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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你還好嗎?”

    一聲詢問將潘猛然拉回現實。

    在回到現實的下一秒,他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刺痛。

    他下意識地低頭去看疼的地方,破舊的衣服被流出的血染成深色,粗糙的布料黏在皮膚上,讓他看不清傷口具體有多深,但憑著痛感,他推測自己應當傷得不重。

    于是他收斂起滿溢而出的感情,壓下那份心動,對伊戈爾擺出一個笑臉,緩聲說道,“血已經止住了,沒什么大礙。”

    伊戈爾聞言再看看傷口,血雖然流得很多,但傷得不算是很重。

    不過即便如此,伊戈爾還是提議,“回車上,我幫你包扎。”

    就算是傷勢不重,傷口不妥善處理也可能引發感染,進而致命……

    伊戈爾還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未來發生變化。

    他是想改變命運,卻不是以這種方式。

    然而潘不知道伊戈爾的真實想法,他又笑了笑,接著他想起什么,趕忙問道,“那只白色的鳥怎么辦?”

    “不用擔心它。”伊戈爾說完本能借助冰鴉的觀察盜寶團的情況。

    潘見他走神,沒再問下去,他環視四周尋找四散的劇本。

    此時伊戈爾看見樹林中蒙面的盜寶團成員四處逃竄。

    這些盜寶團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伊戈爾對著逃跑的人腹誹,這里可是驛站,如此大張旗鼓地進攻是很容易引來守衛軍。

    不過考慮到不久前他才見過盜寶團在光天化日下截道,伊戈爾又覺得驛站會被搶劫也算是正常。

    就算是千巖軍盡職盡責,可邊境管理在哪個國度都是大問題,他們肯定不能面面俱到。

    伊戈爾想到這里不再去糾結盜寶團,他撤回視線,放到正要彎腰撿東西的潘身上。

    “我來。”出聲制止了潘的動作,伊戈爾快速撿起在混亂中,被扔到各處的劇本。

    潘本就行動不方便,被阻攔后只好停手。

    等到伊戈爾將劇本全部撿起收好,潘與他一起回到劇團的車上。

    躲在車里的劇團員工聽見有簾子拉開的響動,小心地探頭向車門口看去。

    見到是伊戈爾進來,他們紛紛露出如劫后余生一般的表情,從用來躲藏的各類道具后面挪出來。

    這些人知道伊戈爾有神之眼,覺得由他在,自己就安全了。

    而潘不知道內情,他注意到員工的反應,錯誤地將他們放松的表現理解為見到熟人的信息。

    這促使他對伊戈爾打趣道,“你們成員之間的關系很不錯,見到你過來,他們都沒那么緊張了。”

    “因為團長有囑托。”伊戈爾隨口接話。

    “囑托他們關照你嗎?”潘問話時很是羨慕。

    這次伊戈爾想了想才回復,“算是吧。”說完他扭過頭,對聚集到他身邊的員工客氣地問,“有包扎用的東西嗎?”

    “有有,我這就給你拿。”員工很熱情,轉身去道具堆里找醫藥箱。

    在員工找醫藥箱的間隙,伊戈爾幫助潘將衣袖先挽上去。

    失去了遮擋,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伊戈爾和潘的面前。

    伊戈爾借著從車窗外透過來的光查看,“傷口不深,但是創傷的面積很大,包扎好之后,你不要進行太大幅度的活動,不然傷口很容易再次裂開。”

    “我會注意。”潘無奈道。

    聽出他的無奈,伊戈爾不知為何又產生了一點不適應。

    還在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藥箱被遞過來。

    伊戈爾向找到藥箱的員工道謝,隨后他從里面拿出傷藥和棉球。

    經過簡單的消毒處理,他嫻熟地用繃帶將傷口裹住。

    “你經常受傷?”潘在伊戈爾幫他包扎好之后關切地問道。

    伊戈爾一套動作堪稱行云流水,這不像是一名學生應該習得的技能。

    被懷疑的伊戈爾很鎮定,他直言道,“不,我沒怎么受過傷,包扎手法是我私下學的,我認為出門在外必須掌握急救知識。”

    對于這個答案,潘在短暫的沉默過后嘆著氣說,“你說得對,我也該學一學。”

    伊戈爾當即附和,“這很好學。”

    “你愿意教給我嗎?”潘順勢提出要求。

    這下伊戈爾感覺自己掉進陷阱里了。

    可惜他沒有證據證明潘是故意的。

    而潘似乎察覺到伊戈爾微妙的心情,他立刻補充,“你不愿意也沒關系,我可以趁著去醫館換藥的時候向醫師請教。”

    他說得很體貼,但伊戈爾很清楚在這荒郊野嶺之中找一家醫館可不容易。

    這不過是潘給他還有自己一個臺階下。

    面對這個貼心的舉動,伊戈爾權衡過后決定答應。

    “我可以教給你,正如我所言,這很好學,多換幾次藥你就能學會。”他不光答應會教授潘急救知識,還順帶答應幫忙換藥。

    潘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這沒有逃過伊戈爾的眼睛,但他多放在心上,直接換了個話題,叮囑潘這兩天除了不要做大幅度的動作,還有就是不要沾水。

    “那看來我這兩天洗不了衣服了。”潘說著看向被挽到肩膀的袖子,接著他問伊戈爾能不能借給他兩件劇團的服飾。

    伊戈爾無法自作主張,他用眼神詢問身旁的劇團員工。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潘的眼睛。

    在伊戈爾和其他人發現前,潘就將目光從伊戈爾的側臉上收回,繼續看他被包扎得非常漂亮的繃帶。

    “可以,不就是衣服,我們劇團多得是。”員工很大方。

    潘聽到這話適時抬起頭,溫和地道謝,“謝謝,對了,這用不用和團長說一聲?”

    “好像是要說一句。”撓了撓頭,員工把這事給忘了。

    一旁的伊戈爾見狀抓住機會,“我去告訴她。”

    員工臉上一喜,開心道,“太好了,要是我去,團長肯定要問東問西,打聽是誰受傷了,那些我回答不過來啊。”他根本不認識潘,更不知道他怎么受傷的。

    “團長比較喜歡操心。”伊戈爾隨意地回復,隨即他下車去找沙耶娜。

    當車門上遮光用的簾子落下,潘立刻對員工發問,“你們團長會為難他嗎?”

    員工以為潘在擔心,趕緊解釋,“當然不會,我們團長可好相處了,雪鴉先生剛和團長認識就……”

    講到一半,員工停住,他發覺要說錯話了,急忙改口找補,“就聊得很好了,團長脾氣很不錯,雪鴉先生又是教令院的學生,他們有得聊。”

    “嗯,我聽他提過教令院的事,若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潘的語氣里滿是憧憬,好像他只關注教令院,沒有發現員工的異常。

    眼看糊弄過去,員工悄悄松了口氣,趕緊順著這個話題對潘又講起須彌的見聞。

    潘表面上一臉專注地在聽員工講著外國趣聞,實際上思緒已然飄遠。

    不對外顯露的神之眼,操縱魔物的手段,還有過于熟練的包扎手法,綜合這些信息,潘推測‘雪鴉’不是一名單純的,出來散心的學生。

    并且‘雪鴉’和劇團里的人極有可能相處的時間不長。

    潘得出這個結論,后知后覺意識到先前他們進到車子里,這些劇團員工一臉高興不是因為見到朋友還活著,是知道進來的人有神之眼且能力強大,能夠保護他們。

    想到此處,潘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賣力講述的員工。

    幾分鐘前對方那詭異的停頓,還有他對‘雪鴉’尊敬的態度,再度在潘眼前出現。

    最終一件件事情組合在一起,在潘的腦海中勾勒出新的問題。

    劇團為何要冒險與一名實力強大的陌生人同行,還幫助他隱藏身份?

    潘品味著這個問題,心中之間有了推測,這個須彌的劇團來璃月不是賺錢,他們另有目的。

    恰好那個目的與‘雪鴉’的目的重合。

    因此在遇見后,兩方意見達成一致,‘雪鴉’為劇團的行動提供幫助。劇團則為‘雪鴉’遮掩身份,畢竟他的外貌實在是太過惹眼了,

    潘不禁出現伊戈爾為他包扎時的樣子,嘴上常掛著的笑加深了幾分,心情變得美好。

    忽然間他很想感慨,果然‘雪鴉’會為他帶來幸運。

    倘若劇團和‘雪鴉’的目的和他推測得一致,那有這兩個新變量的加入,潘自覺他的謀劃會更好進行。

    同時潘會保證不讓劇團和雪鴉察覺到自己被利用。

    此時的他仍想留下一個好的形象,好能借此留下那份幸運。

    在潘重新調整他的計劃之時,伊戈爾正與沙耶娜商討何時出發前往表演地方。

    “現在走的話,很可能會遇見被打散的盜寶團。”伊戈爾提醒。

    沙耶娜擺擺手,“你我都有神之眼,劇團的成員也是戰斗經驗豐富,對上盜寶團,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半個小時前,她就協助驛站內的鏢師擊退了盜寶團的襲擊。

    然而盜寶團被成功打跑,卻不代表沒有造成損失。

    只聽沙耶娜壓低聲音,“有不少貨被劫走,鬧這么大,璃月的千巖軍過會肯定會過來,留在這里,萬一千巖軍查到我們,我不好交代劇團的車上怎么藏著那么多武器。”

    伊戈爾無語了。

    他是猜到劇團肯定藏有武器,可他沒想過量詞要用很多。

    那這的確是經不起查。

    “現在走吧,我在盜寶團面前顯露過冰鴉,再用同樣的方法擊退他們一次也沒事。”伊戈爾做出退讓,同意現在就走。

    “是救潘那一會?”沙耶娜興致勃勃地問,她已經從伊戈爾口中得知潘受傷的消息。

    伊戈爾搖搖頭,“不止那一次,遇見劇團之前我也救過他,只是那會他不知道是我。”

    嘖嘖兩聲,沙耶娜又問,“他現在知道了嗎?”

    “應該是知道,但他剛剛沒有提起。”伊戈爾還記得潘問過冰鴉的情況,這意味著他注意到了那只鳥。

    所以伊戈爾推測潘現在不提,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與他聊。

    這與未來的愚人眾第九席執行官,代號富人的潘塔羅涅的習慣相同。

    伊戈爾想到潘塔羅涅,再去想一把將他推開的潘,不適感再度涌現心頭。

    不同的是這次伊戈爾明白這股不適是究竟是什么。

    那是違和感。

    現在的潘和他記憶中的潘塔羅涅太過不一樣,以至于要不是相貌相同,說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伊戈爾都會相信。

    人真的會改變那么多嗎?伊戈爾在心底質問。

    可還沒等他想出答案,沙耶娜的話就把將他從沉思中一把拉回現實。

    “雪鴉,我說的話你在聽嗎?”

    伊戈爾定了定神,抱歉地說,“我剛剛走神了。”

    “你是去想怎么面對潘的坦白?”沙耶娜一針見血地指出,接著不等伊戈爾回答,她就說道,“這很正常,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這種人很難琢磨。”

    聽到這話,伊戈爾不得不承認沙耶娜的直覺真準。

    奈何伊戈爾不能透露未來,他只能說自己好好想想。

    “你又在想什么?還是說你就這么在意他?”沙耶娜調侃,“難道你對他有意思?那小子長相是很不錯,就是窮了點。”

    “我結婚了。”伊戈爾微笑道。

    這回沙耶娜愣住。

    過來足足一分鐘,她上下打量著伊戈爾,皺著眉頭問道,“你該不會是只有外表看起來年輕的那一類生物?”

    伊戈爾故意擺出意味深長地微笑。

    這個反應使沙耶娜失去探究的興趣。

    雖然與那個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每一次單獨交流,沙耶娜都會被震撼到,進而更加認定伊戈爾身份不簡單。

    正因相信伊戈爾不是普通人,沙耶娜主動結束有關年輕和婚姻的談話,“算了,我不打探你的隱私,十分鐘后我們就走,省得被千巖軍抓住。”

    伊戈爾也是見好就收,重新返回先前的車去找潘。

    按照原本的規劃,他們是要一起看劇本。

    然而潘不在車內。

    “他去哪里了?”伊戈爾對大口喝水的劇團員工問其潘的去處。

    “是雪鴉先生啊,你的同伴被一個長得兇神惡煞的男人叫走了,說是什么清點損失。”員工放下水囊含糊的回答。

    伊戈爾一聽清點損失,馬上想起沙耶娜提到的那句驛站有貨被搶走。

    然后他想了想,再次問道,“他是急著走嗎?”假如被劫走的貨,就是先前潘親自護送的那一批,那真的是命中注定被劫了。

    好在員工直接說他不著急。

    “他還安慰我,說那批貨和他沒關系,他一會兒就能回來。”員工的話語里透出不好意思。

    伊戈爾試圖設想潘安慰人的場景,結果竟然想不出來。

    未來的潘塔羅涅留下的印象對他來說太過深刻。

    導致潘塔羅涅在伊戈爾的記憶中沒有安慰其他人的畫面,伊戈爾便順帶想不出來潘安慰人的樣子。

    所以人真的會變得那么多嗎?

    伊戈爾止不住又去思考,同時萌生出一個念頭,他要去看看潘到底如何清點損失。

    對金錢的渴求是貫穿現在的潘和未來的潘塔羅涅共同的執念。

    那么涉及一個人最在乎的東西,那一定會顯現出本性。

    抱著這個念頭,伊戈爾對員工說,“十分鐘后發車,我去通知他一聲。”

    員工沒有任何懷疑,立即為伊戈爾指出潘離開時的方向。

    拿到具體位置,伊戈爾快速走過去。

    驛站不大,他走了幾步就聽見爭吵聲。

    循聲調整方向,歇斯底里的中年人出現在伊戈爾視野內。

    “那批貨,那批貨,你們必須給我追回來!”中年人對滿臉橫肉的男人大吼著。

    伊戈爾能看清中年人外表很強橫,神情卻十分慌張。

    是那批貨有問題?

    根據經驗,伊戈爾在心里猜測,隨后他視線微轉,在中年人的對面見到了潘。

    此時他穿著一身臨時從劇團里借到的外套。

    那件色彩很鮮亮,有著富有須彌特色的花紋,與潘陳舊的內衫一點都不搭。

    也正是這件與眾人不同的外衣讓潘被中年人一眼鎖定。

    “你,還有你!是不是你引來了盜寶團!你小子報復我不給你報酬!”氣急敗壞的中年人沖向潘,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伊戈爾看見潘皺了皺眉頭,接著他把中年的人從自己胳膊上掰下來。

    “先生,我給你帶路的時候就遇見過盜寶團,很多人都看著!”潘大聲辯解。

    這句話引來了他身邊不少人的贊同。

    伊戈爾也默默點頭。

    不管怎么樣,潘沒有說謊,在那條小道上護送貨物的人不只有他自己。

    想到走小道這個細節,伊戈爾瞇起眼。

    此時他更加確信中年人的那批貨有問題。

    至于為他引路的潘,大概率也是做些灰色的生意。

    這倒是正常了。伊戈爾暗巷,他對于潘的違和感突然消散了不少。

    也是在這時,潘新的辯駁傳來。

    “而且先生,你已經把報酬和之前的給我了。”

    此話一出,站在潘身邊的人撇撇嘴,“對,他卑躬屈膝半天才要到的帶路報酬,也就那點錢你個吝嗇鬼還愿意給點。”

    中年人聽到后半句怔住。

    吝嗇鬼如同提示,讓滿臉橫肉的男人恍然大悟。

    “對啊,你壓根沒雇傭我這邊鏢師,就臨時雇用了幾個人引路,還差點讓他們被盜寶團殺了。”滿臉橫肉的男人直接笑了,“而且那批貨我們老板也定了,你到時候記得給。”

    滿臉橫肉的男人拋下這句話,就招呼潘等人走,徒留下中年人發愣。

    伊戈爾見人都散得差不多,便走了過去。

    滿臉橫肉的男人注意到伊戈爾靠近,眼睛都忘記眨了,還是有人喊他,他才不耐煩地邁動腳步。

    距離男人很近的潘完整地看到他的反應,這讓他在袖子底握了握拳頭。

    然后掌心滑膩的觸感讓潘意識到哪里不對。

    他抬起手看去,滿目都是血紅。

    “你的傷口裂開了。”

    隔著滿是鮮血的手指,潘看到伊戈爾不知不覺走到他的面前。

    這讓他本能垂下手,想藏一藏滿手的血。

    伊戈爾預判了潘的行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不要這么大幅度的動作。”伊戈爾輕聲說,除了不想讓潘的傷口裂得更大,他還不想潘身上這件借來的衣服再沾上更多的血。

    幫助潘放下手,伊戈爾準備通知他回車上,劇團要出發了。

    可就在他說出口前,一聲抱歉響起。

    伊戈爾驚訝地看向潘,只見他的嘴角噙著一抹苦笑。

    “我不是有意不聽你的。”潘的話語里有著明顯的急切。

    從他的表情到語言,都像是怕伊戈爾因此生氣。

    而見到潘這副示弱的樣子,伊戈爾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請他不要這么說。

    那樣太奇怪了。

    伊戈爾無聲地點評,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面對這樣的前上司。

    但是考慮到潘還不是未來的潘塔羅涅,伊戈爾將對潘的請求咽下去。

    隨后他松開潘動手,低低地回復,“沒事,回車上吧,我重新幫你包扎。”

    “謝謝。”潘得知伊戈爾還愿意幫助他,嘴角的苦澀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興。

    伊戈爾能看出他是真的開心,不是和往常一樣戴著笑容的面具。

    這令他生出些許自己沒發現的心軟。

    “走吧。”伊戈爾的語氣在不可察覺到心軟中發生變化,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公事公辦。

    潘敏銳感知到這句話與過去的不同,他又笑了笑,輕聲回復,“好,我們回去吧。”

    在這句話之時,潘感覺先前不曾有過的滿足和幸福,他一瞬間理解了人拼搏,想要賺取金錢,在世間功成名就的意義。

    當一切都朝著自身所想要的方向發展,是那么令人沉醉。

    潘再看與他錯了半步的伊戈爾,他被笑意遮掩下的眼底透出一些更為冰冷也更為貼近他本質的東西,像是組成的牢籠柵欄,想要把眼前的人抓住。

    而當潘發覺自己流露出何種情緒,他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些東西藏起來。

    整理好情緒后,潘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還要忍耐。

    他仍然一無所有,所以他不能暴露。

    在不遠處,一雙金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潘。

    那是來自神明的注視。

    摩拉克斯看著他與伊戈爾一同走進車內,他的表情變得嚴肅。

    第22章

    開始向目地行駛的車內,潘的傷口被重新包扎。

    掃了眼新換上的繃帶,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收拾藥箱的伊戈爾說道,“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伊戈爾說著將藥箱蓋上,然后他順勢問,“你為什么會惹上那個人?”

    潘嘆了口氣,“他偶爾會從須彌買一些不能走正常渠道進來的貨,有時候買得太多了,怕在大路上遇見巡查的千巖軍查,就會走小道。”

    “但是他沒有走過小道,對那邊不熟悉,就叫幾個人去引路,我就是其中之一。”

    說到這里,潘抬起頭問向伊戈爾,“你介意嗎?”他似乎很在意伊戈爾怎么看待自己做的事。

    伊戈爾看出潘的心思,想一下,他實話實說,“不介意。”

    這下潘如同放下心般笑了笑,繼續講下去,“我其實為他帶過很多次路,但是他一直沒給我報酬,今天我向他要,說不定就是因此被他記恨住了,所以貨被劫走了以后才遷怒到我。”

    “能看出來他很害怕。”伊戈爾客觀地評價。

    “是啊,被盜寶團劫走了還好,現在千巖軍知道這事,萬一抓住盜寶團,查出那一批貨是他的,那他必然會面對牢獄之災。”潘說到最后嘆了口氣。

    伊戈爾聽見這一聲嘆息,不解地問,“你同情他?”

    “可以這么說吧,賺錢哪有容易的。”說出這句,潘抬起頭,“我很感謝你在小道上救了我。”

    他說得是那樣真誠,以至于伊戈爾不知如何回應。

    在他的記憶里,第九席執行官的真誠都是偽裝。

    而如今的潘卻動搖了伊戈爾的認知。

    終于在車碾過一塊石頭的輕微顛簸中,伊戈爾給出了回復,“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倒是我想拜托你不要將這件事講出來。”

    “可以,我不會讓你困擾。”潘鄭重地承諾。

    伊戈爾放下心。

    接著他聽到潘問道,“話說,你為什么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有神之眼?那是身份的證明吧?”

    “是團長的建議,她說那樣太顯眼了。”伊戈爾無奈道。

    潘卻很是贊同,“你確實太引人注目,我想如果你愿意,一定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上你。”說出喜歡那個詞的時候,他的面上又浮現出些許不好意思。

    這個反應落在伊戈爾眼里,讓他不禁想起某些報紙對他的形容,什么至冬冰玫瑰,什么宮廷里的明珠。

    總之在他的家鄉至冬,他是很受歡迎。

    甚至說太受歡迎了,已經到了讓他無法理解的地步。

    但這些都是發生在未來的事,他都不能透露給潘,因此他只能模棱兩可地接了一句,“我不需要被所有人喜歡。”他一直認為,有些人對他的所謂喜愛能分出去,世界或許能更美好一點。

    再看潘的反應,對方回給伊戈爾一個和往常一樣的微笑。

    伊戈爾見狀換了個話題,轉而問起有關潘的老板。

    然后他得知潘的老板是層巖巨淵附近最大鏢行的老板,主要負責將層巖巨淵發掘出的各種礦石送到璃月外的國度。

    “層巖巨淵出產的礦石十分優質,不只是璃月境內,在各國都很受歡迎,我當前的老板就是做這門生意。”潘回想著說。

    伊戈爾沉思片刻,然后謹慎地問,“有官方許可嗎?”

    “當然,在璃月沒有獲得官方允許私自開采礦石可是違法的。”說到這里,潘笑容加深,“這生意有無數人盯著,最怕的就是犯事。”

    “確實,它很賺錢。”伊戈爾客觀評價。

    各國對璃月礦石的需求不小,這意味著鏢行會有源源不斷的訂單。

    在這個前提下,肯定有無數人想撲上來啃一口。

    伊戈爾這么想著,總覺得好像有一些細節似乎對不上。可他還沒出來到底是哪里有問題,潘提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說起來,我們老板此次請你們去表演,是他要回璃月港。”

    “他不做這門生意了嗎?”伊戈爾下意識接話。

    潘點了點頭,“老板年紀大了,說是要回去陪伴家人,頤養天年,但是有很多積累的奇珍異石帶不走,便想出個就地賣掉,為此請了很多學者和行家來鑒定。”

    “現在大家都來了,請來的戲班卻因路上出意外不能及時到達。”講到這里,潘有些感慨,“也是緣分吧,正好遇見你們。”

    望著潘的笑臉,伊戈爾很想說確實很緣分,劇團某種意義上就是來砸場子的。

    真的讓沙耶娜和他的手下查出潘現在的老板和須彌沙漠人被販賣為奴有關系,那他的老板運氣好是在璃月的監獄里度過余生,運氣不好會死無全尸。

    伊戈爾回想沙漠人的行刑手段,默默在心里加上一條備注,必要時刻勸沙耶娜不要鬧得太大。

    無聲地記下新備注,他想了想,對潘問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坦白來說,伊戈爾認為劇團沒有必要知道這么多事,他們的工作只是來表演。

    難道是有什么別的企圖?

    伊戈爾本能地往陰謀的方面猜測。

    “因為我很高興能遇見你。”

    潘的回答卻很出乎他的預料,他認真地說,“我想這也是我們的緣分。”

    突然而來的坦白使得伊戈爾愣住。

    下一秒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被他這位未來的前上司誤會了。然而除去用冰鴉救了對方和幫忙包扎外,他與潘再沒有接觸。

    難道現在的潘是很容易被一點善意感動的類型?

    伊戈爾快速推測,隨后他發覺是有這個可能性。

    于是他決定糾正,“我想這不是緣分,而是巧合。”換做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救下他,為他包扎。

    不知伊戈爾的真實想法,潘為那句巧合又笑了笑。

    伊戈爾意識到什么,瞬間他尷尬起來,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這么說是不是太自戀了。

    未來的潘塔羅涅是對他關注頗深,但現在的潘,可是和他剛剛認識。

    “是我說得太直白了,其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是認識你感到很開心才想與你交流,告訴你我所有知道的事情。”潘看出伊戈爾的尷尬,輕聲細語地開解他。

    偏偏越是這樣,伊戈爾越感覺窘迫。

    而他的不好意思落在潘眼里就十分有趣。

    潘看了一會,很好心地沒有再刺激伊戈爾,又對他講起自己的老板。

    伊戈爾能感受到來自潘的好意,不由得他在心底嘆了口氣。

    也許他真的不該擔憂太多。

    現在的潘不是未來的未來的潘塔羅涅。

    抱著要區別對待想法,伊戈爾在潘講完老板舉行的拍賣會邀請了多少人,每天的場次安排后,他主動問起潘以后準備怎么辦。

    潘好像沒有被問過這類問題,他思考了兩分鐘,才不確定說,“我想用我的積蓄買點有用的東西,再出售賣掉,積累更多的本錢去璃月港闖一闖。”

    “對了,為不看走眼,我這幾天向不少在驛站落腳的學者討教過。”潘說到這里笑容里浮出一抹苦澀,“不過沒幾個人愿意教我,除了那位金色眼睛的先生。”

    “金色眼睛的先生?是你在驛站里和你交談的人?”伊戈爾不動聲色地問。

    潘點點頭,“對,他很厲害,告訴了我一些看礦石品相的竅門,還說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去問他。”他說到最后,話里滿是感激。

    這讓伊戈爾很難不想到未來的潘塔羅涅對巖神的厭惡。

    那么假如以后的潘塔羅涅知道當初給過他指導的人就是巖神,他會作何感想?

    他可惜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伊戈爾只能遺憾地將它拋之腦后,裝作好奇地問潘,“你看中了什么商品。”

    “沒什么商品,我攢的錢只夠買點小首飾。”潘發出自嘲的輕笑。

    得知潘缺錢,伊戈爾陷入沉思。

    然后他做出一個決定。

    “我可以借給你摩拉。”伊戈爾說著拿出鼓鼓囊囊的錢袋,“等你買到的東西賣出去,你只需還我本金。”

    錢袋被拿出來,潘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只見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伊戈爾。

    潘的反應在伊戈爾的預料之中。

    只見他沒有多說什么,把錢袋遞給了潘。

    “你為什么要給我錢?”潘沒有接過錢袋,他擰著眉頭,滿眼都是懷疑。

    很快潘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趕緊整理表情。

    然而伊戈爾對于潘的戒備沒有任何反感,他不等潘恢復往常的樣子,就說出他的理由,“我想試試,看你能夠走多遠。”是不是能遠到足以改變命運。

    伊戈爾沒有把最后一句話講出,他看著潘低下頭,放棄了把名為笑容的面具戴上。

    又或者說那副面具徹底破碎了,一個想要擺脫現狀,不停掙扎的人顯露而出。

    這樣的人或許狼狽,但很真實。

    伊戈爾將真實和潘或者潘塔羅涅聯系起來,很難說不感到奇妙。

    好在不論是現在的潘還是未來的潘塔羅涅都不知道伊戈爾在這一刻如何看待自己,他用沒受傷的手接過了錢袋。

    “我會還給你十倍,不,百倍的錢。”

    “我會讓你的投資物超所值。”

    潘握緊那只袋子,他抬起頭,對伊戈爾承諾,“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相信你會做到。”伊戈爾毫不猶豫地回答。

    在未來,眼前的人已經向他,或者說向整個提瓦特展現過自身的才能。

    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伊戈爾不能說,他只能告訴當前的潘,他相信他。

    而僅是一句簡單的相信,對潘來說卻已然足夠了。

    從出生到現在,他一無所有的人生中,還從未有人相信過他有才能。

    這使得他的心跳再度加速,將感動和復雜的情緒攪和在一起,形成一種很奇妙的心情。

    潘不知那種心情究竟是什么,他唯一的清楚的是此刻他理解了人對神的狂熱。

    當凝視眼前之人時,潘也很想象那些狂信徒一樣把能得到的一切都交出去,以求能博取對方一個笑。

    正是這時潘發覺從認識到現在,他從未見伊戈爾發自真心地笑過。

    第23章

    所以他笑起來會是怎么樣?

    潘心中冒出這個疑問,他渴望從伊戈爾的臉上得到答案。

    可是對方依舊是和以前一樣淡漠,沒有太多流露在外的情感。

    這讓潘感到些許的不悅。

    但是轉念一想他們認識的時間僅有半天,潘又將心中新涌現的情緒壓下去,笑著重復了一遍剛剛說過的話。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說完他小心的加上了一句,“到那時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可以。”伊戈爾同意了,他的名字并不少見,就算是以后告知潘也沒關系。

    潘不知伊戈爾的真實想法,他溫和地回復,“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伊戈爾鄭重道。

    說實話他還是很期待那一天。

    倘若本次的干涉能讓命運走出新的支流,那也算是他在這次工作中的新發現,驗證了未來不只有一種走向,每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

    那樣一來,命運中的悲劇能夠在過去被阻止,讓生活在那個世界的某個體得到不曾擁有的幸福。

    伊戈爾想到這里,對低頭數錢的潘笑了下。

    笑容沒有持續太久,沙耶娜的呼聲就讓伊戈爾收斂起表情,提醒潘可以下車了。

    “我來為你們引路。”潘收好錢袋微笑道。

    伊戈爾點點頭,帶著他去找沙耶娜。

    剛一下車,氣派的府邸就出現在伊戈爾的視野內。

    那是典型的璃月建筑,占地面積很大,僅從墻外一撇,就能窺見幾分里面的奢華。

    而且因為是建立在璃月和須彌的邊境上,這棟建筑在保持璃月風格的同時還吸納了須彌的美學設計,比如幾座突出的房子就和伊戈爾在須彌見過的有幾分相似。

    正是建筑少見的樣式促使他多看了幾眼。

    “你喜歡嗎?”

    潘突然問。

    “你說這些建筑?”伊戈爾確認般的反問。

    “對。”潘說著也看向那棟房子,“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覺得它很漂亮。”

    伊戈爾贊同的回復,“確實很不錯。”

    這話使得潘沉默了一下,他再看隔著院墻能夠隱隱窺見的亭臺樓閣,眼神與以往不太一樣。

    對于潘的變化,伊戈爾沒察覺到,他滿心都在想在須彌的某位建筑師看到這座院子應當會很喜歡。

    單單外面看,部分建筑上的須彌和璃月兩國風格融合得相當不錯。就算是放到未來,都稱得上讓人眼前一亮。

    不知道里面會是什么樣。伊戈爾產生幾分好奇,想要進里面看看。

    幾分鐘后機會就來了。

    在潘的帶領下,管家從宅院的側門走出。

    “你們就是來臨時頂替戲班的劇團?你們能表演什么?”管家開門見山地問。

    沙耶娜笑了一聲,“我們什么都能表演。”

    對著沙耶娜自信的模樣,管家點點頭。

    但管家雖相信沙耶娜卻并未完全放心,“你們去空曠的地方來一段吧,讓我們先看看。萬一給賓客表演的時候出錯,那可你我可都要丟人了。”

    “對了,你們要是演得不行,我這邊也把辛苦費給你,再管你們一頓飯。”

    管家開出的條件堪稱優渥。

    作為回應,沙耶娜當即拍拍手招呼,讓員工們準備,“兄弟姐妹們,我們給管家老爺露一手。”

    在熱烈的氛圍中,員工們馬上響應,各自去取東西。

    然而沙耶娜卻沒有與他們一起行動,她叫上伊戈爾,請管家帶她去里面看看場子。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請求,奈何管家還有事要做,無法領著沙耶娜過去。

    “你將他們帶去西苑。”管家隨手把這活交給了潘。

    說完他就要走,可剛邁開腳步,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頭對潘叮囑,“話說,既然是你把須彌的劇團領過來,以后就由你來和他們相處。”

    這算是個好差事,倘若劇團能留下來,潘也能名正言順地待在宅子,不用再被到處使喚著跑東跑西。

    潘也很明白,他面上一喜,狠狠感激了一番管家。

    面對潘的奉承,管家沒有回應,匆匆離開。

    待管家走后,潘盡職盡責地將沙耶娜和伊戈爾領到院子內。

    “成老板的宅院我也沒來過幾次,對這里不太熟悉,等會可能會繞點路。”潘一進到院子里,最新先做的事是坦白。

    沙耶娜不在意的聳肩,“沒事,我還沒逛過璃月有錢人家房子,繞路的話,我權當觀光了,也算是長長見識。”她其實巴不得多繞幾圈,好摸清宅子里的構造。

    “是的,我也很好奇。”伊戈爾配合地接話。

    “那我就放心。”做出松了口氣的樣子,潘分辨著方向正式引路。

    隨著一行人來到宅院深處,伊戈爾發現里面布置得也很不錯。

    怪石異草在庭院內相得益彰,假山池塘更是在宅中處處可見。

    伊戈爾打量著那些石頭,總覺得摩拉克斯大概率會喜歡。

    而既然摩拉克斯會喜歡也凸顯出一個問題,這里太過奢華了。

    這座建在璃月與須彌交界處的宅院裝飾堪比千年前神明創造的洞天,甚至有些作為擺設的礦物,比伊戈爾在摩拉克斯洞天里看過的還要好。

    伊戈爾知道貴族們愛奢侈享受,會花費大價錢裝點門面,但做到這種地步的,在他的印象里也是一只手數得過來。

    等見到一座巨大的玉石雕刻被隨意放置在院子里,伊戈爾徹底明白潘為什么說他的老板寶物太多帶不走。

    伊戈爾掃視那尊玉石雕像,認為這東西帶到璃月港會引起轟動。

    這也令他很難不去細想,在璃月,一名普通的鏢局老板能富裕到這種地步嗎?

    不用等伊戈爾得出一個答案,一處類似于校場的空地映入眼簾。

    “我們到了。”潘抬手擦了擦汗,“還好沒繞太遠,萬一擾了成老板清靜,我們就麻煩了。”

    “嗯?我們路上經過主家老爺夫人住的地方?”沙耶娜抓住關鍵詞順勢問道。

    潘搖搖頭,“老板的家人不住在這里,他們在璃月港居住,至于成老板,都說他住在玉月樓。”停頓幾秒,他補充道,“就是我們路過的,那一棟有白色玉石裝飾的建筑。”

    “它是這片建筑的中心。”伊戈爾補充。

    “教令院還教授與璃月建筑有關的知識?”沙耶娜問話時還沒忘鞏固伊戈爾教令院學生的身份。

    伊戈爾認真否認道,“建筑是妙論派的研究項目,我能發現全因那棟樓是這片區域里最高的建筑,這在各國的建筑文化里,都象征著中心。”

    “好像還真是。”沙耶娜恍然大悟。

    潘也了然,“所以那棟樓就算不是成老板的居所,也是重要的地方。”說罷他笑了笑,“真希望有天我能進去看一眼。”

    這話像提醒了沙耶娜。

    在短暫的思索過后,她恢復往常的樣子,伸手拍了拍潘的肩膀,“誰不對神秘的地方感興趣,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有了沙耶娜的提醒,潘馬上想起正事。

    “抱歉,是我說太多,你們且在此地等會,我去和負責管理西苑的人說一聲。”潘的話音未落,就轉身朝著院內的一棟小屋快步走去。

    沙耶娜目送他走遠,然后她低聲對伊戈爾說,“我今天晚上要去那棟樓里看看,你來看場子。”

    “可以,我會用冰鴉提前對那棟樓進行偵查。”伊戈爾沒有拒絕并提出改進的方案。

    對于伊戈爾的好意,沙耶娜輕笑一聲,“謝了,和你合作真是明智之選。”

    伊戈爾無視了沙耶娜的客套,他繼續提示,“行動時一定要保持冷靜。”他一路上能看出來沙耶娜有多在意她的同胞,如此一來,看到不好的消息,她說不定會當場動手。

    “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沙耶娜的聲音變冷,“沙漠有句話,第一箭要射向頭領,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冤有頭債有主,她知道該找誰算賬。

    伊戈爾聞言側目又看了看沙耶娜想再叮囑她兩句,可惜話還沒說出口,潘出現在走廊拐角。

    “好了,你們來看看怎么布置。”潘微笑道。

    “我們這就過去。”沙耶娜說著丟給伊戈爾讓他放心的眼神,隨即大步走向潘。

    伊戈爾這下只能把擔憂咽回肚子里,與沙耶娜和潘一同來到空地。

    先一步過來的沙耶娜已進入工作狀態,全神貫注地規劃起演出。

    至于潘也沒閑著,在院內不停地跑上跑下,聯系各方。

    伊戈爾耐心等沙耶娜忙得差不多才走向她。

    “你把這些注意事項交給劇團。”沙耶娜對伊戈爾使喚得很順手,直接把寫滿字的紙從本子上撕下來遞給他,要他去送信。

    伊戈爾沒推辭,正好他還想多在宅院里跑幾趟。

    借著送信的機會,伊戈爾很快把從側門到西苑這一片道路和建筑群全部摸索完畢,并且通過暗中放出的冰鴉,他的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一張宅院的俯瞰圖。

    通過那張俯瞰圖,他進一步得出結論,潘提到的玉月樓不光是當前所在區域的中心建筑,還是整座宅院里的最高處。

    這樣一來,那棟樓是稱得上特殊……不過潘真的不是故意提起的嗎?

    伊戈爾在最后一趟送信工作結束時,莫名生出來對潘的懷疑。

    這促使他來到試演現場沒有立即去找沙耶娜和潘,反而是停在暗處,借助冰鴉悄無聲息地觀察他們。

    此時舞者和樂師走進空地,準備試演。

    宅院里的不少人聽說有須彌的劇團表演,紛紛涌過來觀看。

    而潘正與沙耶娜站在人群的邊緣聊天。

    伊戈爾借助冰鴉能在潘的臉上看到發自內心的開心,好像他是在和沙耶娜談到了什么高興的事情。

    這讓伊戈爾皺了皺眉頭。

    但幾秒后,他恍然意識到自己又將未來的潘塔羅涅和現在的潘聯系到一起。

    伊戈爾為此沉默了一會,最終他選擇把對潘的懷疑全部放下,轉而打算再過一會就找個機會找潘和沙耶娜。

    沒讓伊戈爾等太久。

    當劇團的員工在漸暗的天空下點起各色彩燈,富有須彌特色的音樂緩緩奏起,空地里的氣氛一下子如身著色彩鮮艷服飾舞者們的衣擺那樣輕飄。

    伊戈爾默默觀察人群,見到人們都被舞者和樂聲吸引,他便從暗處現身,沿著觀眾后方的曲折長廊,悄悄地向潘和沙耶娜所在的位置走去。

    可惜剛走到一半,變故發生了。

    幾束光不知從哪里打過來,身著須彌特色服飾的舞者旋轉的裙子劈開了人群,直直來到伊戈爾面前,要將他與另外幾名觀眾拉進空地中央。

    伊戈爾毫無準備,待他反應過來,舞者已然將他包圍。

    注視著笑容燦爛的舞者,伊戈爾又想起來沙耶娜之前對他說要他在表演的時候多吸引點注意力,為調查打打掩護。

    所以竟然是從這一次就開始了啊。

    伊戈爾弄清楚情況后感慨,他無奈地掃了眼舞臺邊緣的沙耶娜,誰知正巧和她投來的視線對上。

    接著沙耶娜對他比了個加油的口型。

    這下伊戈爾可以確定自己剛剛的推測的錯,這令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任由與舞者們拉著來到表演現場。

    在他于光中露面的剎那,觀眾群里立即響起議論聲。

    優秀的聽力將人們的討論不停傳到伊戈爾耳朵里。

    “我下午聽人說須彌劇團里有個人很漂亮,我還以為是夸大其詞,沒想到是真的。”

    “他好像不是表演的演員,有這樣一張臉不去表演真可惜啊。”

    “要是我,一定把他培養成搖錢樹。”

    伊戈爾一邊被舞者帶著表演,一邊聽著那些或惋惜或贊美的話,知道沙耶娜今晚的行動應該沒什么問題。

    而對自己成為討論的中心,伊戈爾沒有太多的想法,他只覺得有些無語。

    利用外貌來完成工作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這不禁讓他產生辭職的念頭。

    正是在復雜的心情中,伊戈爾從舞者們手中接過一杯酒,然后便被巧妙地送出了表演現場。

    更巧的是他出現的位置恰好對著沙耶娜和潘當前所在的地方。

    “我還以為能看到你驚慌失措的樣子。”沙耶娜一見到伊戈爾就調侃。

    伊戈爾隨手把酒杯放在桌下的是桌上,隨后直白的回答,“我習慣了。”

    緊接著不等沙耶娜再說什么,伊戈爾便向潘問起正事,“我們可以留下來表演嗎?”

    “我正要告訴你新得到的消息,管家老爺讓我們留下,并且還說璃月的戲班過兩天還來不了,我們就一直頂替他們。”講到這里,沙耶娜笑容變為滿意,“這可是能賺一大筆錢。”

    “成老板出手是大方。”潘主動為老板說好話。

    “為了對得起這份報酬,我再去安排安排,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順著潘的話,沙耶娜對伊戈爾暗示,“雪鴉,你幫我看著場子,別出什么意外,讓觀眾老爺感到不愉快。”

    伊戈爾嗯了一聲,讓沙耶娜不用擔心。

    這時潘也說,“既然有你留在這里,那我也去問問管理明晚演出的人,看看她覺得今天這場表演有沒有哪里要改動。”

    “是需要改一改。”伊戈爾深表贊同,璃月可沒有表演到一半把觀眾拉上來的方式。

    潘一眼看出伊戈爾的心思,可是他很貼心的沒將其點出,也沒出說出那句他覺得伊戈爾很適合在舞臺中央,只是多看了兩眼伊戈爾便去做自己的事。

    而沙耶娜和潘都走了,伊戈爾最先感受到的是無數目光落到他身上。

    伊戈爾并未多在意,他靜靜的站在樹下,欣賞著空地中央的演出。

    只是對于觀眾,相比于表演,他好像更吸引人一點。

    以至于當表演到最后,前來圍觀的人不減反增。

    伊戈爾甚至還見到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湊過來和他說話。是這促使他思考那些人真過來,他要說著什么。

    正當想的差不多,一道影子落在伊戈爾的腳邊。

    還真是說巖王爺,巖王爺就到。

    伊戈爾腹誹,扭頭就要把他打好的腹稿念出。

    可看清悄無聲息湊過來人是誰,他到嘴邊的話頃刻間消失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摩拉克斯。

    “我今晚在寶庫中見到此物,覺得很適合你,便買下了。”摩拉克斯說著拿出一枚放在托架上的夜泊石。

    伊戈爾眨了眨眼,有關上一次工作經歷的回憶自動在腦海中出現。

    那會摩拉克斯也向他展現了一塊夜泊石。

    是借用這種方法敘舊嗎?

    伊戈爾的嘴角抬了抬,無比自然地接過那塊夜泊石。

    在的底座上,他毫不意外看到了精心設計的,用放置炭火的托盤。

    還真是和過去一模一樣。伊戈爾在心中感慨,接著他要把那塊夜泊石還給了摩拉克斯。

    “抱歉,我不能接受它。”

    “不必擔憂,當你走后我自會來取。”摩拉克斯淡淡的說。

    伊戈爾見狀不得不組織語言,好暗示摩拉克斯他不是因為無法帶走東西,才不收這一枚夜泊石。

    接受了這份禮物會是一個信號,到時再有其他人故技重施送東西就好了。

    想到這一點,伊戈爾發現了盲點。

    摩拉克斯不會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以自己被狠狠地被拒絕為例子,讓別人不敢輕易來送東西。

    新的猜測促使伊戈爾瞇起眼,緊隨其后的是他收回手。

    “好吧,那我留下它。”他還是挺想看看摩拉克斯見到別人送他禮物會是什么反應,會不會還擺出長輩的姿態。

    伊戈爾猜測著,理性告訴他不該這樣做,內心的好奇卻驅動他想試一試。

    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這么想著,伊戈爾在摩拉克斯的臉上讀出一絲不解。

    一瞬間他真的忍不住笑了。

    這個笑容落在望向伊戈爾的一雙雙眼睛里。

    這其中也包括潘。

    他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一副鑲嵌著紫色寶石的耳墜。

    耳墜上的寶石成色不錯,可與那塊夜泊石相比卻還是黯然失色。

    再看以夜泊石作為禮物的人,潘的臉色頓時變了,因為白天他分明聽見那人提到了故人。

    現在他又當著眾人的面,向對像自己故人的人送出名貴的禮物。

    這讓潘很難不去多想些什么。

    第24章

    然而想得再多也沒什么用,潘很清楚自己沒有身份能夠去干涉伊戈爾與其他人的交往,他能做的唯有按捺住心中浮現出不甘與怨懟,如往常一樣緩步走上前。

    “先生,居然是你。”潘佯裝熱情地對摩拉克斯打招呼。

    摩拉克斯聞聲看去,見到是潘,便解釋道,“我聽聞有表演,就來看看。”說完他話鋒一轉突然稱贊道,“你做得不錯,安排得都很周全。”

    夸贊潘時,摩拉克斯不經意間流露出得上位者語氣令潘的不悅加重。

    但是他強忍著,不僅沒有當著摩拉克斯和伊戈爾的面表現出厭惡,還擺出一個帶有欣喜意味的笑。

    “是嗎?那太好了,我很害怕這份工作做不好。”

    潘特意在做不好上加了重音,以彰顯他很在乎工作,而這恰好戳中了伊戈爾。

    身為愚人眾的前替補執行官,伊戈爾看過很多誠惶誠恐的下屬,所以潘這么說,讓他有種熟悉感,甚至想要安慰他幾句。

    沒有任何猶豫,伊戈爾按他所想的那么做了。

    “不用擔心。”伊戈爾認真地對潘說道,“你一直做得很好。”

    這是他經常對下屬們說的話,好讓他們安心。

    伊戈爾認為這對當前的潘應當也有效。

    然而未來能成為愚人眾執行官的人終究不是普通的愚人眾士兵能比。

    一句安慰未能讓潘有多少情緒波動,他只是嘆了口氣。

    “謝謝。”潘客套地對伊戈爾回復,“我不讓你失望。”

    “失望?”摩拉克斯抓住關鍵詞。

    潘點點頭,“嗯,他借給了我一筆錢,也算是對我的投資。”

    “你是很有潛力。”得知真相的摩拉克斯客觀評價,他能看出潘身上具備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的所有條件。

    但那也僅僅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罷了。

    摩拉克斯能感覺出潘欠缺一樣最重要的品質。

    所以出于惜才之心,他對潘進行了一些指點,希望能借此讓對方發覺出自己缺少什么,進而能夠更進一步。

    可惜潘不知摩拉克斯的良苦用心,他訕笑道,“先生太高看我了。”

    “是嗎?但我想此處不止我一人這么想。”摩拉克斯說著看向伊戈爾。

    潘也跟著看過去。

    迎著投向自己的兩道視線,伊戈爾似乎又回到白天見到潘和摩拉克斯談笑風生。

    并且與相比之前,這次周圍一群人在若有若無地在朝著他們這邊看。

    這讓伊戈爾感受到壓力。

    好在摩拉克和潘距離伊戈爾比較近,能夠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

    因此在發覺他微微皺起眉頭后,摩拉克斯主動開口,“不然他不會投資你。”

    “這倒是。”潘適時接話。

    伊戈爾聽出他們不想從自己這里尋求答案,當即松了口氣,故作輕松地回復,“是的,我還想看看你未來能走多遠。”他不會眼里最初幫助潘的初衷。

    而潘聽到伊戈爾提到未來,他忽然很想問個問題。

    就在他鼓起勇氣說出來之前,帶著驚恐與茫然的聲音如石頭砸入水中。

    “成老爺死了!”

    剎那間,現場得氣氛就變了。

    潘在異常的氛圍中抿了抿嘴唇,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他想問的是在伊戈爾所想的未來中有沒有他的位置。

    可伴隨著那聲成老爺死了,潘最終放棄問出來,他做出慌亂的模樣,與其他人一樣沖向了喊出那句話的伙計。

    那名伙計被團團圍住,一名身形高大的鏢師揪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問道,“你說什么?老爺死了?!”

    “是啊,我,我們去玉月樓送給成老爺送信,進到三層就看見有血滴下來,我們就趕緊去四樓,一進去就看到成老爺和管家老爺都……都死了!”

    伙計再次說出死了的時候如夢方醒。

    他看向周圍,趕緊讓人去玉月樓。

    幾個不信的人聞言立即反應過來,噌噌跑向玉月樓所在的方向。

    潘也是其中之一。

    人群外的伊戈爾見到潘跑遠,立即連接上停在玉月樓外的冰鴉,通過它,他順利看到那邊的情況。

    玉月樓前此時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夜色下,那些人的表情或是凝重或是驚愕。

    伊戈爾借助冰鴉的視野一一掃過能看見的人的臉,可以確定報信的伙計沒說謊,成老爺就是死了。

    這不禁令伊戈爾想到另一個人,沙耶娜。

    不久前,沙耶娜如她計劃的那樣潛入了玉月樓。

    伊戈爾記得自己在沙耶娜正式行動前,特意用冰鴉的偵查玉月樓,告知她里面只有頂層有人,且由于樓里布置了陣法,使用元素力會觸發警報,所以最好不使用元素力。

    那會沙耶娜還反過來提醒他,說是不要讓冰鴉太靠近玉月樓,防止被發現之類的……莫非是在那之前,她就發現了成老爺是將她同胞販賣為奴的罪魁禍首?

    這次來璃月,她不是為了解救同胞,其實是來復仇的?

    伊戈爾擰著眉頭猜測。

    在他糾結之際,摩拉克斯忽然發問,“你是在懷疑誰?”

    “劇團的團長。”當著摩拉克斯的面,伊戈爾沒有遮掩自己的真實想法,“如果成老板是幕后主使,她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了他。”

    “我明白了。”摩拉克斯得到答復不再多問,大步走向不知所措的人群,維持秩序。

    伊戈爾并未跟上去,當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摩拉克斯吸引走,他躲進陰影里,悄無聲息地來到院外。

    因為大部分人都被劇團今晚的試演吸引,伊戈爾出去后沒遇見任何人。

    整座宅院里靜得只剩下蟲鳴鳥叫。

    伊戈爾來到一處相對偏僻,未竟裝飾的庭院里等待。

    不出幾分鐘,他的身后出現了腳步聲。

    “不是我干的。”沙耶娜緩步走到燈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講出她潛入玉月樓后的所見所聞,“是那個管家將老爺的罪證交給了璃月的七星,老爺殺了他,然后自己也服藥自殺了。”

    “我試過救他們,但是我上去查看情況后發現他們已經死透了,沒辦法,我只好放棄救人,在房間里找找有用的文件。”

    “你找到證據了?”伊戈爾抓住關鍵。

    沙耶娜快速回答,“哪有那么容易,我剛開始找,就聽見腳步聲,只能跑走。”

    “不過我還聽到了老爺提起,他是知道管家不想逃到異國他鄉,才用他當投名狀,還讓管家把藏起來的書信證據交出來。”

    “管家沒有交。”伊戈爾篤定道。

    “對,管家說自己沒動書信。”

    提到管家的反應,沙耶娜靈光一現,抓住某個細節,“不對啊,管家都告發老爺,他為什么又說自己還沒拿到書信,這狡辯也太低級了。”

    伊戈爾卻不以為然,這種情況他見多了。

    “成老爺只是幫忙做事的人,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那些書信證據,指的是他們之間的往來信件。”說到這里,伊戈爾心中出現了很不妙的猜測。

    正是新的猜測使得他突然不知該怎么和沙耶娜說下去。

    沙耶娜未能第一時間發現伊戈爾的沉默,她還在說,“成老爺想把寶貝都賣了不是為了退休,是想逃跑,看來在璃月舉報給七星真有用。”

    “嗯,難不成要查的是另一個七星?所以成老爺才說管家要交投名狀。”

    “但是為什么成老爺要殺了管家再自殺?”

    “他是要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自己身上。”伊戈爾閉了閉眼回答。

    沙耶娜這下終于感覺到伊戈爾的不對勁。

    只聽她冷下聲發問,“你想到了什么?”

    “沙耶娜女士,我想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換上嚴肅的語氣,伊戈爾盡量委婉地說,“這起案件比你我想象中的會更加殘酷。”

    “你的同胞很可能已經被滅口。”

    沙耶娜怔住。

    半分鐘后,她周身的氣場陡然變化。

    是啊,連稱霸一方,赫赫有名的老爺都要用自殺封口,好將調查的線索斷掉,那么又怎么可能讓她被奴役的同胞活下去,成為現成的證據。

    沙耶娜想到這里,悲憤席卷了她的內心。

    “我會殺了幕后主使。”

    深吸一口氣,沙耶娜對伊戈爾宣布。

    伊戈爾聞言垂下眼簾,他想說會有人為沙耶娜主持公道,不只有她在關注這起案件。

    但他又覺得那樣太輕飄飄。

    于是在權衡過后,伊戈爾對沙耶娜說道,“這也是我的工作。”

    “你不會阻攔我?”沙耶娜面無表情地確認。

    伊戈爾嗯了一聲,“我的工作與之無關,假設你們在兇手被審判,流放到處刑地的途中劫持了兇手,對他實施私刑,追查你們的會是璃月千巖軍,不是我。”

    “我在須彌也是被通緝的。”沙耶娜對所謂的千巖軍追查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她對伊戈爾表明態度很滿意。

    伊戈爾也看出這點,因此在沙耶娜平靜下來后,他繼續說,“我們接下來會見到來調查的千巖軍,屆時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會幫助你們。”

    “你能從千巖軍那邊拿到情報?是利用那枚令牌嗎?”沙耶娜很吃驚。

    “是的。”

    伊戈爾的坦然令沙耶娜不知說什么好,她本以為那枚令牌只是伊戈爾用來證明他身份非凡,結果竟然還能越過璃月官方與千巖軍聯系。

    這令她更加認定伊戈爾背后站著的人層次很高。

    可是下一秒,沙耶娜就知道自己想少了。

    “其實它是巖王帝君的令牌。”伊戈爾在權衡過對沙耶娜挑明。

    沙耶娜一聽巖王帝君頓時睜大眼。

    過了足足兩分鐘,她才回過神。

    緊接著,沙耶娜就對伊戈爾保證,“我會忍到璃月的審判結束,也不會在璃月境內殺了害死我同胞的家伙。”既然神明親自遣人來查,她也會給神一個面子。

    這個效果正是伊戈爾想要的。

    到這一步,他也能對沙耶娜說出那句話,“我希望是我想錯了。”在他的心里,他很想沙耶娜的同胞仍然是安全的,滅口的人行動沒那么快。

    “我也希望。”沙耶娜說著咬了咬牙,幾秒后她快速整理好情緒,對伊戈爾說,“回去吧,我們離開得太久,會引人懷疑。”

    伊戈爾點了點頭,臨走前他最后用冰鴉看了眼玉月樓那邊的情況。

    在他和沙耶娜交流期間,千巖軍已經趕來,封鎖了現場,進行初步的調查。

    包括潘在內的人都被請去配合調查。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伊戈爾放下心,在將情況告知沙耶娜后,兩人一同返回西苑的空地。

    幾名千巖軍正在向劇團和觀眾詢問情況。

    見到伊戈爾和沙耶娜出現,一名剛結束詢問的千巖軍拿著本子走過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又有千巖軍從外面走進空地,他環視一圈,視線停在伊戈爾身上。

    被兩名千巖軍同時鎖定,伊戈爾有點奇怪。

    好在他很快就知道兩名千巖軍為什么來找自己。

    “你就是鐘先生的未婚夫對吧?有些事我想向你確認一下。”拿著本子的千巖軍頭來到伊戈爾面前頭也不抬地問。

    另一名走近的千巖軍正好聽見,他撓了撓頭,“你是鐘先生的未婚夫,那你和那個伙計又是什么關系?”

    對于千巖軍的疑問,伊戈爾無法回答。

    在聽到未婚夫這個詞,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當前的身份要加設定了。

    仿佛是心有靈犀,沙耶娜立刻地擺出震驚的樣子,“是你那個始亂終棄,害得你失去了所有財產的前男友嗎?他也在這里?太巧了吧,雪鴉你可不能和他和好!”

    “哎,還是說,是你提過的素論派璃月留學生?他追過來了?雪鴉,你千萬別忘了,你就是因為他對你的影響太深,你才在教令院讀不下去,出來散心。”

    沙耶娜毫無創作障礙,一口氣拋出兩個人設,并在兩名千巖軍和伊戈爾呆滯的目光中,她猛地一拍手,“總不能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都是鐘先生?”

    “雪鴉,那你不如看看小潘,雖然你們才剛認識,但他至少對你是死心塌地啊!”

    第25章

    這編得也太快了吧。伊戈爾聽完沙耶娜快速說完的一長串話,不得不贊嘆她不愧是劇團老板,編撰故事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只是伊戈爾對沙耶娜編出來的人渣設定不是很滿意,偏偏這番說辭很有用。

    只見拿著本子的千巖軍面露尷尬,主動解釋,“抱歉,我對你們的私人感情不是很了解,是我問起鐘先生為何去見被害人,他說去挑選禮物,我剛剛才那么說。”

    到這一步,解釋權就到了伊戈爾的手里。

    伊戈爾也沒浪費機會,主動發問,“我想這不足以證明我們之間有親密關系。”

    “是我后面問禮物送給誰,鐘先生說是與他有特殊關系的人,我又問是不是,嗯,結婚對象,他說不是,只是提醒過婚服拿錯了。”千巖軍講到此處干笑兩聲,沒再說下去。

    聽到結婚對象,伊戈爾可以確認摩拉克斯是在誤導千巖軍,而且千巖軍當時獲得絕對不是結婚對象,是別的稱呼。

    伊戈爾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另一個稱呼是什么,轉而感慨摩拉克斯居然還記得那件婚服。

    這令他突然很想夸贊摩拉克斯的記憶力很好。

    但當著千巖軍的面,伊戈爾最終沒有把那句夸獎說出來,他故意嘆氣,淡淡道,“我和他的關系有些復雜,我們以前是認識,但已經很多年沒見過。”

    “能看得出來,鐘先生說話時是讓人感覺他在回想過去。”拿著本子的千巖軍附和,接著他問道,“所以今晚他找你的時候,有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

    伊戈爾想了想回答,“沒有,他只是給我了一份禮物。”

    千巖軍立即在本子記下他說的話。

    隨后他又問伊戈爾,“那份禮物你現在拿著它嗎?”

    “拿著。”伊戈爾說著從腰間的口袋里取出那枚夜泊石。

    拿著本子,千巖軍認真端詳了一會夜泊石,然后低頭把觀察的結果記錄在案。

    伊戈爾見狀故意問,“請問這枚夜泊石是有什么問題嗎?”

    “有沒有問題還需要調查,你可以先把這塊夜泊石保存好。”正在記錄的千巖軍公式化的回復。

    “我可以交給你們保存嗎?”伊戈爾說著嘆氣,“其實我不太想接受這份禮物。”

    此話一出,正在詢問伊戈爾千巖軍的眼神變得復雜,鑒于沙耶娜之前提到的‘人設’,他不想介入與自己無關的感情漩渦中。

    這促使他盡量委婉地拒絕,“是否接受禮物,還是兩位單獨商量比較好,我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好吧,請問能否告訴我,鐘先生此時在哪里?我一會好去找他。”達到目的的伊戈爾用無奈的語氣問。

    千巖軍沒多想立即回答,“出了這里,左手邊第一間院子里。”

    伊戈爾拿到地址后點點頭,不再多言。

    趁著這個間隙,千巖軍趕緊向伊戈爾問完剩下的幾個問題,把時間留給同僚。

    等待著這名千巖軍收好本子走遠,另一名等待的千巖軍撓了撓頭。

    “額,那個伙計,算了,反正就是你和戴眼鏡的伙計認識,今晚也見過他,對吧?”另一名千巖軍盡量不去好奇伊戈爾和潘的關系,準備速戰速決。

    伊戈爾看出他的想法,主動配合道,“認識,他負責接引我們,下午和晚上我們都在一起。”

    “對,小潘做事挺靠譜的。”編好人設就沒怎么說話的沙耶娜突然開口。

    千巖軍立即看向她。

    不用千巖軍多問,沙耶娜便說起來對潘的看法,“我們在這邊忙到晚上,到開始表演,我離開現場前,他都沒有發出過一句抱怨。”

    “你離開會場是幾點?”千巖軍抓住關鍵點。

    沙耶娜皺著眉頭不確定的說,“六點快七點?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我就知道我到了沒表演的員工,掛在西苑客房里的表上面顯示的時間是七點十幾分。”

    “七點十幾分,好的女士我明白了,請問有人能證明嗎?”千巖軍盡職盡責地向沙耶娜核對。

    “我的員工能證明,還有我路上遇見的那個,先前管家派來通知我們能留下來表演的姑娘,她應該也能證明。”沙耶娜特意提到另一個劇團之外的人。

    千巖軍記住那些人,并告知沙耶娜他去核實。

    “嗯,希望能快點吧,我這邊就拿了個定錢,尾款還沒結。”說到這里,沙耶娜自嘲一聲,“現在看,大概也結算不了吧,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沒關系女士,我們會盡快核實完畢,到那時確認你們沒有嫌疑,你們就可以走了。”千巖軍好心安慰。

    沙耶娜感激地應下。

    “沒關系。”千巖軍說完就要走。

    這時伊戈爾惠然叫住千巖軍,“等一會,我想起來我們中間分開過一段時間。”

    千巖軍一聽伊戈爾有段時間沒有見到潘,立即停下腳步發問,“哪個時間段?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嗎?”

    “在沙耶娜團長走后,他說他去找負責管理明晚演出的人。”伊戈爾如實回答。

    一旁的沙耶娜補充,“他是提過要去找表演的人,不過我們走的時候不順路,我就沒多留意。”這不是謊言,她和潘走的是反方向。

    這個細節與千巖軍得到的信息一致。

    他立刻收起嚴肅的樣子,溫和地說道,“是那件事啊,我知道了,你們先耐心等待,有調查結果我們會第一時間對外公布。”說罷他向庭院外走去。

    沙耶娜和伊戈爾目送千巖軍的身影消失。

    “你還要調查嗎?”伊戈爾低聲問。

    “看情況,他們能發現更多的證據,將矛頭指向我,自然會來找我,找不到,那就靠你了。”沙耶娜直白地說,有伊戈爾承諾幫忙,她自覺比起再東跑西跑,不如等待。

    剛剛她給出的時間線雖然模糊,但在沒有更多線索的前提下,已足夠為她提供不在場證明。所以為了以后能順利去璃月港,她也必須忍住調查的想法,好不留下把柄。

    至于伊戈爾則是在沙耶娜不主動調查后松了口氣。

    隨后他看了看褪去偽裝,臉色不太好的沙耶娜,沒有再討論案件,轉而說起要去找鐘先生。

    “我不和你去了。”強打著精神,沙耶娜在拒絕之余調侃,“等一下,我不會說中了吧?你們真的是情人關系?”

    “不是。”伊戈爾斬釘截鐵地回答。

    他和這個時間點的摩拉克斯可沒什么曖昧關系……雖然從今天開始,他們有了。

    想到沙耶娜編排的新人設,伊戈爾不知道該怎么轉告摩拉克斯。

    然而作為罪魁禍首,沙耶娜卻沒有一點愧疚,甚至還發出惋惜的聲音,“真讓人遺憾,我還以為能看到一出情感大戲。”

    伊戈爾聞言馬上想到很多與自己相關的作品。

    在那些作品里,他是有著豐富的感情生活。

    也正是這些聯想促使伊戈爾忽然覺得沙耶娜像是預言家。

    但他轉念一想沙耶娜對此一無所知,便又放下心,將自己早就在各種書里演過情感大戲的真相壓在心底。

    隨即在簡單提醒沙耶娜記得安撫好劇團后,伊戈爾獨自前往摩拉克斯當前所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距離空地不遠,沒走幾步,接受完調查,站在一座怪石旁的摩拉克斯就出現在伊戈爾的視野內。

    察覺到有人靠近,摩拉克斯轉過頭。

    “我來了。”伊戈爾先一步開口打招呼,冰鴉停在高處,監視著四周。

    伊戈爾待確認周圍沒有什么人之后,才緩緩對耐心等待的摩拉克斯說道,“成老板是自殺,沙耶娜女士當時就在玉月樓內。”

    得知成老板的死因,摩拉克斯陷入沉思。

    看他這樣子,伊戈爾知道千巖軍口風還挺嚴,沒有對外透露這些消息。

    基于這點認知,他對摩拉克斯講出更多細節。

    從管家檢舉將成老板給七星,到成老板認定管家拿走了一些重要的資料,索要不成殺人滅口。

    除了這些,伊戈爾順便說出了他的推測,“成老板是知道瞞不住,才想用自己的死來包攬所有罪責,換取家人的安全。”

    “除了他和管家,很可能那些從須彌買來,私自開采礦石的奴隸,還有負責監視那些奴隸的人,都被提前滅口。”

    “今日你還見到有須彌人被送到層巖巨淵。”摩拉克斯指出。

    “是的,這里是不合理。”皺起眉頭,伊戈爾也發現有問題,他沒再說話,在大腦內試著重新把所有得到的信息都羅列出來,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就在這時,摩拉克斯提供了一條有用的消息,“被七星特殊授權的調查組今日應當也到了。”

    伊戈爾愣了愣,

    幾秒后,他在摩拉克斯的注視中給出了一個新的看法。

    “那些須彌人可能是管家特意隱瞞成老爺,讓他們過來的。那樣一來,只要調查組抓到他們,就能拿到蓄奴以及偷采礦藏的切實證據。”

    “嗯,想必成老爺今日知道了這件事,同時也得知了管家是檢舉他,再加上調查組到來,一切成定局,才在絕望下做出沖動行事。”摩拉克斯冷靜地分析。

    伊戈爾點點頭,“首先可以肯定,成老板接到的命令絕對不是讓他攬下所有罪責去死。那樣的話,他大概率會比管家先一步反水。”

    畢竟人都是有求生欲。

    想到這里,伊戈爾感覺脈絡都清楚了。

    “成老板最初是接到了蓄奴和偷采礦藏被舉報的風聲,開始逐步處理與之有關的人和證據,管家是他的協助者。”

    “也許管家是認為自己以后也會被處理,也許是真的不想逃到國外,所以他選擇向某位七星檢舉了成老板。”

    稍作停頓,伊戈爾又發現異常之處。

    管家為什么在這時候暴露?

    下一秒,摩拉克斯的話恰好回答了他的問題,“成老板發現管家舉報自己并非偶然,是有人想要讓他發現。”

    “令成老板發現管家的人,或許正是拿到至關重要證據的人。”

    伊戈爾不知為何他想到了潘。

    雖然因缺少線索,他無法模擬出潘是怎么做到以小搏大,借刀殺人,可他相信未來的愚人眾第九席執行官的能力。

    也是到這時候,伊戈爾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完全相信潘。而在明確這個認知后,他突然猶豫要不要對摩拉克斯講出來對潘的懷疑。

    “你可想起新線索?”

    如同能讀心,摩拉克斯在伊戈爾糾結時冷不丁地發問。

    伊戈爾回過神,面對摩拉克斯嚴肅的面容,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不能對摩拉克斯講出,他對潘的懷疑,因為那些懷疑來自于未來潘會獲得的身份。

    這涉及透露未來,不符合工作的規定。

    再加上摩拉克斯當前的身份,他稍微動動不一樣的念頭,就會影響潘的未來。

    伊戈爾認清楚這一點,對摩拉克斯說道,“沒有,我在想那個人告發管家的人是誰。”

    他決定在找到潘參與這件事的切實的證據前,不主動提起潘。

    “嗯,那個人是關鍵。”摩拉克斯看出伊戈爾有話未說明,但他很貼心地沒再追問。

    伊戈爾能體會到摩拉克斯的好意,這讓他感到些許輕松。

    然后他想起另一件事。

    “話說,您可是給我找了個麻煩。”伊戈爾換上無奈的口吻,“您不該誤導千巖軍。”

    “為何是誤導,不是講出事實。”摩拉克斯理所當然地反問。

    伊戈爾聞言笑了笑,“看來您猜出來未來我們的關系。”說出這句話時,他不知為何感到不好意思。

    值得慶幸的是摩拉克斯的猜想和伊戈爾認為的事實有不小的出入。

    “你收留了我。”

    “什么?”伊戈爾懷疑自己聽錯了。

    摩拉克斯沒有回應,他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冰鴉。

    隨后他收回目光,對伊戈爾正色道,“就像它一樣。”

    下意識的跟著去看冰鴉,伊戈爾終于弄清楚摩拉克斯在說什么,他是把自己定位成寵物了。

    伊戈爾覺得摩拉克斯是故意的。

    奈何看著摩拉克斯認真的樣子,伊戈爾又感覺他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吉祥物一樣的存在。

    雖說冰鴉嚴格意義上不算吉祥物,盜寶鼬才是……但對當前的伊戈爾不重要,他在震撼中無語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您要換個角色扮演了。”伊戈爾說話間恰好接到來自冰鴉的警告。

    有人在向這邊靠近。

    伊戈爾得到這個信號,順勢他拿出那枚夜泊石,對摩拉克斯公事公辦地說,“為了把您說的那些話圓過去,我和沙耶娜女士為我們的關系加了一些幻想的成分。”

    “嗯?”摩拉克斯不明所以。

    伊戈爾沒有多作解釋,他在走進來的千巖軍和潘的注視下,將那枚夜泊石交給摩拉克斯。

    “這份禮物我不能收。”

    摩拉克斯不解的望著他。

    伊戈爾不受任何影響,他緩聲道,“我很高興能遇見您,但是如果您不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更進一步,那還是算了。”

    說著他扯出一抹帶有苦澀意味的笑,“您喜歡的人不是我,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我不想打擾您,以后也不會對其他人說起與您有關的事。”

    “對了,我早就知道您不是素論派的學生,之前也是我一廂情愿。”

    這句話一出,輪到摩拉克斯沉默。

    不知為何他后悔了,也許他不該開個玩笑,應當實話實說。

    可惜摩拉克斯已經沒有挽回的機會。

    伊戈爾沒有管他的反應,在千巖軍充滿八卦和驚訝的視線中,轉身快步退出庭院。

    在出門時他與潘以及千巖軍擦肩而過。

    潘沒有多想,當即撇下千巖軍和摩拉克斯追上伊戈爾。

    被留在原地的千巖軍向前掃視還沒緩過神的摩拉克斯,又望了眼身影消失在走廊后面的潘,忍不住發出感慨,“巖王爺啊,你們三位還真是三角戀啊。”

    第26章

    “雪鴉,等一下。”

    走在前方的伊戈爾聽見的潘的聲音,順勢停住,回頭看過去。

    潘微微喘著氣,在伊戈爾停下后趕緊對他問道,“你和那位先生早就認識?”

    “是的。”伊戈爾故意猶豫了一下,緊接著他承認,“我們以前就認識,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剛剛的話你也聽見了,我認為自己和他還是一刀兩斷比較好。”

    實際上他只是想糊弄過千巖軍,不過讓潘知道也不是什么壞事。

    就像他必須找一件‘正事’來遮掩真正的工作一樣,既然他和摩拉克斯都卷入這起事件,那以后必然要聯系。

    在這個前提下,比起他們之間有著復雜的關系,任何關系都沒有反而更容易引起關系。

    唯一的問題是因為摩拉克斯的誤導和沙耶娜的介入,這段關系有點太復雜了。

    伊戈爾無聲地感慨著,再看疑似正在思考怎么安慰自己的潘,希望他不要說出什么驚人的話。

    好在潘并沒有關注伊戈爾和摩拉克斯之間的糾葛,他的重點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你是要向前看?”潘略有些好奇地問道。

    伊戈爾沒想到他這么問,在片刻的驚訝過后點點頭。

    “嗯,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到底有過什么樣的過去,但我想只要能向前走,總有出路。”潘說著對伊戈爾露出一個名為真心的笑容,“我會為你感到高興。”

    這番話令伊戈爾猝不及防。

    同時他對潘的懷疑再度浮現,只是比起之前,伊戈爾不是那么確定。

    不過伊戈爾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告誡自己不能從態度上判斷,還要看證據。

    鑒定好這一點看法,伊戈爾對潘道謝,“很感謝你,我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說完他考慮到潘知道他有神之眼,又特意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也隱瞞了他不少事。”

    “是指神之眼嗎?”潘下意識地接話。

    這正中伊戈爾的猜想,他搖搖頭,暗示道,“算是吧,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潘愣了愣,隨后他收斂起鄭重的承諾,“我會的。”

    他早就看出來伊戈爾和劇團有著特殊的身份,而他也確實不準備透露給任何人。

    那是他的底牌。

    潘在衣袖下攥緊拳頭,但幾秒后他就松開手,又對伊戈爾擺出平日里的樣子說道,“回去吧,千巖軍為劇團另外安排了住處,我過來正是要通知你。”

    “好,我們一起去找團長。”伊戈爾隨口接話。

    “哎,這里的人太多,來調查的千巖軍分不出人手。”回憶著接受千巖軍問話的場景,潘突然問道,“說起來,千巖軍說我可以回家了,這是不是說,我已經沒有嫌疑?”

    伊戈爾想了想回答,“應當是,千巖軍告知我和團長的是讓我們等待進一步調查的結果。”這與能自由活動的潘形成了鮮明對比。

    “真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潘抱怨道。

    見他這樣子,伊戈爾多問了一句,“你在擔心嗎?”

    潘點了點頭,“嗯,我很擔心你。”說話間他取出一對鑲嵌著珠寶的耳飾。

    “這是我買下的東西。”他露出點不好意思,“我在去找人的路上買下來的,雖然制作的工藝不是很好,寶石的成色卻很不錯。”

    提到寶石,他的視線上移,落到伊戈爾的眼睛上。

    “和你很相配。”這正是驅使他買下的動力。

    然而伊戈爾沒有接過那對耳飾,他直白地告知潘,“抱歉,我不接受任何禮物。”

    “沒關系,你可以幫我保存嗎?”潘另辟蹊徑,給出一個合理又殘酷的借口,“今天成老板去世,外面必定亂作一團,我拿著這對耳飾很可能會被搶。”

    “劇團和千巖軍都留在這里,這對耳飾由你保存會更加安全。”

    伊戈爾聽到這里不得不將婉拒的話咽下去。

    成老板是這一帶的地頭蛇,如今他不在了,被壓抑住的其他勢力必定蠢蠢欲動。

    說不定正如潘所言,宅院內外已經變得混亂。

    樹倒猢猻散,依附于成老板的人一定會另謀出路。

    伊戈爾認為潘拿出的這對寶石耳飾,可能就是宅院里負責管理它的仆人趁亂偷偷拿出來的。

    那樣一來,潘這種洗脫嫌疑,順利從宅院里安全出去的人大概率會被盯上。

    畢竟外面的人又不知道他有沒有從這座珠光寶氣的宅院里帶出什么值錢的東西。

    伊戈爾推測到這里,同意了潘的請求。

    “我可以幫你保存。”伊戈爾不只是說,還向潘伸出手。

    “謝謝。”沒有任何猶豫,潘將那兩枚耳飾交給伊戈爾,“下次見面再還給我吧,我大概會晚點再來找你,我想躲一段時間,順便看看能不能撿漏再買點東西。”

    伊戈爾對潘要躲起來的選擇沒有感到意外,收好的耳飾,客套地回復,“在你來我前,我都會將它放好。”換作是他也會藏一藏,避避風頭,等外面都穩定下來再出來行動。

    得到保證的潘笑道,“謝謝。”隨即他主動去找劇團。

    “我來為你們帶路,千巖軍來時把你們今晚居住的地方告訴了我。”潘說著就轉身朝空地方向走去,此時他的心情非常好,伊戈爾接受耳飾,意味著他們在未來有了見面的理由。

    潘會珍惜這次機會,并且他保證自己下次再出現不會是這般落魄的姿態。

    一切條件都已具備了。

    這句話在潘心頭冒出來,令他感受到難以言喻的興奮。

    可是他完全沒有將自己的開心表現顯露到表面,反倒是十分克制,神態還是與往常一樣。

    伊戈爾自然也沒在潘的身上感覺到異常,因此他除了向潘打聽有多少人能回家,沒再去問多余的情報。

    面對伊戈爾的疑問,潘全部如實回答。

    在融洽的七分鐘,兩人找到沙耶娜和劇團的其他成員,將千巖軍新安排的住處告知他們。

    “除了劇團,千巖軍和今日與成老板接觸過的賓客和伙計也都在那邊。”潘像是怕劇團難擔心自身的處境,特意將還有很多人被留下的消息告知沙耶娜。

    得到這則消息的沙耶娜擺出羨慕的眼神說道,“我也真想快點走啊。”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想法,她想快點弄清楚真相,好進行下一步。

    “千巖軍調查得很快,你們過段時間應當就能走了。”潘好心安慰。

    沙耶娜很贊同,“千巖軍和我在須彌見過得傭兵不一樣,他們很盡職盡責。就是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里,這一單砸了,我完全想不到出路。”

    “可以去璃月港,那里的人很多,你們的表演很不錯,到那里一定會大放異彩。”認真地給出建議后潘又笑了笑,“接下來我也會去璃月港闖一闖。”

    一聽潘也要去璃月港,沙耶娜發出邀請,“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正好我們還缺個向導。”她越說越覺得雇傭潘是個好主意。

    旁邊的伊戈爾也認為和潘同行很不錯,那樣他可以趁機再觀察潘。

    可他很快意識到,潘早就打定主意不和他們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潘就婉拒了沙耶娜的邀請。

    “不用了,我到底是在成老爺手下干活,萬一因為我,有人盯上你們,我會很愧疚。”

    “那你自己不怕被盯上嗎?”沙耶娜皺起眉頭問。

    “我怕,所以我準備躲一躲。”潘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計劃,隨后他看了眼伊戈爾,“而且我把重要的東西請別人保存了,所以只要你們到了璃月港,我就不會一無所有。”

    沙耶娜舒展開眉頭,她意味深長地掃了眼表面波瀾不驚的伊戈爾。

    “呵,我明白了,祝你成功。”沙耶娜不僅沒有點透潘的小心思,還反過來送給他一句祝福。

    “我會的。”保持著笑容,潘胸有成竹。

    這樣的他令伊戈爾又想到未來的第九席執行官。

    忽然間他生出來一股被利用的感覺。

    或許他不該幫助潘保存那兩枚耳飾。

    伊戈爾生出悔意,可惜已經晚了,一行人恰好來到由千巖軍看管的院落里安排的院落。

    不等伊戈爾多說什么,潘向他和劇團的人道別。

    看著潘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庭院,伊戈爾耳邊出現了沙耶娜的聲音。

    “我想我還是說對了一點,他的確對你死心塌地。”

    “是嗎?我不太認同。”伊戈爾反駁沙耶娜的說法。

    在未來,潘塔羅涅發動過一場席卷提瓦特的金融戰爭,想要獲得名為金錢的權柄。

    雖然他最終失敗了,失去了所有的財產和至冬上下的信任,但他依舊憑借僅剩的資本東山再起。

    伊戈爾眼神變冷,他既不是相信了潘塔羅涅,賠了個血本無歸的投機客或者貴族。并且那場金融戰爭發生的時候,他掉進了深淵里,根本不在提瓦特,自然不可能受到影響。

    那么他為何記憶猶新?

    因為潘塔羅涅保留下的資產是在他的名下。

    伊戈爾仍然記得看到潘塔羅涅以送禮物的名義存在自己名下的各類物品時的心情。

    再加上潘塔羅涅失敗的時候,他屬于失蹤的狀態。

    根本沒人去查他的資產。

    這筆錢就這么輕而易舉地保留下來。

    后來伊戈爾全部以投資的名義還給了潘塔羅涅,他不想接受對方的好意,對于上司,他一向是比較殘忍。

    這么想著,伊戈爾開始反思他是不是對潘太過寬容。

    “你在想什么?”

    沙耶娜見伊戈爾一直沒說話,以為他又想到了什么新線索,便問了一句。

    結果伊戈爾想的事情和今天的案件沒有任何關系。

    只聽他不那么確定地說,“我是不是對他太親近了?”

    “誰?小潘?”沙耶娜很驚奇,“你這樣還叫親近嗎?我其實都不明白,小潘挺好的,又有上進心又能忍耐,對你還從不吝嗇表達信任,你為什么還會對他防備。”

    伊戈爾沒預料到自己對潘的防備會被沙耶娜看出來,便忍不住問,“你能看出來?”他不覺得自己對潘的提防有那么明顯。

    “你對我和對他是一個態度,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她沒有證明回答,把問題又拋給伊戈爾。

    然而這對伊戈爾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短暫的沉默過后,他告訴沙耶娜真相,“我不想被他利用。”所以他才無法完全信任潘。

    “聽起來你好像吃過虧,等會,不會吧,你不會真有個利用過你的前任情人吧?”沙耶娜抓住重點。

    伊戈爾哽住。

    某種程度沙耶娜說得沒錯,只是他和潘塔羅涅不是情人,是上司和下屬。

    但是這件事還沒來得及澄清,幾名千巖軍從外面走進庭院。

    沙耶娜立即對伊戈爾使了個眼色。

    沒有辦法,伊戈爾只能放棄為自己辯解,與沙耶娜一同去看朝他們這邊走來的千巖軍。

    “沙耶娜女士,請問你有神之眼對嗎?”千巖軍直截了當地向沙耶娜發問。

    沙耶娜坦然回復,“對,我有草系神之眼。”

    “請你和我們走一趟,我們懷疑你到過案發現場。”千巖軍做出請的姿勢-

    “好了,你可以出去。”

    負責守衛的千巖軍核對過潘的證件,為他打開了門。

    “謝謝,辛苦各位了。”潘禮貌地說道,然后從來時的側門里出去。

    當他出來后,側門立即被關上。

    聽著門關上的輕微聲響,潘抬頭看向高處升至頭頂的半彎的月亮。

    等到脖子微微發酸,他才又扭頭回望了一眼剛剛出來的那扇宅門。

    朦朧的月光灑在那道門上面,它身后的大宅失去了來時的熱鬧,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死寂。

    潘發出一聲很輕的冷哼,調轉腳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在甩掉身后的幾個小尾巴后,潘才在夜色的遮掩下來一處破敗的民宅前。

    這座宅子位于城鎮的邊緣,是很多來層巖巨淵討生活的人的第一個落腳點。

    但是潘與他們不同,他不是來討生活才來到這里。

    他是有別的目的。

    潘回想著他的計劃,面無表情地推開門。

    進到屋子里后,他沒有點燈,而是靠著月亮灑下,通過藏在模板后面的院墻裂縫鉆進隔壁的院子。

    那座房子早就廢棄,沒有人居住。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潘大步來到瀕臨坍塌的房子里。

    在屋子里的角落有一堆蒙塵的破碎罐子。

    潘的目標正是那些罐子,他走過去,小心蹲下身在罐子里摸索了一會,從里面取出一沓信紙。

    低下頭望著布滿灰塵的紙張,里面都是成老板和某個大人物交流往來的證據。

    它們都是潘幾天前從玉月樓里偷取出來。

    托成老板和管家身邊聚集的各種二流貨色的福,他很快就從各種或真或假的消息里推測出來往機密文件大致存放的位置。

    并且如潘所猜測的那樣,成老板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他沒有將來往書信全部銷毀,悄悄保留下來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誰知最后正是這部分留存下來的書信給他判了死刑。

    潘露出一個帶著諷刺意味的笑,他不會重蹈成老板的覆轍,他會好好運作這些書信,好讓它為自己鋪路。

    而且在管家和成老板徹底閉嘴后,已沒人再知道他為了走到今天做過什么。

    不過潘想了想,覺得就算是有人知道也沒什么大事,沒有一個人是他所殺,他的財富來源也在他的鋪墊中有跡可循。

    即便真的查出來他和老爺的關系,那也只能得出,他是個被利用,聽命于管家的邊緣角色。

    潘編排著自己的身份,不禁想起被那名用來傳信給盜寶團,讓他們來搶劫驛站和走私商隊的酒鬼。

    前幾天,那個家伙在又一次喝醉后,被人推進河里淹死了。

    后來推他的人,沒有接到魔物變多的消息,走私貨物的時候連貨帶人進了魔物堆里,最后死無全尸。

    潘清點著所有參與管家扳倒成老爺計劃的參與者,點到最后,發現包括管家和老爺都死了,只剩下他還活著。

    而他本來也該死的,那些盜寶團今天出現在那條路上絕非偶然。

    要是沒有那只冰鴉出現,他大概率撐不到成老爺發覺書信被偷,在絕望之中將管家解決掉。

    潘一想到冰鴉,笑容里的譏諷全部消失。

    這時他又掃了眼那些信,那仿佛不是信紙,而是一把鑰匙,能為他打開那扇黃金鑄造的門,走向門后的至高之位。

    他要成為璃月的七星之一。

    他要成為一個國度,甚至整個提瓦特最有權勢和最為富裕的存在。

    到那時他就有機會將整個世界變為金錢鑄就的籠子,來留住那只帶給他幸運的白鴉。

    潘閉上眼,那一幕似乎已在他的眼前了。

    這讓他心動不已。

    雖然潘仍然分不清自己的心動究竟是因能明確拿到的權勢和財富,還是單純地為能留下那個連真實的名字和一個發自真心的笑都不愿給予他的人,但他并不在意。

    他不介意對方走到哪里,他唯一要做的是讓對方永遠與他有牽扯,永遠在他的掌控之內。

    第27章

    懸掛著繪有琉璃百合圖案的吊燈的房間里,一名身著月海亭制服的年輕秘書捏緊剛發現的案卷,發白的指節暴露出他的心情。

    在那些案卷上寫著一個個數字,而那些數字背后是被殺死滅口的須彌奴隸。

    年輕越瀏覽案卷上的內容,眉頭擰得越緊,在璃月與須彌的交界處,賢者和七星甚至說神明的力量都沒有輻射到的地方,居然存在著這樣的黑暗。

    按照案卷的記載,那些被成老板從須彌沙漠購買來的奴隸一直被關在大大小小的礦井中,從事繁重的采礦工作。

    而偷偷開采出來的礦石,大部分會被成老板和他手下的伙計偷偷運到其他的國度賣掉,只有小部分經過雕琢后流向璃月港。

    也正是因為僅有很少的一部分礦石在璃月港銷售,所以成老板的生意才這么多年沒有被發現。

    要不是這一次管家舉報,成老板怕不是真的能風風光光帶著大批的財富回到璃月港,過上高枕無憂的富家翁生活,說不定以后還會熱衷于慈善捐款之類的。

    年輕的月海亭秘書發出一聲冷哼。

    但是即便捐出再多的錢,有再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血債都不能洗清。

    接下來他會抓住涉案人員,將其全部繩之以法。

    作為接受七星委派前來調查這起驚天大案的調查組成員,年輕的秘書發誓他絕對會做到。

    可當他翻過下一頁,他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被滅口,拋尸到礦井深處的人不只有被賣的奴隸,還有一部分監工。

    在成老板的記錄上,監工們是死于內訌。

    年輕的秘書盯著內訌兩個字,他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哪有這么巧的事,從底層奴隸和監工到頂層的成老板和管家,無一例外全部身亡。

    記下這個可疑的點,年輕的秘書聽見敲門聲。

    “大人,我們將赤沙劇團的團長帶來了。”

    年輕的秘書立即收起憤怒,請沙耶娜進來,并且他叮囑千巖軍,“你們不用過來了,我有事要私下里和沙耶娜團長談一談的。”

    得到命令的千巖軍當即打開門。

    沙耶娜看了看他們,然后氣定神閑地走進了不大的房間。

    見到打扮不同于千巖軍的年輕秘書,沙耶娜第一反應是警惕。

    “不用拘謹,沙耶娜團長,你可以叫我小王,我是月海亭的秘書,受甘雨小姐和七星的委托,前來調查礦石盜采案。”小王主動介紹自己的來歷。

    沙耶娜聽到小王,不禁挑了挑眉頭,“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嗎?”

    “在討論是否有關前,我有些東西想請你看一看。”小王說著將手里剛拿到的案卷交給沙耶娜。

    低下頭,沙耶娜隨意地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

    小王在旁邊觀察著沙耶娜的反應。

    結果沙耶娜在看到須彌奴隸被處死多少人時,她沒有憤怒,也沒有在意,只是露出一絲疑惑。

    隨后她又問出那句話,“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哦?看來是我猜錯了?”小王驚奇道,“我以為你是早就知道成老板的生意,才趕過來為你的同胞復仇。”

    “那這位老爺,你真的是想得太多了,我就是個普通的劇團團長,怎么可能知道這些事。”攤開手,沙耶娜一臉無所謂。

    這還不算,沙耶娜擺出無奈的樣子繼續道,“再說在沙漠,人不值錢,在這里當奴隸,還是在沙漠里當奴隸,對很多人來說沒有區別。”

    “所以你不承認成老板和管家的死與你有關。”小王突然問道。

    沙耶娜故意愣了一下,緊接著她笑道,“我當然不會承認和我沒有關系的事,老爺,你不能因為我有神之眼,又是須彌人,就說是我殺的人。”

    “但是你有足夠的動機,沙耶娜團長,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在須彌上過幾年學,我聽說過赤沙劇團。”放輕聲音,小王提示道,“你們在沙漠里很有名氣。”

    “那你一定聽說過我被教令院通緝了。”沙耶娜笑著說道。

    小王怔住。

    這讓沙耶娜意識到他不清楚這件事。

    于是她說道,“我做事情全憑心意和需要,所謂名氣不過是有些人覺得我救了他們,實際上不看看,我把尸體上值錢的東西全部掠走。”

    沙耶娜發出一聲冷笑,“我來璃月是因為在須彌混不下去了,教令院的走狗一直在抓我,再加上我又缺錢,只能換個地方混。”接著他對小王講了講她為什么不去其他的國度。

    聽著諸如楓丹和稻妻隔著海,蒙德至冬太遠,納塔人生地不熟這類借口,小王徹底沉默。

    這時候他明白沙耶娜是有備而來,除非找到她參與此事的一聚,不然她不會松口。

    然而問題就在此處,他僅僅是猜測。

    小王定了定神,在當沙耶娜說完后,他說道,“沙耶娜團長,我會竭盡全力查清楚這些事,我想我們是一條線上,你可以將我知道的告訴我,我會保密。”

    “你別擅自作主張,將我拉進來,我的劇團那么多張嘴要養活,還要賺錢……”

    沙耶娜毫不給面子地拒絕。

    偏偏這時小王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我能拿出帝君所賜的物品作為擔保。”

    沙耶娜說到一半的話當即停住。

    沒有讓沙耶娜多等,小王取出一枚讓沙耶娜眼熟的物品。

    那是一枚令牌。

    沙耶娜要是沒記錯的話,她與伊戈爾締結合作契約的時候,伊戈爾也取出來相似的物品。

    再結合伊戈爾說他背后的大人物是巖王帝君,一瞬間她要改口,將自己知道的都對小王講出來。

    幾秒后,沙耶娜放棄了現在說,她冷笑一聲,“和我沒有關系,你展示神明的物品,我也說不出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王見狀只好收起那枚令牌讓沙耶娜再考慮,他是拿著誠意來的。

    對此沙耶娜沒有觸動,反倒是不耐煩地問小王,“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不過對你的懷疑還沒有洗清,你和劇團還需在此地多留幾日。”小王貼心地提醒,沙耶娜有神之眼,且她又有足夠的行兇動機,于情于理都會被多關注。

    沙耶娜得知還要多留幾天,嘖了一聲,最后抱怨,“這個破珠子可給了我不少的麻煩。”

    說完她大步離開房間。

    守衛在門口的千巖軍沒有阻攔沙耶娜,任由她走遠。

    等到沙耶娜的身影消失,小王抱著案卷也從房間里出來。

    “很晚了,你們去休息吧。”小王臨走前對千巖軍說道,隨后他走向側面的房間。

    千巖軍得到命令全部退下。

    待千巖軍也去休息,小王才敲響亮著燈光的側房的門。

    不用房內的人給出回應,他就推門而入。

    “臭小子,我讓你進來了嗎。”留著胡子的中年人對著打開門的小王發出呵斥。

    小王早就習慣,他沒有管罵自己的中年人,自顧自說道,“師傅,赤沙劇團你的團長不愿意將她的目的告訴我,也不愿意與我合作。”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你這是栽贓她。”中年人嘲笑。

    “我沒有栽贓她,而且正是沒證據才要收集證據。”小王為自己辯解。

    “師傅,成老板和他管家的死沒有那么簡單,而且不只是他們,還有那個傍晚被千巖軍抓走的走私販子,他的出現就和約好了一樣,把成老板走私的鐵證送給我們。”

    聽到小王提起那個走私販子,中年男人的表情立刻變了。

    “你是要往深了查?”中年男人嚴肅地問。

    “對,我認為這件事不僅是走私那么簡單。”小王正色道,“成老板還有管家都有后臺。”并且那個后臺非常強大。

    他們能輕而易舉地幫助成老板解決掉所有的證人,也能讓管家甘愿冒險去舉報自己的上司。

    那些藏在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小王要查的正是他們。

    但是在玉月樓里,調查組沒有找到任何與真正幕后黑手有關的任何線索,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成老板。

    至于管家,按照成老板的日記里所描述,他私下里一直有收受賄賂,為了將那些錢帶走,他才選擇了舉報。

    由于管家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事,不涉及殺人滅口,因此就算是被發現,也最多罰錢關幾年。而且在監獄里他會更加安全,避過因他舉報蒙受損失的人尋仇。

    幾年之后風聲過去,管家從監獄里出來,就可以帶著大量的錢財逍遙法外。

    可惜成老板發現是他舉報,叫來和他單獨談判,得知無力回天后,殺人泄憤。

    殺完管家,成老板也在暴露的絕望中服毒自盡。

    一切好像都嚴絲合縫。

    須彌的奴隸是被監工們殺死,監工又死于內訌。

    管家想帶走收斂的財富不惜出賣雇主。

    止步于此,調查組有關層巖巨淵礦石私采與走私一案的案卷很好寫,依照教令院對沙漠人的輕視,甚至璃月都不會面對須彌的外交施壓。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點到為止?

    “后面的事和我們沒關系,我們沒有資格查下去,你該收手了。”

    中年人在沉思良久后用命令的語氣對小王要求。

    “師傅,你在擔心我?”小王敏銳察覺到師傅話里暗藏的深意。

    嘆了口氣,中年人被看穿,氣勢馬上軟了下來。

    小王笑了笑,想安慰中年人說他自有分寸。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中年男人問他,“來之前,你曾給向甘雨小姐要過一件東西對吧?”

    “師傅你知道?”小王有點奇怪。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此地天高神明遠,誰也不清楚會出什么樣的意外。”中年人看著小王,“你可能會說,你死了,會引來七星嚴查,但是你能保證查你的人,敢深入查下去?”

    “我明白,你來之前就有懷疑這件事不簡單,但是我要調查的只有偷采礦石一事,諸如蓄奴,謀殺,我們只需如實告知七星,讓他們來決定。”

    小王聞言沉下心。

    “可是我沒辦法坐視不管。”小王強調,他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

    “要多想,若是真如你推斷的那樣,要查的人可不只有你。”中年人暗示。

    小王聽出他指的是誰,有些猶豫。

    他是在得知赤沙劇團在須彌所作所為,才會懷疑是他們刺殺了成老板和管家。

    在這個基礎上,他找來沙耶娜,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可也就到這一步了,小王從未想過利用劇團。

    “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我才說你要多想。”

    在小王糾結的時候,中年人又一次說出那句話,要他多想。

    “我會好好想想,老師,明天我再給你答復。”小王選擇聽從中年人的話,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朝哪個方向走。

    確實是他想得太少,他以為要來巖王帝君的信物就有了護身符,沒想過還有‘意外’,更沒想過他死了,還會不會有人追查下去。

    中年人見他糾結的樣子搖了搖頭,讓小王去休息。

    “也許明天你就想通了。”中年人在小王臨走前拋給他這句話。

    小王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師傅,最終沒有說什么。

    就這樣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到天微微發亮,小王有了點睡意,卻在半夢半醒間聽到窗戶外發出的咚咚聲。

    不知那聲音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小王起身推開窗戶,向場外看去。

    一只晶瑩剔透的冰鴉赫然落在外面的樹枝上。

    小王見到冰鴉不由睜大了雙眼。

    不知是興奮還是睡得不夠,他的心跳驟然加速,無法形容的欣喜擊中了他。

    這時他很想感慨姜還是老的辣,師傅說得真對,還是要多想,就算是想不出來個十全十美的解法,也能遇見新的轉機。

    現在他不就遇見仙人了。

    小王忐忑地站起身,要對窗外的冰鴉行禮。

    “不必多禮,我乃歸夢渡難真君,今日找你是為案件而來。”冰鴉直奔主題,“帝君交給你的令牌你可拿著?”

    “我一直帶在身邊。”小王說話間立即取出那枚徑直的令牌,畢恭畢敬地遞給冰鴉。

    下一秒,冰鴉面前也出現了一枚相似的令牌。

    在另一枚令牌出現后,小王手中的令牌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嗯,是帝君所造之物,既然如此,往后的事你不用再查,當一切結束,你與調查組的人一同返回璃月港,若有需要,我會隨時與你聯系。”

    冰鴉驗證過令牌后給出小王后續的行動計劃。

    得知不用自己再查,小王嘴唇微動,謹慎地問,“真君,可否告知我原因?”既然仙人已插手,那他不該忤逆仙人,但是他不愿意就這樣輕易放棄,他想要個理由。

    “帝君要親查此事。”

    冰鴉回答間,褐身金爪的龍自冰鴉面前的令牌上浮現。

    在那條龍出現時,小王手中的令牌也跟著震動。

    不知是不是出現了錯覺,低沉的龍吟在小王的耳邊顯現。

    小王感受著各種神明降臨的異象,不禁渾身顫抖。

    他猜測是仙人要暗中行動,不要他打草驚蛇,也想過是要自己做內應,幫忙在其他人未察覺的情況下,從各處獲得調取材料。

    可他從未想過,或者不敢想是神明親自動手。

    小王被震撼之余生出感動,緊接著他回復,“我會全力配合帝君與各位仙人的調查。”他就算是真的會丟掉性命,也要查到水落石出。

    冰鴉滿意點頭,隨即讓小王講一講在對宅院的搜查中獲得的線索。

    對此小王沒有做任何隱瞞,將調查組和千巖軍的勘查結果盡數講出一點細節都沒有放過。

    停在樹枝上的冰鴉耐心地聽他講述,并還會不時地提問。

    “鏢行的老板在日記中提到管家檢舉他的原因是怕積累的財富暴露?”

    “是的,按照日記里的說法,管家不想那些財物被發現,又得知成老板背地里的所作所為,怕自己也被處理,便向璃月港告發了成老板偷采走私礦藏的行為。”小王如實回答。

    冰鴉點點頭,再問道,“管家的財富可找到?”

    “沒有,管家沒有記載,也沒對旁人提過那筆錢在哪,我們現在還在找。”在這方面,小王能感覺出管家的小心翼翼。

    而這意味著那筆贓款不會好找。

    好在冰鴉不是很介意,他沒有強求一定找到,再度向小王問過某些細節上的問題后,便讓他可以醒來。

    有了冰鴉的話,小王猛地發覺他還在夢里。

    不容他多想,周圍的場景破碎,刺目的光透過來。

    小王緩緩睜眼,他望向半開的窗外,發現太陽早已高高升起。

    可能是有仙人賜福,明明一晚上沒睡好,又回答了那么多問題,他卻不感到疲倦,只覺得內心充滿了斗志。

    興奮之余,小王也知道該告訴師傅什么樣的答案。

    當小王思索組織用詞,準備去找師傅告知自己的打算之際,另一座院子里,成為歸夢渡難真君,身負巖神期許與信賴的伊戈爾正在尷尬中睜開眼。

    “這個劇本不錯吧,他都信了。”

    負責造夢的沙耶娜對她利用草元素力編織的夢境很得意。

    伊戈爾回憶夢中的畫面,小王感動的眼神讓他生出幾分心虛。

    “是不錯。”伊戈爾說完在心底補充了一句,但是下次最好不要這樣了。

    看出他想什么,沙耶娜笑了笑沒再說話。

    伊戈爾見狀擔憂道,“你還好嗎?”

    “我很好。”沙耶娜抬頭望向天空,“很多事已經無法挽回,我能做的唯有向前看。”

    說話間她突然轉向伊戈爾,“在你入夢和調查員交流的那會,鐘先生找過來,問劇團啟程去璃月港能不能帶上他,作為報酬,他可以做劇團的引路向導。”

    伊戈爾沒讓她失望,“我沒有意見。”

    “那就再好不過,你們準備準備吧。”沙耶娜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通知伊戈爾。

    “嗯?”

    伊戈爾不明所以。

    “你忘了你們復雜的關系?之前他不愛你,沒有與你在一起,心中有別人。”講到此處,沙耶娜豎起手指,講出后續的劇情,“如今他察覺到他愛的人是你,便重新與你接觸,送你禮物。”

    “直到他心里的那個人回來……”

    伊戈爾做出一個打住的手勢,“他提到的故人就是我。”他不想沙耶娜再在劇本里加上另一個人,他們沒有那么多演員。

    可沒想到這給了沙耶娜更多的靈感。

    “哦,那更好不過,曾經喜歡的人,就是現在喜歡的人,多么完美。”沙耶娜拍了拍手,“還差一個悲情角色,追求你卻得不到回應,最終黯然離去。”

    聽到黯然離去,伊戈爾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出現了潘的形象。

    根據愚人眾的檔案,他好像就是心灰意冷才前往至冬加入愚人眾……怎么一切都對上。

    伊戈爾有種被雷元素力擊中的感覺,無比希望預感不要成真。

    第28章

    吃午飯的時間剛過,掛著彩色紋飾須彌車隊停在山路的一邊暫作休憩。

    作為領隊的沙耶娜拿著一張半舊的地圖,對著它核實自己當前所在的位置。

    “鐘先生,我們今天是不是就能到璃月港?”沙耶娜看了一會,對站在幾步外,欣賞山川風景的摩拉克斯問道。

    摩拉克斯從周圍俊秀的山峰上收起視線,轉身回答沙耶娜的問題,“正是,沿著此路再走約二十里便能抵達璃月港。”

    “那就是要到傍晚啊。”沙耶娜點點頭,隨即他目光一撇,看向正在與員工們核實近日賬單花銷的伊戈爾。

    察覺到落到身上的視線,伊戈爾順勢看過來。

    在看到站在沙耶娜身邊的摩拉克斯,他皺了皺眉頭,接著將目光挪開結束了與劇團員工的交談。

    “算了,我們今天先不進璃月港,先在外面找一家旅店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下午再走。”作出決定,沙耶娜接著又對摩拉克斯說,“鐘先生,你今天想回璃月港,就自己回去吧。”

    摩拉克斯沉思片刻,最終嘆氣道,“我會考慮。”

    “那就不耽誤時間了,我去通知其他人。”沙耶娜說罷轉頭向聚攏在一起的劇團員工們走去。

    目送他走遠,摩拉克斯扭過頭,見到在不遠處的樹上停留著一只冰鴉。

    這是個私下見面的信號。

    待冰鴉揮動翅膀,摩拉克斯跟隨他來到樹林中。

    “您其實不用一直陪著我們演戲。”伊戈爾無奈的聲音響起,冰鴉消失,在他的肩頭留下一只神色緊張的盜寶鼬。

    摩拉克斯聞聲看向伊戈爾和盜寶鼬,隨即他反駁道,“可是很有趣,我還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生活。”他對自己扮演的人設非常滿意,甚至感覺豐富他原本的身份。

    這讓伊戈爾感到無語。

    但是考慮到車隊隨時會出發,伊戈爾雖然無奈,但他最終沒有和摩拉克斯討論他們的人設,而是說起另一件事。

    “我最近又接觸了幾名調查組的成員,得知他們結束了調查,準備重新回璃月港。”伊戈爾說話間瞅了眼萬分緊張的盜寶鼬,“經過它檢測,那些人沒有說謊。”

    “與冰鴉大人與他們一同交流時,我能感受到真心。”盜寶鼬盡可能表現得嚴肅。

    摩拉克斯贊賞道,“有不少人想要堅持查下去。”

    “是的,但是他們遇見了不少的阻力,其中幾名疑似與開陽星走得比較近的幾人更是反應激烈。”說話間,伊戈爾很貼心地示意盜寶鼬可以消失了。

    本就嚇得不行的盜寶鼬趕緊化作一團煙霧消失在原地。

    “與你建立聯系的幾人中可有他們?”摩拉克斯沒有管盜寶鼬不見,他思索過后謹慎地向伊戈爾確認。

    伊戈爾搖搖頭,“沒有,我不認為與他們聯系是個好消息,我目前聯系的都是從月海亭抽調出來的調查組成員,他們的立場更加中立。”

    雖然月海亭是輔佐七星的秘書們工作的場合,但由于月海亭本身是被作為半仙麒麟,仙人子弟的甘雨領導,所以秘書們對于七星的看法,相對要比其他人要客觀得多。

    想到月海亭的定位,伊戈爾想起一件事。

    在他看來,月海亭存在的某種程度上起到了遏制七星權力的作用,在自身位置所帶來的天然立場下,月海亭的秘書和七星很多時候是處于對立的狀態。

    這種狀態是不是摩拉克斯有意為之?

    伊戈爾第一次產生這個疑問。

    可不等他問出來,摩拉克斯就先一步開口,“你并不信任七星。”

    這句話某種程度上點透了伊戈爾的心思。

    于是他沒有隱瞞,對摩拉克斯全數講出了真實的想法。

    “人類都有各自的利益,七星也不例外,利益會影響選擇。”講到這里,伊戈爾皺起眉頭,臉上隱隱變得幾分苦惱,“我并非不信任七星,只是我更相信利益。”

    感情是沒有規律可言,但是利益和立場是更為明確地存在。

    伊戈爾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奈何站在他面前的摩拉克斯好像不這么想。

    “所以你相信我也有更為現實的考量?”

    伊戈爾愣住。

    可這還沒有結束,摩拉克斯又想到什么,那雙金色的眼睛直視伊戈爾,認真地告訴他,“你與現在的我并不熟悉,你相信我也并非出于信任。”

    講到這里,他得出結論,“或許我在你眼中和旁人沒有不同。”

    伊戈爾聽到摩拉克斯這樣說,總覺自己才是一直利用他人的人渣。

    這個劇本不對吧。

    伊戈爾在心底發出質疑,按照沙耶娜編排的人設,摩拉克斯不該是要破鏡重圓,重新追上他嗎?怎么忽然指責起他來了?

    還是說這是突然加戲?伊戈爾無聲地猜測。

    他再看摩拉克斯,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演戲的痕跡,可惜一無所獲。

    伊戈爾這下真的要相信摩拉克斯是將他的信任,歸納他是相信對方與自己的利益和立場一致。

    這促使他想要否認,告訴摩拉克斯,他對他的信任是有私情存在作祟的。

    可正當伊戈爾即將說出來的剎那,腳步落在草叢里的細微動靜令他恍然大悟。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說摩拉克斯的演技原來是那么好。

    突然間他有點懷念幾千年前直白的摩拉克斯了。

    伊戈爾暗自遺憾的同時將把那些解釋咽下,繃緊臉,堪稱無情地承認,“你是與他們沒什么不一樣。”

    拋下這句話,伊戈爾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在他轉身的那刻他看見劇團里員工尷尬的臉。

    伊戈爾故意沒有管他們,快步朝車隊走去。

    被甩在后面的摩拉克斯目送伊戈爾走遠,然后他很明顯地嘆了口氣,緩步來到那些員工面前。

    “是要走了?”摩拉克斯溫和地問。

    員工頭點得和搗蒜一樣。

    “可否幫我告知團長,今日我會先回璃月港,不與你們同住驛站了。”

    “沒問題!”

    幾名員工異口同聲答應。

    有了員工的幫忙,摩拉克斯沒了顧慮,慢悠悠走向車隊。

    員工們齊齊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集體幻覺,他們都從中品出惆悵與落寂。

    太悲傷了。

    回想這段時間無意中瞥見的畫面,不停對峙,逃避,別扭的兩個人,員工們無比整齊地嘆氣。

    身為外人,他們尚且如此難受,兩名當事人又是懷著何種心情去面對彼此?去重新審視他們過去的感情和經過的種種。

    樹林中的幾名員工想不出答案,只好又用幾道嘆息作為句號作為結束,徑直返回車隊。

    不出多久,休整完畢的車隊再次啟程。

    與沙耶娜估計得差不多,一行人在太陽完全下山前來到璃月港外的驛站。

    摩拉克斯則在車隊停下后向與他同乘一輛車的劇團員工留了個住址,便踩著夕陽前往已經能從高處看見輪廓的璃月港。

    他走得悄無聲息,沒有打擾正在忙碌的沙耶娜和伊戈爾。

    員工們也很默契地沒有挽留這名博學多識,溫文爾雅的鑒定師。

    等到沙耶娜和伊戈爾都閑下來,員工才將摩拉克斯走了的消息告知他們。

    “我知道,他找人告訴我過。”沙耶娜完全沒放在心上,只是她的瞳孔微轉不停地去看身邊的伊戈爾。

    雖然還會感到尷尬,但是早就習慣的伊戈爾從善如流地換上疲憊的神情,對來傳話的員工低聲詢問,“他留下什么東西了嗎?”

    “那位先生留下了地址。”員工說著小心翼翼地將摩拉克斯留的紙條遞給伊戈爾。

    “哦,只有地址?沒留下別的話?”沙耶娜故意多問了一句。

    員工使勁搖頭。

    在她的印象里,那位先生從頭到尾都沒說什么可以去找他之類的,就留下一張紙條就走了。

    “算了,也沒人去找他。”伊戈爾淡淡地說。

    員工握緊拳頭,她很想喊,其實他很想你去找他。

    這段時間車隊里是個人都能看出那位有著金色瞳孔的先生的態度,內斂隱忍中帶著一絲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但他盡力了。

    真讓人心碎啊。

    員工只是稍稍回想,就要為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掉下眼淚。

    而她的想法沒有任何遮掩,全部都落在伊戈爾和沙耶娜的眼里。

    伊戈爾雖逐漸習慣,內心深處卻還是不免生出窘迫。

    反倒是沙耶娜接受良好,煞有其事地接話,“誰說沒人去找他,以后去璃月港表演還要托他的照顧。”

    “你看看租房子,買東西,沒個認識的人怎么行?”沙耶娜說得理所當然。

    這也算是給了伊戈爾臺階下。

    未來他如果去找摩拉克斯,都可以說是為了‘公事’。

    所以伊戈爾很配合地點點頭,“這倒也是,他是很了解璃月。”

    沙耶娜和員工同時露出贊同的表情。

    就在這時,一道熱切的男聲從不遠處冒出去。

    “各位,你們是赤沙劇團嗎?”

    沙耶娜循聲看去,只見一名身著璃月服飾,疑似管家打扮的人正在不遠處。

    在那人身邊是幾名身著統一制服的伙計。

    “我姓李,是潘老爺的管家。”李管家笑呵呵地介紹自己的身份。

    隨后在沙耶娜和伊戈爾驚詫的目光中,李管家講出他的來意,“老爺說劇團這段時間應該就到璃月港了,特命我來接各位。”

    說到此處,李管家轉向伊戈爾,“對了,老爺還說那樣東西,他還記得。”

    伊戈爾經過提醒立刻想到那兩枚耳飾。

    再看管家,他果斷取出鑲嵌著紫色寶石的首飾,“管家先生,你可以現在就帶給他。”既然潘這么快就取得財富上的成功,那這一對耳飾也沒那么重要了。

    “老爺果然猜得沒錯。”李管家搖著頭,“其實我還有話沒說話,老爺說,這件東西他想親手從您手里接過來。”

    “哈?你們還有私下的約定?”沙耶娜不可置信,她本以為是伊戈爾和潘的關系點到為止,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我沒有保證親手交給他。”伊戈爾辯解。

    此話一出,李管家又笑了,“潘老爺也是這樣說,想從客人您手里親手接過這件東西是他的一廂情愿,希望您不要生氣,不來見他。”

    伊戈爾聞言仿佛又看到未來的愚人眾第九席執行官。

    假如說之前一無所有的潘還能讓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先入為主,那現在料事如神,預判了他每一句話的潘,說是潘塔羅涅也不為過。

    這本不是一件好事。

    伊戈爾卻在短暫的不滿后釋然了。

    畢竟這才是他熟悉的人。

    就像是面對摩拉克斯一樣,坦誠且直接的巖王帝君是很不錯,但他認識的終究是往生堂客卿。

    “好,我會去找他。”伊戈爾在詭異的放松中同意去見潘。

    這與先前對摩拉克斯留下的那份地址的回復截然不同。

    正是這份區別令悄悄圍觀的員工心中猛地一酸。

    此時員工已然認定那位鐘先生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喜歡的人在無聲無息間對其他人傾心。

    而且那個人還很有錢。

    這么一對比,鐘先生輸了個徹底啊。

    第29章

    在員工復雜的注視下,沙耶娜也在權衡過后做出決定。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她想看看在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潘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讓他從一窮二白的窮小子變為擁有管家的富人老爺。

    這個轉變令沙耶娜很感興趣。

    而不用她等待,李管家便笑道,“老爺說已為各位準備了住所,隨時可以居住。”

    此話一出沙耶娜挑了挑眉。

    李管家見狀趕緊解釋,“老爺很感謝各位的照顧,并說要不是在劇團里遇見貴人,他也無法走到這一步。”

    “貴人?”沙耶娜說著又扭頭去看伊戈爾。

    一旁的員工也驚愕地看過去。

    李管家貫徹到這一點,當即擺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我有眼無珠啊,老爺的貴人近在眼前都看不出來。”李管家故意自責道。

    聽到這話,沙耶娜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看著伊戈爾感慨,“沒事,我也不知道。”

    此時她的眼睛里全是你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做了什么。

    也正是這份好奇使她動搖,感覺現在就去找潘一探究竟也不錯。

    伊戈爾一眼看出沙耶娜的想法,他不禁猜測,潘連這都預料到了嗎?

    那還真是沒一句話,每一步都補好了陷阱,等著獵物主動進去。

    這又讓伊戈爾感受到那股熟悉,突然間他也想見見自己未來的前上司了。

    而且這樣也不會讓李管家和沙耶娜掃興。

    這么想著,伊戈爾給出答案,“那就今晚去見他吧。”

    “太好了客人,我這就為劇團帶路。”李管家說話間做了個請的姿態。

    沙耶娜聞言卻婉拒了李管家的好意,“不用了,我和雪鴉一起過去就行,別讓其他人再跟過去,走了這么長時間,也該讓他們好好休息休息。”

    “好吧,那幾位先過去。”李管家很識時務地沒有勉強。

    對此沙耶娜回了一個客氣的笑,然后便叫身邊看戲的員工去通知其他人先歇息。

    員工領下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朝劇團里跑去。

    “好了,我們走吧。”沙耶娜在員工離開后主動提議。

    李管家當即引路,將兩人帶到驛站外。

    不一會,載著沙耶娜和伊戈爾的車緩緩駛向璃月港。

    望著車外的風景,沙耶娜好奇地對坐在對面,正在沉思的伊戈爾問道,“你為什么要幫助小潘?”她本以為是潘一頭熱地湊上去,沒想到伊戈爾居然回應了。

    這使得她不禁想起在成老板死那天,伊戈爾問的問題。

    那會伊戈爾說自己對潘太親近原來不是他自我感覺良好。

    沙耶娜點點頭,再看回過神的伊戈爾,她越發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我是想看看能走多遠。”伊戈爾在思索過后給出一個模糊的答案,“也算是一時沖動。”他想要試試改變潘的命運,看他能不能走出另一條路。

    僅此而已,他沒有想太多。

    沙耶娜也看出來,她當場嘖了一聲。

    “你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尤其是小潘那種窮小子,活這么大,可能連幾個對他好的人都沒有,你這樣幫他,你猜他會怎么想。”

    這樣直白的說法讓伊戈爾深深看了眼沙耶娜。

    接收到伊戈爾富有深意的眼神,沙耶娜不解地又問,“我說錯了?”

    “對,他不會因為這點幫助就對我感恩戴德。”伊戈爾篤定道。

    沙耶娜沒有否認,她點點頭,“你這樣說還真是,小潘野心還挺大的。”

    “所以他只會產生一絲感激。”伊戈爾盡量大膽猜測。

    “什么一絲感激,起碼也要多一點,你對小潘這么沒有自信嗎?”沙耶娜隨口回復。

    可她沒預想到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伊戈爾笑了笑,此時他相信沙耶娜是真的對潘沒有任何懷疑。

    在沙耶娜心里,潘就是一個上進又有野心,能屈能伸的普通人。

    而他不想打破潘的形象。

    再加上現在的潘也不能完全和潘塔羅涅畫上等號。

    伊戈爾不覺得潘的暴富全都是合法合規的手段,但至少應該沒那么出格。

    現在的潘就算是獲得再多的財富,他在璃月港也沒有根基,做得太過只會招來禍端。

    想到這一點,伊戈爾的笑容全部消失,化為一聲嘆息。

    沙耶娜投來不解的視線。

    “我不是對他沒有信心,實際上我對他一直很有信心。”伊戈爾實話實說,“我只是不容易相信別人。”

    “可是不是很相信那個鐘先生?雖然我看得出來你們早就認識。”沙耶娜直戳關鍵。

    伊戈爾微微搖頭,“他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那句我和他們沒有什么不同忽然浮出伊戈爾的腦海。

    他微妙地愣了愣,然后他又對沙耶娜補充道,“我和他有私情。”他正是因私情才會無條件地相信摩拉克斯,這是他們相處的基礎。

    他不會改變自身對利益與個人立場的看法,但這與他對摩拉克斯的信任不一樣。

    自始至終,他相信摩拉克斯,是出于對他的了解,這些了解包含了巖王帝君,往生堂客卿,甚至現在的鑒定師等一切有關的東西。

    那不能單單用利益和個人立場去考量。

    伊戈爾堅定的確認自身的想法,并對沙耶娜說,“他對我是特殊的。”

    這下沙耶娜表情變為驚愕。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暗去,沙耶娜才如夢方醒。

    “我想起一件事,你說過你結婚了對吧。”沙耶娜一邊回憶一邊問,“你的另一半難不成就是他?”

    “也可以這么說。”

    伊戈爾略有些遲疑地回復。

    一時間沙耶娜更加不能理解,結婚這種事就像獲得神之眼,沒有就是沒有,不可能只有一半。

    低下頭,沙耶娜腦海中冒出大膽的猜想,并馬上對伊戈爾問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和你結婚了?”

    伊戈爾沒預料到沙耶娜這么快看透真相,不禁愣住。

    他的反應讓沙耶娜意識到她沒有猜錯。

    “他失憶了?還是你們那個什么,前生今世?”沙耶娜握了握拳頭,她的眼中閃爍著名為八卦的神采。

    伊戈爾聽見沙耶娜舉的例子,沉默地思索要認下哪個。

    幾秒后,他做出決斷。

    “都不是,我們在當前的時間里還都是未婚的狀態。”他用了一個比較拗口的形容。

    沙耶娜卻能無障礙理解,因為在不久之前她聽過另一個詞。

    “哦,你們是訂婚,但是還沒有走到那一步。”沙耶娜說完自覺一切都聯系起來,當初那名千巖軍會稱呼伊戈爾為鐘先生的未婚夫是有原因的。

    伊戈爾沒有反駁。

    相比于失憶和前生今世,這個解釋至少更正常一些。

    然而他沒有預料到還有另一種副作用。

    “這樣說的話,他也是有特殊的身份。”沙耶娜說話間轉向伊戈爾,似乎要他解釋。

    伊戈爾只好另想理由。

    但正當他準備說摩拉克斯也是巖神派來的時候,沙耶娜給出一個更合理的解答。

    “他是來接應你的對吧?”

    沙耶娜對伊戈爾自信道,“你如果沒有遇見我,也會用其他的身份偽裝自己對不對?比如從教令院游學歸來的學子之類的。”

    “你看出來。”伊戈爾特意無奈道,“是這樣沒錯,我是準備換個身份,回到璃月。”他是準備另外尋找一個身份作為遮掩,奈何他還沒想好,就遇見了赤沙劇團。

    但在沙耶娜眼中卻成了老謀深算。

    甚至于如果伊戈爾說自己能和巖王帝君一起喝酒,她都不會驚訝。

    伊戈爾感知到沙耶娜看向自己的眼神變了不少。

    但考慮到現在沙耶娜對他的誤解很完美,他便裝作沒有看見。

    車輛又安穩地行駛了幾分鐘后停下。

    “客人,可以出來了。”李管家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沙耶娜和伊戈爾對視一眼,隨后先后下車。

    燈光下,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筑映入眼簾。

    望著這座一看就無比奢華的建筑,沙耶娜發出一聲贊嘆,“嚯,這買下得花不少摩拉吧。”她設想過潘會有多富貴,但沒想到能富貴到這種地步。

    伊戈爾則見怪不怪,未來的第九席執行官有的是漂亮的宅邸。

    甚至說不僅是住的地方好看,由潘塔羅涅創建的北國銀行,其內部裝飾的豪華程度也不是一般銀行能比擬。

    用潘塔羅涅的話說是為了讓儲戶們看著放心。

    交易的場所都裝飾得這么好,北國銀行怎么會缺錢?

    只要踏入這里的人這么想,交易就做成一半了。

    因為信任與信心才是財富最為原始的模樣。

    伊戈爾認為這所宅院也是潘為了讓璃月港的達官顯貴對自己建立起信任和信心才盤下來,好作為他發展的基石。

    可不久之后,他會發現自己只猜對了一半。

    在李管家的帶領下,伊戈爾和沙耶娜穿過布置得奢侈卻清新又不落俗套的庭院。

    當他們穿過曲折的回廊,一座坐落在小湖中央的雅致亭子冒出來。

    瑩瑩的圓月與點著燈的小亭同時映在水中,交相輝映。

    李管家適時停下腳步。

    “謝謝。”伊戈爾客套的感謝李管家引路。

    “客人不必道謝,接下來若有需要,直接遣人來叫我就好。”李管家恭順地回應。

    沙耶娜順勢接話,“好,我們有事會叫你。”隨后拉著伊戈爾踏著鋪好的青石路走向小亭。

    坐在亭中的潘看到他們當即笑著起身迎接。

    “這用璃月的話該怎么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沙耶娜一見到潘就調侃,“你到底怎么發家的,教教我,讓我也有錢。”

    “并不麻煩,我不過是撿漏買下了幾樣珍奇的玩意,又將他們賣出去換了些錢,再用那些錢批發了一點在璃月港不常見的貨物,然后與先前認識的鏢師談好,組成車隊,快馬加鞭地運到璃月港。”

    “那些東西在層巖巨淵好買,但在璃月不好買,索性賣出去不少價錢,刨去分給鏢師的,我還剩余了不少。”

    潘講到此處轉向伊戈爾,“拿著錢我想買處住所,恰好這里要盤出去,我看了看,認為你會喜歡,就買下來了。”

    “啊?”沙耶娜眨了眨眼,什么叫你會喜歡。

    “晚上看不清,等兩位留到明日就看到了,這房子不只有璃月的特色,還融入了須彌和楓丹的風格。”細心地講解,潘的笑容加深。

    沙耶娜了悟。

    他們確實和潘聊過建筑,不過那還是在成老板的那座大宅里。

    那會伊戈爾提到玉月樓是這片建筑群里最高的建筑。

    再結合潘剛剛看著伊戈爾說的你會喜歡……真相昭然若揭!

    “你是為雪鴉買的?”沙耶娜不可置信地問。

    伊戈爾一言不發,他注視著潘,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他回答是,那一定是假話。

    “不是。”潘直截了當地否認了為伊戈爾購買的說法,“我是覺得雪鴉會喜歡,僅此而已,這套房子名義上還是屬于我的。”

    “如果你送給雪鴉,他應該也不會接。”沙耶娜犀利地點評。

    伊戈爾被她說得笑了一下。

    正是這個不明顯的笑容使得潘怔住。

    下一秒,伊戈爾說道,“是的,我不會接受。”話音剛落,他取出了那兩枚耳飾。

    那鑲嵌有紫色寶石的首飾將潘的神思拉回來。

    “這也是不接受的意思嗎?”潘笑著問。

    伊戈爾嗯了一聲,“對,我是幫你暫時保存。”他可沒說過要收下。

    對于伊戈爾的態度,潘掛在臉上的笑里摻上幾分肉眼可見的緊張。

    這一變化使伊戈爾感到新奇。

    在未來,他從未在潘塔羅涅臉上見過緊張。

    “其實我……”

    “咳咳,其實雪鴉訂婚了。”

    沙耶娜毫無預兆地抖出這一枚重磅消息。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伊戈爾和潘都本能將目光對準她。

    尤其是潘他的笑容褪去,眼睛都睜大了。

    “他不收首飾,是避嫌。”沙耶娜盡可能含蓄的提示潘。

    對于潘,她的印象還是很不錯,也正是因此,她才要把這份對伊戈爾的感情扼殺在搖籃里。

    可這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潘轉向伊戈爾,“可是他心中另有其人不是嗎?”

    “什么?”沙耶娜驚了,設定太對,她短時間內沒對上。

    一旁的伊戈爾看見沙耶娜不可置信的樣子,也不知道如何回復,他現在恨不得當場用冰鏡瞬移出院子,逃回正確的時間線。

    早知道沙耶娜會為了阻止潘把所謂訂婚的事說出來,他就在車上解釋兩句,讓她幫忙保密了!

    伊戈爾感到后悔。

    遺憾的是世界上沒有后悔藥,當沙耶娜和潘又轉過頭,他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么。

    “我——”

    剛說出一個字,溫熱的紅色液體濺在伊戈爾的臉上。

    那是血。

    一支利箭穿透了潘的胸膛,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幾乎沒有多想,伊戈爾召喚出冰鴉,沖向箭矢射過來的方向。

    這一刻,他又無法將潘和未來的潘塔羅涅聯系起來。

    畢竟在他的印象里執行官都很少受傷。

    第30章

    執行官很少受傷的念頭一閃而過。

    伊戈爾沒有來得及深思,冰鴉已經抓住埋伏在附近亭臺的殺手。

    那邊沙耶娜也已經蹲下身借助草元素力將陷在傷口中的箭取出,開始為潘止血。

    察覺出不對勁的李管家和侍者們驚慌地跑過來查看情況,看見雇主倒在血泊之中后,他們皆大驚失色,臉色瞬間全部都變了。

    李管家的反應是這群人里最快的。

    不用沙耶娜和伊戈爾提醒,他就對身邊的人大喊,“快,快去請大夫!”

    接到命令的侍者不敢耽誤任何時間,一溜煙跑走了。

    李管家也沒有閑著,他趕緊湊上去查看潘的情況。

    “箭頭沒有射中的心臟,偏了不少。”沙耶娜在李管家過來后冷靜地對他說,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假設殺手再準一點,今天就是他們和潘的最后一次見面。

    沙耶娜嘆了口氣,在確定血基本上止住后,她示意守在旁邊的李管家叫人將潘帶到房間里休息。

    “雪鴉,你來守著他。”沙耶娜將潘交給管家后,起身對伊戈爾叮囑,“其他的交給我。”對于審訊,她還是有一點心得。

    對此伊戈爾沒有多說什么,干脆利落地同意。

    這時擔架也送過來。

    伊戈爾最后和沙耶娜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后與協助侍者們一起將昏過去的潘放到擔架上。

    在李管家的指引下,他們架著潘前往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潘被轉移走,湖心亭也冷清下來。

    垂眸掃了眼地上的血,沙耶娜抬起頭,只見冰鴉就停在不遠處的房檐。

    冰鴉在接觸到沙耶娜的視線后拍拍翅膀,朝遠處站起飛去。

    沙耶娜瞇起眼,循著冰鴉飛行的方向邁開腳步。

    跳過來兩重院墻,她在一處高樓上看到手腳和嘴巴都被冰凍住的殺手。

    “還有其他人嗎?”沙耶娜看了看殺手,轉頭去問冰鴉。

    這次冰鴉停在原地沒有行動。

    沙耶娜笑了一聲,隨即她對殺手進行了簡單的搜身。

    而這恰好制造出破綻。

    身經百戰的殺手抓住機會,掙脫了寒冰的束縛,快速越過院墻,頭也不回地朝著小巷外跑去。

    憑借著對璃月港地形的了解,殺手順利且輕松地甩掉了追在他后面的冰鴉和沙耶娜,穿過了三四條小巷,繞了好幾圈路,來到了自己位于璃月港內的一處安全屋。

    殺手謹慎地查看身后,確認沒有跟蹤者才小心地關上門。

    緩了一會,殺手適應了安全屋內黑暗,漸漸放松下來。

    也就在這時殺手借著從小窗戶里透射過來的月光,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

    殺手沉思片刻,來到桌前去看信上寫了什么。

    然后意外地在上面見到熟悉的文字和印章。

    那是委托刺殺今晚目標對象的信!

    殺手不記得自己有把委托信放到這個安全屋……所以這是個陷阱。

    得出結論的剎那,殺手睜開了眼。

    青色的草元素力籠罩自沙耶娜手心浮現,她對絕望的殺手揚起一個笑。

    沒有破綻,也沒有逃跑,從沙耶娜抬頭看冰鴉時,夢境就開始了。

    而她這么做只有一個目的。

    “所以那個蓋上印章的人就是委托你的人?”沙耶娜明知故問。

    說話間,她將委托信上的章印用元素力具現而出。

    殺手臉色一沉。

    沙耶娜見狀擺擺手,“我很清楚你們做這行的人是什么,我讓你出賣你的主家,你肯定不會出賣,那樣的話你活著也會被報復。”

    “所以我們可以合作,對方出多少錢,我出雙倍,我要殺了你的主家。”

    此話一出,殺手愣住。

    “反正都是拿錢辦事,殺誰不是殺。”沙耶娜看著殺手,緩聲道,“這是雙贏的方法,還是說你想讓我扒干凈你的腦子,再殺了你?”

    殺手這下真的動搖了。

    假如沒有第二條路,這名殺手還可能會自認倒霉,堅決不出賣雇主。

    可心中不一樣。

    殺手不知不覺中開始權衡。

    一旁的沙耶娜擺出耐心的樣子等待。

    足足兩分鐘過去,殺手給出答案,“我同意交易。”

    “明智之選。”沙耶娜打了個響指,“現在告訴我,是誰委托了你要殺了潘,以及你知不知道你的委托人為什么要除掉他。”

    殺手想了想回答,“我不清楚委托人的身份證和,我只知道她是一名中年女人,開出的價格非常高,要我今晚給那位老爺一點顏色瞧瞧。”

    “你有沒有看到她的臉?”沙耶娜直接發問。

    “沒有,但我聽出來她的口音是來自層巖巨淵那邊。”殺手回憶道。

    沙耶娜一聽層巖巨淵,心中了然。

    “我明白了,和我走吧,接下來你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要逃走的話后果自負。”

    說完對殺手的警告,沙耶娜轉身離去。

    殺手剛想提醒她自己身上的束縛還沒解開,便發現冰元素力早就在不知何時消弭殆盡。

    但幾秒后殺手就意識到這又是夢。

    而當他再次醒來,終于見到了沙耶娜,那只力量可怖的冰鴉早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他身上的束縛也全部解開。

    “記住,逃跑的話后果自負。”沙耶娜低聲警告。

    經過兩次夢境的殺手很是配合地點頭。

    在殺手與沙耶娜達成一致的同時,另一邊裝修典雅的房間內,趕來的大夫正在為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潘進行包扎。

    伊戈爾與李管家站在旁邊,看著沾滿血的衣服被仆人收起來,一圈圈白色的繃帶纏繞在潘的胸口,藥物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

    “還好你們處理得及時,不然他現在還要多受幾天罪,不過這到底是什么方法,能這么快將血止住?”年老的大夫一邊指揮著助手將繃帶綁好,一邊好奇地問。

    “是元素力,在我們老爺中箭的時候,正好有一位能使用元素力的女士在他的身邊。”李管家如實回復。

    大夫得知是元素力幫忙嘆了口氣,沒再多言。

    面對大夫的反應,李管家很識趣地換了個話題,問起換藥的事。

    “我一會開幾個方子給你們,養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好利索,只是我怕的是傷到經脈,會留下后遺癥。”大夫對著昏睡的潘擔憂道。

    “那要不要再開點方子調養?”李管家趕忙盡職盡責地再問。

    大夫搖了搖頭,“先不用了,好好換藥,如果哪里難受,不要忍著。”說完這句話,他叫上綁好繃帶的助手,要他準備筆墨紙硯去寫藥方。

    “不用,我這邊都準備好了。”李管家說著給周圍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侍者們心領神會,與大夫一起跟隨李管家去了偏廳。

    等他們都走了,臥室內只有伊戈爾和潘。

    沒有其他人,伊戈爾長舒一口氣。

    對于李管家和侍者們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就像他知道潘沒說完的話是什么一樣。

    這讓伊戈爾不得不反思他是不是做錯了,他不應當對潘表現得太親切,也不該一時興起提出資助他,說相信他。

    是他先給了潘錯覺。

    伊戈爾這么想著,再看病床上的潘,決定等他醒來就全部說清楚。

    而仿佛是聽見了伊戈爾的心聲,幾秒后,潘的手指動了動。

    注意到這一細節,伊戈爾走向前去。

    當他來到床前的時候,潘正好虛弱地看過來。

    這份虛弱又讓伊戈爾感覺到陌生。

    “你還在。”

    潘的話里透著不易察覺的欣喜,他試著擺出一直以來的笑臉,但是他的身體狀況不支持他長久做這種事。

    所以笑容很快又被虛弱取代。

    “沙耶娜團長去追刺客了。”伊戈爾在潘的笑容消失后簡單地講解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是她為你止血,再后來管家叫來了大夫為你包扎。”

    “大夫說止血及時,沒有傷害到要害,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重復了一遍大夫的叮囑,伊戈爾忽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潘好像對自己被刺殺并不意外。

    他提前知道了?

    伊戈爾這么想著,不由將原本坦白的話壓下去,將自己的質疑問出來。

    “你知道有人要暗殺你?”

    “是的,我聽過消息,但我沒預料到他們會這么快動手。”潘說著緩緩從床上坐起來,靠近胸口位置的疼痛令他皺了皺眉頭,本能地低頭去看覆蓋在白色繃帶下的傷口。

    伊戈爾沒有勸阻,僅是從衣架上取了件外衣為他披上。

    “謝謝。”潘真誠地說。

    收回手,伊戈爾又將床上的枕頭墊到潘的身后,好讓他能慢慢講述前因后果。

    潘沒有讓伊戈爾失望,他快速適應了疼痛,緩聲講出他發家致富的真相。

    “我是用那些奇珍異寶賺了不少錢,但真正讓我富裕的是我買下了一家須彌的商行。”

    將視線轉向伊戈爾,潘平靜地說,“我常年在層巖巨淵,對須彌的商業模式比較熟悉,調查過后,我得知那家商行的名下有不少教令院獨家授權專利,它們在璃月的使用權可以賣個大價錢。”

    “我聽說教令院會向商人的公司授權專利,那是教令院研究經費的主要來源。”伊戈爾適時接話。

    不止這些,他還知道教令院將專利授權除了是為賺取研究經費,還有想要將成果在提瓦特大范圍推廣的目的。

    所以潘說的專利大概率是教令院為了推廣,才獨家授權給須彌在璃月的商行。

    事實證明伊戈爾的猜測沒錯。

    “教令院為了推廣才給商行授權,但是老的商行老板去世,他的接班人不想長途跋涉來異國他鄉經營,便打算此次來到璃月將商行出手,并且可能是不知專利尚未過授權期,他給出了超乎尋常的低價。”

    潘說到這里呼出一口氣,“那時候不只有我想吃下這個商行,但即便是超乎尋常的低價,也是一大筆錢,很多商人想要合伙買下。”

    “但我用可以一次性購買,無需與他人合伙為條件說服了賣方,讓他將商行優先賣給我。”

    “我先用手里所有的摩拉交了定金,承諾等賣方返回須彌后,我就將剩下的錢打到他的賬戶上。”講到這里潘笑了笑,“我沒有那么多錢,但我在接手這家公司后,將商行內部的資金當作余款付給了賣方。”

    “為了填補資金的空缺,我迅速將專利授權賣了出去。然而這件事情被那些競標失敗的人知道了。”

    伊戈爾皺了皺眉頭,對于潘的手段他暫且不提,但是競標失敗,不至于想要殺了他。

    那樣未免太無法無天。

    就算是未來的愚人眾都做不到這種地步。

    看出伊戈爾的想法,潘的笑容里摻雜上一絲苦澀。

    “他們沒有想殺了我,他們是要示威。”潘握了握拳頭,“那些人與七星之一的搖光星關系密切,我從層巖巨淵剛到璃月港,無權無勢,截了他的道,自然會礙了他們的眼。”

    “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沒必要殺了你。”伊戈爾提示。

    說話間他的心里涌現出一個猜測,莫非潘被刺殺,是因為他來自層巖巨淵。

    畢竟他過去在成老板身邊做事,再加上他行事高調,藏在璃月港的幕后黑手說不定會怕他知道點什么,才想殺人滅口。

    就像對成老板和監工以及從須彌買來的人一樣。

    可是潘似乎沒想那么多,只見他搖搖頭,“我不知他們怎么想,不過他們是沒有殺了我,不然我應當是醒不過來了。”說到最后,他的話是滿是自嘲。

    那些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表現好像在一瞬間都坍塌了。

    伊戈爾看到那個一無所有的潘。

    這促使他不再說下去,轉而讓潘好好休息,然后就要去找管家,問問他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

    “雪鴉,你能留下一段時間嗎?”

    在伊戈爾轉身之際,潘懇切的詢問聲從他背后響起。

    回過頭,伊戈爾看見潘微微傾身,他的黑發落在白色的外衣和同色的繃帶上。

    這個樣子將他的虛弱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這幾天無法料理生意,你能不能幫我管一管,我在這里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團長。”潘說到此處又露出帶有自嘲意味的表情,“正因此,我才想早點見到你。”

    伊戈爾面對潘這副他沒見過的樣子,再度想起他現在是普通人。

    沉思片刻后,伊戈爾最終選為答應潘。

    “好,我會留下。”

    伊戈爾淡淡地說,“我也會調查清楚。”他懷疑潘遭到暗殺是與他從層巖巨淵歸來有關,留在這里也能通過他身邊的人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謝謝。”認真地道謝,潘松了口氣,隨即拜托伊戈爾叫李管家過來,他休養期間有些事需要交代。

    對此伊戈爾沒有決絕,他本來就要走。

    而潘一直注視著伊戈爾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門后。

    伊戈爾走后,臥室里只剩下潘一人。

    被獨自留下的潘摸了摸纏滿繃帶的胸口,他覺得這一箭射得真準。

    那名道上的殺手確實是物超所值,不枉他托人花了大價錢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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