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喜
賈敏拉著黛玉的手,噓寒問暖,問東問西,可見很擔心黛玉報喜不報憂。
“娘,我真的很好,更何況,還有嬸嬸在呢,誰敢欺負我不成?”黛玉如今也不是普通的官宦小姐,她父親還是皇帝親封的定南侯,父親、叔父都簡在帝心,是皇帝的寵臣。
別說找她的麻煩了,倒是她有些煩惱那些想方設法接近討好她的人。
打量她年紀小,好糊弄呢?
那一股子算計的味道,都快熏著她了。
賈敏看著邊上托腮望著她的魏嘉宜,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宜,我不是……”不相信你。
“嫂嫂,我明白的。”魏嘉宜沒有惱。
為人父母嘛,就是這樣,不管女兒過得好還是壞,他們仍舊會擔心女兒過得不好,在外面會受委屈,這樣那樣的擔憂。
很正常。
“玉兒,你記住,咱們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是有人真敢欺負你,只管拉著芷葭去找皇后娘娘告狀便是。”魏嘉宜道。
這段時間總是往溫親王府跑,在姐姐溫親王妃的帶領下,時不時的進宮一趟,和皇后聯絡感情。
一來二去的,竟跟皇后越發投契。
現在即便沒有姐姐這層關系,就憑她和皇后的交情,在宮中給黛玉解決一些小麻煩,相信皇后還是很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的。
“倒是沒有這樣不開眼的家伙,”黛玉笑呵呵的,又想起什么,“我在宮里遇到宋表哥了。”
黛玉口中的宋表哥,只能是宋家那位小少爺——宋鈺宣了。
“他是睿親王的伴讀,也一直跟著睿親王在研學館讀書,你會碰到他也不奇怪。”魏嘉宜道。
往宮里跑的次數多了,再加上又個萬事通的丈夫,魏嘉宜大大小小的事兒,都知道一些。
睿親王是當朝太子的親弟弟,陛下的第六子,今年十三歲,比太子小兩歲。
與性子沉穩,樣樣優秀的太子不同,這位睿親王被慣得有些頑劣。
不過性子雖頑劣了些,本性卻不壞。
宋鈺宣那小子,因著和黛玉扯上了關系,私底下她和林湛討論過。
當日去外祖家拜年,后頭宋鈺宣也去了外院,林湛見過他,印象很深刻,對這小子評價也高。
因此,魏嘉宜認為,宋鈺宣能跟睿親王玩到一起,說明睿親王本性并不壞。
賈敏倒是有些擔心,“你怎么遇上宋家小公子的?”
對此,黛玉也并不隱瞞,“靜和公主、靜樂公主和靜端公主的伴讀經常來找我,說些奇奇怪怪不著邊際的話,我不耐煩打理她們,卻又不好擺臉色,有一回被宋表哥撞見了,宋表哥對她們說話不太客氣,后頭她們就很少來糾纏我了。”
看得出來,黛玉對宋鈺宣幫她解決了這些麻煩精,很是高興。
對宋鈺宣的好感也非常的高。
賈敏聽了,眉頭微蹙,三位公主的伴讀私底下糾纏黛玉,說些什么也不難猜測。
隨著林如海被封爵,林湛再次升官,林家也徹底進入了各大權貴的視線中。
想拉攏林家的人有很多,偏偏林家人丁單薄,長一輩的就只有林如海和林湛兩夫妻,小一輩的更是只有黛玉一人。
長一輩的四個大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糊弄的。
偏巧,黛玉就這么被選入宮成為郡主的伴讀,獨身一人在宮中,可不就有了機會接觸?
對于這些人把心思打到女兒的身上,這叫賈敏暗暗惱怒。
她就這一個女兒,難免看得要緊,這些人把主意打到黛玉的身上,如何叫她不生氣呢?
魏嘉宜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也是暗生不悅。
“若還有下次,只管去找皇后娘娘。”魏嘉宜皺著眉叮囑道。
魏嘉宜為什么竭力給黛玉鋪路,讓她入宮做伴讀?
難道是讓她進宮受委屈的?
當然不是!
她是從后世來的,很清楚在古代,尤其是當下這個世道,對女孩子的惡意到底有多大。
哪怕是出身貴族的小姐,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魏嘉宜極力促成黛玉入宮伴讀,就是深知這是皇權社會,皇權至高無上。
黛玉進了宮,與皇家最尊貴的人一起讀書、長大。
最重要的是,皇宮里匯聚了天下精英,教導宮中皇子公主的先生那都是文采出眾之輩,黛玉在宮中讀書,也會受到當下這個世道最高的教育。
以黛玉的聰慧,這些都是她將來的財富。
林湛為什么總是說魏嘉宜為了黛玉入選伴讀,煞費苦心?
就是因為他明白,魏嘉宜做這些事背后的目的。
——都是為了保護黛玉。
黛玉年歲漸長,也隱隱明白了魏嘉宜的苦心,聽到魏嘉宜的叮囑,她抱著魏嘉宜的手臂,黏黏糊糊的撒嬌,“嬸嬸,你放心吧,我聰明著呢,那些人笨死了,算計人都不會。”
魏嘉宜失笑,搖搖頭,板著臉道,“輕視他人,小心吃大虧。”
黛玉也不是不知好賴的人,忙擺正心態,“嬸嬸寬心,我省的。”
見魏嘉宜叮囑了黛玉,賈敏也就將多余的話咽了下去。
晚間林如海和林湛散值回府,見了黛玉也很歡喜。
過了申正,一家人在正院用飯。
林湛和魏嘉宜的感情在這三個月內日漸升溫,體現在方方面面。
譬如此刻,用飯的時候,林湛會將魏嘉宜夾不到的菜,幫她夾到碗里。
往日魏嘉宜都吃的很好,今兒魚剛到碗里,她才聞了一下,就一陣惡心反胃。
桌上一靜,林湛忙擱下筷子,“怎么了?”
一邊說著,一邊給魏嘉宜搭脈。
無盡歲月里,醫術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技能。
林如海、賈敏還有黛玉都放下了筷子,一臉擔憂的在邊上看著,等結果。
魏嘉宜好不容易忍下了惡心感,抬眼就對上了林湛含笑的眼睛。
她滿腦袋的問號,“你……”
“娘子,你有喜了。”林湛笑著道。
這話一出,別說魏嘉宜,林如海一家三口都是又驚又喜。
“真的嗎?”賈敏喜形于色,脫口道,“要不還是請個太醫來看看?”
林如海握著賈敏的手,笑著道,“阿湛的醫術可不比太醫差,他既然這么說了,就不會有錯。”
經過林如海這么一說,賈敏也反應了過來。
起初賈敏不知道林湛的經歷,還是后來林湛的傷好了許多之后,林如海才透露給她。
但具體的,連林如海也不怎么清楚,頂多只知道林湛在那段歲月里學會了很多技能。
醫術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說話的功夫,黛玉已經黏在了魏嘉宜身邊,小心翼翼的看著魏嘉宜的肚子。
“嬸嬸肚子里有弟弟了嗎?”
黛玉至今都還沒忘記她那個病弱早夭的弟弟。
因著幼弟時常生病,爹娘也一直處于擔驚受怕的情緒中,這樣的情緒也感染了黛玉,導致黛玉小小年紀就很敏感。
還是后來魏嘉宜出現之后,才改變了這一切。
但黛玉心中,一直都有遺憾。
覺得如果早些把嬸嬸接回來,會不會弟弟就能活下來。
這之類的想法。
雖明白有些異想天開,但黛玉還是忍不住會這么想。
魏嘉宜注意到黛玉的情緒,摸了摸她的頭,溫柔的道,“玉兒怎么了?”
黛玉滿眼期盼的看著魏嘉宜,“弟弟會好好的吧?”
魏嘉宜明白了什么,頓時哽住了。
林如海和賈敏也是眼眶一紅,邊上的林湛倒是情緒穩定得多。
他伸手牽著黛玉,引她來到身邊,將她抱到身上坐著,“玉兒別擔心,叔父會保護你嬸嬸和弟弟的,你安心讀書,等明年弟弟就會出來了。”
如果說家里黛玉最喜歡的是嬸嬸,那么最信任依賴的卻是叔父林湛。
哪怕林湛來的最晚,與她接觸的時間最短。
但林湛給人的感覺實在太#安心了,小黛玉只要在林湛身邊,就覺得不用擔心任何事。
“那叔父要好好保護嬸嬸和弟弟,等弟弟長大一些,玉兒教他讀書。”
林湛也笑了,“那感情好,玉兒要好好在宮里讀書,學會了再回家教弟弟好不好?”
“好。”
見林湛輕輕松松就哄好了黛玉,轉移了黛玉的注意力,魏嘉宜很是羨慕。
另一邊的林如海和賈敏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夫妻倆對視一眼,心中最后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哪怕魏嘉宜這一胎是個女孩兒,他們也都能安心,因為這說明魏嘉宜和林湛的身體沒有問題。
生男生女是天注定,但只要能生,林家就不用擔心斷絕傳承。
招贅到底還是隔了一層,外頭那些招贅引狼入室的,也并不少。
林家嫡枝到底人丁稀薄,招贅風險太大了,還是有男丁傳承才最穩妥,不用擔心引狼入室。
“小宜這胎有幾個月了?”賈敏問了一嘴,又叮囑道,“小宜現在有了身孕,阿湛往后要多注意一些。”
這隱晦的提醒,魏嘉宜都聽出來了,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林湛又哪里聽不出來?
魏嘉宜面上通紅,到底面皮薄,羞得說不出話來。
相反,林湛的臉皮就厚多了,“小宜這胎才兩個多月不到三個月,嫂嫂放心,我省的。”
賈敏還想說什么,林如海打斷了她,“弟妹現在有喜了,你以后散值就直接回府,不要在外頭逗留。”雖然林湛已婚,但外頭盯著他的人仍然不少。
林湛明白大哥在擔心什么,他也不惱,笑著應了。
說完這些,林湛叫人撤了對孕婦有影響的菜,又另外叫廚房做其他的菜。
飯畢,各自回屋。
次日上午,黛玉就回宮讀書去了。
林家這邊,因昨日天色已晚,便沒有去魏府報喜,今兒一早,賈敏起來就派人去魏府告知魏嘉宜有喜的消息。
第52章 情話*捉蟲
魏嘉宜有喜的消息傳到魏府,魏老夫人徐氏喜得眼眶都紅了,忙不迭的叫人備禮,不顧兩個兒媳的阻攔,硬是親自去了一趟定南侯府看望魏嘉宜。
魏老夫人一來,魏嘉宜都驚住了。
驚訝的同時,也很感動。
畢竟魏老夫人一把年紀了,還親自過來看望她。
看到魏嘉宜,見她氣色紅潤,魏老夫人也就放心了。
“需要我給你準備幾個懂生養的嬤嬤過來嗎?”畢竟是頭一胎,魏老夫人自然擔心。
魏嘉宜忙不迭搖頭,“娘,家里會給準備的,你送人過來,外頭不知道的,還當家里苛待了我才讓你送人呢。”
“你這丫頭,我還不是擔心你啊?”魏老夫人嗔道。
魏嘉宜笑著道,“老爺待我很好,娘只管放心就是。”
“哎,你們回京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消息,我都不知道是你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如何叫我不擔心?還好,現在有了好消息,日后外頭那些人,也該死心了。”魏老夫人道。
魏嘉宜聽得面上一紅,嗔道,“娘,這些話別在外頭說。”
外頭一直有人覬覦林湛,魏嘉宜是知道的。
不過林湛這個人,只要他不愿意,那真是片葉不沾身,想黏上他,可比登天都難。
“你娘我有那么傻?”魏老夫人好笑,點了點她。
林湛在外頭潔身自好的傳聞,傳得滿京城都是,有些嘴皮子碎的,在外頭嘲笑林湛懼內,沒有半點男兒風范,給天下男兒丟人。
有時候林湛外出,還會當場撞見。
但林湛從來不假辭色,任由外頭將他懼內的傳言傳播得人盡皆知,也渾不在意。
有一回同僚聚會時,當面問起,林湛只是笑了笑,道。
——懼內?我只是愛妻如命,不愿她傷心。
——且!外頭的庸脂俗粉,哪抵得上我妻子半分?
這話傳出去,叫那些散播謠言的人啞口無言,更叫一些京中貴女迷戀林湛。
即便林湛已經娶妻,也阻止不了這些人的熱情。
不過,林湛從不在外頭逗留,下衙就直接回家陪老婆,讓這些小姐們無從下手,只能暗恨。
對于林湛的潔身自好,魏老夫人只能說,女兒命好。
雖然前頭吃了不少的苦,可這不是苦盡甘來了嗎?
林湛前頭對她的保證,如今也都一一做到了。
讓外頭的夫人小姐們都羨慕甚至嫉妒魏嘉宜。
就憑他對魏嘉宜的心意,確實是叫外頭那些夫人小姐們眼紅嫉恨。
魏老夫人沒在林家呆很久,聊了一會兒,見魏嘉宜累了,便告辭回了魏府。
又過了半個多月,魏嘉宜的胎滿了三個月。
賈敏一直知道外頭有多少人盯著林湛,因著魏嘉宜一直沒有消息,讓外頭那些人都抱著希望,想著貼上林湛,只要能懷上林湛的孩子,就能進林家的門。
畢竟林家子嗣單薄,肯定對子嗣看得要緊,有了孩子還怕進不來林家的門?
可林湛真是油鹽不進,千年狐貍都撩不動。
搞得外頭好些小姐們都懷疑,有問題的不是魏嘉宜,而是林湛,他可能不行。
不然那么多貌美風騷的女人怎么都勾不動林湛呢?
至于說男人不偷腥,哈,這誰相信啊?
她們只信男人不行,不信她們真會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
林家的家風這么好,林如海之前不也有幾房姬妾?
雖然后頭賈敏病愈后,林如海將這些姬妾都遣散了,可也說明,林家男人并非不會納妾。
因此,她們寧愿相信是林湛不行,而不是她們打不動林湛。
賈敏有意震懾外頭這些不懷好意的女人,等魏嘉宜滿了三個月之后,便挑了個相熟的文臣家里赴宴,狀似無意的說起了魏嘉宜有孕的消息。
這個消息是賈敏口里傳出來的,自然不可能有假。
而且懷孕又不是能作假的,到了月份,是要顯懷的。
賈敏也不是那種為了一時之氣,就撒謊的人。
所以,她既然這么說了,那魏嘉宜定然是真的有了身孕。
魏嘉宜有孕,無疑甩了外頭那些盼著林湛是不行的女人一個狠狠的巴掌。
林湛沒有問題,這就說明她們沒有任何魅力,所以林湛不動心。
賈敏前頭外出赴宴,好些夫人們都想把家里的庶女送到林府給林湛做妾。
對此,賈敏自然是拒絕的。
她們家小宜千好萬好,哪里是那些不要面皮、自甘下賤之人能比的?
賈敏從來不會看不起庶女,但身為庶女,還要自甘下賤,與人為妾,那就是下賤了。
明明出身也不差,尋個好人家做正頭娘子不行?就非要給人做小老婆?
賈敏也不管外頭的人怎么想,但她今天宣布魏嘉宜有孕,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想給她小叔子做妾,別妄想了。
林家是子嗣單薄,但也不會因為子嗣單薄,就逼著林湛去納妾,拼命的去播種。
那把人當什么了?豬嗎?
人都是感情動物,沒有感情的結合……
賈敏都不稀罕得說。
看那些怨偶就知道了。
看著那些當初在她面前洋洋得意,推銷自家庶女的夫人霍然變色的臉,賈敏心里別提多暢快了。
回到家里時,賈敏的心情仍然很爽快。
晚間一家人用飯后,賈敏也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之前魏嘉宜沒有孕信,這些話賈敏都不會拿來說,免得魏嘉宜有想法,有壓力。
現在不同了,魏嘉宜有了身孕,賈敏也有了底氣,出門臉上都有光,自然不擔心魏嘉宜有想法。
再說了,就林湛對魏嘉宜的心意,誰看不出來他眼里容不下第二個女人了?
外頭那些女人私底下如何攔著林湛賣弄風騷,這些小道消息都傳到賈敏的耳朵里來了。
可林湛從來沒有動搖過。
就連賈敏都羨慕魏嘉宜能遇上林湛這樣的男兒。
愿意守著妻子一個人過日子的男人,普天之下,真的屈指可數,起碼權貴圈子里,林湛這樣的人那是鳳毛麟角。
這個世道,別說七品芝麻官,就連一個稍微有點錢的商人,都會納妾,何況是林湛這樣優秀的青年才俊呢?
青年才俊有,但像林湛這樣,能抵御所有誘惑的青年才俊,賈敏發誓,她活這么大,沒見過。
賈敏見到林湛這樣優秀,既自豪又心酸。
她和林如海早些年也是這般琴瑟和鳴,可隨著她多年不孕,扛不住外頭的風言風語,最后還是含著血淚給林如海納了妾侍,可妾侍仍然生不出來。
外頭的人只當賈敏想要好名聲給林如海納妾,卻又不許妾侍生出孩子威脅她的地位。
各種各樣的謠言,壓得賈敏喘不過氣。
為何她一直關心魏嘉宜和林湛同房的事?就是怕他們步了她和林如海的后塵。
好在,魏嘉宜比她運氣好,身體也更好。
不但有林湛這樣貼心的丈夫,更是互通心意之后,很快就有孕。
賈敏的心思,魏嘉宜自然是不知道的,聽得賈敏眉飛色舞的說外頭那些夫人們黑臉的場面,魏嘉宜被逗得樂不可支。
邊上的林湛卻看出了賈敏的目的,見魏嘉宜無知無覺,還樂呵呵的,不由得心里嘆氣。
這傻姑娘,對情敵的事就沒有一點敏感度嗎?
其實林湛是小看了魏嘉宜。
她是不敏感嗎?
并不是。
而是林湛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她信任林湛,才不在意外頭那些鶯鶯燕燕。
林湛這樣的大佬,若是真缺女人,還會千方百計的追求她嗎?
只怕早就和離再娶,納上無數個妾了。
從正院出來,魏嘉宜面上還帶著笑。
林湛見她開心,便也沒掃興。
洗漱完了,上榻歇息。
林湛躺在外側,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冷不丁的,聽到邊上魏嘉宜問他,“你想納妾嗎?”
陡然之間,林湛就清醒了。
他扭頭,黑暗中,他看不見魏嘉宜的神情。
“我知道你沒睡。”半響沒等到林湛的回答,魏嘉宜又道。
林湛嘆了口氣,“你這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
魏嘉宜撲哧笑出聲,“你這人,情緒也太穩定了吧?”
她的手一直摸著林湛的心臟位置,從她開口問,一直到他無奈開口,他的心跳就沒變過,一直很平緩。
顯然,她的問題,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沒有慌張,什么都沒有。
這證明,他沒有任何心虛。
“都說孕婦多思,我看你倒是變得頑劣了很多,這種事都拿來開玩笑。”林湛輕笑。
魏嘉宜動了動,趴在他胸膛,“外頭那么多的美女,你就一點點都不動心?”
“魏嘉宜。”
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低緩,很抓耳。
魏嘉宜抿抿唇,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忍著蔓延到臉上的熱意。
“叫我做什么?”
林湛聽到她的回答,摸準了她腦袋的位置,按著她的頭親了過去。
半響,松開她。
“我只為你心動。”
他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外頭那些女人懷揣著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過。
“這個世上,只有你與我最契合,你是我的靈魂伴侶。”
“沒有誰能替代你。”
“滿意了嗎?”
魏嘉宜面上通紅,輕輕咳了一聲,“我又不是想聽你說情話。”
林湛被逗笑了,“這樣啊?”
他摟著魏嘉宜的腰,翻身將她壓在身上,顧著她的肚子,只壓著她雙肩,俯身咬了咬她的耳垂。
“小娘子真是……口是心非。”
他是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但她還是喜歡調戲他,喜歡聽他說情話。
雖然她不承認,但林湛能感覺到,他說情話,她很開心。
就是單純的想聽情話,并非擔心他移情別戀。
第53章 挑事
魏嘉宜懵了一下,回過神時,面頰滾燙。
“你,你干什么呀。”
林湛輕笑松開她,雙手撐在她身側,俯身面向她。
黑暗中雖看不見她的神情,但聽她的語氣,林湛就知道她半點沒生氣。
“不喜歡?”林湛逗她。
魏嘉宜緊緊抿唇。
她當然是喜歡的,但她一向羞于將這些話宣之于口,不像林湛總打直球,叫人無法招架。
自從診出有孕,她和林湛就沒有過更親密的接觸,讓她有點不習慣。
剛剛被林湛撩撥了一下,魏嘉宜有些情動。
“三個月了。”
林湛正準備躺回去時,聽到魏嘉宜輕輕的一句話。
簡短,但透出的暗示叫林湛險些繃不住。
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與心愛之人互通心意,更進一步之后,彼此雙方都有些……放縱。
古代沒什么避孕的手段,用藥物是傷身的,且他和魏嘉宜年紀也都不算小了,便都沒有想過避孕的事,兩人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更沒有壓力,懷孕自然也是正常的。
禁欲半個月,林湛倒還好,他定力高,是快穿那無數歲月里鍛煉出來的,魏嘉宜就沒有他這么好的定力了。
林湛忍了忍,沒忍住,深深吻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有些猶豫,“你才剛滿三個月……”
魏嘉宜面上通紅,幸虧黑暗里林湛看不見。
她勾著林湛的脖頸,并不說話。
林湛:“……”
懂了。
平日里林湛雖然溫柔,但在情#事上,他一直很兇。
當然,魏嘉宜也挺喜歡,他們床笫之事,還是很契合的。
不過現在魏嘉宜有孕,林湛自然兇不起來,但卻別有一番滋味,更叫人迷戀。
次日林湛早起去上朝,魏嘉宜還睡著。
倒是跟昨晚無關,而是孕期嗜睡。
自從魏嘉宜有了身孕,早上都是在東院開小灶,睡醒了再吃。
晚上則是等林如海和林湛下衙回來,一家人在正院用飯。
林家氣氛和諧,外頭就不一樣了。
但外頭的風風雨雨,都傳不到定南侯府里來。
——
皇宮,研學館。
上午的課結束后,黛玉和長平郡主趙芷葭說悄悄話,二人的貼身侍女則照常收拾桌子。
黛玉在宮中習學每月放假兩天,每月的望日、晦日休沐一天,望日是每月十五,晦日則是每月最后一天。
前兩日是十月晦日,黛玉休沐歸家,同時魏嘉宜的胎也滿了三月。
上次休沐結束回宮時,黛玉被母親告誡,嬸嬸的胎還不足三月,讓她不要往外說。
因此黛玉口風很嚴,誰都沒提,哪怕是長平郡主趙芷葭,她也沒說。
但黛玉也沒想到,十月晦日,長平郡主歸家后,從她母妃那里聽說了姨媽有孕的消息。
溫親王妃是魏嘉宜的親姐姐,魏嘉宜有孕不滿三個月,雖然不對外宣揚,但直系的親眷卻是會派人告知的,就像魏家那邊,賈敏會特意派人上門報喜。
賈敏派人報喜,也只會往魏府報,而不會往溫親王府報,溫親王妃會知道,也是外出赴宴遇到了娘家嫂嫂,才從娘家嫂嫂那里知道的。
畢竟是直系的血親,這些消息,魏嘉宜的嫂嫂自然不會隱瞞魏靜宜。
魏靜宜知道,也就等于趙芷葭知道。
于是冬月初一回宮后,就尋上了黛玉追問。
黛玉和趙芷葭情同姐妹,忙不迭的告饒,許了不少‘好處’,才揭過此事。
兩人笑笑鬧鬧,過后仍是親親密密的。
出了研學館,二人帶著婢女回宮,因著趙芷葭是溫親王的嫡女,黛玉雖非宗室之女,但她也與皇家沾親,又有魏嘉宜這層關系,她和趙芷葭都不必住公主所,而是住在溫憲公主的瑤華宮。
溫憲公主已經出嫁三四年,瑤華宮仍給這位公主留著,但大部分時間都空置。
黛玉和趙芷葭雖然住在瑤華宮,但并不住正殿,而是住在東西配殿。
趙芷葭是親王之女自然住在東配殿,黛玉則住西配殿。
而正殿,哪怕溫憲公主沒有進宮,也得時時給她留著。
下次休沐,就得等到冬月十五了。
展眼過了四五日,大抵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幾個公主的伴讀又開始糾纏黛玉。
巧的是長平郡主被她三個哥哥叫了去,這會兒子正好不在。
能成為公主伴讀的,身份也都不差,不是公侯門第的小姐,便是朝廷一二品大員家里的千金。
像五公主靜和的幾位伴讀中,就有一位出身安國公府。
“林姑娘,聽說你嬸嬸有喜了?”理所當然的,來搭話的自然是這位安國公府的小姐。
自打魏嘉宜滿了三月,胎象穩固,賈敏便將她有孕的消息廣而告之,這些公侯門第的小姐,自然也知道這個消息。
只是往日里同黛玉關系不親,又有長平郡主守著,加上前頭還遭遇了宋小公子的奚落,讓她們不敢再隨意接近黛玉。
可巧,這會兒黛玉身邊沒人,她們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貼了過來,想要打聽些消息。
而黛玉也早就從長平郡主這里知道幾位公主伴讀的家里,曾經有人想送庶女給她叔叔做妾,因此黛玉這會兒見她們貼過來,就提起了十倍的警惕心。
“你們有事嗎?”黛玉不冷不熱的回道。
這位雖然是安國公府的小姐,可那位安國公只是這位小姐的祖父,她父親卻只是個次子,沒有襲爵的資格,說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不過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同黛玉這位實打實的定南侯嫡女比起來,那身份可差得遠。
因此,黛玉自然不必放低自己迎合她們。
黛玉這個態度同甩臉色也沒什么太大差別了,這幾位能被選中成為公主伴讀,那都是家里千嬌萬寵的千金小姐,心里自然有氣。
只不過當著黛玉,她們不會表露出來,心里卻暗暗記恨黛玉。
“林姑娘何必這樣冷淡?說來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有你一位表妹呢。”安國公府小姐笑吟吟道。
黛玉卻知道她說的是誰。
八公主靜端的伴讀中,有一位出身保齡侯府,是保齡侯府長房唯一的嫡女,名史湘云。
史湘云與黛玉同齡,今年也是八歲,只不過她比黛玉略小兩個月。
這表親的關系,是從黛玉外祖母那里論起來的,可黛玉入京后,從來沒見過那位外祖母。
賈家那位老太君幾次三番的叫她阿娘傷心難過,黛玉從心里早就不認這個外祖母了,更遑論這位她外祖母的侄孫女——史湘云?
史湘云說是侯府的小姐,實際上她父親在她周歲后便病亡,她娘也在六歲時離世。
也就是說,史湘云說是侯府小姐,實際上卻父母雙亡,不過是祖母心疼她,才豁出去老臉,讓她成為了公主伴讀,也是八位公主里,最不起眼的八公主。
進了宮,史湘云也一直是個小透明,從不敢往黛玉跟前湊,更不用說攀關系了。
林家同賈家翻了臉,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史湘云時常被接到榮府小住,對于這些也是清楚的,她當然不會厚臉皮貼上去。
這會兒安國公府小姐故意提起她和黛玉的親戚關系,可見是有意的挑事。
史湘云心里不由得暗恨安國公府小姐沒事找事。
連史湘云都看出來安國公府小姐挑事,黛玉又哪里看不出來?
她瞇了瞇眼,冷笑著正要懟回去,便聽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國公府就這般教養?入宮習學也有月余了吧?就學會了這個?”
是宋鈺宣。
黛玉眨了眨眼,看了過去,果然看見宋鈺宣站在不遠處的長廊下。
他身邊只跟著一個小廝,侍立在他身后,規規矩矩的站著。
安國公府小姐聽到這個聲音,面上微變,心里罵罵咧咧。
怎么又遇到了宋鈺宣?
別看這宋鈺宣少有才名,可嘴巴是真的毒,對他看不順眼的人,從來不客氣。
以前安國公府小姐倒也沒遭到宋鈺宣這樣毒舌過,可自打被選入宮成為伴讀,這已經是第二次因為黛玉被宋鈺宣嘲諷了。
“宋公子……”安國公府小姐有意為自己辯解,可宋鈺宣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從長廊走下來,站在黛玉面前,溫聲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長平郡主呢?”
“郡主被她哥哥叫去了。”黛玉回道。
聞言,宋鈺宣了然。
黛玉落了單,就被這些人圍了上來刁難。
他心里頭嘆氣,林家姑娘性子未免太軟了些,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撞見人欺負她了。
宋鈺宣瞥了安國公府小姐她們一眼,對黛玉道,“姑媽那邊叫我過去,既然你一個人,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維護之意,不要太明顯。
黛玉聰明,看出來宋鈺宣是誤會了,但這會兒顯然不好解釋,她默默點頭,跟著宋鈺宣走了。
被留下的安國公府小姐等人,面面相覷。
怎么找黛玉一次,就撞上宋鈺宣?到底是什么鬼運氣?
黛玉自然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
她跟著宋鈺宣走遠后,才同他解釋前因后果。
宋鈺宣挑眉,“即便不是她們欺負你,可刁難你也是事實。”
黛玉沒有反駁,嘆了口氣,道,“也是我態度不好,安國公府二太太先前有意把他們家庶女送給我叔父做妾,我娘沒同意,她們家說話就很難聽,這不我嬸嬸有了身孕,她們得了消息,就來找我打聽,拿我當軟柿子呢。”
誰叫她是林家年紀最小的,還是個孩子呢,誰不拿她當軟柿子?
宋鈺宣也已知道魏嘉宜有孕,聽了也不意外,見黛玉將這些彎彎繞繞都理的清楚明白,便知道她心里都有數,不會被那些公主伴讀們欺負。
第54章 嬤嬤
黛玉說的給林湛送妾一事,宋鈺宣也有所耳聞,見黛玉眉頭皺起,心情不好,便勸慰道,“你叔父是性情中人,你嬸嬸亦是奇女子,他們是天造地設的愛侶,外頭這起子人琢磨送妾,破壞他們夫妻感情,錯的是他們,不必為他們的過錯為難自己。”
除了爹娘,黛玉最在乎的人,便是叔叔嬸嬸了。
聽得宋鈺宣這樣稱贊她叔嬸,黛玉眉眼舒展開,含笑道,“外頭那些人還說我叔父懼內,實在是丟了男人們的臉呢。”
“這就是冤枉話了,什么時候愛重嫡妻,也叫懼內了?”宋鈺宣是見過魏嘉宜的,對魏嘉宜很有好感,“表姑可是孤身在蘇州等了你叔父整整八年,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能做到如此?”
在宋鈺宣看來,表姑這樣癡情的女子,合該得到林湛這般男兒的鐘情。
任何想要插足破壞他們婚姻的人,都十足可惡。
黛玉仿佛找到了知音,“就是就是,我嬸嬸可好了,要不是我嬸嬸……從姑蘇趕來照顧我娘,我娘都好不起來。”
叔父交代過黛玉,千萬不能在外頭提及魏嘉宜給她娘送藥的事。
雖然黛玉不明白為什么,但她記得牢牢地,話到嘴邊,及時的轉了話風。
但宋鈺宣還是抓住了黛玉那一絲遲疑,不過他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黛玉既然不想說,就說明是隱私,非要追問人家的隱私,那就太沒有自知之明,也是很討厭的行為。
宋鈺宣便故作不知,轉而道,“你不要睬她們,安國公家里出了事,你叔父在皇上跟前得臉,你父親也是新封的侯爺,你家風頭太盛了,人人都想貼上來,你父親母親、叔叔嬸嬸都不好糊弄,他們可不就把主意都打到你這個孩子身上來了。”
黛玉何嘗不明白?
正因為她明白,才郁悶。
“我瞧著就這么好欺負嗎?”
宋鈺宣有些訕訕的摸鼻子,一時語塞。
誠實的說,單看外表,黛玉確實給人很大的欺騙性。
瞧著就好欺負。
他雖然也認識黛玉不短的時間了,但像這樣獨處說話,卻不曾有過。
也是因此,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林黛玉不是個柔弱的姑娘。
她看著柔弱,內心卻很剛強。
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兒。
宋鈺宣承認,他有點小瞧了黛玉。
他不說話,黛玉也就明白了。
她哼了一聲,“好叫你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
宋鈺宣被她逗笑,“哦?如何不好惹?”
“你今兒若是不插話,我定要叫她們好看。”黛玉冷哼道。
把她當軟柿子,那可是打錯算盤了。
宋鈺宣含笑認錯,“倒是我多管閑事了。”
這話說得,黛玉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說你多管閑事。”
不管怎么說,宋鈺宣也是怕她被欺負,才站出來管閑事。
她要是因為這個就怪宋鈺宣,那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我明白,”宋鈺宣笑了笑,又擺正臉色告誡,“不管怎么說,她們人多,你人少,說話的時候也要注意些,有些人發起瘋來,下手可沒有輕重,你這邊人少,要是動起手來,難免吃虧的。”
黛玉聽得呆住,“不至于吧,都是大家小姐,這般粗魯?”
“那你可就小覷了她們,”宋鈺宣搖頭,道,“安國公府是武將出身,也是近些年才有改換門庭的意思,他們家規矩比之四王八公也差不多,都是沒規矩慣了的,表面看著和和氣氣,實際上不知多恨你呢。”
黛玉皺起眉來。
她不覺得宋鈺宣會污蔑別人,他既然這么說,定然有緣由。
說不定……他親眼看見過。
如此一來,以后跟這些伴讀們相處,她確實得注意些了。
“你身邊帶一個丫鬟,還是少了,一會兒去了姑媽那邊,我跟她提一提,讓她許你多帶幾個丫鬟在身邊,省的到時候起了爭端,你身邊沒人幫襯。”宋鈺宣道。
黛玉沒有拒絕宋鈺宣的好意,“那就謝過宋表哥了。”
“嗨,這都是小事。”宋鈺宣與她并肩而行,繼續道,“若是實在處理不來,也可讓丫鬟去隔壁勤學堂找我。”
研學館男女分開授課,公主郡主和伴讀們都在敏學堂,皇子郡王世子和伴讀們在勤學堂。
勤學堂在研學館東邊,敏學堂在研學館西邊,中間是先生們休息的地方,后頭是書館,放著不少從翰林院抄錄來的書籍,省的他們需要什么書,還得到處找。
整個研學館的面積也不算太大,只要跑快一些,宋鈺宣還是能趕到的。
黛玉再次謝過宋鈺宣的好意,卻是打定主意,不出大事,不會去找宋鈺宣。
畢竟男女有別,哪怕是親戚,也得注意男女大防。
一有事她就去找宋鈺宣,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難免叫人非議。
閑聊著,他們到了鳳儀宮。
鳳儀宮正殿是皇后朝見命婦的地方,平日里并不住這里,而是住在東配殿——椒房殿。
黛玉也來過鳳儀宮幾回,都是跟長平郡主一起來的,有幾次還遇見了在鳳儀宮的溫親王妃姨母還有嬸嬸魏嘉宜,顯而易見,魏嘉宜是跟著姐姐進宮的。
雖說是跟著溫親王妃進宮,但魏嘉宜自己本身就同皇后是表姐妹關系,多來幾次,自然也就混得熟了,不需要溫親王妃帶著,她也可以單獨求見皇后。
皇后這會兒正在同小女兒純禧閑聊,聽到宮人通傳,說宋小少爺和黛玉來了,兩人都愣住。
“表弟怎么跟黛玉一塊兒來了?”純禧公主今年十三,比黛玉大好幾歲,再過兩年都要許婚了。
宋鈺宣是她外祖家的小表弟,純禧同這個表弟一向親厚,黛玉也因為長平郡主的關系,早就在黛玉入宮這段時間熟悉了起來。
但她還是不理解,為什么這倆會湊一起來見她母后。
皇后見純禧困惑,也笑,“我也想知道呢。”
說著,便叫宮人請他們倆進來。
沒一會兒,宋鈺宣和黛玉一前一后的進了椒房殿。
兩人的小廝、侍女都留在了殿外。
“給姑媽請安。”
“給皇后娘娘請安。”
宋鈺宣是她娘家侄兒,關系更親一些,黛玉和皇后關系扯得較遠,不過皇后挺喜歡黛玉,也就不在意這扯得較遠的親戚關系,對黛玉也很親厚。
“不用這樣多禮,都是自家人,坐著說話吧。”皇后叫人賜座,上茶。
等他們都坐下了,皇后才問道,“你們倆今兒怎么湊一塊兒來我這兒了。”
黛玉到底不如宋鈺宣在椒房殿自在,一聽皇后問,便將他遇到黛玉的前因后果說了。
“姑媽也知道那幾個公主的伴讀什么德行,林表妹下次若再落單,她們肯定還會來刁難,要我說林表妹身邊只帶一個侍女,還是少了些,姑媽不如允她多帶幾個丫鬟進來隨侍。”宋鈺宣道。
皇后略有些詫異的看了侄兒一眼,不由得看了看黛玉。
她沉吟片刻,道,“被選為伴讀,按照規矩,只能帶一個丫鬟隨侍,不好破例。”
“姑媽……”宋鈺宣眉頭微蹙,還想說什么改變皇后的想法,就被皇后打斷了話,“不過,我倒是可以安排個嬤嬤跟著玉兒,從前是侍奉太后的,昨兒姨媽還入宮找我討個嬤嬤來著,玉兒這里更急一些,就給玉兒吧。”
皇后的姨媽,不就是宮中的太后娘娘嗎?哪里還需要入宮?
既然要入宮見皇后討要嬤嬤,可見不是當今太后,不是太后……那就只有皇后的堂姨,魏首輔的夫人——徐云萱。
也就是魏嘉宜的母親。
黛玉很快就理清楚了這些關系,當即皺眉,“外祖母討要宮里的嬤嬤,可是給嬸嬸的?”
魏嘉宜的母親,黛玉稱呼外祖母是沒有問題的。
今年正月里,黛玉跟著魏嘉宜將嬸嬸的親戚都認了個遍,親外祖母沒見到,沒叫過一聲,倒是嬸嬸的母親,她心甘情愿的叫了好多次外祖母。
魏老夫人對黛玉也很疼愛,大抵也是因為魏嘉宜,才愛屋及烏。
魏家的家風實在和睦,人口也多,非常熱鬧,黛玉很喜歡去魏家玩兒。
皇后顯然也知道黛玉同魏家親,聽見她稱呼外祖母,也不覺得奇怪,笑了笑道,“應該是表妹有孕,才想從宮里尋個有經驗的嬤嬤送過去照顧你嬸嬸。”
黛玉聽了,便道,“嬸嬸有孕,還是緊著嬸嬸吧。”
聽到黛玉這么說,可把皇后給逗樂了,同時也很感動。
表妹對林姑娘掏心掏肺,這心意倒是沒有白費,這姑娘是個知恩的。
皇后對黛玉的感官更好了幾分,笑著道,“不妨事,你在宮里確實需要人照看,你嬸嬸最是喜歡你了,如今她有孕不好四處走動,宮里也不能常來了,怕是很擔心你受委屈,若是這嬤嬤給她送了過去,讓你在宮里遭人欺負,你嬸嬸豈不難過?”
黛玉還想說什么,皇后又道,“不過是個嬤嬤而已,回頭我再找太后討個更好的給你嬸嬸送去可好?”
太后也是魏嘉宜的姨母,雖是堂姨,可同親姨母也沒什么區別的。
為了魏嘉宜去討嬤嬤,太后怕是很樂意給。
皇后娘娘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黛玉自然也不好推辭,起身謝恩。
見黛玉收下,皇后便笑了,扭頭喚道,“染桂,去請宋嬤嬤來。”
很快,宋嬤嬤就被請了過來。
“宋嬤嬤,這是定南侯府的嫡女,林姑娘。”皇后只是介紹了黛玉的身份,宋嬤嬤便明白了。
宋嬤嬤向黛玉行了禮,“見過林姑娘。”
黛玉嚇了一跳,“嬤嬤不必多禮。”
這可是太后跟前的嬤嬤,且一看就上了年歲,少說也五十幾了,黛玉哪敢受這個禮,豈不折壽?
第55章 怒懟
宋嬤嬤并非太后的陪嫁,原就是宮中的宮女,是太后當年晉封宸妃之后,才被內務府分到太后宮里侍奉,直到今日。
她也是慢慢成為太后心腹的,靠的就是她謹慎機敏,為太后避開了許多的麻煩。
如今娘娘已經成了太后,雖然太上皇還在,但現在帝位上坐著的是太后的親生兒子,她這個太后之位坐的可不要太穩當,如今在宮里頭,也不過就是安安穩穩的養老。
昔日娘娘身邊的老人,沒什么事做,自然也想著出宮養老了。
宋嬤嬤便是這其中之一,憑著在太后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太后讓皇后娘娘給她安排出路。
前頭她聽說魏老夫人給小女兒求嬤嬤,還當會被送到定南侯府二太太身邊去伺候,哪知……這就先送給了定南侯府的姑娘。
初次見面,黛玉給宋嬤嬤留下了不錯的印象,打算留在黛玉身邊。
宋鈺宣見黛玉得了太后跟前的老嬤嬤,便笑著賀喜,“恭喜林表妹,宋嬤嬤可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呢,便是現如今宮中的兩位貴妃見了宋嬤嬤,也得給幾分臉面,別說那幾個公主伴讀了,往后有宋嬤嬤在你身邊,就算是那幾個公主,輕易也不敢惹你。”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人還當她有多跋扈呢。
黛玉看了宋鈺宣一眼,當著皇后和純禧公主的面,卻又不好瞪他,只得保持微笑。
皇后聽到宋鈺宣向黛玉賀喜,又看了他好幾眼。
不著痕跡的與女兒對視,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彼此都察覺了宋鈺宣待黛玉的不同。
作為宋鈺宣的親姑媽,皇后可是深知這小子的雙標。
除了衛國公府這些自家人,宋鈺宣在外頭有兩幅面孔,對待他認可的人,那都是和顏悅色,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是個熱心腸的人,對誰都好。
外頭好些人對宋鈺宣恨得牙癢癢,因為他那張嘴巴,對他瞧不上的人,那可是一視同仁,毒得毫不留情。
論起來,黛玉自家和宋家并無什么親戚關系,和宋家有親戚關系的,是黛玉的嬸娘。
因著魏嘉宜這層關系,黛玉才成了宋鈺宣的表妹,可這表妹也是繞了很多個彎兒才連上的。
宋鈺宣開口閉口稱呼林表妹,不知道的還當黛玉是他嫡親表妹呢。
黛玉和宋鈺宣的關系,連遠房表親都稱不上,遠房表親那還得有血緣,而黛玉跟宋鈺宣,那純純的沒有半絲血緣關系。
從鳳儀宮里出來,黛玉身邊多了一位宋嬤嬤。
宋鈺宣隨睿親王居住在長陽宮,而黛玉是趙芷葭的伴讀,如今住在瑤華宮。
西六宮的西邊有三座宮殿,分別是瑤華宮、永安宮、永福宮。瑤華宮前頭是慈寧宮,永福宮后頭是公主所。永福宮如今空置,瑤華宮是已經出閣的溫憲公主的住處,雖已經出嫁,但偶爾溫憲公主也會入宮,留宿時就住在瑤華宮。
永安宮曾是太上皇胞姐,慶陽大長公主的住處,二十多年前失火焚毀,純禧公主長大后,當今命內務府修繕,賜給了純禧公主獨住。
而永福宮,那是當今陛下胞姐,淑慎長公主原先住的宮殿,現如今淑慎長公主還時常入宮陪伴太后,有時候晚了就會歇在永福宮,也因此當初純禧公主沒有安排住在永福宮,而是修繕了被焚毀的永安宮。
睿親王住的長陽宮位于東六宮東邊,前面是奉先殿,后頭是長樂宮,長樂宮后頭是研學館,研學館的后頭則是皇子所。
睿親王、溫憲公主以及純禧公主那都是中宮皇后嫡出,自然不用和其他庶出皇子公主們擠在公主所、皇子所。
至于太子,作為儲君,他自然是住在東宮。
東宮位于皇極殿東邊,挨著文華殿、御藥房。
出了鳳儀宮的黛玉和宋鈺宣,因不同路,在鳳儀宮門口就分開了。
回到瑤華宮,沒一會兒長平郡主趙芷葭就找了過來。
“林姐姐,聽說安國公府的小姐找你麻煩了?”
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先到了。
“郡主。”宋嬤嬤規矩的行禮。
長平郡主沒想到會在秋水殿撞見宋嬤嬤,不由得呆住。
“宋嬤嬤?您怎么會在這兒?皇祖母讓您來的?”太后是長平郡主的嫡親祖母,作為太后的嫡親孫女兒,長平郡主自然很熟悉慈寧宮的人。
宋嬤嬤聞言,笑著道,“奴婢如今在林姑娘身邊伺候。”
長平郡主一聽,眉頭微蹙,“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嬤嬤可是她皇祖母跟前的得意人,雖不是皇祖母第一批心腹,但也是皇祖母后來培養起來的心腹嬤嬤之一,很得皇祖母看重的。
好端端的,人不可能從皇祖母宮里離開。
“是老奴求了太后,給安排個養老的地兒。”宋嬤嬤笑著解釋道。
長平郡主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黛玉,“林姐姐,應該沒那么簡單吧?”
宮里頭長大的長平郡主豈是好糊弄的?
黛玉便將今天長平郡主離開后,她被其他幾位公主的伴讀圍住刁難,宋鈺宣給她解圍,帶她去皇后宮中,于是得到了宋嬤嬤的前因后果,詳細的說了。
從小到大,黛玉就沒什么同齡的玩伴,長平郡主是黛玉結識的第一個朋友,比她還小一歲,平日里黛玉都是以姐姐自居,對長平郡主少有隱瞞,一般不涉及隱秘,或是家里人叮囑過不許說的事,黛玉都會告訴長平郡主。
今日這事兒,在黛玉看來,就沒有必要對長平郡主隱瞞。
聽完了黛玉的解釋,長平郡主面上不顯,心里卻感到詫異。
宋家表哥是這樣熱心腸的人嗎?
上回林姐姐被刁難,也是他出面嘲諷了安國公府小姐那幫人吧?
第一回也就算了,這又出了第二回。
如何不叫長平郡主感到奇怪?
見黛玉似乎并未察覺有異,長平郡主沒有證據,也不好信口亂說,只得將這事兒暫且壓下不提。
“安國公府小姐那幫人,還真是恬不知恥,給你小叔送妾不成,還胡攪蠻纏。”提起這事兒她就氣憤,畢竟黛玉的叔父,可是她嫡親的姨父。
給她姨父送妾,想干什么呢?破壞她姨父母的感情?
黛玉見長平郡主氣憤,笑著道,“為她們生氣不值當。”
“你倒是脾氣好,換了我,哼。”長平郡主顯然是記了安國公府小姐她們一筆。
居然敢趁著她不在,刁難黛玉,這是沒把她放在眼里呢。
黛玉溫柔的笑了笑,并未解釋她是沒來得及懟回去。
次日再去研學館,長平郡主便沒給安國公府小姐她們好臉色,時不時的就陰陽怪氣擠兌她們。
可長平郡主不是一般人,連靜和、靜樂、靜端三位公主都不敢對她甩臉色,何況安國公府一個公主伴讀呢?
就算被長平郡主陰陽怪氣的當面擠兌,安國公府小姐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被長平郡主連著擠兌了三四天,安國公府小姐葉涵月終于承受不住了。
這日下了學,葉涵月等先生走后,便攔住了黛玉,屈膝行禮,態度恭敬。
“林姑娘,前些日子是我言語冒犯了,還請林姑娘饒恕,我再不敢了。”
沒等黛玉回復,長平郡主嗤笑,“饒恕?葉小姐這話的意思,我們可就不懂了。”
葉涵月面色微微發白。
“郡主,我是言語冒犯了林姑娘,可您也不必這般日日針對我吧?”葉涵月沒壓住心里的郁憤質問道。
長平郡主橫眉冷對,“我哪里針對你了?這幾天我跟你說過一句話嗎?空口白牙的污蔑我?這就是安國公府的教養?”
葉涵月質問的話一出口,就后悔了,聽得長平郡主毫不客氣的回懟,更是懊惱。
“郡主誤會了,我只是……”
長平郡主抬手制止她繼續往下說,“我不想聽你解釋,看見你就煩,以后少往我跟前湊。”說完就要拉著黛玉離開。
黛玉卻站著沒動。
沒拉動黛玉,長平郡主皺起眉,看向她。
“林姐姐?”
黛玉溫溫柔柔的對她一笑,“郡主,我有話要對她說。”
聞言,長平郡主雖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強硬的拽著黛玉離開。
這會兒因著剛才的對話,不單敏學堂這邊的公主、公主伴讀、郡主、郡主伴讀們圍觀,連對面勤學堂的皇子、世子、以及皇子伴讀、世子伴讀們都被引了過來。
見黛玉面上笑容,溫柔款款,葉涵月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只要黛玉這個當事人原諒她,長平郡主就算不滿,也不會再當面嘲諷她。
“葉小姐,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黛玉語氣很溫和,給了人極大的錯覺。
葉涵月懸著的心都不由自主落了回去。
“林姑娘且問。”
黛玉微笑,問道,“敢問令堂當日在張太傅府上,攔著我娘,非要將自家庶女送給我叔父為妾到底是何居心?”
葉涵月瞪大眼睛,滿臉錯愕。
“世人皆知,我嬸嬸嫁給我叔父當天,我叔父就被人擄走,不知所蹤,我嬸嬸對我叔父,用情至深,在姑蘇孤身一人等候我叔父八年,等著一個可能回不來的人,八年時間,終于叫我嬸嬸等到了叔父回來的一天,”黛玉收起了笑容,“我嬸嬸值得我叔父鐘情她一人。”
“回去告訴你娘,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配進我林家,哪怕只是個妾侍。”
說完,黛玉牽著呆住的長平郡主,揚長而去。
人群中,宋鈺宣看著黛玉離開的背影,不由得輕笑。
這話——林表妹那天就想懟回去了吧?可惜被他攪和了,硬是憋到今天。
第56章 雪球
“我的天吶,林姐姐,我還以為你會原諒她呢,沒想到嘴巴這么毒,可不比宋小公子差了。”回到瑤華宮的趙芷葭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驚嘆的道。
黛玉已經恢復了笑容,聞言挑眉,“宋小公子?”
她印象中,宋鈺宣是個很熱心的人。
不管是正月里在徐家的初次見面,還是在衛國公府見到他的時候,他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
黛玉實在不能理解,為何趙芷葭會說宋鈺宣嘴巴毒。
“你不知道?宋家小公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饒人,京中大半的紈绔子弟都被他當面奚落嘲諷過,甚至……還挨過他的打呢。”趙芷葭見黛玉疑惑,便解釋道。
黛玉挑眉,“有這種事?”
“當然,遠的不提,就說安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好幾個都挨過他毒打。”趙芷葭道。
提起安國公府,黛玉就更感興趣了。
“宋家表哥為何打他們?”黛玉好奇的追問道,“打人總得有原因吧?”
趙芷葭見她感興趣,便喝了口茶,給她說宋鈺宣的光榮事跡。
“還能是為什么?無非就是仗勢欺人、強搶民女之類的事兒,被宋鈺宣撞見,他又看不過眼,可不得當場教訓他們?”
安國公府雖也是國公府第,但同衛國公府卻不能比。
前者已經敗落,衛國公府卻是如日中天,還出了一位皇后。
想也知道,安國公府的公子對上衛國公府的公子,只有挨打的份。
黛玉知道了安國公府公子挨打的原因,便皺起眉,鄙夷的道,“那是該打。”
經受了魏嘉宜現代思維的一年熏陶,黛玉對這種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世家紈绔,最瞧不上眼。
如果說黛玉之前不喜歡安國公府的人,還是因為安國公府內眷多事,現在就是因為黛玉覺得安國公府家風不正。
家里頭若是只有一個小輩這樣,還能說是好竹出歹筍。
聽趙芷葭的口吻,安國公府小輩里頭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紈绔子弟可不止一個,不是個例,就說明是家風有問題。
“你倒是同宋公子氣性相投,怪不得他總幫你出頭。”趙芷葭笑著打趣道。
這話聽來有些古怪,但黛玉并未多想,她笑了笑道,“宋公子是好人。”
趙芷葭被黛玉這句評價給哽住了,哈哈一笑,“可得叫京中那些被安小公子教訓過的紈绔子弟們來聽聽,怕是要氣死呢。”
明白她言下之意,黛玉輕哼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不是一路人,這些紈绔子弟自然會覺得宋鈺宣多管閑事,很礙眼。
今日黛玉可是在研學館大出了風頭,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起碼敏學堂這些公主、郡主伴讀們不敢再來招惹黛玉。
沒兩天,黛玉的宣言也傳到了消息靈通的林湛耳中。
回到府里,林湛便將話學給魏嘉宜聽。
“可見在小玉兒心里頭,還是嬸嬸跟她最親。”林湛笑著道。
魏嘉宜心里熨帖,聽他調笑的話,便道,“少說怪話。”
“是是是,”林湛攬著魏嘉宜的腰,輕笑著道,“不過玉兒有句話倒是說對了,你值得我鐘情你一人。”
并非什么等待八年,只是因為魏嘉宜這個人。
魏嘉宜聞言也笑,笑完了,才道,“黛玉在宮里頭是不是總被人找麻煩?我如今有孕,嫂嫂看得要緊,沒事都不許我出門赴宴,像是生怕我被人害了去。”
“嫂嫂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人心難測,前不久還有許多人想給我塞人呢,如今你有孕可是打亂了很多人的算盤,不排除有人想害你的可能,還是聽嫂嫂的吧,邀你赴宴的帖子都拒了。”
林湛溫聲道,“你看,你姐姐溫親王妃、還有魏家、衛國公家,承恩公家還有你外祖徐家,都沒有再給你下帖子,就是顧忌你有孕,怕你出事才不邀請你出門,除他們之外,這些明知你有孕,還給你下帖子的,多半是不懷好意。”
魏嘉宜嘆了口氣,“我都知道,只是悶在家里,實在有些無聊。”
林家人丁稀薄,現如今就五口人,黛玉在宮中上學,每月常住宮中,每月只放兩天假。林如海和林湛除了一些特定的節日會放假一到三天,平時基本都在衙門上值,下午申時后才會回府。
而賈敏這里,隨著林如海封侯,邀請她赴宴的帖子也堆成了山,隔三差五就出門赴宴。
如此一來,整個侯府,就剩下魏嘉宜一個人在家里,可不就無聊透頂?
林湛只稍稍想了想,就知道魏嘉宜有多無聊。
“你這有孕在身,實在不宜出門,若是實在無聊,我給你尋些話本子來打發時間?”林湛道。
魏嘉宜嘆氣,“我小書房里的話本子都要堆成山了,而且看得時間長了,眼睛也酸。”
這就是不想要了。
林湛沉吟片刻,也有些無奈。
古代就這點不好,娛樂活動太少,大部分的娛樂游戲都是男人玩兒的。
什么蹴鞠、馬球、射箭、圍獵等等之類的。
女人出門基本都是夫人交際,未出閣的少女倒是會玩投壺之類的游戲,一旦出閣,也是各種重擔壓在身上,少有時間能玩兒。
尤其是作為宗婦,就更難了。
魏嘉宜這還好,她不是宗婦,沒有賈敏身上的擔子重。
“你要是實在覺得無聊,回頭我招個戲班子來,排戲給你解悶。”林湛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魏嘉宜眨了眨眼,“什么戲?”
“就我以前做任務時的一些見聞,編故事而已,很簡單,就是有些耗時間。”林湛道。
魏嘉宜對林湛過去的經歷很好奇,但又怕勾起林湛一些不好的回憶,平時都不敢多問。
這會兒林湛主動提及,魏嘉宜便問道,“是你的事嗎?”
“不是,是別人的。”林湛不會把自己的經歷編成故事給魏嘉宜看,縱使他面皮再厚,可在老婆面前,他還是想保留一點羞恥心。
主要是,作為反派,他的遭遇一般都很狼狽、凄慘。
雖說他反殺了系統,但也是臥薪嘗膽了數百年。
總之,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編成故事,也叫人看得憋屈。
不會有人喜歡看的。
魏嘉宜多少感覺到一點,林湛雖然愿意提及過往,但前提是不涉及他自己。
顯然,他過去的經歷并不美好,拿他自己的人生編成故事,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嗎?
“還是不要了,我不喜歡聽戲。”魏嘉宜道。
雖說故事不是發生在林湛身上的,可既然能叫林湛記住,定然有原因。
多半還涉及了任務世界的男女主,若是真編造成戲曲,豈不是日日提醒林湛他過去的經歷?
為了自己解悶,就天天在林湛的傷口上撒鹽,魏嘉宜還沒有這么惡毒自私。
林湛是什么人?她剛拒絕,他就明白了緣由。
他心中一熱,俯身一吻。
“娘子心疼我?”
魏嘉宜面上通紅,捶了他一下,“在外頭呢,你注意點!”
“沒事,她們不會多看的。”林湛輕笑。
魏嘉宜到底沒有林湛面皮厚,羞惱的起身進了屋。
林湛隨著跟進去,哄了好一陣才將孕期情緒多變的老婆哄好。
過了兩天,林湛提了個籠子回來,里頭是一只小奶狗,雪白雪白的。
魏嘉宜驚喜異常,她很喜歡小貓小狗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尤其是幼崽,最是可愛。
見魏嘉宜想把小奶狗弄出來抱身上,林湛攔住了她,“很臟的。”
古代沒有寵物疫苗,也不知道有什么細菌寄生蟲在身上,如今魏嘉宜有孕在身,林湛自然不會叫她抱,弄一條小奶狗回來,只是給她解悶的。
魏嘉宜倒不是不聽勸的人,明白古代衛生沒有現代處理的好,一旦搞什么寄生蟲在身上……
她看了看微微隆起的小腹,還是歇了抱狗的心思。
“你從哪里弄來的?”魏嘉宜好奇的道。
這狗瞧著不像是土狗,倒像是現代的博美犬,古代有博美嗎?
“這是海外進貢的,宮中設有養狗處,里頭有很多進貢的寵物犬。”
魏嘉宜驚訝的道,“你不是去找皇上討的吧?”
“這倒沒有,我只是請姐姐幫忙跟皇后娘娘說了一聲。”林湛口中的姐姐,就是溫親王妃。
魏嘉宜的姐姐,林湛自然也稱呼姐姐。
“你倒是聰明。”
林湛笑了笑,“取個名字吧。”
“這狗渾身雪白沒有雜色,叫它雪球吧。”魏嘉宜將手指伸到籠子邊上,給它啃,指尖癢癢的。
林湛笑道,“倒是名副其實。”
晚間用飯的時候,賈敏就知道了林湛給魏嘉宜弄了條狗回來解悶。
“小宜如今有孕在身,這狗現在還小,可再大一些就要注意了,可別被咬到了。”賈敏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阻攔魏嘉宜養狗。
她也知道,魏嘉宜如今被她拘在家里,很是無聊。
若非如此,林湛也不會給她尋條狗回來解悶了。
“嫂嫂放心,狗養在籠子里,不會咬到的。”林湛忙道。
賈敏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再說什么。
就這樣,東院里頭多了一個新成員——雪球。
又過了四五天,到了月中,黛玉休沐歸家。
來東院看望魏嘉宜的時候,就注意到屋里多了個籠子。
凝神一看,竟是一條小奶狗。
黛玉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嬸嬸何時養的狗?好可愛。”
“是你叔父看我整日悶在家里無聊,特意尋摸回來的,”魏嘉宜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著雪球不挪眼,就知道她喜歡的緊,她笑了笑,“你若是喜歡,就帶走吧。”
黛玉這么喜歡狗,魏嘉宜還是很意外的。
“叔父特意尋來給嬸嬸解悶的,玉兒怎可奪嬸嬸所愛?”黛玉收回目光,笑著眨眼睛,“還是嬸嬸自己留著吧,這可是叔父的心意呢。”
第57章 雙胎
魏嘉宜面上一紅,伸手捏了捏黛玉鼻尖,“調皮。”
“玉兒說得都是心里話。”黛玉往后躲了躲,笑嘻嘻的道。
看她這活潑的樣子,魏嘉宜瞧著就高興。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宮里頭沒說什么時候放假嗎?”魏嘉宜問道。
黛玉道,“下個月十四總考,考完就放假。”
如今黛玉在宮中讀書,每月都有兩次考試,分別在每個月的初一和十六。
也就是說,每個月休沐的兩天,隔日去上學就要小考。
“那倒是比你爹和叔叔放得早一些。”魏嘉宜笑道。
本朝規定,于每年臘月十九至二十一這三日之內,由欽天監測算吉日吉時,舉行封印大典,頒告天下,地方衙門一體遵行。至來年正月同一時間舉行開印大典,開印之后,照常辦差。
也就是說,足足放假一個月,期間停止一切公務。
黛玉已經在京中度過一次新年,自然知道京官的放假時間。
“也就早幾天。”黛玉道。
魏嘉宜又問,“來年何時入學?”
“聽宋表哥說,按照慣例,都是在朝廷舉行開印大典之后。”黛玉道。
魏嘉宜挑眉,“這是為何?”
“因為教導我們的老師,都是朝廷的官員。”黛玉道。
既然是朝廷命官,沒有舉行開印大典,自然不用當差。
魏嘉宜了然,沒有再問。
“聽說宮里頭有人尋你的晦氣?”
黛玉并不意外會被魏嘉宜知道有人尋她的晦氣。
畢竟,論整個林家,背景最深厚的,就是她這位嬸嬸了。
“嬸嬸別擔心,我都教訓過她們了,”黛玉哼道,“也是她們家沒有面皮,嬸嬸都有孕了,她們還這樣上趕著。”
魏嘉宜笑完了眼,學著之前林湛學黛玉說話時的口吻,道,“我嬸嬸值得我叔父鐘情她一人。”
黛玉一呆,頓時不好意思了,“嬸嬸!”
魏嘉宜見好就收,“好了,我不說了,”頓了頓,“現在應該沒人敢尋你晦氣了吧?”
經此一遭,想必這些伴讀已經伴讀背后的家族都該知道,她們林家的嫡女不是軟柿子了。
說起這個黛玉就得意了,“那可不,現在那些公主、郡主的伴讀,見了我都繞道走呢。”
魏嘉宜被逗樂了,“咱們玉兒最厲害了。”
同黛玉閑聊了一陣,林湛下衙回來了,見黛玉在這兒,便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今日是黛玉歸家的日子。
“玉兒回來了?”林湛笑著打了招呼,然后在魏嘉宜另一邊坐下。
黛玉也笑著回話,“回來好一會兒了。”
魏嘉宜笑著看他們叔侄倆說話,過了一會兒,正院那邊傳飯。
前頭魏嘉宜月份還小,早飯在自己院兒里用,晚飯等林湛和林如海回府,一起在正院用。
可自從進了冬,京中的氣候比南邊寒冷,魏嘉宜肚子已經四個月了,比尋常孕婦的肚子要大了一些,前兒林湛給魏嘉宜診脈,診出了雙胎,那之后,賈敏便不許魏嘉宜再冒著寒風去正院用飯。
今兒傳飯,是因為黛玉歸家了,上午魏嘉宜就跟賈敏說過,她要在正院一道用飯。
回了傳飯的丫鬟,林湛便扶著魏嘉宜出門。
邊上的黛玉見了有些懵,雖說嬸嬸有孕,但月份還不算大,怎么還要扶?
她的迷惑都寫在臉上,林湛看見了,便笑著解釋,“你嬸嬸腹中是雙胎。”
黛玉瞪大眼睛,“雙胎?”
她長這么大,只見過一對雙胞胎,那就是當朝睿親王和純禧公主。
他們兄妹如今都在研學館里上學,黛玉時常看見他們,這倆人相貌是很相似的,只不過睿親王的輪廓較之純禧公主要英氣許多,并不會叫人認錯性別。
“是,所以要格外小心些。”最近林湛都沒碰過魏嘉宜了,就怕出事兒。
于是扶著魏嘉宜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她實在是哭笑不得。
林家同往正院的路都鋪著青石板,好走的很。
她如今雖然已經顯懷,且比尋常三四個月的孕婦肚子大一些,但也只是大了一些,還不至于要人扶著走。
但林家跟別家不同,林家子息單薄,因此對子嗣也看得要緊。
別說魏嘉宜診出了雙胎,之前只是診出有孕,賈敏都看得跟眼珠子似得,連外頭宴會都不叫她去參加,生怕外頭那些對林湛心懷不軌的女人害了她。
如今……這個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在正院用了飯,因魏嘉宜有孕,不宜久坐,便也沒多聊,稍稍坐了一會兒,便和林湛一起回了東院歇息。
黛玉這邊因為有了宋嬤嬤,回長樂院倒是不需要魏嘉宜和林湛送了。
次日用過早飯,黛玉去東院看了魏嘉宜,才入宮上學去了。
這之后,日子都過得很平靜。
轉眼就到了臘月望日,黛玉考完試就收拾東西回了家。
鄰近年關,賈敏也愈發的忙碌,林如海和林湛更是如此。
雖說朝廷規定的散值時間是申時,可公務繁忙的時候,回來的時間難免會晚很多。
年底至正月有一個月的假期不辦公,自然是要趕在過年之前,將重要的公務處理完,以免來年開印之后,因處理不及時遭到圣上斥責。
這樣一來,魏嘉宜基本每天都是一個人用飯。
黛玉放假歸家之后,情況就好多了。
如今的黛玉性格活潑,話也多,在魏嘉宜面前尤其自在。
因為魏嘉宜從來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訓斥黛玉,黛玉在魏嘉宜面前,是很放飛自我的。
比起話本子,魏嘉宜自然更樂意有黛玉陪著。
黛玉在宮中習學了幾個月,眼界也開闊了許多。
曉得魏嘉宜不能出門,隨著月份越大,行動也愈發不便,她便取了話本子給魏嘉宜念著聽。
直到林湛下衙回府。
現如今黛玉都是在東院和叔嬸用晚飯。
對此,賈敏和林如海倒是樂見其成。
他們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即便能活到黛玉出閣,也就到頂了。
將來黛玉還得要林湛夫妻照顧。
魏嘉宜雖然喜歡黛玉,可她現在有了孩子。
林如海夫妻也不求魏嘉宜疼黛玉勝過自己的孩子,可只要她喜歡黛玉,愿意照顧黛玉,將來給出閣的黛玉撐腰就好了。
當然,最好是用不上魏嘉宜撐腰。
畢竟需要魏嘉宜出面撐腰,就說明黛玉婚姻不幸。
黛玉放假后,足足陪了魏嘉宜六七天,等朝廷封印之后,林湛也放假了。
魏嘉宜這里有林湛照顧后,黛玉就被賈敏召去幫她處理年節的事宜,翻過年黛玉就九歲了,有些事現在開始學也不算早。
今年因著魏嘉宜有孕,不能再像去年那樣陪著黛玉放煙花。
黛玉性子雖然被魏嘉宜寵得有些活潑,卻是個懂事的姑娘,知道嬸嬸身子重,沒有吵鬧,而是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守歲。
今年沒有去年熱鬧,但卻很溫馨。
過了子夜,放過鞭炮,便各自回屋歇息。
大初一,黛玉仍是同去年一樣收到豐厚的壓歲錢。
初二跟著爹娘去了榮國府,給舅舅拜年。
榮國府礙眼的人都沒了,賈赦雖然不著調,但也只是對自己的兒女,他是個很會看眼色的人。
要不然那么多年,怎么會任由賈母和弟弟騎在頭上?
還不是因為他心里清楚得罪不起?
現在的林家,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連賈赦都要討好林家,邢夫人這個在兒媳面前都要低頭的舅母,就更不敢擺譜了。
賈璉和王熙鳳接管榮府之后,按照張家的提醒,將那些刁奴全都收拾了,還收回了許多被刁奴貪墨的財物,讓接管榮府后,財政吃緊的賈璉夫妻又生氣又痛快。
生氣的是這些刁奴膽子大,痛快的是這些貪墨的財物都翻倍的討回來了。
這些奴才是真會賺錢,抄沒的家產讓賈璉夫妻瞬間富了起來。
雖然榮府這邊沒有礙眼的人了,但黛玉去年跟著嬸嬸在徐家、魏家、溫親王府、衛國公府走了一圈的親戚,見識了他們家的和睦氣氛。
對這位毫無長輩樣子的舅母,黛玉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魏嘉宜這里雖然月份大了,但還沒到不能走動的地步,而且她在家里悶了好幾個月,如今碰上年節,自然是想回娘家熱鬧熱鬧。
林湛也知道她憋壞了,加上魏嘉宜喝了幾個月的靈泉,胎象很穩固,去的又是徐家,他倒是挺放心的,徐家不可能有人害魏嘉宜。
跟去年一樣,他們先去魏家同魏嘉宜的父母兄姐匯合,然后再一起去徐家。
到了徐家,林湛就將魏嘉宜交給了溫親王妃,雖然魏嘉宜的母親和嫂嫂也在,但是魏嘉宜的母親年事已高,兩個嫂嫂自然要照顧婆母,溫親王妃跟妹妹最親,身份尊貴,帶的人也多,有她照看林湛也更放心。
夫妻分開,一個去內院,一個去外院。
溫親王妃扶著妹妹往內院走,一邊笑著道,“妹夫可真是心疼你,就分開一會兒還要叮囑我照顧好你。”
魏嘉宜面上一紅,“姐姐。”
看魏嘉宜和妹夫感情好,溫親王妃心里也高興。
“不笑話你了,外頭冷,還是快些進屋暖暖吧。”溫親王妃笑道。
進了屋,又是一大家子圍著魏嘉宜噓寒問暖。
寒暄完魏嘉宜在鋪了軟墊的躺椅上坐下來,這是特意給她這個孕婦準備的,椅子坐久了怕她身體不舒服。
孕婦精力有限,自然沒人吵她,只有溫親王妃在這兒陪著妹妹閑聊。
“表姑好。”
聲音是從身邊傳來的,魏嘉宜下意識抬頭,就見宋鈺宣站在她面前。
她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是叫她,她笑了笑,“是阿宣啊,有事嗎?”
宋鈺宣撓了撓頭,“嗯……怎么不見林表妹?”
這話問得,黛玉又不是徐家的親戚。
她深深看了宋鈺宣一眼,微笑道,“她去舅舅家拜年了。”
第58章 少年
宋鈺宣聞言一愣,旋即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林黛玉并非徐家正經的親戚后輩。
去歲是因為魏嘉宜,林黛玉才被領著跑來徐家拜年,實際上,林黛玉有正經的外家。
“晚輩失禮了。”宋鈺宣有些不好意思,賠了不是,又將手里準備的年禮遞給了魏嘉宜,“本以為林表妹今天也會來,特意備了一份年禮……”頓了頓,“本就是給林表妹的,轉送給別人也不太合適,煩請表姑代為轉交。”
魏嘉宜笑瞇瞇的道,“小事,小事。”
“那晚輩告退。”宋鈺宣覺得魏嘉宜的神情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宋鈺宣年歲漸長,在內院待的時間也越發的短,給內院弟弟妹妹們送完了年禮,便被徐府的下人領著去了前院拜年。
等他一走,魏嘉宜便對姐姐笑著道,“宋家這位小公子還真是熱心腸。”
姐妹倆對視一眼,都笑出聲。
溫親王妃哪里聽不出來魏嘉宜話語里的打趣之意?
衛國公府老夫人也是魏嘉宜的堂姨,母親這一輩就姐妹三人,感情極好,雖是堂姐妹,卻與親姐妹無異,也因此魏嘉宜作為三姐妹孩子里頭年紀最小的姑娘,頗受兩位姨母的疼愛。
宮中那位太后姨母,因地位尊貴,又住在宮里,因此不便走動,衛國公府這位姨母就不同了。
林家昔年也是列侯,在京中的舊宅,周圍的鄰居也都是權貴門第。
衛國公府是后來封的國公,算是新貴門庭,宅邸位置自然也處于權貴圈子里。
林家如今又再度封侯,宅邸在權貴圈子里也就不那么礙眼。
同時,兩家離得也不算遠,頂多幾條街。
住的不遠,來往自然也就便利。
魏嘉宜除了娘家、外祖家還有姐姐家,便是往衛國公府去得最親密。
自然,衛國公府的幾個小輩,性情如何,魏嘉宜也是了解的。
明知宋鈺宣是個馳名雙標,魏嘉宜還說他是熱心腸,可不就是打趣人?
另一邊,去了榮國府的黛玉著實覺得無聊。
榮府雖說爵位越襲越低,但底蘊到底擺在這里,幾十年的規矩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內院。
林如海是賈赦和賈璉招待,賈琮陪坐,他是庶出,自然說不上話。
賈敏和黛玉便是邢夫人和王熙鳳招待,另外陪坐的還有長房的庶女迎春。
邢夫人雖說算是出身官宦之家,但并非官宦世族。
官宦之家和官宦世族,是有本質區別的。
官宦之家,家里有人做官,便稱作官宦之家。
而官宦世族,是族中代代都有一人或一人以上在朝中做官,且官位不低。
邢夫人出身便是前者,家里有人做官,改換了門庭,但比不得那些官宦世族底蘊深厚。
也因此,邢夫人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往高了嫁也只能為人繼室,而做不得原配。
那么想也知道,這樣出身的邢夫人,跟昔年的張夫人又如何能比?
已經被處決的王夫人出身不差,也就是家里武將出身,別說女兒家,就連男兒都不讀書。
當然,這個不讀書,并不是說不識字。
不讀書和不識字是兩碼事。
武將出身的王家,不讀書是因為他們家不走科舉入仕,因此只需要識字即可,不需要將四書五經這些科舉的書都學得倒背如流。
王夫人也是如此,她不讀書,是不讀那些正經書,連女四書估計都沒學過,她在家的時候,也只是先學認字,然后再跟著長輩學習管家、看賬。
同賈敏、張夫人這樣的才女比起來,王夫人當然就成了不通文墨的俗人。
邢夫人比起王夫人,就更不如了。
而王熙鳳,雖說已經得到了張家的認可,但她跟王夫人一樣,只會管家、看賬。
作詩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跟她不沾邊。
陪坐的迎春倒是學問不差,但經歷了去年的大變,她也愈發的沉默寡言,對上林黛玉這位定南侯府頂頂尊貴的嫡女,她一個將軍庶女,實在不敢主動的搭話。
邢夫人和賈敏尬聊了兩句,就僵住了。
王熙鳳倒是能言善辯,只可惜同賈敏話不投機。
黛玉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不但是定南侯的嫡女,更是郡主的伴讀,常住宮中,接受宮中學官教導,眼界哪里是被困在一個小小榮國府的迎春可比的?
兩人更是沒什么共同話題可講。
有了魏家小姐、徐家小姐、郡主甚至宮中的純禧公主這些身份或尊貴,或清貴的手帕交,黛玉雖不至于歧視看不起迎春,但跟迎春這樣的悶葫蘆,也實在說不上話。
于是,在榮府待了兩三個時辰,用了一頓便飯,林家三口便拒絕了賈赦夫妻的挽留,回了侯府。
回到府里,黛玉也沒有跟父母抱怨在舅舅家太無聊,跟母親說了一聲,便回了長樂院。
傍晚時分,林湛和魏嘉宜才回來。
他們是在徐家用過飯才回的。
魏嘉宜精神還不錯,有靈泉供養,其實魏嘉宜的身體一直都不錯,只是林如海和賈敏不知道她有金手指,才這樣擔憂。
而魏嘉宜本身也不喜歡跟那些陌生的官眷們打交道,便也干脆懶得出門。
回府后,魏嘉宜和林湛在正院坐了一會兒,同林如海夫婦說了一會兒話,便回東院。
回東院前,繞到去了一趟長樂院。
收到宋鈺宣請魏嘉宜轉交給她的新年禮物,黛玉郁悶了一整天的心情也好轉了起來。
“難為宋表哥惦記,我都沒給他準備新年禮呢。”黛玉收了禮,笑呵呵的道。
魏嘉宜如今也看出了點苗頭,宋鈺宣對她家玉兒挺特殊的,傻子都看得分明。
不過也只是有一點點苗頭,兩小家伙都還沒開竅呢,一個叫表妹,一個叫表哥,真是樂死人。
宋鈺宣也是魏嘉宜堂姨家里的小輩,與黛玉說是表兄妹,實則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宋家的家風極好,從宋鈺宣祖輩開始,就定下了妾是亂家之源,犯嫡枝一脈,都不許納妾,若要納妾就逐出嫡枝,情節嚴重的直接除族。
至于旁系,衛國公倒也沒有霸道得庶出旁系也要管的地步。
總歸不鬧到他跟前,他就懶得管,但他自家是不許兒孫納妾的。
如果僅僅是不許納妾,魏嘉宜倒也不至于對宋家印象這么好。
從魏嘉宜堂姨這一輩開始,就沒有干涉過兒子感情的事,衛國公府兩位老爺的妻子,都是他們自己挑的,魏嘉宜的堂姨再三的詢問過她兩個兒子,確定不會后悔云云,得到了再三肯定的答復,才給兒子聘娶了他們選定的妻子。
也因此,宋家兩位老爺夫人的感情極好,也給后頭出生的小輩更和諧的生活環境。
衛國公府長房嫡長子宋庭宣已經娶妻四五年,妻子尹氏也是他自己選的,這五年來夫妻感情同樣不錯,這期間也添了一兒一女,長子今年四歲,長女去年九月出生,還未滿周歲。
魏嘉宜看中的就是宋家對婚姻之事的開放,讓兒孫自己擇妻,放眼整個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家。
哪怕是魏嘉宜的娘家,也就是魏家,魏家算是比較開明的門第了,但婚姻大事,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過婚事定下之前,會讓家里的小輩看一看,不合心意也不會強硬按頭。
宋家這個做派,要不是魏嘉宜確定堂姨和堂姨父都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且經過林湛的認證,她只怕都要懷疑衛國公府家里頭兩個大長輩其中有穿越者。
否則怎么會開明到這個地步?
還是林湛點醒了魏嘉宜,告訴她,不是古代人就一定古板。
古代也有很多離經叛道的人,只不過在歷史的洪流中,撲出水花的,只是極少數幸運的人,留下了痕跡的,就更屈指可數了。
林湛去過很多世界,親眼看見過許多古代人,他們有很多超前的思想,但在時代的壓制下,根本就出不了頭。
再者說,現代其實也有很多逆時代的人,明明生活在現代,卻有很多老封建的思想。
難道說這些人都是古代穿越回來的?
話扯遠了。
總之宋家的家風,已經得到了魏嘉宜的認可,衛國公府和定南侯府也算門當戶對,雖說宋鈺宣的父親并非衛國公府的襲爵人,將來多半要被分出去,可宋鈺宣自己就能力出眾,林湛私底下跟魏嘉宜說過,這小子將來會不會封爵不好說,但肯定位高權重。
魏嘉宜覺得,宋鈺宣是個很好的侄女婿人選。
當然,也只是人選。
將來到底如何,還要再看。
“你自己看著辦。”魏嘉宜笑呵呵的道。
她不會給黛玉拿主意,要不要回禮,這是黛玉的事。
黛玉今年也九歲了,年歲漸長,也愈發的聰明靈秀,她自己心里有數,不需要魏嘉宜多嘴。
“玉兒省的。”
“好了,我和你嬸嬸就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林湛扶著魏嘉宜,笑著摸了摸黛玉的頭。
從長樂院里出來,林湛摟著魏嘉宜,扶著她往東院走,一邊問,“你很喜歡宋家那小子?”
“我覺得不錯。”魏嘉宜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宋鈺宣將來必定位極人臣嗎?”
“位極人臣也未必適合玉兒。”林湛道,“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難說的。”
大抵是去許多離譜的小說世界當反派太久了,看到太多離譜的人,林湛現在看見這種年少就富有才名的天之驕子,就難免想起那些小說世界的男主。
這個條件簡直是男主標配啊。
第59章 禮物
魏嘉宜打量他一眼,“你今兒怎么說話奇奇怪怪的?前頭不是還夸宋鈺宣是個好孩子?”
“他確實不錯。”林湛點頭。
魏嘉宜奇怪的看著他,“那你這是……糾結什么?”
林湛揉了揉額角,“大抵是近日太清閑,腦子里總有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怎么了?”魏嘉宜眉頭微蹙,關切的問道。
林湛對她笑了笑,道,“別擔心。”
“你不要什么事兒都裝在心里,說出來會輕松一些。”魏嘉宜勸慰道。
林湛默了默,嘆道,“我只是想起從前那些世界的男主們,各個天賦異稟,出身不凡。宋鈺宣這小子的家世、能力,樣樣都符合那些小說世界男主的標準,我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個命定的女主在將來等著他。”
現在撮合他和玉兒,若是將來冒出個女主來。
玉兒豈不是就成了那被炮灰的青梅?
魏嘉宜聞言,愣了愣,撲哧一聲笑起來,“我的天啊,你腦洞也太大了。”
“你笑什么?”林湛被她的反應給弄得怔住。
魏嘉宜忍住笑,道,“你怎么會有這種念頭?”
“這不是宋鈺宣的條件實在太好了嗎,平日里見到這孩子,我還挺欣賞,可我瞧著你有將這小子列進玉兒未來夫婿考察名單的架勢,可不得多想想。”
魏嘉宜又忍不住笑出聲,“這有什么關聯?”
“你前頭說,玉兒是《紅樓夢》的悲慘女主,是上界的絳珠仙子下界還淚來的,還淚的對象就是那個被我使了手段弄出京城的賈寶玉。
如今賈寶玉回京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我們家不出意外,會常駐京城。
京城和金陵相聚千里之遙,黛玉那和賈寶玉再無見面的機會,除非上頭的神仙下界橫插一腳,續上這段孽緣,否則這還淚之說,休要再提。”
說起這還淚,林湛也是滿腹的牢騷。
你們這些神仙下界造劫,卻要我林家家破人亡,這是何道理?
長在河邊的仙草居然還會缺水,需要人灌溉,也是離譜。
橫豎林湛都覺得這紅樓夢的原著小說,處處都是槽點。
魏嘉宜大抵明白了林湛的意思,她哈哈笑著,道,“玉兒十歲都不到,你現在就擔心這個,是不是為時過早?”
“不早,玉兒如今在宮中做伴讀,宋家那小子也在宮中做伴讀,他們見面的機會比你和玉兒見面的機會還要多,我瞧著這小子也有意的親近玉兒,現在玉兒年歲還小,確實不用擔心,可再過個三五年,小姑娘情竇初開,遇上宋家小子這樣出眾的人,還能看上別人?”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加上又是這樣優秀的異姓同輩,林湛毫不懷疑,他侄女很大可能喜歡上宋家的小子。
“咱們家玉兒可不是蠢笨之人。”
黛玉親近魏嘉宜,性格受到魏嘉宜的影響,思想不說超前,但也不是傳統的世家之女。
如若真的發生林湛剛剛擔憂的可能,魏嘉宜也相信黛玉能處理好。
更何況,魏嘉宜覺得林湛純屬想太多了。
林湛聞言一笑,“倒也是,咱們家玉兒可聰明了。”
說著,已經到了東院。
進了屋,洗漱完了,便一起歇息。
之后數日,魏嘉宜只挑了魏家、溫親王府還有衛國公府拜了年,之后便待在家里歇息。
轉眼就過了正月十五,隨著朝廷舉行開印大典,林湛也回了衙門辦差。
黛玉這里也在朝廷開印后,進宮讀書,月末歸家。
出了月,黛玉初一再次進宮,下次回家便要等到二月望日,也就是二月十五,偏偏黛玉的生日在二月十二,也就是說,今年黛玉的生日會在宮里度過。
魏嘉宜等黛玉入宮后,去了一趟溫親王府。
沒別的,就是請姐姐去宮里走一趟,讓皇后在十二日這天給黛玉放一天假,讓她回家過生日。
魏嘉宜倒也不是沒有資格進宮,只是她如今大著肚子,宮中規矩有多,她不喜歡折騰,只能勞煩姐姐進宮一趟。
對此,溫親王妃倒是沒什么多話,直接就應了。
得了準話,魏嘉宜在溫親王府待到下午,才回去。
次日溫親王妃就派了人上定南侯府,告知魏嘉宜,皇后已經允了黛玉一天假。
送走了溫親王妃派來報信的人,魏嘉宜就去跟嫂嫂賈敏說這個好消息。
自從黛玉做了伴讀,常住宮中,賈敏見女兒的機會都少了很多,雖說前不久剛放了一個月假,但這不是又進宮讀書去了嗎?生日女兒都不在家里,賈敏當然也會想念。
“這倒是個好消息。”賈敏笑著道。
之后,賈敏還是照常處理庶務,女兒過的是小生日,因此不需要大辦。
哪知初九這日,榮府那邊差人報喜,王熙鳳誕下賈璉的嫡長子。
賈敏得知這個消息,帶了禮物去榮府看望王熙鳳。
倒也不是她多喜歡王熙鳳,而是因為張氏,賈璉是張氏僅剩的血脈,如今王熙鳳誕下賈璉的嫡長子,這也意味著張氏后繼有人。
賈敏來的時候,也遇上了張家三位夫人和老夫人。
看過了孩子,賈敏和張家幾位都沒久待,出了榮府各自歸家。
十一這日,是賈璉嫡長子的洗三禮,賈敏也沒有缺席。
魏嘉宜的月份大了,又是雙胎,進了二月之后,肚子跟吹氣球一樣,越來越大,賈敏自然不會讓她出門。
榮府舊故多,且都是四王八公的親眷,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有,賈敏可不希望魏嘉宜出事。
主要是,如果在榮府出事,賈敏真的沒臉見人。
不管怎么說,榮府也是賈敏的娘家,血脈親緣是斬不斷的。
榮府雖然經歷了不少變故,但誰叫賈璉和張家續上了關系呢?
因此也沒人敢小瞧榮府,來參加賈璉嫡長子洗三禮的人當真不少。
不但有四王八公出身的親眷,更有不少朝中做官的命婦。
四王八公這邊不用提,這些命婦顯然是看在張家這層關系來的。
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賈敏自然是同命婦們待在一起。
這些命婦們都不是簡單的,有些人好相處,有些人不好相處,總之交談起來也叫人心神俱疲。
回到定南侯府,賈敏和歸家的林如海用飯,至于魏嘉宜,因月份大了,每天往正院來用飯,實在不方便,她和林湛在東院用飯。
想著明日女兒就要歸家,賈敏便早早歇息,養好精神。
次日,林如海仍是照常上衙門辦差去了,家里只剩下魏嘉宜和賈敏。
上午過了辰時,黛玉被送回家。
歸家的黛玉,還帶了不少的禮物。
有太后賞的,皇后賞的,還有敏學堂的同窗們送的,不管是關系好的,還是差的,都送了禮。
因此,黛玉歸家時,帶了很多的禮物回來,很是引人注意。
“喲,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賈敏看著一箱箱抬進來的東西,有些疑惑。
黛玉便笑著道,“這都是給我的生辰禮,有太后娘娘賞的,有皇后娘娘賞的,還有純禧公主和同窗們送的。”
“咱們家玉兒人緣可真好。”魏嘉宜笑著道。
黛玉扶著賈敏坐下,又蹭到魏嘉宜身邊,伸手輕輕撫摸魏嘉宜的肚子,“嬸嬸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弟弟什么時候出來?”
“快了快了。”魏嘉宜笑著道。
她腹中是雙胎,會比尋常的孕婦早一些生產。
黛玉期盼的看著魏嘉宜的肚子,“不知道嬸嬸生弟弟的時候,我會不會在家里。”
她其實挺想等弟弟出生的。
不過她也就是想想,聽叔父之前算日子,她那個時候多半在宮里讀書呢。
“在不在家里都不要緊,弟弟還能跑了?”魏嘉宜笑著道。
黛玉被逗笑了,“嬸嬸說的對。”
“跟嬸嬸說說,除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純禧公主,還有誰給你送了禮?”魏嘉宜笑著問道。
她主要是想知道,宋鈺宣有沒有給黛玉送生辰禮。
黛玉自然不知道魏嘉宜的心思,她掰著手指給魏嘉宜一個個的算。
只要是在敏學堂里讀書的,公主、郡主、縣主,以及伴讀們,基本上都給黛玉送了禮。
勤學堂那邊,睿親王送了禮,溫親王府三位表哥送了禮,宋鈺宣送了禮,還有幾個黛玉不熟悉的伴讀也送了禮。
最后黛玉怕了拍腦袋道,“差點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給我送了生辰禮。”
毫無疑問,這么多人送了生辰禮,黛玉又在宮里出了不小的風頭。
敏學堂那些同為伴讀的世家小姐們,哪個不羨慕嫉妒黛玉?
可惜,她們也只能羨慕嫉妒,連恨黛玉都不敢。
畢竟前頭安國公府的葉小姐,都被黛玉搞自閉了,之后再遇見黛玉,都是繞道走,搭話都不敢。
“誰給你送了禮,都記著,回頭她們過生日,你也回一份差不多的禮。”魏嘉宜同賈敏對視一眼笑呵呵的叮囑道。
黛玉點頭,“我省的。”
“你爹和叔叔都去衙門辦差去了,會晚些回來,今兒就咱們娘仨,玉兒想怎么過生日?”賈敏也笑著道。
黛玉搖搖頭,“能回家就很好了。”
該出的風頭,她今天在宮里都出過了,回家沒必要計較這些。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頓便飯,黛玉就很滿足了。
魏嘉宜摸了摸黛玉的頭,沒有說什么,扭頭喚她的貼身婢女,“春蘭,把我準備的禮物拿來。”
春蘭捧著盒子上前,輕輕擺在黛玉面前的桌子上。
“打開瞧瞧。”魏嘉宜笑著道。
黛玉有些好奇,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放著一個玻璃瓶,里頭裝著淺粉色的液體,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這是何物?”
第60章 升官
“這是梅花精油,年前你不是惋惜那些梅花容易凋謝?我和你叔叔商議過后,費了些時間,弄了這個精油。”魏嘉宜笑呵呵的道。
也虧得有林湛這個精通各項技能的大佬在,否則還弄不出來呢。
黛玉聽了,搖晃手里的玻璃瓶,有些驚奇,“精油宮里頭的貴人們倒是常用,可是這么晶瑩剔透的倒是沒見過,還有這玻璃瓶子,也很透明,宮里頭的顏色好像更深一些。”
玻璃早在前朝時期便出現了,只不過透明度不高,狀似琉璃,顏色各異。
像黛玉手上這完全透明的玻璃瓶,是從未出現過的。
黛玉自然不清楚這完全透明的玻璃價值多高,賈敏卻是清楚。
“小宜這瓶子是從何而來?”賈敏忍不住問道。
精油這玩意兒其實并不稀罕,即便魏嘉宜和林湛弄的精油晶瑩剔透,但也只是精油罷了。
可這玻璃瓶,不一樣。
前朝的時候雖然就有了玻璃,但經歷過動蕩,再加上新朝建立,導致玻璃傳承也遭到打擊。
太上皇時期便建了玻璃廠,直到當今登基,這玻璃的工藝也只是恢復到前朝時期的標準。
前幾年,外洋有十幾艘船到了中原,里頭就有許多玻璃制品,透明度非常的高,也一下子拔高了玻璃的物價。
朝廷玻璃廠里產出的玻璃,跟洋人運來的玻璃,根本不是一個級別,這也導致洋人靠著玻璃就從本朝賺走了不少真金白銀。
能用得起這些‘高檔’玻璃的,也只有達官顯貴的世家。
近些年來,皇帝一直催促玻璃廠制造出顏色更透明的玻璃,但一直都沒有成效。
這些消息并非什么隱秘,賈敏自然是知道的。
如今見到這透明的玻璃遠勝外洋運來的,賈敏敏銳的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味道。
魏嘉宜倒是沒想太多,“聽夫君說,他正在幫皇上弄什么透明的玻璃,這就是成果。剛好遇上玉兒的生日,便忙里偷閑做了這么個瓶子來裝精油,精油這東西容易揮發,玻璃瓶更好保存。”
聞言,賈敏驚訝不已。
林湛如今在吏部任職,雖只是個從五品員外郎,但職權卻不小,很多人私底下拉攏討好林湛。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琉璃廠歸內務府管轄,這不是林湛的職責,怎么好好的,去幫皇帝弄什么玻璃去了?
賈敏雖然疑惑不解,但看魏嘉宜這茫然的樣子,也不可能知道多少內情,便沒有追問下去。
倒是邊上的黛玉,在宮里頭待呆了不短的時間,從賈敏的神情上,隱隱覺出了幾分。
黛玉素來聰慧,若是在宮里頭,她自然不會多問,可這是在家里頭,有什么疑問,她也就當著直接問了出來。
“阿娘,可是這玻璃瓶有何不對?”若是有問題,她就得考慮要不要在宮里頭用了。
她現在在宮里頭很惹眼,正打算低調一段時間呢。
賈敏聞言,微微一笑,“沒有問題。”
魏嘉宜都說了,這生辰禮是她和林湛一起弄出來的。
魏嘉宜不懂得這些彎彎繞繞,林湛活躍在官場上,還能不明白?
既然他都弄出來了,還送給了黛玉,那就是能用的。
黛玉見母親這么說,便放了心。
魏嘉宜在家里雖然放松,不會對黛玉她們有什么防備心,但她們母女這樣你問我答,她要是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真是腦子進水了。
但她也不明白,賈敏母女為何是這個反應。
“這有什么問題嗎?”魏嘉宜看了看黛玉手里握著的梅花精油。
不管怎么看,就是一瓶精油。
賈敏見魏嘉宜追問,便道,“我沒見過這么透明的玻璃瓶,才多嘴問一句。”
沒那么簡單吧?
魏嘉宜眉頭微蹙,“嫂嫂,若是有什么問題,你就直說,可不要瞞著我。”
禮物是送給黛玉的,她不希望惹出什么亂子來。
見魏嘉宜糾結了起來,賈敏嘆了口氣,將玻璃的事跟她說了一遍,“你不用擔心,既然阿湛將東西做了出來,還送給了玉兒,必是沒有問題的。”
經過賈敏的解釋,魏嘉宜才明白透明玻璃還有這么多牽扯。
看樣子皇帝已經不想再讓那些外洋人用玻璃大肆撈金。
皇帝需要,而林湛又有這個本事,恰巧林湛想升官,可不就幫皇上分憂去了?
想來過不了多久,林湛又要升官了。
畢竟像林湛這樣貼心的臣子,可不多見。
疑問解開,三人又開始閑聊。
黛玉說她在宮中這幾日發生的趣事,賈敏則說她這短時間外出赴宴的事,唯有魏嘉宜沒出門,沒有新鮮事可講,大多時間都在聽她們母女說,她只是附和幾句。
賈敏說著說著,便打了個哈欠。
“阿娘累了?”黛玉還在說在宮中的趣聞,見賈敏打哈欠,便停了下來。
賈敏揉了揉額角,道,“昨兒你璉表哥的嫡長子洗三,去榮府應付了好些命婦,身體上倒是沒什么,就是精神上有些疲憊。”
那些個命婦,各個都不簡單,也不是所有人都對她懷著善意,應付起來自然耗神。
“璉嫂子生了?什么時候的事啊?”黛玉驚訝的道。
她初一就入宮上學去了,王熙鳳生產的時候,她正好在宮里頭,榮府就算報喜,也只會往定南侯府來報,不會為了黛玉還往宮里頭跑。
就算往宮里頭跑,榮府的下人也進不去。
皇宮可不是誰家的后花園,想進就能進去。
如黛玉這樣的世家之女,都只能走皇宮的北門進出,且只能走偏門,不能走正門。
皇宮的南門,也稱作午門,有五個門洞,正面三個,東西兩側各一個,也叫做掖門,從正面看只能看見三個門洞,背面卻能看見五個門洞。
正當中的正門,平時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時,皇后也從午門入,只有這一次。殿試考中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可以從此門走出一次,也就是跨馬游街那一次。平時的話,文武大臣從左側門出入,宗室王公則從右側門出入。
東西兩側的掖門平時是不開的,只有皇帝在太和殿舉行大典時,文武百官才從東西兩側的掖門出入。
光是進出皇宮,走哪道門,規矩就多得很,一個已經敗落的國公府奴仆想進入皇宮,用腳趾想都知道不可能。
榮國府早已經敗落,賈璉的兒子生產,皇宮里頭誰會在意?消息就更傳不到黛玉耳朵里了。
這也導致,黛玉到現在才知道王熙鳳生子的事。
“就這個月初九,剛生沒幾天呢。”賈敏道。
黛玉就今年去過榮府一回,榮府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她是不熟悉的,但賈璉和王熙鳳她卻熟悉。
因為先大舅母的事,賈璉有一段時間常往林府走動,也是因此,黛玉才同王熙鳳熟悉起來。
雖說她跟王熙鳳這不通文墨的表嫂沒什么共同語言,但王熙鳳這人慣會討好人,黛玉對王熙鳳倒也沒什么惡感,聽聞她平安生產,她也就順著感慨了一句,“平安就好。”
說起王熙鳳生子,黛玉又看向魏嘉宜的肚子,“希望嬸嬸到時候也能順順利利。”
她可是聽說了,雙胎比尋常的孕婦懷得更艱難,生產的時候也更危險。
不過她這幾個月觀察下來,倒是沒見魏嘉宜懷孕有多艱難,相反,氣色倒是極佳。
“那就借咱們家小仙女的吉言了。”魏嘉宜笑呵呵的摸著黛玉的頭,道。
黛玉有些赧然,她這個嬸嬸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促狹的很,喜歡叫她小仙女。
三人又聊了一陣,惦記著魏嘉宜有孕,身子重,久坐不好,便讓魏嘉宜回東院歇息。
至于黛玉,她帶著生辰禮回了長樂院收拾歸攏,這些禮物都是有禮單的,倒不至于搞混。
到了下午的時候,林如海和林湛下衙之后,便直接回了府。
因今日是黛玉的生日,他們沒有在外頭耽擱片刻。
一家人齊聚,吃了晚飯,又坐著聊了一會兒天,等到掌燈時分,才各自分開回屋歇息。
次日一早,黛玉便辭別了親長,入宮上學了。
沒兩天就到了十五,黛玉又放假歸家了。
在家里休息了一日,仍是照常上學。
轉眼過去月余的時間,三月將盡,林湛又升了官,從吏部員外郎升了吏部郎中。
雖只是個正五品,但職權卻更大了。
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皇帝這是要重點培養林湛。
這林湛也確實爭氣,腦子也不知怎么長得,只要皇帝需要,他就能幫皇帝解決問題,這也是為什么他升官這么快的原因,幾乎一年一級。
想想林湛前年才考中狀元,從區區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不過三年,就成了吏部郎中,這手段實在了得,叫人眼紅。
這三年來,不是沒人在背后給林湛使絆子,可誰叫他老丈人是內閣的首輔魏大人呢?
兩個大舅哥也不是尋常人,都在朝中領著要職,深受皇帝信任。
只要魏家不倒,誰都算計不到林湛。
更何況,哪怕不提魏家,林湛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像太上皇派系的人,就深恨林湛為當今陛下排憂解難。
因為當今陛下遇到的大部分麻煩,都是太上皇派系的人惹出來的。
林湛為皇帝解憂,可不就得罪了太上皇派系的這群官員?
也因此,他們根本不在乎林湛背后有誰,也不止一次的算計林湛。
可沒有成功過一次,林湛該升官的時候照樣升官。
有些人在挑撥林湛和皇帝的關系,讓皇帝疑心林湛,但不知道林湛給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湯,皇帝就是信任林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