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神樂沒有說任何話，但是從她那沉重的呼吸，以及這顫抖的軀體上，就可以感知到她的心緒。她非常激動，致使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奈緒伸手輕輕拍了拍神樂的肩膀，想要以此來撫慰神樂的心緒。

    “我不知道要和你說什么。”這是神樂和奈緒說的。

    “沒關系。”奈緒說，“什么都不用說也可以。”

    于是神樂就是緊緊抱著奈緒，什么話都沒有再說了。

    奈緒感覺到那擁抱自己的力道松懈一點，就知道神樂的心緒也平復一些。不久之后，神樂松開了奈緒。她對奈緒說：“你要小心四魂之玉。”

    “我知道。”奈緒說。

    “奈落將我們都丟下躲起來之后，我們也完全不知道奈落的蹤跡。四魂之玉就在他的身邊，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四魂之玉在哪。他想要殺你，現在你已經出現在了這里，我想他遲早會找到你的。”

    “我知道。”奈緒說了同樣的話。

    神樂看起來有些生氣了，她說：“那么你現在就應該將自己藏起來！你不明白嗎？那家伙向來知道你和我們的關系很好，說不定——”

    她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刮來一陣奇怪的旋風，整個地界的花朵與草叢，都被這一陣旋風席卷。從那天邊緩慢地移動過來，讓她們都有些怔愣。桔梗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弓箭，神樂的眉目之間都是嚴肅，奈緒凝望著那不速之客。

    神無忽然說：“快走。”

    神無話音落下，那股旋風已經來到他們跟前。猛烈的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神樂拿起扇子，想要用自己的風抵御這一陣風，結果根本不能與之抗衡。這昏黑的風將她們包圍起來。神樂說：“好強。它好強。”

    桔梗說：“是四魂之玉。”

    這股強烈的風中，確實帶著一種無法抗衡的殺意。看這樣子，好像是真的要把她們都一網打盡。桔梗執起弓箭來，要對漩渦中心射箭，然而一道強勁的攻擊沖向桔梗的后頸，奈緒召喚出符箓來，替桔梗擋下這一道攻擊。

    這樣擊打過去，確實能夠感覺到對方很強，奈緒的手指已經有些發麻，剛才要不是桔梗及時轉身也反擊過去，奈緒自己一個人恐怕無法與之抗衡。而對方這架勢，就是要將她們都殺死在這里。

    神樂說道：“果然，他通過我，找到了你。”

    奈緒說：“沒關系，打就完了。”

    他懼怕桔梗的靈力，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阻撓桔梗。并且總是以最具強烈殺意的攻擊沖向桔梗。現在過來的，應該只有他自己，沒有奈落，要不然他這種可怕的攻擊，也會朝奈緒而去。很明顯，他現在最為懼怕的桔梗，所以他要先殺桔梗。

    想明白這件事，所有人都以保護桔梗為中心，從而抵抗他。戰爭顯得混亂，這猛烈的風也幾乎讓人看不清眼前。到底在這里打了多久，她們都沒有意識，桔梗找到了他最脆弱的地界，搭起弓箭來，朝他直接射擊過去。

    從中展露出一張臉來，一張陌生的臉。但是奈緒對神樂說了一句：“曲靈。”

    這就是曲靈。

    奈緒的目光落到曲靈的臉上去。

    她沒有時間再細細觀看，一起同她們涌上去，繼續進行戰斗。有桔梗在，是最強悍的保障，她們根本就不懼怕四魂之玉和曲靈。天際一片昏黑混亂，打斗激烈，靈力、妖力相互交織混戰。奈緒和神樂將他捆著，只需要桔梗再來一箭，就可以直接將他釘在這個地方。

    然而只聽一聲轟響，不知是什么聲音從遠方過來，原本被她們困在中心的曲靈，像是被召回一樣，緩慢地升騰起來，也輕而易舉地逃脫她們的禁錮。直接往遠方逃離而去了。

    此次機會難得，但又懼怕是計謀，她們都沒有輕舉妄動追隨而去，于是就在這里看著那家伙逃離。只是在她們的凝視下，遠方的天際忽然一派血紅，仿佛淋漓的鮮血揮灑上去，天地昏暗、風聲鶴唳，整個地界都顯得格外奇怪。

    “那邊發生了什么？”

    神樂問道。

    沒有人能夠給出準確的答案。

    這種天地都發生變化的情況，肯定是與一位強者有關系。就在她們猜疑不定的時候，在風中嗅聞到了那隨風而來的屬于奈落的氣息。那氣息撲面而來，讓奈緒的心靈間忍不住震顫。

    “奈落……”奈緒聽到身邊桔梗的喃喃自語。

    她們都知道是奈落的氣息。她們原本還有點顧慮，但是察覺到這屬于奈落的氣息中含混著岌岌可危的感受，于是她們拿起自己的武器，直接朝那邊飛去了。奈緒帶著桔梗一同坐在緋的背上，神樂帶著神無坐在那飄揚而去的羽毛上。

    看著那越來越接近的血紅的天邊，不知道為什么，奈緒的心間很是緊張。她的心臟也怦怦怦跳動得厲害。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種不正常的心跳了，即便周圍聲音喧囂，奈緒還是聽到那劇烈的心跳聲。

    用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胸膛，也只感覺，那心臟，仿佛要穿透自己的軀體，要脫離而出。那種讓她有點不適的劇烈的心跳聲又出現了。

    她忍下那種不適感，繼續看著前方血紅的天際。

    越發接近這血紅的天際，就感覺到那一層無法驅散的陰黑將整個地界籠罩，一只巨型的妖怪佇立在那里，桔梗就在奈緒的身后，她說道：“從這里進去，可以進入到奈落的身體里找到他最終的本體。”

    風聲刮著面頰而過，無數冰冷的氣息包裹了奈緒。奈緒明白，這已經是最后一刻。她握緊了自己的手，見到他們已經完全進入奈落的身體，也緊隨著進入到里面去。

    奈落到底還是沒有完全分離鬼蜘蛛之心，當桔梗進入到這里面之后，明顯能夠感受到這里面的一抹震顫。桔梗仰頭看了一下周圍，奈緒緊隨其后跟她進來。

    于是不知道為什么，整個地界劇烈晃動。從中彌漫出無盡的瘴氣，使得奈緒和桔梗在第一時間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讓緋將她們都放下來，也幫忙捂住緋的口鼻。

    這里面看起來混亂不堪，像是發生了什么大戰，此時瘴氣遮擋了前路，視野也是模糊不清。這只巨型的蜘蛛開始支離破碎，奈緒聽到奈落的聲音，從更遠更深的黑暗里傳遞過來——

    “奈緒。”

    這一聲呼喚，仿佛穿透萬千阻隔，從深淵地獄而來，如此沉重可悲。深深地鐫刻奈緒的心底。

    聽見他的聲音，奈緒也忍不住呼喚了他一聲：“奈落。”

    于是整個內部，更是一番天旋地轉、天崩地裂，強大的屬于四魂之玉的氣息在這里面完全迸發，沖擊而來。差點讓奈緒站不穩，那原本侵襲在奈緒身上的瘴氣，瞬間消失殆盡。

    更深遠的地方傳來混亂的打斗聲響。奈緒知道，里面的人在攻擊奈落，使得奈落的身體內部岌岌可危，時間已經來不及，她要找到奈落的心臟。她這樣想著，朝奈落的身體里奔跑過去。而桔梗朝另外的方向過去。

    心臟。

    拜托了。

    奈緒不斷地將自己的心緒傳遞給奈落。

    我要知道你的心臟在哪。把你的心臟給我。

    然而她忽然感覺到了有什么東西在阻攔她。她抬起頭來一看，看見阻攔她的，是一些從這里面延伸出來的觸手。這些觸手，奈緒是熟悉的，這些都是奈落的觸手。

    這些觸手，此時在親密地擁抱奈緒。奈緒知道，他不想讓她再繼續往里面進去了。

    奈緒抱住奈落的觸手，她著急地說：“我要、我要找到你的心臟。奈落。讓我找到你的心臟。”

    她知道他們在更努力地擊殺奈落。如果不是四魂之玉曲靈的出現，那家伙瘋狂地想要殺奈緒，奈緒肯定還是有時間來準備這一切的。可是，正是因為那個家伙瘋子一樣地要殺奈緒，使得奈緒只能先躲藏一段時間。

    沒想到再次過來，居然已經完全到了這地步了。奈緒認為，按照奈落和四魂之玉的能力，奈落還是能夠支撐很長一段時間。但是誰能夠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呢？

    “沒時間了。奈落，你不要阻攔我。”她開始慌不擇路，也直接質問他：“你為什么要阻攔我？奈落，你不應該阻攔我。”

    那種復雜可怕的心緒，使得奈緒的臉上開始展露出悲傷而又絕望的神態。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觸碰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涼涼的。或許是這些觸手，也或許是奈落的手，抑或者是奈落的吻。

    可不管是什么，就是奈落在接觸她。

    她感覺到那種可怕的四魂之玉的氣息。好像奈落這個時候，已經和四魂之玉完全融合在一起。四魂之玉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她之前就想過，如果四魂之玉收集完成，徹底和奈落融合在一起，是否會將奈落改造成一個沒有正常人心的妖怪？

    只是那時候，才剛剛找到最后一片四魂之玉，事情就發生了混亂。——什么都來不及去想了。

    “心臟，我要知道你的心臟在哪。你應該告訴我。”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能無意識地重復同樣一句話。

    而現在好像，已經不能夠聽到奈落的聲音，應該是奈落已經不能和奈緒說些什么，于是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氣阻攔奈緒進入里面去。

    奈緒無奈地站立在這里，心中的悲痛已經將她淹沒。然而正是冷靜下來的這一秒，奈緒又察覺到自己胸膛里心臟的跳動。那種近在咫尺的心臟的跳動，規律而又強烈。她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在這混亂之中，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能靜下心來，緩慢地感受這種跳動。

    然后她知道了，是奈落沒有半點慌亂，相反他有一種極致的高興和釋然，這種感受再一次傳遞到奈緒的心間里去，讓她感受得真切，也被他這種情緒完全感染。

    忽然，奈緒明白了一件事——

    她凝望著虛空所在的位置，眼瞳因為驚訝稍微緊縮著，她說道：“是在這？”她的手指在那不斷跳動的心口覆蓋著。在她說這句話時，那心臟好像為了答復她，而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奈緒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奈落一點都不慌亂，反倒是要把她阻攔在外面，因為他的心臟在她這里。一旦她被犬夜叉一行人抓住，并且發現他的心臟，就真的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所以她的身體變得奇怪，變得更加健康，也讓她根本不會費力，還讓她的血液徹底變成了屬于奈落的妖怪之血，以及在很多時候，她都能夠感覺到心臟劇烈地跳動，因為那是奈落的心跳，在和她的心臟進行同頻率的跳動。

    奈緒沒有再固執地往里面闖。她感受到整個地界發出混亂的聲響，也明白這里奈落已經支撐不住了。她往后退去。

    神樂和神無依舊等待在外面，她們沒有貿然進入到奈落的身體里去。好像對于她們來說，奈落的生與死早已經和她們沒有關系。她們只是想要看一看，看一看奈落的最終結局。不過她們看見率先出來的奈緒，還是挺驚訝的。

    特別是神樂臉上的神態，根本就沒有遮掩，于是面對神樂，奈緒裝作悲痛萬分的模樣，直接對神樂說道：“已經無可挽回了。”

    出現在她臉上的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神態。和奈落相處了這么久，奈緒已經學會了到底要怎么樣，才讓自己臉上的神態足夠真實，在說著謊言的時候，也能夠讓人信服。

    她也說：“我堅信，四魂之玉在這段時間，在以前做過很多事情。而奈落，他也需要背負四魂之玉的罪惡一同死去。”

    神樂有些沒反應過來，她說：“你說的是真實的嗎？”

    奈緒沒有說話了，她只是點了點頭：“已經沒有時間能夠做些什么了。我見到了里面的混亂，他們在齊心協力，要將奈落置于死地。我的力量在他們面前微乎其微。”

    “那么現在呢？你打算怎么辦。”神樂說。

    “就在這里吧，說不定真的能夠看見奈落最后一面。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見到奈落了，里面我根本就無法深入進去。”

    于是她真的就和她們一同站在這里。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得平穩，好像奈落也在此時安了心。她不再做其余的事情，只看著那邊的情況。她一雙眼睛已經變得冷厲，她緊緊凝視著，等到任何一個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時間。

    他們都從奈落的身體里出來了。四魂之玉飄浮在空中，已經完全被污染的、變得烏黑的四魂之玉重現于世。在此時，奈緒也看到了奈落。與此同時，奈緒已經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以天地為媒介，直接畫符。

    桔梗也出現在了這里。

    “桔梗？”

    犬夜叉驚訝。

    其他人也驚訝。

    彌勒說道：“桔梗小姐，你竟然沒有死。”

    現在顯然不是什么寒暄的時機，她只是對他們點了點頭。他們當然也看到了奈緒，也很驚訝，不過除了驚訝這么一會兒，他們明顯要先處理眼前的境況。

    最后一箭其實是桔梗射出去的。與戈薇的那一箭幾乎重合在一起。然而一直在關注的奈緒，卻敏銳發現，其實其中稍微有偏斜，不至于將奈落的靈魂也直接射碎。

    她來不及多想，就在這個瞬間，奈緒手中的符咒已經發動，只見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讓眾人都睜不開眼，只能用手進行遮擋。即便有不懼怕這光照的，凝視那一團刺目的光，依舊不會看清什么。當那一層光散去，仿若一切都恢復平靜。

    好像四魂之玉消失了，奈落也已經死去了。眾人都以為一切已經平息，至于他們還有什么顧慮，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事情，奈緒一概不再關心。她帶著緋轉身離去。

    像是傷心過度，像是絕望不堪，已經沒有了任何希冀。

    奈緒坐在緋的脊背上。迎面而來的風帶著涼意，可是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透干爽，透著自然新綠的純凈之意。她原本緊握的手中，被緩慢地松開。掌心里轉動著一枚血紅色的符咒，在這符咒中心，一團幽暗的靈魂之火正在熠熠生輝。

    她確實得到了桔梗的一絲憐憫。

    只是她肯定沒想到，奈緒有能力將他的靈魂帶走。

    靈魂與心臟，還有重新制作的身體都存在。

    而那只叫做奈落的妖怪，會永遠地消失在戰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