著黛玉往溫親王府跑。
偶爾也會參加一些遞來林府的宴席。
像是衛國公府,因是親戚,魏嘉宜自然也帶著黛玉去了。
去了兩回,黛玉就同衛國公府的小姐宋靜依混熟了。
宋家這一代只有這一位小姐,自然無比尊貴,她還是宋鈺宣的親姐姐。
聽說這次宮中臻選伴讀,這位宋小姐就是純禧公主的伴讀。
宮中皇后是宋靜依的嫡親姑媽,她和純禧公主是嫡親的表姐妹,這伴讀名額自然有她一個。
大抵是提前知道黛玉會是長平郡主的伴讀,加上兩家本就有親戚關系,黛玉又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一來二去,宋靜依對黛玉也是喜歡的緊,但凡在別家宴席遇上,總會護著她。
宋靜依雖然沒有郡主的爵位,但她是皇后的親侄女,時常隨母親進宮面見皇后,京中大半的貴女都要討好她,宋靜依護著黛玉,京中這些貴女自然也不敢招惹黛玉。
更何況,溫親王府的長平郡主和這位林姑娘姐妹相稱,親密的不行。
不管京中這些貴族小姐們如何羨慕嫉妒黛玉,在背后吐槽只恨她們沒有魏嘉宜這樣的叔母,若不然也能像黛玉這樣,只憑著一個叔母,就能結交溫親王府和皇后娘家的郡主、小姐。
只能說想多了,如果侄女不是黛玉,魏嘉宜也不會這樣費心費力的給她鋪路。
是個討喜的倒還罷了,若是個不討喜且沒教養的,魏嘉宜懲治起人來,那也不是個善茬。
否則她一個孤女,在伯父一家的欺壓下,是如何考上大學,逃離不幸的?
手段她也有,只是她現在用不上了而已。
夏日炎炎,日頭毒得很,魏嘉宜嫌棄天熱,愈發不愛出門。
好在林湛有本事,她不缺冰用。
隨著日落,氣溫也降了下去。
晚飯過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吃茶閑聊。
賈敏瞥了眼魏嘉宜,感慨道,“璉兒也是個有福氣的,前頭得了個女兒,如今媳婦又懷上了,張家老太太可是盼著這胎是個男孩兒,那老太太就能抱上外曾孫了!
魏嘉宜喝著茶,也感慨,“希望是個男孩兒吧,這樣的話,榮府也不至于沒有繼承人!
這個時代,女孩子過得太苦了,哪怕你生在好人家,可誰能肯定將來嫁的也好呢?
當下女子嫁人,就像投第二次胎,一旦嫁錯了人,運氣好的話,只是無兒無女,運氣不好,怕是命都沒了。
魏嘉宜記得王熙鳳沒生過兒子,原著里頭好像懷過一胎,但流產了。
之后,王熙鳳就壞了身子,賈璉又是個管不住下半身的,老婆睡不了,就開始作妖。在國孝期間養外室,還在許諾外室,等王熙鳳一死,就娶她做正室。
都說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還真是現實。
這也是魏嘉宜看不上賈璉的原因,作為丈夫,賈璉真是太差勁了,沒有一點值得稱道的地方。
見魏嘉宜壓根沒聽出嫂嫂在點她,林湛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嫂嫂這么委婉,可不是對牛彈琴?
林湛清了清嗓子,道,“是兒是女都好,總比沒有強。不過賈家長房確實需要一個嫡長孫,這樣下頭的人才不會心思浮動。”
要知道,長房可還有個庶子呢。
雖然趕走了榮府那位老太君,這些時日,賈赦和賈璉一直相安無事,但誰都不會忘記前頭鬧翻的時候,他們之間產生的矛盾。
如今看著和諧,實則一切風波都隱藏在下頭。
第49章 情定
賈璉成婚也有三年,膝下目前只有一個體弱的獨女,若是賈璉沒有兒子,將來這個庶弟長成,榮府的爵位雖不至于越過賈璉這個嫡子傳給賈琮,但只要賈璉沒兒子,家業最后還不是會落到賈琮后代的手上?
因此,賈璉膝下必須得有繼承家業的兒子,否則他現在獲得的一切,都會白白便宜庶弟。
嫡庶天然就處在對立面,要不然怎么說妾是亂家之源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再安分守己的妾侍,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會千方百計的為自己孩子謀奪好處,爭取利益。
并且——她們深深的認為,這都是她們孩子應得的東西。
可在原配嫡妻看來,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屬于她的孩子的。
妻妾的矛盾,就是這么產生的。
這世上的男兒都要求妻妾和睦,那怎么可能呢?
人活在這世上,無緣無故的都有可能遭到神經病的記恨,又何況是這種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本就有利益沖突的妻與妾?
妄想左擁右抱,妻妾和睦的人,統統都是癡心妄想的蠢貨。
賈敏噎了噎,看了眼林湛,不再多話。
邊上的林如海也好笑的很,悠悠的喝著茶,冷不丁的道,“再過兩日,就是七夕了吧?”
林湛明白兄長是在點他,他笑了笑,神色不變,“是呢,兄長這是有安排?”
“前頭陛下封爵的時候,不是賞了個莊子嘛?正好帶你嫂嫂和侄女兒去莊子上玩兒一天。”
獨處的機會是給你了,抓不抓得住,那就不能怪哥哥我了。
林湛嘴角一抽,只當沒聽出來。
又在正院坐了一會兒,林湛就同魏嘉宜一起回了東院。
回去路上,魏嘉宜還在抱怨,“平時出去玩兒,都會叫我們一起,怎么這次不叫我們了?”
在正院,魏嘉宜不好當著林如海的面抱怨,這會兒只剩下她和林湛,嘴巴就沒那么嚴實了。
林湛當然知道為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兄長他們一家難得聚一聚,我們就別摻和了!
他清楚,魏嘉宜就是舍不得小玉兒,根本不是想跟林如海他們一起出去玩兒。
魏嘉宜聽了林湛的話,想起平日里都是她帶著黛玉串門,頓時有些心虛。
平時黛玉好像確實沒什么時間跟父母聚在一起。
“你說得對。”魏嘉宜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想通了,也就不抱怨了。
回去之后,二人洗漱完便歇息了。
七夕朝廷雖然放假,但只放一天,因此林如海他們今天還是要上衙門當值。
既然是要去莊子上玩兒,當天去肯定來不及回來,因此今天散值回府后,林如海和賈敏就會帶著黛玉出城去京郊莊子上,住一晚,第二天玩到下午,再回城。
這樣一來,魏嘉宜也就不好帶著黛玉出去串門了。
黛玉在家里練琴,魏嘉宜就坐在邊上看話本子打發時間。
直到申正二刻(下午四點半),林如海和林湛一起回了府,坐下喝了杯茶,歇了一會兒,林如海就帶著妻女坐上馬車出城去了。
于是,侯府里只剩下了魏嘉宜和林湛。
黛玉一走,魏嘉宜就覺得無聊。
“明兒我們去哪里玩兒?”
林湛笑著道,“聽說南街那邊晚上有廟會,你要是無聊,我帶你去玩兒?”
來到這個世界,魏嘉宜雖然經常出去,但還真沒逛過什么廟會。
“熱鬧嗎?”
“應該是熱鬧的。”林湛也沒去過。
魏嘉宜想了想,閑著也是閑著,決定跟林湛一起去逛逛,“那就去吧!
先聊著,二人回到東院,在東院用飯,又去園子里走了一圈消食。
回來之后,林湛就去了書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魏嘉宜覺得無聊,就將下午看了一半的話本子翻出來打發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打更的聲音。
魏嘉宜回過神,取了身上的表,看了眼時間,已經戌正一刻(晚八點十五分)了。
“老爺在書房干什么?”魏嘉宜叫來丫鬟問了一句。
春蘭回道,“老爺在書房見了府里的管事,許是有什么事要吩咐管事的。”
聞言,魏嘉宜也沒有追問。
“備水給我梳洗吧!蔽杭我瞬淮蛩愕人。
春蘭應了一聲,叫人端水來給魏嘉宜洗漱。
剛梳洗完,魏嘉宜正要歇息,林湛就回來了。
見魏嘉宜已經準備歇息,也沒多問,也讓人端水來伺候他洗漱。
洗漱完,便也歇息了。
次日晨起,用過早飯,魏嘉宜就和林湛出了門。
七夕佳節,街上男男女女不少,像魏嘉宜和林湛這樣相貌出眾的卻不多。
街上有不少小攤位,魏嘉宜看見什么有趣的東西,林湛都會買下來送給她。
魏嘉宜把玩了一陣,就交給了隨侍的小廝拿著。
過了中午,天氣愈發炎熱,林湛就帶著魏嘉宜去酒樓吃飯,然后又去茶樓聽戲,打發時間。
等到太陽落山,沒那么熱了,就牽著魏嘉宜去廟會。
夜里廟會上燈火通明,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魏嘉宜穿越至今,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因今日是七夕,朝廷延遲了宵禁的時間,大概延遲到了子夜時分。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不等廟會結束,魏嘉宜和林湛就先一步回去了。
今天魏嘉宜玩得還算開心。
回到侯府時,已經接近二更天,街上都沒什么人了。
兩人說著話往東院走,今天在廟會上買的東西,則交給了府里的下人收起來。
剛進東院的門,魏嘉宜就見庭院里掛滿了燈籠,燈火通明。
庭院里擺著一盆盆的玫瑰花,都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魏嘉宜停下腳步,怔住,意識到什么,猛地扭頭看向林湛。
此刻林湛正好在看她,這一轉頭,就對上了他溫柔的目光。
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
“進去看看?”林湛輕聲道。
魏嘉宜心跳如鼓,緩了緩情緒,沒說話,一步步的踏進了院子。
她伸手觸碰擺在青石小道邊的一排玫瑰花盆栽,這些花……全都是真的。
這個時候玫瑰花并不是觀賞花,大多是拿來入藥,這樣大批量的種植梅花,還得往前倒數幾百年的唐朝楊貴妃,楊貴妃喜愛玫瑰,甚至民間都因此廣泛種植玫瑰。
到了本朝,已經沒有人這樣大批量的種植玫瑰。
魏嘉宜也是喜歡玫瑰的,但她沒跟林湛說過。
紅玫瑰象征著愛情,她口口聲聲單身主義,實則內心非常向往愛情。
“喜歡嗎?”
林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魏嘉宜吸了口氣,站直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玫瑰?”
聞言,林湛輕笑,“當然是有人幫我了!
魏嘉宜挑眉,“是玉兒?”
她喜歡玫瑰花的事,只跟黛玉提過。
“聰明!绷终枯p笑,他準備了這么久,今天既然做了,當然沒打算再瞞著她。
魏嘉宜想起黛玉數次打聽她的喜好,頓時明悟。
感情她身邊出了個‘小叛徒’,她一時間好氣又好笑。
“進屋看看?”林湛準備的可不止這些。
魏嘉宜聞言,跟著他進了里屋,就見處處擺著玫瑰花。
“這邊!绷终恳杭我诉M了臥室。
魏嘉宜看著臺上擺著的龍鳳喜燭,桌子上擺放的酒菜、杯子。
還有床上的喜被,鋪在床面上的花生、桂圓、紅棗、蓮子。
這全都是大婚之夜的東西。
“你……”魏嘉宜遲疑的看著林湛。
林湛笑了笑,請她在桌邊坐下。
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魏嘉宜坐了下來。
林湛單膝跪地,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對戒指,上頭鑲著鉆石。
魏嘉宜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也知道你介意我和魏小姐那樁有名無實的婚禮,因為這個婚禮,在外人眼中,你我是夫妻,我無法再給你一個圓滿的婚禮,這將會是你一生的遺憾!
“因為我們的情況特殊,我不能補給你一個婚禮,但你該有的我都想給你!
“魏嘉宜,我心悅你,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你愿意嫁給我嗎?”
魏嘉宜眼眶微紅,“你這算什么,婚禮給不了,補個求婚?”
“當然不是,”林湛頓了頓,欲言又止,“那什么,也得你愿意嫁給我!
魏嘉宜噗嗤一聲笑出聲,伸出了手。
林湛微微一愣,旋即笑了,取出戒指給她戴上。
雖然外頭的人都不懂這戒指的意義,但他們彼此明白就好。
這是獨屬于他們對愛情的定義。
魏嘉宜將另一枚戒指給他戴上,“求完婚,你不會就想跟我洞房吧?”
“……”林湛自問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這話竟把他問得不好意思了。
他清了清嗓子,“還有別的!
林湛從桌子抽屜里取了筆墨紙硯,寫了合婚庚帖。
“結婚證是沒有,但合婚庚帖……也算是結婚證吧!绷终繉懴铝俗约旱拿,看向魏嘉宜。
魏嘉宜看了他一眼,接過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認可了林湛,認定了林湛,她就不會在猶猶豫豫,扭扭捏捏。
她不是古代土生土長的姑娘,并不會覺得結了婚,自己就成了男人的附屬品。
君若無心我便休,她做得出來。
當然,這個時候,就不要說一些潑冷水的話了。
林湛是她考察了很久才認可的人,如果連林湛都不能交付真心,那她再換個世界,多半也是孤獨終老的命。
“余生,請夫君,多多照顧咯!蔽杭我诵σ饕鞯牡馈
林湛看著手里的合婚庚帖,懸著的心落了回去。
雖然他有信心,但不到最后一刻,還是擔心會出變故的。
好在,一切順利。
第50章 伴讀
林湛雖然準備了龍鳳花燭,準備了喜被,花生紅棗這些。
但他其實并沒有打算在今天晚上做什么。
他只是想著,把能給魏嘉宜的,都給她。
七夕是個好日子,若是分開的話,就感覺不完滿。
夜里歇息的時候,魏嘉宜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她還當林湛打算今天全弄完,包括同房花燭,畢竟他什么都準備了。
結果,純蓋被子睡覺?
因屋里燃著龍鳳花燭,屋里一直有光,魏嘉宜就有點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七月的天,氣候還是很熱的,因此他們蓋的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層。
加上感情有了突破,他們今天沒有分被子睡。
魏嘉宜翻身,林湛自然知道。
她這樣翻來覆去,弄得林湛也睡不著。
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將她按住,“別翻了,我沒打算今天做什么。”
林湛還當魏嘉宜是怕他做什么,才這樣翻來覆去擔心得睡不著。
魏嘉宜被他摁住時還驚了一下,一聽他說完,頓時沉默了。
屋里陷入安靜中。
“怎么了?”林湛覺出了幾分古怪。
魏嘉宜清了清嗓子,放低了聲音,略微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傷還沒痊愈?”
“?”林湛疑惑,“沒有啊,上個月就痊愈了。”
魏嘉宜:“……”
她驚呆,咽了咽口水,“那……你是不行?”
林湛也不是個傻子,頓時氣笑了。
“看來我的體諒……有點點多余?”
魏嘉宜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要推開他,卻被按住了手,身邊的人翻身覆過來——
……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魏嘉宜還睡著。
林湛一早就讓人去衙門告了假,畢竟……剛剛關系有了突破,他也不好一大早把人丟下去上班。
不過他很早就起來了,叫小廚房溫著粥。
然后隨便拿了本游記坐在床邊翻看,一邊等魏嘉宜醒來。
還沒等到魏嘉宜醒過來,下人就通報說黛玉來了。
林湛眉頭一挑,看了眼床上睡得死沉的魏嘉宜,想著昨晚……他清了清嗓子,低聲交代丫鬟守在這里,如果魏嘉宜醒了,就派人去叫他。
叮囑完,林湛才去了外間見黛玉。
“叔父今天怎么沒去上朝?”黛玉記得她爹爹大清早就走了。
林湛給黛玉遞了塊糕點,道,“你嬸嬸有些不舒服,我在家陪她。”
一聽魏嘉宜不舒服,黛玉就急了,要進去看望嬸嬸。
林湛忙拉住黛玉,“你嬸嬸在睡覺,別去吵醒她,等她醒了,我再帶你見她好不好?”
這會兒魏嘉宜可沒穿衣服,一身的痕跡,要是被黛玉看見了,魏嘉宜多半要惱羞成怒殺人滅口。
不是針對黛玉,而是針對他。
黛玉倒也好哄,一聽魏嘉宜還在休息,也沒朝著進屋看望嬸嬸,就坐在屋里跟林湛說話。
坐了一會兒,也沒見魏嘉宜醒過來,偏偏正院賈敏又差人來叫黛玉過去,黛玉只好先走了。
送走了黛玉,林湛便進了臥室,又坐著看了一會兒游記,魏嘉宜才醒過來。
魏嘉宜睜開眼時,還有些懵,剛動了一下,就渾身酸痛得厲害,尤其是腰。
聽到動靜,林湛把書一放,在床沿坐下,“醒了?餓了沒有?我叫小廚房溫了粥,喝一點?”
魏嘉宜聽到聲音嚇了一跳,見林湛穿戴整齊坐在床邊,不由得愣住,“你沒去上朝?”
“這不是……你不舒服嗎,陪陪你!绷终磕四亲,有些訕訕。
昨晚被她氣到,加上感覺太美好,有點失了分寸。
魏嘉宜聽了這話,也回憶起了昨晚的經歷,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還是去上朝吧。”
這會兒不太想看見你呢。
林湛心虛,倒也不敢反駁,但他也不會聽魏嘉宜嘴硬的話。
今早他要是真丟下她上朝去了,八成她會在背后罵他渣男,吃完就跑。
“我叫人端粥來。”林湛說著,不待她拒絕,揚聲喚魏嘉宜的貼身侍女春蘭,讓她把小廚房溫的粥端來。
沒一會兒,春蘭回來了,托盤上端著粥,還冒著熱氣。
昨晚臥房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邊上守夜的侍女。
春蘭很高興小姐終于想明白了,不過她也不敢在魏嘉宜面前露出什么別樣的神態來,小姐要是惱羞成怒,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林湛端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一些,一勺勺喂給魏嘉宜吃。
魏嘉宜覺得這是林湛該做的,畢竟她起不來是誰干的好事?
一碗粥喝完,肚子里的饑餓感去了大半。
林湛叫人準備熱水,讓魏嘉宜泡個澡,這樣能舒服一些。
一通操作下來,魏嘉宜心里一點點的怨氣也消散了。
林湛陪了魏嘉宜整天,等到下午用晚飯的時候,魏嘉宜已經好了許多,起碼身上不酸痛了。
食不言寢不語,用飯的時候是不說話的。
飯畢,漱完口,黛玉貼在魏嘉宜身上,黏黏糊糊的關心道,“嬸嬸身體好些了嗎?”
這話引得林如海和賈敏都看了過來。
魏嘉宜面上一囧,“什么?”
“玉兒早上去找嬸嬸,叔父說嬸嬸身體不舒服,讓玉兒不要吵醒嬸嬸。”
童言童語,卻惹得魏嘉宜面上臊得通紅。
她剜了林湛一眼,羞得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好,好多了。”魏嘉宜硬著頭皮回道。
這樣的情態,林如海和賈敏都是過來人,又怎么會不明白?
二人欣慰的看了眼林湛,倒是沒拆穿。
賈敏坐在黛玉另一邊,伸手輕輕拽她,“好了,坐好,像什么樣子?馬上就要為公主郡主臻選伴讀了,雖說你的名額早就定下了,可這規矩卻不能忘了,宮中可不是別處!
被賈敏訓了,黛玉有些不太開心,但還是很懂事的點頭認錯,“玉兒知錯了!
見黛玉被訓,魏嘉宜忙打圓場,“玉兒也是關心我,嫂嫂倒不必這樣,平時玉兒還是很乖的!
賈敏看了魏嘉宜一眼,心里無奈。
她這個弟妹什么都好,就是對玉兒嬌慣得有些沒有底線。
“你也是,別太慣著玉兒了,她現在漸漸大了,該學的規矩也都該學起來了!辟Z敏道。
魏嘉宜倒是理解,畢竟古代規矩確實嚴苛,尤其是大家的姑娘。
“嫂嫂的擔憂我省的,這不是看玉兒馬上就要入宮學習了嗎,宮中沒有家里自在,就這么月余的時間了,就讓她在家里松快些。”魏嘉宜道。
賈敏好笑,這真是想方設法的幫黛玉說話呢。
不過魏嘉宜說得也有道理,賈敏沒有再說什么。
又閑聊了一陣,便各自回屋了。
這晚林湛沒有折騰魏嘉宜,很早就睡下了。
次日,林湛照常入朝。
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湛解決了人生大事,工作都精力充沛了許多。
不上半月,就被調任了吏部任吏部員外郎,雖只是從五品,但對比他之前的內閣侍讀一職,他又官升一級,加上吏部的特殊,他這手里的實權比在內閣更大了些。
更何況,他還有個在都察院擔任左副都御史的親哥哥。
兄弟二人在朝堂守望相助,羨煞旁人。
這一轉眼,就進了八月,妃嬪的初選、復選都已經結束,殿選在八月初十。
基本殿選過后,落選和中選的結果就能出來了。
有進宮的,也有賜婚給宗室的,也有賜婚給皇子的。
不過當今陛下的皇子中,現在到了適婚之齡的,只有當今太子。
因此,今年的選秀定下了太子妃,還有幾位太子妾侍。
太子的妾侍共五等,太子妃之下設良娣二人,正三品;良媛六人,正四品;寶林十人,正五品。
再往下就是正七品采女、正九品奉儀,都沒有定額,也就是有多少就可以納多少。
太子尚未大婚,因此,當下東宮只有兩個教導太子人事的宮女,封了最低等的奉儀。
宗室的婚禮那些都要經過內務府籌備,皇帝這里的妃妾,定在八月二十入宮,入宮之后還要經過半個月的教導規矩,如果犯了錯誤,還會被遣送出宮。
這種中選,入宮之后犯錯被遣送出宮的秀女,下場倒也不至于悲慘,但也會婚嫁艱難。
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這些秀女入宮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犯錯被趕出宮,那可就丟人了。
中選的秀女入宮之后,才是給公主、郡主們臻選伴讀。
給公主、郡主們臻選伴讀就沒有選秀那么大張旗鼓了,畢竟基本都是內定了的。
九月中旬,臻選伴讀結束。
黛玉自然成了長平郡主的伴讀,一般郡主都有兩位伴讀,而公主有三位到六位不等,全看身份高不高,像純禧公主這樣的,自然是滿額的六人,而生母只是貴嬪的七公主、八公主就只有三位伴讀。
而鐘貴妃的五公主則有五位伴讀,比純禧公主少一人。
若是李德妃的三公主還未出閣,以她母妃的位份,她能有四位伴讀。
由此可見,是按照生母位份高低來定的名額。
公主、郡主以及她們的伴讀,都要一同在宮中研學館上學,皇子們雖然也在研學館,但他們并不在一塊兒上學。
因每天都要讀書,進出宮廷路上耽擱太多時間,所以讀書期間黛玉和長平郡主都要住在宮中,半個月放一天假。
上學則是從十月初一開始,每月的十五和每月最末的一天放假。
黛玉離家之后,魏嘉宜幾乎每天都往溫親王府跑,偶爾能被姐姐帶著一起進宮面見皇后。
一般這種情況,魏嘉宜還有機會見到黛玉。
等到十月十五黛玉放假,除了隔三差五就有機會見到黛玉的魏嘉宜,林如海夫婦都有些惦念在宮中的女兒,怕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