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龍鳳
林湛升官后,就進了四月,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
魏嘉宜有孕,孕婦本就怕熱,可這冰也不能多用,導致魏嘉宜在升溫的這幾天日子十分難熬,脾氣也見長。
只不過林湛好脾氣,由著她發泄,等她發泄完了,便哄她說,等生產過后就好。
于是魏嘉宜就算著日子等生產,這一等就等到了四月二十二。
這日下午,申時剛過半,魏嘉宜就發動了。
當下這個時段,按照朝廷規定,衙門是申正(下午四點)散值,也就是說魏嘉宜發動的時候,林湛正好散值。
賈敏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東院,這會兒魏嘉宜已經進了產房。
“二太太進去多久了?”賈敏雙手絞在一起,很是緊張。
她也生育過兩個孩子,很清楚這個中滋味。
魏嘉宜這是頭胎,還是雙胎,比她當初生產的危險性高了一倍不止。
這會兒只有她在府里,賈敏自然是很緊張的,生怕出事。
“回夫人,太太進去有一刻鐘了。”回話的是魏嘉宜跟前的大丫鬟夏竹。
魏嘉宜身邊有四大丫鬟,以梅蘭竹菊命名。
其中以春蘭最受魏嘉宜器重,這會兒春蘭自然在里頭伺候,夏竹是魏嘉宜進去之前吩咐她留在外頭,若是賈敏來了,有話問她,就照實回答。
“情況如何?”賈敏又問。
夏竹回道,“一切都好。”
其實今日午時過后,未時一刻左右,魏嘉宜就開始發動了,只是沒有告訴賈敏。
孕婦生產是需要時間的,魏嘉宜一直忍著痛,在自己院子里慢慢走動,直到申時過半才忍不住進了產房。
生產從發動到孩子生下來,最少也得三四個時辰,這還算順利的,不順利的……就不提了。
聽了夏竹的話,賈敏稍稍放了心。
取了隨身帶著的表,看了一眼時間,知道林如海和林湛都已經散值,這會兒怕是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了,她便沒有派人去找他們。
但她還是將身邊的大丫鬟幽檀派去找府里的大總管,讓大總管在門口守著,見道林湛和林如海回來,就立馬告知他們魏嘉宜已經發動的消息。
就這樣,又等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林如海和林湛雙雙從東院外跑了進來。
林湛在前,林如海在后。
一般來說弟妹生產,林如海這個大伯子是不用過來等的,但誰叫林家情況特殊呢。
“嫂嫂,小宜進去多久了?”林湛喘著氣,問道。
賈敏看了看時辰,這會兒已經快要到酉時,她道,“小宜是申正進去的,已經快半個時辰了。”
說著叫來夏竹,讓她來回話。
林湛比賈敏問得仔細多了,很快就從夏竹這里知道,魏嘉宜其實早就發動了。
這么算來,只要順利的話,一更左右就能平安生下孩子。
林湛預估的時間倒是挺準確的,戌正二刻(晚八點半)魏嘉宜生下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過了不到一刻鐘,第二個孩子也平安生下來,這次是個女孩兒。
穩婆笑著報喜,說什么龍鳳呈祥云云,林湛看過了孩子,叫人給賞錢。
林如海和賈敏圍著孩子臉都笑得起了褶子。
林湛笑了笑,走到產房門口,他倒是不在意產房晦氣,但他知道古代衛生沒有現代好,他今天外出辦公一天,剛回來,身上雖然看著不臟,可有些細菌是看不見的。
剛剛生產的女子,身體非常虛弱,林湛當然不會昏了頭闖進去。
“春蘭,你家太太怎么樣了?”
春蘭見林湛這么快就過來關心魏嘉宜,都不由得動容。
這世上的男兒,少有在妻子生產之后,這么快就反應過來去關心產婦的,多半都去圍著孩子轉。
“太太已經睡過去了。”春蘭如實回答。
林湛很是心疼,但他也知道,這不可避免。
這個時候,林如海和賈敏也從激動中反應過來,抱著孩子回來,讓丫鬟抱進屋,同時關心魏嘉宜的情況。
“小宜已經睡過去了,想是累狠了。”林湛轉過身,對林如海夫妻道,“今日已經很晚了,兄嫂都回去歇息吧。”
林如海和賈敏的身體雖然被魏嘉宜用靈泉、靈藥調養好了,可到底已經上了年紀,在外頭等了這么長的時間,肯定也很累的。
而且,他們都還沒吃飯呢。
林如海白日里辦差一整天,回來正好撞上魏嘉宜生產,因此飯都沒吃上,還是后頭林湛想起了這茬,叫東院小廚房下了一碗面給他們填填肚子,又惦記魏嘉宜醒了會餓,讓小廚房備著粥,等魏嘉宜醒了吃。
送走了林如海夫妻,林湛回了里屋,沐浴更衣,將自己收拾干凈了,才去了旁邊耳房。
旁邊的耳房就是之前收拾出來做了產房的屋子。
剛剛生產的孕婦不好挪動,而且還要做月子。
林湛沒自己睡內室,而是在耳房里打了個地鋪陪著魏嘉宜。
大概四更天的時候,魏嘉宜被餓醒了。
屋里點著燈,林湛睡得并不深,魏嘉宜一叫人,他就醒了。
從地上爬起來,他走到床邊,“醒了?是不是餓了?”
魏嘉宜躺在床上,自然看不見睡在地上的林湛,見一個人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嚇得一個激靈。
待看清是林湛,魏嘉宜喘勻了氣,“你嚇死我了。”
“嚇到你了?”林湛有些歉意,“怕嚇著你,我還特意叫人點著燈。”
魏嘉宜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在這里打地鋪。”
還以為林湛會回屋睡呢。
林湛扶著她坐起來,讓她靠在他身上,柔聲道,“你剛生了孩子,我怎么會丟下你一個人睡?”
“算你會說話。”魏嘉宜被逗笑了,“孩子們呢?是男是女?”
“是一對龍鳳胎。”林湛笑著道。
前頭魏嘉宜就已經和林湛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林家下一輩從玉,像林如海夭折的兒子,之前就取了名字叫林璋。
所以林湛和魏嘉宜挑了好久,挑了林琛和林瑛這兩個名字。
這兩個字寓意都是極好的,前者有珍寶之意,后者有美玉之意。
若是一兒一女,則兒子叫林琛,女兒叫林琪玉。
琪,同樣也有美玉的意思。
“這下好,兒女雙全了。”魏嘉宜經此一遭,也算是明白分娩到底有多痛了,簡直懷疑人生。
林湛聞言,覺出了幾分,“不想再生了?”
魏嘉宜有些糾結,“倒也不是,”頓了頓,“這兩年我是不想生了。”
她需要時間緩緩。
“都聽你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林湛道。
魏嘉宜看了他一眼,“林家子息單薄,你就不想多子多福?”
“這倒也不用勉強,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讓他努力去。”林湛一點也不客氣的把傳宗接代的重擔直接扔給了剛剛生出來的兒子。
魏嘉宜被他逗樂了,“都是當爹的人了,還這樣不著調。”
“我這不是心疼你嗎。”林湛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還說我?小沒良心的。”
魏嘉宜搖搖頭,掙開他的手,靠在他身上,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我原想著,若是兩個兒子的話,就過繼一個給兄嫂他們……”
可現在是一兒一女,就不好過繼了。
沒誰會把自己的嫡長子過繼出去,更何況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
林湛怔住,深受震動。
“你舍得?”林湛覺得,就算是現代人,也未必能接受把自己的兒子過繼出去吧?
魏嘉宜笑呵呵的道,“怎么?過繼出去就不是我兒子了?我又不是老古董。”
她其實并不太在意什么過繼不過繼,像現代,有很多人根本不能生,直接從孤兒院領養,把領養回來的孩子當做自己親生的,這并不少見。
親緣這種東西,魏嘉宜覺得并非靠血脈維系。
人是感情動物,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
因此,她并不覺得孩子過繼給了林如海和賈敏,就跟她沒有關系了。
林湛大抵明白魏嘉宜的心思,他沉默片刻,舒出一口氣,笑著道,“兄長他們不會答應的。”
“為何?”魏嘉宜不解。
林湛輕撫著她的秀發,溫聲道,“你來自現代,不懂古代對子嗣的看重,古代的過繼跟現代的領養是兩回事。你救了嫂嫂的命,治好了玉兒的不足之癥,還調養好了兄長的身體。這些他們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拆穿而已。這么大的恩情,不管是兄長還是嫂嫂,都不會奪你的孩子。”
“這……”魏嘉宜不懂,“是我自己愿意過繼給他們的,怎么能叫奪我的孩子呢?”
“你覺得不是,但兄嫂覺得是。”林湛道。
魏嘉宜無話可說。
“長房的爵位,莫非真的傳給你啊?”魏嘉宜道。
林湛又笑了,“在兄長看來,這爵位本就是我的。”
差點忘了林如海這爵位怎么來的。
魏嘉宜還想說什么,肚子卻咕咕叫起來。
她面上一紅。
“我叫小廚房溫了粥,讓他們給你端來,等一會兒。”林湛沒有笑她,松開她讓她坐好,起身去了外間,這會兒外間守著的是春蘭。
“夫人醒了,去小廚房端粥來。”
春蘭已經在打瞌睡,聽到開門聲就驚醒了,接著就聽到了林湛的吩咐。
她下意識的應聲,應完了反應過來,忙不迭往小廚房走。
小廚房的廚子輪班倒,一直看著粥,生怕涼了,到時候魏嘉宜醒來沒得喝,老爺要發火。
見到春蘭來端粥,輪值的廚子也松了口氣,可算是能休息了。
盛了粥,春蘭回到耳房,將粥遞過去。
林湛接了,吹涼了喂給魏嘉宜吃。
一碗粥下去,魏嘉宜才感覺好一些。
第62章 私話
折騰這一會兒,就到了五更天。
魏嘉宜睡夠了,這會兒自然是睡不著的,便拉著林湛閑聊。
五更過半,林湛便去洗漱更衣。
卯時他要去上值,這也叫做點卯,遲到了是要挨板子的。
因此平日里他五更天就會起床洗漱,出門上值。
而平時,五更天的時候,魏嘉宜還睡得噴香,林湛什么時候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也就今天情況特殊,魏嘉宜才知道林湛每天多辛苦。
她雖然知道林湛什么時候出門上班,可只有真正看見林湛摸黑出門,才見識到他的辛苦。
反正讓她這么早起床上班,是絕對不可能的。
林湛去上值后,魏嘉宜靠在床上想著林湛說的話,琢磨了半天,慢慢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再醒來就日上三竿了。
接近正午時分,氣溫也升了上來,魏嘉宜熱得不行,偏偏她在坐月子,屋里冰都不能擺,連窗戶都只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讓空氣流通。
就連這,還是林湛出門前交代的。
不然連個窗戶縫隙都不給開。
醒來后,魏嘉宜又吃了一點東西填肚子,午后賈敏處理完手頭的事兒,便來了東院看魏嘉宜。
妯娌兩個閑聊打發時間。
賈敏知道魏嘉宜怕悶,便將她近日外出赴宴聽說的一些奇葩事說給她聽。
等到下午林如海兄弟倆下衙回府,賈敏就去了正院陪林如海用飯,魏嘉宜這里自然有林湛陪著。
林湛在魏嘉宜坐月子的耳房床邊擺了個桌子,和她一起吃飯。
吃過飯,將帶回來的公務也搬到了耳房來做,就在窗戶邊。
魏嘉宜逗弄兩個娃,一邊看林湛處理公務。
過了一陣,孩子餓了,魏嘉宜拒絕了讓奶娘喂奶,她在現代雖然沒生過孩子,但網絡時代,信息大爆炸,什么雜七雜八的新聞都看過,零星也記得一些,初乳好像對孩子有好處,這一點她也找林湛證實過了。
她打算這半個月都自己喂孩子,有靈泉調養身體,她倒是不缺母乳喂。
等過了這半個月,她的奶跟乳母的奶也沒什么太大區別了,到時候孩子們也可以交給奶娘喂。
喂完了孩子們,兩個小家伙睡得噴香,她看孩子們睡得香甜,便沒擺弄他們。
轉而看向林湛,正巧林湛已經處理完手頭的公務,已經在收拾桌子。
魏嘉宜取了放在床頭的鐘表,算了算時間,林湛處理這一堆的公務費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這么多公務,半個時辰就處理完了?不會有疏漏?”忙得只能把公務帶回來處理,還這么一大堆,哪怕是看都要不少時間,要不是知道林湛能力出眾,她都要懷疑林湛是不是在亂弄。
林湛放下公務,理了理衣物,走過來在床沿坐下,“其實衙門的公務,我半天就能處理完,只不過……”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魏嘉宜卻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只不過其他同僚沒有你這樣的能力。”
要是林湛過于顯眼,就容易被孤立。
雖然林湛也不在乎被孤立,但孤立也就意味著這些人對林湛有意見,林湛辦事的時候,這些人哪怕不在背后使壞,也不會配合他,同樣很麻煩。
因此,林湛在衙門辦事,一直都表現得出色,但卻不會壓得同僚們喘不過氣,偶爾也會偷偷懶。
“聰明。”林湛輕笑道。
魏嘉宜對林湛衙門的事,并不是很關心,因為她不太懂這些事兒。
“湛哥,我有個想法。”
林湛挑眉,“什么想法?”
“早晨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進去了,但是午后嫂嫂來看我,她對兩個孩子都喜歡,但明顯盯著琛哥兒的時間更長,我想著……嫂嫂還是想要一個兒子的。”魏嘉宜嘆道。
不是賈敏重男輕女,而是這個世道逼迫女子生兒子,沒有兒子就仿佛矮了人一頭。
將近一個月前,魏嘉宜還沒生的時候,魏嘉宜跟前的大丫鬟春蘭,從賈敏的大丫鬟幽檀那里得了個讓她有些惱火的消息。
自從魏嘉宜有孕,賈敏在外頭便一直有意的回擊那些想給林湛送妾的官眷夫人們。
一開始還好,可隨著時間過去,這些官眷夫人們,又創新了膈應人的手段。
她們開始挑撥賈敏和魏嘉宜的關系。
說什么,都是林家的兒媳,怎么魏嘉宜就能生,賈敏卻生不出來,生出來也沒養住。
這簡直是殺人誅心。
賈敏痛失幼子,是她內心最大的創傷,更是她的心結,要不然也不會差點將賈敏的身體拖垮,甚至命懸一線。
這些個內宅的夫人們,一個個看著優雅貴氣,心腸卻著實歹毒。
要不是魏嘉宜身子重,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她就要去赴宴,給那夫人一巴掌。
都是女人,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賈敏從未在魏嘉宜面前表露過分毫,對她也一直很好,顯然是沒有受到挑撥。
但要說一點都沒有影響到賈敏,魏嘉宜是不相信的。
孩子是賈敏心中的痛。
這些惡毒的夫人們,當真是戳到了賈敏的痛點。
魏嘉宜為什么想要過繼一個孩子給賈敏?就是因為聽到了這個消息。
林湛倒是不知道這些,畢竟他是男人,且在朝為官,關注的大多是朝廷大事,這些內宅婦人之間的口舌之爭,他并不會特意去關注。
因此,聽了魏嘉宜的話,林湛只是嘆氣,“可嫂嫂已經四十好幾了,哪怕是現代,這樣的高齡產子都很危險,何談醫療落后的古代呢?”
他雖未明著拒絕,但話里的意思卻表達清晰。
魏嘉宜也理解,不過她顯然早有準備,“我有靈泉、靈藥,你有絕佳的醫術,難道還不能保住嫂嫂平安生下一個兒子嗎?”
“這……”林湛眉頭皺起,“若是這樣說,倒是沒什么問題,但生兒生女又不是你能定的,你怎么知道懷上了就一定是個兒子呢?”
魏嘉宜卻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你去過那么多世界,就沒有什么生兒子的秘方?”
這話可把林湛給逗笑了,“小宜,什么生兒子的秘方,那都是小說瞎扯的,這生兒生女,這外頭的人只說天注定,可你我難道不知為什么?”
生物課本上就清清楚楚寫明白了的。
魏嘉宜語塞,哽了哽,“總之,試了再說。”
“嫂嫂的身體雖然被你的靈藥調養好了,可生孩子還是要用特殊的藥方調理身體,”見魏嘉宜是打定了主意,林湛便也依了她,“我覺得,這事兒也不能瞞著兄嫂,得跟他們商量一下。”
“那你跟兄長說,我跟嫂嫂說。”魏嘉宜覺得林湛說得有道理。
魏嘉宜覺得,如果真有機會生個兒子,賈敏肯定不會放棄。
當初她為了生個兒子給林家傳承香火,可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藥方都吃過了,不然也不會三十多歲就把自己的身體糟蹋得跟五六十歲的老媽子一樣。
這要不是魏嘉宜過來,用靈泉靈藥給她調養身體,賈敏的身體哪兒能恢復得過來?
“都依你。”林湛笑著道。
魏嘉宜看他渾不在意,便笑著問,“兄嫂若是有了自己的兒子,爵位可就沒你的份了。”
“我若是想要爵位,還用兄長讓爵?”林湛失笑。
哦,倒也是,定南侯府的爵位還是林湛給林如海籌謀得來的呢。
林湛不在意,也情有可原,畢竟他若是想要爵位,法子可不要太多了。
說明白了孩子的事,魏嘉宜也放下了心頭一件事。
次日林湛照常去上值,魏嘉宜早上喂了孩子,就等賈敏過來。
午后,賈敏來了。
妯娌倆閑聊了一陣,魏嘉宜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握住賈敏的手,問道,“嫂嫂,我有話想同你說。”
賈敏一愣,旋即笑起來,“什么話?你說。”
魏嘉宜便將昨日清晨跟林湛商量過繼孩子的事先提了,話還沒說完,賈敏臉色就變了。
“小宜,這話不興說,你膝下就琛哥兒這一個兒子,怎么能過繼出去?這要是傳了出去,你嫂嫂我還怎么做人?外頭還當我自己生不出來,要奪走你的孩子傳承林家香火呢。”賈敏臉色不好的道。
一張嘴叭叭叭,把魏嘉宜都給說懵了。
她緩了緩,笑起來,“湛哥也是這么同我說的,他說兄嫂不會答應。”
“還是阿湛明白我們的心,”賈敏也笑了,說著收起笑容,嘆了口氣,緊緊抓著魏嘉宜的手,眼眶微紅,“小宜,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不能奪你的孩子。”
她還是沒有戳穿魏嘉宜救她性命,治好黛玉不足之癥,調養好林如海身體的恩情。
因為她知道,這是個秘密,不說穿,只當不知道,對魏嘉宜才是最好的。
魏嘉宜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恩情,她會永遠記在心里。
感受著手上的力道,還有賈敏復雜的神情,魏嘉宜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真叫林湛給說中了,長房這一家三口,怕是除了黛玉,都知道她身上有秘密了。
“嫂嫂還想要孩子嗎?嗯,兒子,你自己的兒子。”魏嘉宜強調了后頭的半句話。
賈敏聞言一愣,她又不是傻子,哪里聽不出魏嘉宜的意思?
她眉頭皺起,過了一會兒,苦笑道,“我都這把年紀了,身體也早熬壞了,怕是沒這個運道。”
“嫂嫂也知道,湛哥他……過去的經歷。他的醫術同當代國手比也不差什么,我這里……也有不少好藥,只要好好的調理,嫂嫂也不是沒可能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魏嘉宜說著說著,就注意到賈敏的眼神發亮,她心中稍定,“嫂嫂安心,有我和湛哥在,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的。”
第63章 半年
賈敏的手都在顫抖,“真的嗎?”
正如魏嘉宜所分析的那樣,外頭那些官眷夫人們的話,還是給賈敏帶來了影響。
虧得賈敏品行正直,這要是換個心胸狹窄的,如王熙鳳這種人,怕是早就計劃著怎么讓魏嘉宜一尸兩命,或者去母留子。
魏嘉宜有些心疼賈敏,回握住她的手,給了她肯定的答復,“真的,我怎么會拿子嗣的事,跟嫂嫂開玩笑呢?”
賈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沒能給林如海生個健康的兒子傳承香火。
這也是古代女人最悲苦的命運。
魏嘉宜無數次的慶幸,還好林湛不是純粹的古代人,他經受了現代環境的洗禮,表面上是個古代人,實際上林湛應該屬于新時代的男人。
而且是新時代最優秀的那種男人。
得到魏嘉宜肯定的答復,賈敏激動得聲音都在抖,“小宜,我,我……”
她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魏嘉宜。
救了她的命,治好她女兒的不足之癥,還調養好她丈夫病弱的身體。
不管哪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是天大的恩情。
可魏嘉宜從來沒有提過,甚至暗示都沒有過。
這叫賈敏如何不感激?
“嫂嫂,你先別激動,等湛哥回來,讓他給你把脈,咱們先把身體調養好,到時候才能有個健健康康的孩子。”魏嘉宜寬慰道。
賈敏聞言,努力的平復激蕩的心緒,“對,對,你說得對。”
話是這么說,可賈敏還是很激動,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讓小宜看笑話了。”賈敏頗有些不好意思。
魏嘉宜卻很理解,她抱著賈敏的手,笑著道,“什么笑話,這是嫂嫂的一片慈母之心。”
也就是她來得晚了些,若是早一兩年過來,她都要保住賈敏的幼子。
可惜,什么時候穿越不是她能決定的。
不過現在彌補,也為時未晚。
前頭她給的靈藥,大部分是拿來給賈敏彌補身體的虧空,調養林如海的身體,補足黛玉的體質。
穿越過來三年,賈敏都是年初的時候才剛剛停了補身的藥,這三年一直在吃藥,不曾間斷。
畢竟,賈敏那虧空的身體,哪怕是上等的靈藥,也需要時間去彌補。
畢竟藥得一顆顆喝下去,不能一天的時間把幾年的藥都喝了,這么喝不是補身,是找死。
賈敏感動的握著魏嘉宜的手,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魏嘉宜不想讓賈敏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里,便開始轉移話題,引到賈敏聊一些八卦。
女人說起八卦來,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下午申時末,林湛從外頭進來,見賈敏和魏嘉宜聊的開心,不由得一愣。
“小宜,嫂嫂,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聽到林湛的聲音,魏嘉宜和賈敏頓時停了下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魏嘉宜下意識問了句蠢話。
林湛笑起來,“就剛才啊。”
賈敏意猶未盡的道,“我們剛剛在扯閑話呢,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就回去了。”
“嫂嫂且等等。”林湛攔下賈敏,讓賈敏繼續坐著,他又看向魏嘉宜,“你可說過了?”
他回府的路上,就已經把魏嘉宜的想法跟林如海提了。
林如海起初是不同意,但等林湛把情況說明之后,確定賈敏不會出事,他才松了口,但也是一句話——看賈敏自己,她若是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兒子,那就生。
其實林如海也清楚,賈敏一直沒有放下過這件事。
若是賈敏自己堅持,林如海也不忍心拒絕。
“我已經同嫂嫂說過了,嫂嫂也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這不是等著你回來給嫂嫂把脈,調養身體嗎。”魏嘉宜簡單明了的把事情說清楚了。
林湛點頭,又看向賈敏,“回來的路上,我也同兄長提過,兄長的意思是,全看嫂嫂自己,若是嫂嫂堅持,他不會反對。”
賈敏眼眶微紅,她看出來了,這事兒不是魏嘉宜一時興起,而是她和林湛夫妻倆私底下商量好了之后才攤開說的。
她深吸一口氣,“別說你們已經做了保證,會保我們母子平安,就算是有危險,我也想生。”
外頭那些官眷夫人們惡心的嘴臉,賈敏是再不想看見了。
年過半百生子的人也不是沒有,只要調養好了身體,賈敏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林湛也是看出賈敏堅決的態度了,吐出一口氣,請賈敏伸手。
把完脈,林湛沉吟片刻,道,“我擬個方子,先吃著,半個月之后我再給嫂嫂診脈,根據你的身體情況調整藥方,粗略估計,半年左右就能調養好。”
賈敏是很信任林湛的,因為林湛是她當做兒子養大的小叔子。
在子嗣上,她不認為林湛會欺騙她。
時隔五年,她終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從東院出來,回到正院,林如海在堂屋里坐著喝茶,看樣子等了她許久。
“怎么樣?”林如海溫和的問道。
賈敏眼眶微紅,在林如海身邊坐下,“這么多年,妾身只給老爺生了個女兒,老爺可曾怨過?”
聞言林如海嘆了口氣,他摟著賈敏,“不曾,何況你又不是沒生過兒子,只是咱們……沒留住他而已,這不怪你。”
林璋夭折那幾個月,他和賈敏幾乎日夜守在床前。
比起十月懷胎的賈敏,他的喪子之痛,遠遠不及賈敏。
明知她比他更痛苦,林如海怎么可能那么不知好歹的怨怪她沒給他生個兒子?
“更何況,咱們家玉兒也不差,你若是擔心,咱們將來就不嫁女,讓玉兒招贅也成。”林如海笑著哄她。
賈敏撲哧一笑,“那怎么行?入贅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雖說在本朝,贅婿的地位比前朝提高了很多,可還是有很多人瞧不起入贅的人。
最重要的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招贅會招來個什么東西?
引狼入室的也不是沒有。
林如海聞言,聽出了點苗頭,“你這是……還想要自己的孩子?”
他就知道賈敏放不下。
“我想。”賈敏收了笑,認真的道,“阿湛既然有這個本事,小宜她也有好藥,這夫妻倆為我們操心勞力,都做了保證,我若是拒絕,豈不是傷了他們的心?”頓了頓,“最重要的是,我確實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兒子,咱們年級大了,將來玉兒還需要兄弟依靠,雖說阿湛和小宜都是好的,可這親兄弟到底不一樣。”
賈敏說到這里,覺得這話有些歧義,又忙不迭補充,“我也不是說琛哥兒不好,就是……”
林如海見她緊張起來,笨嘴拙舌的樣子,被逗笑了,“好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嫌棄琛哥兒不好。”
賈敏緩了緩,松了口氣,“你明白就好。”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好好調養身體。”他也沒潑冷水,說什么有可能是個女兒的話。
畢竟,賈敏現在在興頭上。
她想生就給她生,不管是兒是女都好,總歸是他們的孩子。
黛玉就算沒有親兄弟,有個親姐妹互相扶持,那也不錯。
這之后,賈敏就開始了吃藥調理身體的日子。
而魏嘉宜,放下了心頭一件心事,每日就等著坐月子的時間過去,天氣愈發的炎熱,她也愈發的待不住。
現代女人生完孩子,兩三天就回工位上班了,也沒見有事兒。
可在古代,魏嘉宜還真沒法抵抗。
得虧有林湛在,魏嘉宜每天還是能給自己擦澡的,不然真這樣不沾水一個多月,這么熱的天,別說一個月,她六七天整個人都要臭了。
轉眼過去七八天,到了四月末,黛玉放假歸家。
見魏嘉宜生了一對龍鳳胎,黛玉樂呵呵的,一會兒圍著弟弟轉,一會兒又圍著妹妹轉。
第二天回宮上學,辭別時還很舍不得弟弟妹妹。
黛玉回了宮,遇到熟人就說自己有弟弟妹妹了,不出三天,大半個皇宮都知道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魏嘉宜終于解脫了。
好好的給自己洗了個澡,特意在澡桶里倒了足足一瓶的玫瑰精油。
洗完澡出來,聞著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魏嘉宜的心情才徹底好轉過來。
出了月子,魏嘉宜也終于可以出門了。
第一個去的就是魏家,之后是溫親王府、徐府、承恩公府、衛國公府這幾家。
關系最好的親戚家里走了一圈,魏嘉宜就又宅在了家里。
至于那些外頭給她送的請帖,她都回絕了。
推說孩子需要照顧,沒時間出門。
一般來說,官眷夫人們是需要交際的,這些交際不止是打發時間,更是一種人情往來。
不過林湛向來縱容魏嘉宜,見她不樂意跟這些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的夫人們交際,便也由得她。
不想去,那就不去。
就魏嘉宜這個條件,總不至于委屈自己,迎合別人。
能讓魏嘉宜委屈自己迎合的,當真不多。
哪怕是太上皇那些兒子們家里,魏嘉宜也不用給什么面子。
這一晃眼,就過去了半年。
十月初,林湛給賈敏診脈,完了笑道,“已經完全調養好了,接下來,那些藥就可以停了。”
至于別的話,林湛倒也不用說破,彼此都懂。
這之后,日子過得依然平靜。
魏嘉宜閑著沒事,就會帶著兒女去姐姐家蹭吃蹭喝,要么去魏家蹭吃蹭喝,總之不管去哪,都受到親人的熱烈歡迎。
龍鳳雙胎,給魏嘉宜疊了一層光環,都覺得她是個有福氣的人。
剛過了臘八,這個時候正是林如海和林湛最忙的時候,每日回來得也晚。
黛玉也還沒放假,府里頭除了魏嘉宜那倆龍鳳胎寶寶,就只有賈敏和魏嘉宜妯娌兩個。
掌燈時分林如海兄弟倆才回來,然后一家人在正院用飯,賈敏突然就開始干嘔。
屋里眾人一靜,魏嘉宜反應快,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拽著林湛,“快,給嫂嫂把脈。”
第64章 新年
林湛猝不及防被魏嘉宜拽了一下,險些拽得跌坐在地上。
盡力穩住了身體,但也坐歪了。
“別激動,我又不會跑。”林湛說著,將自己的衣服從魏嘉宜手里輕輕扯出來,然后起身來到賈敏身邊,請賈敏伸手。
賈敏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有些激動的伸手讓林湛搭脈。
過了一會兒,林湛笑呵呵的道,“已經一個月了。”
沒說懷孕,但這意思也明擺著。
賈敏穩了穩情緒,卻沒穩住,喜極而泣。
邊上林如海忙摟著她寬慰,“哭什么?這是喜事。”
賈敏抹著淚,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如何不知道是喜事?她不是因為傷心哭,而是因為高興哭。
與林如海成婚二三十年,只生養了一個女兒,外頭的風言風語,她真的萬事不過心?
她賈敏又不是什么在世圣人。
外頭說風涼話的從來不會站在賈敏的角度思考問題,只會根據結果來揣度賈敏。
賈敏沒有生養,就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賈敏自己沒有生養,還不給林如海納妾,又說賈敏善妒。
等她給林如海納了妾,妾侍沒有生育,又說她不能容人,下了黑手,讓妾侍生不出來。
好不容易她拼著熬壞身體生下了一雙兒女,這些謠言也壓了下去,偏偏兒子又夭折了。
兒子夭折之后,林如海的妾侍仍然沒有生養,于是外頭的人又說賈敏自己的孩子死了,還不叫妾侍給林如海延續香火。
總之不管賈敏做了多少,明里暗里為林家付出再多,外頭總有閑言碎語。
這么多年過去,賈敏也早就習慣了,但這多年留下的心理創傷,卻不能抹平。
它一直存在著。
嘴上她跟林如海說,林家有阿湛和魏嘉宜延續香火,她也卸下了擔子。
可實際上,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這是兩碼事。
林如海和林湛雖是親兄弟,可到了下一輩,就是兩房,等再傳一代,便隔得更遠了。
就如同林如海在林家那些堂族一樣,往上數三四代,不也是嫡親的兄弟?
可現在呢?
傳個三四代,就成了堂族,都不算親支嫡派了。
就如林湛之前跟魏嘉宜說的,她不會去奪魏嘉宜的孩子,這也就意味著,林家長房斷了傳承。
林家會延續下去,但跟嫡長房沒有關系了。
這也是魏嘉宜明明生下了龍鳳胎,外頭還是有人針對賈敏說些閑言碎語的原因。
說到底,孩子是魏嘉宜的,跟賈敏沒有關系,跟林家長房也沒有關系。
如果賈敏的幼子林璋還在,賈敏當然不會這樣配合的調理身體,四十好幾了,還想生個兒子給林家長房延續血脈。
可——外頭那些傳了二三十年的話,終究是影響了賈敏。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魏嘉宜有些特殊之處,這是林家四個大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再加上林湛堪比國手的醫術,能在不傷身的情況下,再生一個孩子,賈敏當然不會排斥。
其實調養身體的這段時間,她也冷靜了下來,明白生兒生女不是她能決定的,但她還是想要一個孩子,不是向外頭的人證明她還能生,而是想給女兒留個親兄弟姐妹。
親姐妹,跟堂姐妹,終究還是不同的。
單看魏嘉宜就知道了,她也有堂姐,可她還是跟自己的親姐姐走得最近。
至于堂姐,最多的就是節禮上的往來,像溫親王妃這樣,日日登門是沒有的。
——
自診出有孕,又恰逢年邊上,府里的庶務便移交到了魏嘉宜手里。
好在魏嘉宜的兩個娃已經有奶娘喂,她有足夠的時間料理庶務。
臘月十五,黛玉散館歸家。
回到家里便知道賈敏有孕的消息。
早在好幾個月前,黛玉就已經知道叔叔嬸嬸在給母親調理身體備孕。
因此,得知賈敏有孕,黛玉并不意外。
去年這個時候,魏嘉宜也是有孕,黛玉幾乎天天守著魏嘉宜。
今年換成了賈敏,黛玉也是天天去陪著賈敏,每天還要分出時間去看望堂弟堂妹。
看她忙得腳不沾地,魏嘉宜都樂了。
“你這是兩頭顧啊。”魏嘉宜笑呵呵的道。
黛玉這會兒陪著魏嘉宜準備給各家的年禮,聞言便笑道,“難得放個長假嘛。”
“現在你娘有了身孕,還不滿三個月,榮府那邊……你去過一回,應該知道什么情形,翻過年大抵是不會去那邊府里拜年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徐家那邊拜年?”魏嘉宜問道。
黛玉猶豫了一下,“我現在漸漸大了,跟著去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的。”魏嘉宜笑著道,“今年你沒去徐家拜年,還有人惦記你呢。”
明擺著是說宋鈺宣。
提起他,黛玉笑吟吟的道,“宋表哥確實是個熱心人。”
她遇到什么麻煩事,都是宋鈺宣挺身而出解決的。
熱心人?
魏嘉宜險些沒笑出聲,她忍著笑道,“那就這么說定了,回頭你跟我出門拜年。”
“阿娘那邊。”
“我去說。”
說實話,黛玉也不想去榮府拜年,比起榮府,徐家顯然更熱鬧,也更好玩。
“那我就等嬸嬸好消息啦。”
這會兒子賈敏在內屋歇著,倒不是懷孕很辛苦,而是孕婦本就嗜睡。
有魏嘉宜的靈泉靈藥供應,還有林湛的醫術輔助,賈敏這次懷孕是最輕松愉快的一次。
沒有任何壓力。
只不過因賈敏現在月份還小,沒將她有孕的消息傳出去。
魏嘉宜可是打定主意,等賈敏滿了三個月,就去外頭打人的臉。
賈敏好脾氣,她卻不是個好性兒的。
晚間林如海和林湛回府,用晚飯,魏嘉宜便將明年帶黛玉去徐家拜年的事提了。
今年去榮府拜年,回來的時候林如海就發現了,不管是賈敏和黛玉興致都不高。
顯然,去榮府拜年,不是很愉快。
而林如海自己,跟賈赦這樣的酒色之徒,也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至于賈璉,雖然變化不小,但他干的都是經商的事,跟林如海……能有什么共同語言?
要不是看在賈敏這層關系,林如海都不稀罕搭理他。
“榮府現在冷清的很,確實沒什么同齡人陪玉兒,既然弟妹要帶玉兒去,那就去吧。”林如海沉吟片刻,答應了。
徐家的家風好,家里教養的女兒們都活潑,且知節守禮,黛玉跟徐家的女孩們交往,林如海是很放心的。
說定了這件事,魏嘉宜沖黛玉眨眼睛。
黛玉笑起來。
又坐著喝了杯茶,林湛和魏嘉宜便和黛玉一起離開了正院。
先送了黛玉回長樂院,夫妻倆才回東院。
又過了兩天,朝廷舉行了封印大典,林如海和林湛也正式放了長假,不用每天起得老早趕去衙門點卯上值。
封印后這近十天,都是魏嘉宜料理家務,林湛閑著沒事,也在一旁搭把手。
唯有林如海在屋里陪著賈敏。
一家人其樂融融。
就這樣,到了除夕這日。
除夕一大早,林如海和林湛便去了祠堂祭祖。
因京中就他們兄弟兩個,沒有那些人口多的家族繁瑣,中午前就弄完了。
吃過晚飯,一家人便聚在正院閑聊,一邊等著守夜。
今年魏嘉宜沒有身孕,孩子也有奶娘帶,她便陪著黛玉放煙火。
整個林家,能陪黛玉放煙火的,也只有她了。
時間匆匆流逝,子夜時分,四周傳來鞭炮的聲音,非常的熱鬧。
這也意味著,大家可以回屋歇息了。
大年初一。
今年的大初一,魏嘉宜終于能收到壓歲錢了,當然,這壓歲錢不是給她的,而是給她那兩個雙胞胎孩子的。
收到壓歲錢的時候,魏嘉宜都有些懵,旋即意識到什么。
她把手里的紅封拿著在林湛面前晃了晃,“往年都是往外送,今年終于有進項了。”
“不止呢,還有你娘家、外祖家、姐姐家,今年你替孩子們收壓歲錢,就能收到手軟。”林湛笑呵呵的道。
經過林湛提醒,魏嘉宜也想起了這個。
古代跟現代不同,男女是分開的,男客在外,女客在內,不滿七歲的孩子,也跟著女眷進內院。
也就是說,魏嘉宜要自己幫孩子收壓歲錢,林湛根本幫不到她。
她想到家里那一大群的親戚,眼前頓時一黑,“我可拿不下啊。”
“那就把你的大丫鬟,二等丫鬟都帶上,現在你有孩子要照顧,多帶點人,也不會有人說你什么的。”林湛笑著提醒她。
“你說的對。”魏嘉宜決定聽林湛的。
最讓魏嘉宜意外的是,黛玉還給堂弟堂妹準備了壓歲錢。
魏嘉宜哭笑不得,忙塞了回去,“不像話,哪里有同輩人給壓歲錢的?壓歲錢那都是長輩給晚輩的,快拿回去。”
“宋表哥不是給我準備了年禮?”黛玉道。
魏嘉宜道,“年禮和壓歲錢不一樣。”
年禮只是同輩之人互相之間送禮而已。
黛玉從來沒經歷過這個,頓時也反應過來自己鬧了笑話,把準備的壓歲錢收回來,便道,“改明兒我再準備一份禮物,嗯,年禮。”
毫無疑問,這是跟宋鈺宣學的。
魏嘉宜被逗笑了,“玉兒,你知道宋家那小子為什么要給同輩人送年禮嗎?”
“為什么?”黛玉還真不知道,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宋鈺宣自己熱心。
魏嘉宜見她真不知道,便笑著解釋道,“宋鈺宣那小子一直是家里最小的,他自己又不樂意被人當成孩子,便專挑那些比他小的送年禮,就是想聽人叫兄長、哥哥。”
甭管表哥,堂哥,只要聽起來是比人大,他就開心了。
當然,早些年他還小的時候,喜歡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不小了。
如今隨著年歲漸長,他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之所以還繼續送禮,只是因為往年都送,突然斷了怕親戚家里這些弟弟妹妹們多想。
第65章 打臉
弄明白了魏嘉宜的意思,黛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宋家表哥——這么可愛的嗎?
見黛玉笑彎了眼睛,魏嘉宜也跟著笑起來,“你笑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黛玉搖搖頭。
她要真說了,嬸嬸肯定會逗她的。
即便黛玉不說,魏嘉宜也能猜到她為什么發笑。
宋鈺宣過去這種證明自己是大人的行為,確實很可愛。
魏嘉宜輕笑一聲,沒有再追問。
大初一就這樣在家里待了整天,次日一早,黛玉跟著叔父一家四口出了門。
同前年一樣,黛玉跟隨叔嬸先去了魏府,在魏府與魏家人匯合之后,才一起去徐府。
現如今魏家還沒出閣的女孩,只有魏嘉宜大哥家的嫡次女魏慕雅,還有二哥家的嫡次女魏慕熙。
魏慕雅今年及笄,而魏慕熙要小三歲,今年只有十二,還不到許婚的年紀。
黛玉去年雖然沒來,但她和魏家兩個還沒出閣的小姐都熟悉的很,因為她們都是宮中的伴讀。
前者是純禧公主的伴讀之一,后者是南陽郡主的伴讀之一。
純禧公主不必提,那是皇后嫡女。而南陽郡主,她是嘉善長公主的女兒。
嘉善長公主的生母,是太上皇的嫻嬪,她是致和二十七年入選進內的,初封只是個正七品才人。
初入宮那兩年,嫻嬪還算受寵,第二年就進了正六品美人,第三年有孕生女進正五品貴人,但受寵也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第二年又是大選,新人入宮,嫻嬪自然就失了寵,還是三四年后,太后六十壽誕,皇上大封后宮,嫻嬪才進了正四品的嬪位,賜封號嫻。
不過,嫻嬪的晉升之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太上皇內寵極多,三年一次大選,太上皇年年都會選人進宮,也導致太上皇的子嗣極多。
如果嫻嬪生的是個皇子,在高位妃嬪病逝,騰出空位后,她多少也能填補上去,成為貴嬪。
可惜,她沒有這個運道。
因太后壽誕才封嬪的嫻嬪,至此也終于清醒過來,圣寵不可靠。
同樣是太后壽誕大封后宮,嫻嬪只是個嬪,當今太后卻封了皇貴妃,名正言順的統攝六宮。
因太上皇并沒有立繼后,那么皇貴妃就是位份最高的人,位同副后,理所當然的接管宮權。
那個時候,已經是皇貴妃的太后在后宮大權獨攬,嫻嬪是第一個投靠太后的人。
加上那個時候太后之女,也就是現在的淑慎長公主已經及笄許婚,馬上就要出閣,皇貴妃膝下兩個兒子也都已經住進了皇子所,在研學館讀書,難免膝下空虛。
嫻嬪的投靠,加上她膝下有個女兒,年紀還小,正好填補了當時還是皇貴妃的太后這份寂寥。
也因此,嘉善長公主也算是被當今太后養大的公主,與當今圣上和溫親王年歲相差不大,感情雖比不上嫡姐淑慎長公主,但在十幾個姐妹之中,嘉善長公主是唯一受到當今和溫親王照拂的妹妹。
魏家嫡女會成為嘉善長公主之女——南陽郡主的伴讀,也就不難理解了。
畢竟是一條船上的人。
小姐妹們湊在一塊兒嬉鬧玩笑,熱鬧的很。
魏嘉宜在邊上看了一會兒,見她們玩兒的愉快,便不再管了。
到了徐府之后,仍是女眷入內院,男客入外院。
進了內院,從大到小,依次給徐府太夫人拜年。
光是拜年都耗費了不短的時間。
拜完年,黛玉這些小輩們就出去玩兒了,長輩們在屋里坐著說話。
魏嘉宜在屋里頭,算是年紀最小的那批,基本說不上話,大多是聽長輩們閑聊,偶爾跟同輩的嫂嫂姐妹們聊兩句。
在徐府熱鬧了整天,用過晚飯才回府。
不出預料,黛玉又一次收到了宋鈺宣的年禮。
宋鈺宣今年已經十三,身量瞧著已經是個美少年,因此他是先跟父親去了外院拜年,等徐太夫人念叨起來,才召了他進來給太夫人拜年。
跟往年一樣,宋鈺宣仍是準備了年禮,雖然去年黛玉沒來,但宋鈺宣仍是在黛玉可能不來的情況下,給黛玉準備了年禮。
黛玉沒想到宋鈺宣今年還會給她準備年禮,因此沒有準備回禮。
回府的路上,她跟魏嘉宜說起這個事。
魏嘉宜只是笑著摸她的頭,讓她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事。
只要不去做什么違背良心的惡事,惹出什么麻煩,都有她和林湛解決。
回到府里,黛玉就開始琢磨回什么禮。
至于林如海這邊,他們只叫人送了禮去榮府,另外叫人告知榮府的人,賈敏有孕,不便走動。
他們不去榮府拜年,榮府怎么想,林如海就管不著了。
之后,黛玉仍是跟著魏嘉宜夫妻去魏府、溫親王府、衛國公府拜年。
去衛國公府的時候,黛玉悄悄的將準備的回禮給了宋鈺宣,并未宣揚。
畢竟徐家那些公子小姐們有沒有準備回禮,黛玉并不知道,若是準備了倒好,大家都有準備,可若是沒有準備,就黛玉給了回禮,豈不是將徐家那些公子小姐都架起來了?
黛玉可不做這種蠢事。
展眼過了十五,馬上又要到入學的時間了。
府里頭開始給黛玉準備行禮,畢竟黛玉進宮就要住半個月之久。
之前這些東西都是賈敏準備的,后來賈敏有孕,黛玉也正好放假了,因此魏嘉宜就沒接手過這些東西。
魏嘉宜也不蠢,拿不準的也會去問賈敏,只是問一嘴,倒也不至于讓賈敏傷神。
就這樣,等到朝廷開印,黛玉也正式入學。
黛玉入學,也就意味著林如海和林湛也要去衙門上班了。
一下子府里就冷清了下來。
怕賈敏無聊,魏嘉宜處理完家務,就會陪賈敏說話,等賈敏困了,就回東院歇息。
賈敏有孕,也導致魏嘉宜不能隨心所欲的去姐姐家里串門了,大半時間都要待在家里。
等進了二月,賈敏的胎滿了三個月,魏嘉宜就開始一反常態的參加一些從前不回去的宴席。
一開始這些官眷夫人還覺得奇怪,可隨著賈敏有孕的消息從魏嘉宜口中傳出去,這些夫人們一下子就啞了聲。
這要是還看不出來魏嘉宜是干什么來的,那她們這些年都白活了。
林家這妯娌兩個,還真是一個德行。
前者在弟妹有孕后,就出門到處打臉;后者也不遑多讓,甚至更氣人。
畢竟賈敏性子不是張揚的,就算打臉也溫溫和和。
魏嘉宜就不一樣了,她有背景,底氣十足,說話自然并不客氣。
有時候參加一些宴會還會碰上姐姐溫親王妃,有溫親王妃坐鎮,魏嘉宜氣焰就更張揚了。
將京中有頭有臉,曾經在背后說過賈敏壞話的這些命婦圈子的宴會參加了一遍,魏嘉宜就不再參加了,反正賈敏有孕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臉也打完了,見好就收。
第66章 抓周
這一圈的宴會參加完,四月都快過完一半了,這個月的二十二正好是魏嘉宜那對龍鳳胎周歲,去年大辦了洗三,滿月的時候就沒有大辦,這會兒周歲,抓周禮也要一起辦,當然隆重。
林家難得有這樣熱鬧的時候,而且去年洗三的時候,魏嘉宜正在坐月子,自然缺席了孩子們的洗三禮,到了滿月的時候,又因為前頭已經大辦了洗三禮,時間隔得太近,再大辦滿月酒,太過招搖了些,便沒有大辦。
因此,今年孩子的抓周禮,是肯定要大辦的,讓外頭的人好好看看,林家不再是從前的林家。
已經里里外外的,煥然一新了。
擠兌完那些命婦們,魏嘉宜也騰出了時間料理自己兒女們的抓周禮。
林湛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魏嘉宜忙忙碌碌,上前一問,才知道她是在操心兒女的抓周禮。
“家里人多,有什么直接吩咐人去辦就是了,事事親力親為,可別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林湛關切的道。
魏嘉宜笑著道,“我是那么傻的人嗎?”
沒人比魏嘉宜更懂得心疼自己了。
她才跟這個時代的夫人們不一樣,整天只知道圍著丈夫轉,丈夫納個妾就跟小妾斗得死去活來。
當然,她能這樣自在,也是因為林湛跟當下時代的男人不一樣。
他們夫妻是京中權貴圈子里的異類。
不管是魏嘉宜,還是林湛,都不在意外頭的人怎么看他們,這日子過得自然輕快。
活在外人的嘴里,是最蠢的。
內耗自己,愉悅了別人。
“你最聰明了。”林湛與她對視了一眼,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魏嘉宜將手頭的事交代下去,拉著林湛坐下,興致勃勃的道,“你猜我今天去平陽郡主府參加宴會,撞見了什么?”
這段時間是魏嘉宜入京以來,存在感最高的時刻。
讓那些命婦們再也不盼著魏嘉宜參加她們家的宴會了。
實在是,魏嘉宜的嘴巴太刻薄了。
偏偏魏嘉宜嘴巴雖然刻薄,卻沒說什么臟話,著實叫人慪得慌。
罵回去吧,掉價,不罵回去吧,又慪氣。
一來二去,可不就盼著魏嘉宜再也不要出來參加宴席了。
說來,隨著魏嘉宜刻薄的名聲傳開,給魏嘉宜下帖子的人就少了,尤其是哪些喜歡嚼舌根,家里頭亂七八糟的人家,不過同樣的,原先不了解魏嘉宜的一些人,經過這些日子的事,也知道了魏嘉宜這個人,覺得她很有趣,跟那些貴婦不一樣,開始給魏嘉宜下帖子。
平陽郡主便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個。
說起這平陽郡主,就要說到寧樂長公主。
寧樂長公主是太上皇的長女,雖非嫡出,但卻是太上皇的長女,因此較之其他公主們,她是少有得到太上皇幾分喜愛的女兒之一。
畢竟第一個女兒,總是不同的。
寧樂長公主的生母是太上皇在潛邸時的一個侍妾,入府懷上好幾次都沒有生下來,太上皇登基那年,才生下了太上皇的長女,次年改元,被太上皇封嬪,賜號穆。
太上皇本就不是專寵的人,上頭還有更受寵的妃嬪,只生了個女兒的穆嬪并不起眼,之后便是選秀,新人入宮,太上皇就更想不起年近三十的穆嬪了,直到致和十三年,太后五十壽誕,太上皇孝順生母,大封后宮,穆嬪才晉位貴嬪,直到致和二十一年,穆嬪病逝,享年四十四歲,被太上皇追封為賢妃。
對這位被追封的李賢妃,太上皇雖然沒有多少寵愛,但對李賢妃生的長女卻是有幾分疼愛的,也因此寧樂長公主出閣之后,日子并不難過,丈夫還被太上皇委以重任。
只不過,寧樂長公主在盛昌十一年的時候就病逝了,其丈夫前兩年也患病辭官,在家榮養。
平陽郡主是寧樂長公主唯一的女兒,年輕的時候還有些嬌蠻,如今四十出頭,孫兒都七歲了,孫女也有五歲,人自然也沉穩了。
她和魏嘉宜年歲相差也有十來歲,按理說跟魏嘉宜沒什么共同語言。
不過巧的是,這位郡主和丈夫也是少年時便情投意合,這么多年對彼此一心一意,也因此魏嘉宜的一些想法與這位郡主很是契合,這不就投緣了嗎。
今天在平陽郡主設的花宴上,有人尋平陽郡主的晦氣,說平陽郡主次子媳婦入府多年沒有生養如何如何,將平陽郡主的次子媳婦說得眼睛通紅。
平陽郡主的母親已經病逝好些年,父親前兩年也致仕,外頭這些人就當平陽郡主好欺負了,卻不想想人家平陽郡主再怎么樣也是太上皇的嫡親外孫女,當今皇帝雖不是寧樂長公主的親弟弟,也是異母弟弟,名義上平陽郡主仍是要喚當今一聲舅舅的。
而且,平陽郡主的兩個兒子都出息,大的二十五歲,就在上個月剛考完了會試,只等這個月十五放榜,小的二十出頭,也已經考中舉人,都不是紈绔子弟,將來考取功名入仕,也只是時間問題。
就不說平陽郡主的兩個兒子,單說她丈夫嵇驚驊,今年四十三,如今官居刑部侍郎,是朝廷正二品要員,哪怕人家不依靠娘家,只依靠丈夫,也不是她們隨意折辱的人。
可想而知,這些人直接被平陽郡主給趕出了嵇府。
平陽郡主當年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貴女,這么多年過去,性子是穩重了,不代表她沒脾氣了。
魏嘉宜今天可是看了好大一場熱鬧。
“你不會在平陽郡主面前也這么幸災樂禍吧?”林湛聽完她叨叨,忍不住問道。
這段時間魏嘉宜出門擠兌了那些在背后中傷賈敏的命婦,回來就給他形容那些夫人們的臉上有多么多么難看。
也就是賈敏現在有孕,情緒波動不宜太大,魏嘉宜才顧忌著不跟賈敏說。
如今賈敏跟她從前一樣,都不出門交際,外頭的消息,就算要傳到賈敏的耳朵里,那也需要不短的時間,等賈敏知道她在外頭做了什么,估計要過完七夕了。
“你看我像傻子嗎?”魏嘉宜也就是憋著回來,在林湛面前這不遮不掩,“還有,什么叫我幸災樂禍?我又不是笑話平陽郡主,我是笑話那幾個夫人們,好好的花宴被她們給攪和了,在人家府上說人家的兒媳婦,這不是賤得慌嗎?”
被趕出去也正常。
還當平陽郡主跟她們一樣刻薄,見不得兒子兒媳感情好呢?
林湛心里清楚魏嘉宜為什么對那幾個被趕出去的夫人幸災樂禍,她最厭惡的就是妾侍,這幾個夫人擠兌平陽郡主的兒媳婦,不就跟當初擠兌賈敏和她一個路數?
別說,當初擠兌賈敏和魏嘉宜的,還真有這幾個人。
畢竟蠢人都是扎堆的。
她們氣性相投嘛。
林湛笑了笑道,“為這些人氣惱不值得,你看平陽郡主生氣了嗎?”
聞言,魏嘉宜笑了笑,“確實,平陽郡主一點都不生氣,只是淡淡的讓人把她們請了出去,當著那么多命婦的面被請出去,我看她們這短時間都沒臉出門了。”
“不說他們了,孩子們的抓周禮,你都準備了什么?”林湛笑了笑,轉移話題。
魏嘉宜便跟他細數,絮絮叨叨。
過了一會兒,丫鬟來問,到了擺飯的時辰,要不要現在擺飯。
因為魏嘉宜現在有孩子要帶,天天去正院用飯,孩子這里就照管不到。
魏嘉宜擔心奶娘將孩子的心籠絡過去,基本上三個月就換一次奶娘,沒打算讓奶娘頂替她這個親娘,大多時候魏嘉宜都會親自帶孩子。
而且孩子馬上就要周歲了,這個時候也已經可以斷奶,魏嘉宜已經開始琢磨給孩子吃輔食,摻些靈泉進去,斷奶應該挺容易。
“那就擺飯吧。”
現在孩子還在吃奶,魏嘉宜打算等辦完抓周禮,再慢慢給孩子們斷奶。
斷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來。
用過晚飯,林湛陪了魏嘉宜一會兒,便去了書房辦事。
一夜無事。
這之后魏嘉宜便沒怎么出門,遞來府上的帖子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魏嘉宜也就全推了。
一晃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二這天。
如今的林家可不是林如海獨木難支的林家,不但有爵位,還有兄弟守望相助,兄弟倆是簡在帝心的寵臣,叫人眼紅的很。
不過外頭再怎么眼紅,林家設宴,他們還是來了。
一個個面上笑嘻嘻,心里頭不知如何詛咒林家倒霉呢。
不過人家不當面表現出來,林如海兄弟自然也就跟著虛與委蛇。
現在沒人敢招惹林家,因此魏嘉宜兒女們的抓周禮過得很平順,沒有人惹事。
送走了賓客,處理完后續的雜事,回到屋里,魏嘉宜就躺在了床上,累得根本不想動。
林湛跟著一起回屋的,見狀也不覺得奇怪,魏嘉宜在他面前一直就是這樣的。
“怎么?累著了?”林湛湊過來,親了親她,溫聲道。
魏嘉宜橫了他一眼,“你說呢?”
林湛清了清嗓子,“那今天不折騰你了。”
都是年輕人,夜生活自然是很豐富的,只不過魏嘉宜最近累了點,有點熬不住。
不過林湛顯然不是只顧自己的人,見魏嘉宜明晃晃的表現她累了,自然就懂了。
次日一早,黛玉來了一趟,說了會兒話,就進宮去了。
黛玉每月只有十五和月末放假,四月二十二顯然是沒到她放假的時候,只不過魏嘉宜和林湛,一個在皇后那走得近,一個和皇帝走得近,讓黛玉回來參加堂弟堂妹的抓周禮,自然簡單輕松。
第67章 往事
這之后幾個月,日子都過得十分平靜。
七月二十九這日深夜,賈敏發動了。
至第二日,八月初一的上午巳初二刻(上午九點半)平安誕下一子。
昨晚夜間正院那么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林家所有人。
巧的是,昨兒黛玉剛休假回府,夜里賈敏就要生了。
因著正好撞上親娘生產,黛玉這里便往宮里告了兩天假,等過了胞弟洗三日再入學。
當下天氣熱,倒也不怕孩子著涼,因此穩婆將孩子抱了出來給主人家看一眼,才又抱了進去。
“看來弟弟是知道姐姐今兒就要入學了,才迫不及待要出來見姐姐一面了。”確認賈敏沒事,孩子也健康,魏嘉宜便對黛玉笑著道。
黛玉聞言也笑,“說不準還真是呢。”
因賈敏母子平安,屋外等候的眾人氣氛也沒那么沉重了。
賈敏生了多久,他們就在外頭等了多久,整宿沒睡,這會兒放松下來,自然也累了。
林如海揉了揉額角,忍著困倦道,“弟妹和玉兒回去歇息吧。”
至于林如海和林湛,也就是因為早上賈敏還沒生下來,因此他們差人去衙門告了半天的假,這會兒孩子生了下來,他們還是要回衙門辦事。
魏嘉宜也知道他們要去衙門,便道,“我讓廚房準備了點吃的,大哥和湛哥帶著路上吃吧。”
早上賈敏沒生下來,他們也沒胃口吃東西。
“小宜費心了。”林湛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道。
魏嘉宜笑了笑,沒說什么。
等林如海和林湛出門后,魏嘉宜讓人領著黛玉回長樂院歇息,又叫來徐嬤嬤。
徐嬤嬤就是魏老夫人在魏嘉宜有孕時,從宮里請來的有品級的嬤嬤,曾經也是伺候太后的。
多虧了這位徐嬤嬤,魏嘉宜有孕期間,曾抓住過好幾個居心叵測的丫鬟,有兩個是林家的家生奴婢,純粹是看上林湛,想要爬床。還有幾個是外頭安插進來,想害魏嘉宜小產的,至于原因,也是瞧上了出眾的林湛。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沒逃過徐嬤嬤的法眼。
魏嘉宜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直接把這些人交給了林湛處置。
下場嘛,反正魏嘉宜是再沒見過她們。
那幾個外頭安插進來的丫鬟,背后有四王八公的影子,林湛可沒少找他們的麻煩。
想倒貼,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后來,賈敏有孕,魏嘉宜想著,賈敏入府多年,既然能在三十多歲的時候,一連生下嫡子嫡女。
這就說明,賈敏的身體沒有問題,林如海的身體也沒有問題。
那他們夫妻多年無子,就很有問題了。
魏嘉宜便讓徐嬤嬤照顧賈敏的胎,順便盯著賈敏身邊伺候的人。
好家伙,不出三個月,就逮到好幾個給賈敏下黑手的人,有幾個是二等丫鬟,還有一個是賈敏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
徐嬤嬤不單單是宮里出來的,更是承恩公府專門給太后培養的得力丫鬟,她父親并非徐家的家生奴才,而是已故老太爺從外頭救回來的孤兒,被賜了姓徐,從此對徐家忠心耿耿,后來成了承恩公府的總管,現在已經上了年紀,在家榮養,其子接任了承恩公府總管一職。
也就是徐嬤嬤的親哥哥是現任承恩公府的總管。
徐嬤嬤從小就伺候太后,又跟著進宮,一生未嫁,自梳陪著太后大起大落。
要不是魏老夫人入宮要人,且又是給魏嘉宜的,太后還未必肯放人呢。
話說回來,賈敏身邊那幾個被徐嬤嬤逮出來的人,經過徐嬤嬤的審問,也都問出了背后的人。
有些是從前跟賈敏有舊怨的同輩貴女,有些是賈敏的手帕交。
還從這些人的嘴里,問出了一些讓魏嘉宜都膽寒的真相。
賈敏十六歲嫁進林家,至今足有二十八年。
剛嫁進來那年,賈敏就曾有過身孕,但她也不過初為人婦,根本不懂,她身邊被安插了心懷惡意的人,趁著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落掉了她這一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在月子期間跟林如海行了房,導致她壞了身子,后來請了太醫診治才知道,就這樣又調理了數年的身體。
偏偏時運不濟,后頭林家長輩接連離世,賈敏陪著林如海一起守孝,這樣熬過來,不但年紀都不小了,身體也在一些人的暗害下虛弱了很多。
之后,賈敏隨著林如海回南,在姑蘇守孝,一邊休養身體,才在三十多歲的時候,給林如海生下了一雙兒女,卻也因為身體不好,兩個孩子身體都差,小的那個更是三歲就夭折了。
魏嘉宜只覺得閨蜜這種東西非常可怕,面上對你親親熱熱,背地里卻害得你差點絕后。
這是什么塑料閨蜜情?
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些抓住的人,魏嘉宜只叫人關了起來,又讓林湛出手,讓她們想死都死不了。
她之前沒告訴賈敏,就是因為賈敏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
現在賈敏已經平安生產,有些事情,也該告訴賈敏了。
魏嘉宜正在琢磨選什么時候告訴賈敏時,徐嬤嬤就到了。
“太太。”
魏嘉宜身邊的人,都是喚魏嘉宜太太,只有長房這邊的稱呼魏嘉宜二太太。
“徐嬤嬤,那幾個人,沒事吧?”魏嘉宜問道。
這些人都是徐嬤嬤抓出來的,也都是徐嬤嬤找人盯著,外加林湛安排的人。
徐嬤嬤笑著道,“老爺安排的人很有本事,這些人都好好的。”
魏嘉宜點點頭,沉吟片刻,道,“我想著,該挑個時候告訴嫂嫂了。”
“這確實不能瞞著,只不過……”徐嬤嬤頓了頓,“依老奴之見,還是等夫人出了月,再告訴她不遲,以免月子期間壞了身體。”
坐月子也是有很多忌諱的。
魏嘉宜聞言,心中一凜,忙不迭的感謝徐嬤嬤,“多虧徐嬤嬤提醒,我險些忘了這些忌諱。”
“無妨,太后娘娘讓奴婢來伺候太太,還不是因為太太您年輕不經事,需要人提點嗎?”徐嬤嬤溫和的道。
對太后這個年輕的外甥女,徐嬤嬤還是很喜歡的。
在某些事情上雖然會犯蠢,但人卻是真真的不錯,她在宮中多年,一直緊繃心神,哪怕是主子成了太后,好長時間也放松不下來,隨著皇帝漸漸執掌了大權,她才松快許多。
最重要的是,跟魏嘉宜這樣的人相處,一點都不累。
這也許就是林家二老爺會這樣鐘情太太的原因吧?
魏嘉宜自然不知道徐嬤嬤在想什么,她笑了笑,道,“嬤嬤說的是。”
她沉思片刻,道,“那就等嫂嫂出了月子,再找時間告訴她,”頓了頓,“那些人看緊了,千萬不能出意外。”
這可是斷子絕孫的大仇,這足以與殺父殺母之仇媲美。
若非如此,魏嘉宜也不會把這些人看管起來,等賈敏好了處置。
那些個人現在還是以賈敏的手帕交跟賈敏相處,賈敏入京以來,這些人可沒少往侯府來。
若非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賈敏也不會這樣毫不設防。
魏嘉宜絕不會讓賈敏繼續被蒙蔽,還把這些惡毒的女人當手帕交相處。
時間過得快,轉眼洗三就完了,黛玉也進宮讀書去了。
現在賈敏還在坐月子,府里的事自然還是魏嘉宜處理。
轉眼一月過去,賈敏也休養好了身體,出了月。
賈敏一出月,魏嘉宜就將府里的賬冊對牌都還了回去。
“我瞧著小宜這一年管得挺好的,不如再管幾個月?讓我松快松快?”看魏嘉宜對管家權避之不及的模樣,賈敏心情很好的調戲她。
魏嘉宜嘴角一抽,“可別了。”
靈泉的效果非常好,一直有靈泉喂養的兩個孩子,九個多月快十個月就會說話了,雖然只是簡短的叫爹、娘,但也確實是會說話了。
同時也開始學走路,一周歲的時候已經能走十幾步,現在一歲多,已經能說短句,走路也穩當了很多,不要人扶也能走一小段路。
這個年紀的小娃娃,是最鬧騰的時候,偏偏魏嘉宜有兩個。
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魏嘉宜可是傷透了腦筋,別提還得處理家里的庶務,就更忙了。
一整天下來就沒個空閑。
好不容易等賈敏出了月子,魏嘉宜當然是飛快的丟開手,這樣一來,她還能帶著孩子去姐姐家松快松快,姐姐很喜歡她這兩個龍鳳胎,看見就要抱,很喜歡幫她帶孩子。
賈敏見狀,笑出聲。
好一會兒,才正色道,“這些日子,多虧了小宜幫襯,要不然我可沒這么輕松。”
魏嘉宜喝了口茶,看了賈敏一眼,“嫂嫂可還記得你身邊那幾個被我帶走的丫鬟?”
聞言,賈敏一怔,這事兒過去大半年了,賈敏記得是記得,起初也心里記掛,可后來魏嘉宜跟沒事兒人一樣,從來不在她面前提,漸漸地她也就忘了這件事。
這會兒魏嘉宜舊事重提,賈敏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她也不是個蠢人,魏嘉宜這個時候提起來,顯然是因為她之前有孕,怕她受刺激,才裝作若無其事,等她平安生產出了月子才提,更說明這件事非常的嚴重,嚴重到可能讓她受刺激小產。
否則,魏嘉宜這樣鄭重實在說不過去。
賈敏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宜你就直說吧,我長這么大,什么沒經歷過?放心,我受得住。”
你未必真受得住。
魏嘉宜深深看了賈敏一眼,心里嘆氣。
第68章 毒婦
魏嘉宜閉了閉眼,心一橫,“春蘭,把那幾個人的供詞都拿來。”
這些往事的真相太殘忍了,魏嘉宜實在說不出口。
賈敏心中一跳,緩了緩情緒,接過春蘭遞來的供詞,一張張的看下來,賈敏的臉色黑得不能看。
她眼眶通紅,深呼吸又深呼吸,到底是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
“為什么?!”
賈敏這一輩雖然有姐妹四個,但都是堂姐堂妹,并沒有嫡妻的姐妹。
因她父親早年隨祖父,常年在戰場奔波,要不是她娘是個容易受孕的體質,這聚少離多的日子里還未必能生下他們兄妹三個,更不用提庶妹了。
她那幾個姐妹,堂姐是東府的,年齡差的大,早早就出閣了。堂妹是西府這邊的,她嫡親叔父的女兒,最大的都比她小好幾歲。
姐妹四個,只有她隨了男丁取名,叫賈敏。
也因為她打小受寵,父親祖父都深受皇恩,她在眾姐妹之中,獨占鰲頭。
太過優秀,就讓資質平庸的姐妹們無法跟她正常相處。
這也是后來賈敏為什么跟長嫂張氏相處極好的原因,實在是張氏跟她投契,更因張氏優秀。
魏嘉宜查出來的這些手帕交,和有舊怨的貴女,有些是因長輩政治立場導致結怨,手帕交也是因她出身四王八公,這些手帕交同樣都出身四王八公。
身份最高的便是南安太妃的嫡女,秋馨蘭。
同樣,南安太妃與她母親也是手帕交,也因此,賈敏和秋馨蘭的關系也最親密。
可以說,外頭的朋友里,秋馨蘭跟她關系最好。
但賈敏也沒想到,對她最狠的,也是秋馨蘭。
賈敏實在不能理解秋馨蘭為什么要這么害她。
如果說那些因長輩政治因素結怨的人,跟她有舊怨,心胸狹窄的報復她,也多少有點原因。
秋馨蘭明明是她最好的朋友,為什么要這樣害她?
魏嘉宜見賈敏情緒崩潰,不由得慶幸之前徐嬤嬤攔住了她,沒讓在氣頭上的魏嘉宜直接把這件事捅出來。
看看賈敏現在的樣子,情緒波動這么大,若真讓孕期的賈敏知道這個真相,哪里承受得住啊?
“嫂嫂,現在人已經抓獲,你想如何處置?”魏嘉宜等了一會兒,見賈敏情緒并無好轉,只好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
將她難過的情緒轉移到如何處置人上頭來。
果然,這樣是有效的。
賈敏閉了閉眼,情緒終于穩定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道,“人呢?”
魏嘉宜看她情緒還好,扭頭道,“把人帶上來吧。”
這些人被關了大半年,早已經知道她們背后的人根本救不了她們。
因此,這會兒見了賈敏,賈敏問什么,她們就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敢有絲毫欺瞞。
問清楚之后,賈敏的表情也徹底冷了下來。
“打斷她們的腿,扔去鎮國公府。”
四王八公同氣連枝,互相聯絡有親,秋馨蘭嫁的便是鎮國公府現任襲爵人,一等伯牛繼宗。
現如今,四王八公里頭,還襲著王爵的,就只有北靜王府水溶,其他人,襲爵最高的就是鎮國公府的牛繼宗,其他幾家,最低的就是三等將軍爵。
就算是牛繼宗襲了一等伯爵位,在京城這地方,也不算什么,作為他的妻子,秋馨蘭這個一等伯的誥命夫人,也就能在一些品級低的官夫人面前逞威風。
賈敏入京這幾年,同秋馨蘭走得近,但跟鎮國公府卻沒什么往來。
林如海也叮囑她不要去參加四王八公的宴會,因此賈敏雖然和秋馨蘭是手帕交,但她設的宴,賈敏沒去參加過。
雖然沒去,但在外頭,參加宴會的時候,遇到秋馨蘭,賈敏也會照顧一二,尤其是她丈夫封侯之后,對這個手帕交,賈敏可摸著良心發誓,她沒有虧待過半分。
正因如此,賈敏知道真相,才深恨秋馨蘭佛口蛇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在亂哄哄的求饒聲中,這幾個人被拖了下去。
魏嘉宜小心翼翼的看著賈敏,不敢吱聲。
倒不是害怕,而是擔心賈敏。
過了一會兒,賈敏注意到魏嘉宜的神情,勉強對她笑了笑,“怎么了?”
“嫂嫂,你還好嗎?”魏嘉宜說完就想自打嘴巴。
看賈敏這樣子,就知道她不好啊。
賈敏看她懊惱的樣子,倒是真被逗笑了,“好了,這不關你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
“嫂嫂就這樣處置了?不去找那個秋馨蘭?”
賈敏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不需要質問她,時間過去這么久了,證據早被銷毀,但今年她指使這幾個人想害我小產,卻是證據確鑿。”
“不報官?”魏嘉宜不理解。
這種事,要是報官的話,以林家現在的地位,鎮國公府拿什么保秋馨蘭那個毒婦?
賈敏輕笑,“不需要,我要她好好的活著。”
明明賈敏在笑,魏嘉宜卻聽出了不同的味道。
賈敏并沒有解釋的意思,“這些時日你也累壞了,回去歇著吧,我正好看看這一年的帳,了解了解,省的到時候處理庶務不趁手。”
魏嘉宜會意,起身告辭。
回到東院,魏嘉宜仍是搞不明白為什么賈敏這樣輕描淡寫的就揭過了這件事。
想不通就問徐嬤嬤。
徐嬤嬤給魏嘉宜續了杯茶,道,“這不難理解,四王八公都是太上皇的舊臣,一直不服新帝的統治,沒少跟著太上皇給皇上使絆子,如今皇上掌握大權,今年春闈又取了一批進士,朝堂上,地方上大部分都換上了皇帝的人,太上皇剩下的也就只有這些冥頑不靈的舊臣了。”
魏嘉宜沒打斷她,靜靜的聽著。
“奴婢出宮前,皇上就已經在處理四王八公的人,除了那位年輕的北靜王乖覺,早早投靠了新帝之外,其他幾家,有一個算一個,怕是很快就要倒霉了。”徐嬤嬤道。
魏嘉宜心思一動,“嬤嬤的意思是,嫂嫂在等鎮國公府被皇上處置?”
“正是,”徐嬤嬤笑著道,“等鎮國公府獲罪,那個秋氏自然也會沒入賤籍,到時候,還不是由著咱們家夫人處置?”
賈敏可是新貴定南侯的夫人,京中想討好賈敏的不知有多少。
那個秋馨蘭也是豬油蒙了心。
早些年的事,已經沒了證據,連賈敏也都當是她自己不當心,沒發現有孕,小產之后跟丈夫同房壞了身體。
她倒好,時隔這么多年,見賈敏高齡有孕,居然還敢使壞。
這下連帶以前的陳年舊事都被翻了出來。
賈敏如何不恨?
當年,賈敏和林如海情投意合,后來忍痛給丈夫納妾,當真只是因為外頭的流言?
顯然不是,更因為賈敏不小心掉了一個孩子,自己沒有發現,還壞了身體。
這是賈敏一直自責痛悔的事,后來多年不孕,這更是讓賈敏對林如海萬分的愧疚。
外頭的流言,只是壓垮賈敏最后的一根稻草。
而現在,真相被挖出來。
賈敏當初有多痛悔,現在就有多痛恨秋馨蘭。
直接上門問罪?
現在的鎮國公府還有太上皇撐腰呢。
等鎮國公府獲罪,那就是太上皇都保不住他們了。
那個時候,還不是由著賈敏擺弄?
魏嘉宜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松了口氣,“我還當嫂嫂這么大的氣量,真就不追究了呢。”
“怎么可能?但凡是做母親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會好好的降生,卻因為別人的暗害在腹中夭折,更是害得她多年不孕,哪怕是在世圣人,都忍不了的。”
魏嘉宜嘆了口氣,“嫂嫂真是命苦。”
“夫人是命苦,但也是幸運的。”徐嬤嬤道。
命苦不說了,幸運是因為有魏嘉宜和林湛這樣的弟弟弟妹。
徐嬤嬤在魏嘉宜有孕的時候,就在她身邊伺候了,自然知道賈敏有孕的前因后果。
長房那個孩子,可是多虧了林湛和魏嘉宜,才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若是沒有林湛和魏嘉宜,且不說懷上能不能生下來,就說這個在賈敏身邊潛伏了多年的黑手,絕對能害得賈敏一尸兩命。
魏嘉宜搖搖頭,嘆氣。
她說的不是這個。
原著中,賈敏可是在揚州就沒了。
死的時候,怕是四十歲都不到。
這邊魏嘉宜感慨萬千,鎮國公府那邊,門房往里頭通報,等消息傳到內院。
鎮國公府的夫人秋馨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人是定南侯府丟過來的,一沒有要交代,二沒有質問,只是把人打斷了腿丟過來。
清楚明白的說,人是還給鎮國公府伯夫人秋馨蘭的。
還字用的非常妙。
這會兒鎮國公府太夫人,還有下頭的兒子媳婦看秋馨蘭的眼神也意味不明。
賈敏入京多久,秋馨蘭就占了賈敏多久的便宜。
人人都當秋馨蘭是賈敏多年的手帕交,關系莫逆。
可這會兒賈敏把府里的人打斷了腿丟來鎮國公府,還說是還給秋馨蘭的。
最可怕的是,那幾個被打斷腿的丫鬟在門口嚷嚷,把秋馨蘭多年前做的丑事都曝光了。
等秋馨蘭帶著人把人拖進去,早就遲了。
不出半天,鎮國公府夫人秋馨蘭做的事,就會傳遍京城。
前些年,最出名的毒婦是榮國公府的二太太王氏,現在秋馨蘭成了繼榮府二太太王氏之后,第二個名震京城的毒婦。
等這些消息傳到魏嘉宜耳朵里的時候,魏嘉宜簡直目瞪口呆。
她還當賈敏真要等到鎮國公府獲罪之后,秋后算賬呢。
沒想到啊,那幾個被打斷了腿的丫鬟居然把事情都嚷嚷出去了。
魏嘉宜可不相信這里頭沒有賈敏的手筆。
這下秋馨蘭可出名了。
第69章 賠罪
次日,魏嘉宜帶著兩個孩子,準備去溫親王府看望姐姐,先去了正院跟賈敏說一聲,不想剛進去就見府里林總管的媳婦來了。林總管媳婦姓羅,府里都稱她羅嬤嬤。
“夫人,鎮國公府的夫人在府外求見。”羅嬤嬤實在不愿意進府通報的,但她丈夫提醒她,他們畢竟是下人,再受主家器重,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見不見,那是夫人的事,不通報就是他們失職。
魏嘉宜進來就剛好聽到羅嬤嬤的通報,不由得嗤笑,“她還有臉來?”
“小宜來了?”見魏嘉宜進來,賈敏便也沒急著回復羅嬤嬤,笑著請她坐下,“這么大清早的你怎么過來了?還把琛兒和琪姐兒帶來了。”
魏嘉宜道,“我原是打算帶他們去溫親王府來著,哪知剛過來就遇到這事兒。”
聞言,賈敏便笑道,“不用睬她,你自去便是。”
“嫂嫂這是在熟悉賬目?”魏嘉宜看見這滿桌子鋪開的賬本,問道。
賈敏點頭,“一年多沒理事,這些賬本都要看一遍。”
“那嫂嫂就忙著吧,那個厚臉皮的,我去給你打發了。”魏嘉宜道。
賈敏也沒反對,“那就有勞小宜了。”
魏嘉宜笑著道,“這算什么?小事一樁。”
說著,讓她身邊兩個丫鬟抱著孩子風風火火的出了門,先將孩子送進了馬車,她帶著春蘭和夏竹從正門出去,冷冷的看著面容憔悴的秋馨蘭。
“這位夫人好眼熟啊,不知這大清早的,上我定南侯府有何事?”
秋馨蘭來了有一陣了,現在定南侯府外圍了一圈看戲的百姓。
見出來的是魏嘉宜,秋馨蘭心里就是一沉,她垂下眼,低聲下氣的見禮,“見過林二太太。”
“我還有事要出門,有什么話就說吧。”魏嘉宜冷淡的道,也不回禮。
被魏嘉宜這樣輕視,秋馨蘭心里自然是惱的,但她卻不敢對魏嘉宜表現出任何不滿。
畢竟,魏嘉宜的丈夫林湛可不是個善茬,被他盯上的人,不死都要脫一層皮。
“妾身今日前來,是來給……定南侯夫人請罪的,敢問定南侯夫人可在府中?”
魏嘉宜哼笑,“可別了,你的請罪,咱們家受不起,帶著你的賠禮滾吧,咱們家不會接受你的賠禮,更不會原諒你。”說完,不待秋馨蘭再說什么,魏嘉宜扭頭叮囑林總管,“看著她,若是賴在府前不走,超過一個時辰,就去報官。”
“是,太太。”林總管心里猖狂,面上淡淡的回道。
交代完,魏嘉宜看也不看臉色難看的秋馨蘭,帶著丫鬟上了馬車,直接走了。
秋馨蘭站在原地,只覺得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
過去幾年,她靠著賈敏得了多少好處,如今就承受了加倍的反噬。
沒人喜歡跟口腹蜜劍的人打交道,更厭惡表明對你稱姐道妹,背后卻捅你一刀的小人。
秋馨蘭便是典型的小人。
賈敏還人這一招實在是狠,秋馨蘭經營多年的好名聲毀于一旦。
魏嘉宜都當著她的面吩咐了,秋馨蘭自然不敢逗留,真要被人趕走,那更丟臉。
秋馨蘭回到鎮國公府會如何,魏嘉宜自然不知道,她帶著孩子到了溫親王府,孩子們就被姐姐哄了去,魏嘉宜樂得輕松。
在王府待到下午,魏嘉宜才帶著孩子回府。
沒一會兒,林如海和林湛就下衙回府了,一家人在正院用飯。
飯后,魏嘉宜就說起了秋馨蘭上門的事。
“嫂嫂是沒看見,那秋馨蘭實在是面皮厚,竟然還有臉登門,說什么賠禮,咱們家需要她來賠禮嗎?多半是昨兒的事曝光出去,影響到了她,才這樣巴巴地登門求原諒,咱們家才不原諒她呢,厚顏無恥之徒。”魏嘉宜憤憤的道。
賈敏好笑的道,“好了,小宜,都過去了,好好的,提她做什么,沒得晦氣。”
“也就是嫂嫂好性兒,換了我,直接報官,讓她吃牢飯。”就算得罪鎮國公府和南安王府,她也不懼,鎮國公府和南安王府早就日薄西山了。
他們家如今是皇帝的人,南安王府卻是太上皇的人,本就不是一路人,得罪也就得罪了。
賈敏失笑,她好性兒?大抵也就弟妹這樣單純的人才覺得她好性兒了。
表面上看,她的回擊,好似只是毀掉了秋馨蘭的名聲,對她本身并沒有多大的影響,秋馨蘭仍然背靠南安王府,仍是鎮國公府的伯夫人。
可事情不是這么算的。
人為什么要給自己積攢好名聲?為的難道就只是名聲?
當然不是,好名聲給自己帶來的隱形好處,是肉眼看不見的。
因著好名聲和好家世,秋馨蘭嫁進了鎮國公府,又因著好名聲好家世,她給兒子聘娶了家世好家風好的兒媳。
如今名聲毀了,隨之帶來的反噬也來了。
不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帶了不同的意味,更代表著,她在鎮國公府的威信也毀于一旦。
秋馨蘭并不是蠢人,她豈會不知道名聲盡毀的下場?
她如今來彌補與賈敏的關系,求得原諒,就是因為獲得了賈敏的原諒,她的名聲才能挽回那么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對現在的她來說都彌足珍貴。
可惜她順風順水的日子過久了,根本不明白,她這樣暗害賈敏,害的林家差點斷子絕孫,這是堪比殺父殺母的大仇,哪怕是賈敏腦子里進了水,也不可能原諒她。
她上門求原諒,賠禮,不過是來丟人現眼罷了。
魏嘉宜日子過得好,沒經歷過內宅的爭斗,不清楚宅斗的厲害。
就鎮國公府那大家族,哪怕敗落了,內宅里的爭斗,足以叫人心神俱疲。
失去了威信,秋馨蘭再也鎮不住兒媳,更鎮不住下頭的弟妹們。
很快,鎮國公府就要有好戲看了。
哪怕秋馨蘭背后是南安王府也不管用,這件事的影響太惡劣了,南安王府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袒護秋馨蘭。
畢竟現在的林如海和林湛,這兩兄弟,換了任何一個,南安王府都得罪不起,何況是兩個加在一起?
也就是說,秋馨蘭——完了。
第70章 學差
等不到鎮國公府獲罪,秋馨蘭就要被鎮國公府內部處理掉。
這樣的毒婦,對鎮國公府的影響,也是很大的。
只有處理掉她,才能消弭對鎮國公府的影響。
不出幾日,還沒到重陽,賈敏外出赴宴的時候,就從交好的夫人口中聽說了鎮國公府的動蕩。
秋馨蘭這位當家太太被逼著進了佛堂,府里的庶務大權落到了秋馨蘭的兒媳手里。
也就是秋馨蘭手段狠辣,丈夫的妾侍但凡生了兒子,要么體弱多病,要么就生病夭折,只有庶女活得好好的。
這些妾侍即便知道是秋馨蘭的手段,可秋馨蘭背靠南安王府,小小的妾侍哪里敢得罪當家太太?
哪怕是喪子之痛,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秋馨蘭這位當家太太,連他兒子都放棄了她,偏偏鎮國公府伯爺牛繼宗又不是個潔身自好的。
老夫人本就不滿意秋馨蘭這位大家出身的兒媳,覺得她出身高,過于強勢,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還只能乖乖將管家權交給她。
如今秋馨蘭落難,整個鎮國公府,就沒有一個幫她的。
可見她素日為人如何,裝得再好,也只騙得過外人,自家人誰不了解誰?
得知昔日手帕交落得這般下場,賈敏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詞。
進佛堂算什么?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秋馨蘭對兒子看得要緊,對兒媳百般挑剔,過去就沒少在賈敏面前挑兒媳的刺。
如今兒媳掌家,秋馨蘭能有好日子過?
連她兒子都不耐煩孝敬她。
做人能這么失敗,賈敏也是頭一次見。
赴宴歸家,賈敏也沒有提起,只當沒聽說過這件事。
對于她來說,多給秋馨蘭一個眼神,都是臟了她的眼。
展眼到了年下,今年林如海的姑父魏劍崇因病致仕,冬月上旬就回了京,魏劍崇膝下育有兩子一女,俱是嫡妻林曼如所出。
現如今長子魏長昊在京任大理寺卿之職,嫡次子魏長敬今年才調任京師,任國子監祭酒。嫡女魏馨宜當年嫁的是老親家的兒子,前些年外任蘇州知府,今年也升任了京師,任禮部郎中,品級雖然下去了,但實權地位卻上來了。
京師的官職總是比地方官含金量高一些的。
魏劍崇入京后一直在養病,林如海夫妻和林湛夫妻都去了魏府看望過魏老爺子。
魏劍崇是林如海的嫡親姑父,也同樣是魏嘉宜的嫡親伯父。
因此不管是林如海夫妻,還是林湛夫妻,去魏家看望老爺子都是合情合理。
待翻過年,林家長房除了榮府也多了幾個走親戚的地方。
一是魏家長房,二是林如海的表妹魏馨宜家里,也是魏嘉宜的堂姐。
相比起榮府,黛玉還是更希望往魏家、徐家跑。
才過完年,沒出三月,魏劍崇便離世了。
魏劍崇本就上了年歲,將近七十歲的人了,又染了病,雖然休養好了些日子,可人力終有盡。
再好的藥,也只能醫病不能醫命。
換句話說,就是魏劍崇的壽命已盡。
魏府老太太林曼如很是傷心,她與丈夫幾十年的夫妻,多年恩愛,如今丈夫病亡,老人家也是突然蒼老了好幾歲,精神頭都去了大半。
林如海在世的長輩,也就這位姑母了,自然關心。
而賈敏也是看在林如海擔憂,時常登門看望老太太。
再加上兒子兒媳女兒也連番的勸慰,老太太休養了大半年,才走出了傷痛。
次年,又是一年秋闈大比,秋闈結束后不久,林湛就被點了江蘇省學差,這一去就是三年,魏嘉宜自然也得同去。
幸好兒女都已經三四歲,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地方上。
江蘇省的省府就是金陵,坐船南下,至多半個月就到了。
擔任學差,只要在年底前到任便可。
因此林湛和魏嘉宜過了下元節,才啟程南下,冬月初,船只便抵達了金陵碼頭。
剛下船,便有人來接。
林家在金陵也有宅邸,自然也有看守宅院的老仆。
自確定林湛要南下金陵,林如海便差人去了金陵通知人收拾宅院,免得林湛夫妻沒地方落腳。
到了金陵,費了半個月的時間收拾安頓,空閑之后,便有金陵的官夫人或是世家太太給魏嘉宜遞拜帖,或是請帖。
那些官夫人也就算了,讓魏嘉宜意外的是,居然還有賈家、薛家的帖子。
賈家那老太太早些年就帶著東西回南,如今就住在金陵這邊賈府老宅,那賈政一家也住這兒。
王夫人當初做的好事,雖然都是張家和賈璉扯出來的,可怎么也繞不開林家。
因此賈府老太太深恨賈敏吃里扒外,幫助外人害娘家人。
雖然母女兩個沒有斷親,可許多人都知道,這母女倆已經反目成仇。
本朝以孝治國,自然免不得有些酸書生在背后對賈敏指指點點,可同樣的,也有不少腦子正常的人覺得賈母拎不清。
反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橫豎只要想為自己辯駁,理由能找幾百個。
賈母便是這樣的人,她就是覺得錯在別人,她沒有錯。
對這位老太太,魏嘉宜素來瞧不上眼,看著賈府遞來的帖子,魏嘉宜想也不想,就叫人回絕了。
不管賈府到底打什么主意,她都不會去赴宴。
至于薛家,因著當初薛蟠打死人命,獲罪處決,薛家自然也沒了資格參選,更重要的是,哥哥外任,姐姐也隨著丈夫外任,她沒地兒投靠,可不只能窩在金陵?
后頭發生的事,更是叫薛王氏措手不及。
如今哥哥雖然還在,但權勢卻大不如前,姐姐也已經沒了。
賈家這邊,賈政恨極了王氏連累他丟官罷職,對原配的妹妹自然也看不順眼。
倒是賈母看在寶玉的面子上,對寶玉這個姨媽還有幾分好臉色。
也靠著寶玉這層關系,薛姨媽巴結上了賈母,賈母好歹有誥命在身,在京城不算什么,可在金陵這個地兒,她這個老太君還是很有牌面的,更不用賈母還和甄家那邊走得近,有她這個定海神針,賈寶玉的日子都好過許多。
前頭因為王氏,賈政可沒少遷怒賈寶玉,打了他好幾頓,雖說不要命,可是真的疼啊。
直到老太太帶著姐姐還有大嫂李氏、侄兒賈蘭回南,賈寶玉有老太太護著,才終于沒挨打了。
對于長嫂李氏和侄兒賈蘭,賈寶玉看到他們雖然高興,但遠不如看見姐姐和老太太高興。
可惜的是,姐姐年歲大了,回南沒幾個月,就被老太太嫁給了當地的一個寒門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