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來吧, 送我們球花上路。”
黎艾不自覺睜大眼,像是腦內連接中樞神經的一根弦突然斷裂,大腦一片空白。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真的要死了嗎?
她只想到這樣一句話。
除卻這一句話, 大腦仍是空白的。
她閉上眼, 認命地接受現?實, 安靜等待著?那個被推入海底結局。
“BOSS!”
一陣驚慌失色的叫喊傳入她耳中,在這最后的關頭。
黎艾不解的睜開眼,看到身旁給她系啞鈴的男人手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部手機, 她又向陳柏西看過去。
原本?正笑著?的陳柏西此時眉頭深鎖,正神色凝重?地盯著?那部衛星手機。
男人將衛星手機給陳柏西遞過去,陳柏西看到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兩?個字:陳添。
陳柏西瞳孔猛地一震。
肉眼可見的慌張。
既然是用衛星電話打過來,那就?是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接。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陳柏西手心出?了密密的一層汗。
有些急促地呼吸了兩?口后, 他握了握拳頭,神色緊結地接過衛星手機。
他沒有立馬接通,等秘書把黎艾的嘴捂嚴實了,他才按下?接聽鍵。
“添?”陳柏西扯了扯唇, 想用素日里總是帶笑的語氣, 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手機里傳出?一道?沉冷如寒冰般的聲音:“現?在、立刻、馬上把黎艾給我帶回來。”
“添,我們不是都說好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 陳添打斷他,“今天?見不到黎艾,你就?去死。”
說完, 陳添掛斷。
陳柏西愣住。
愣了會兒, 陳柏西忽然暴怒地把衛星手機摔了個稀巴爛,“Fuck!”
聽陳添的語氣, 陳柏西覺得他像是知?道?他要對黎艾做什么?,而且不是猜測,是斷定,但怎么?可能??
陳添但凡有一點這方面的猜想,他都不可能?把黎艾交給他。
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陳柏西想不通。
現?在不管送不送黎艾回去,他都會完蛋,只是,送黎艾回去,他至少能?活。
驀地,他仿佛想到什么?,一下?沖到黎艾跟前,在她身上瘋狂翻找。
兩?分鐘后,他從黎艾腰帶內側處取下?一個紐扣電池般的物件。
黎艾完全不知?道?這是什么?,但心里有個很篤定的猜測——
竊聽器。
她回想起,在碼頭上,她想從陳添懷里掙脫出?來時,陳添用力扣了下?她的腰,這東西估計就?是那時候裝到她腰帶上的。
陳柏西自然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他用力捏著?這枚竊聽器,眼底爆發出?駭人的戾氣。
“艸!”
他狠狠將這枚竊聽器扔進了海里。
“Boss,we……”他秘書雖然沒聽到他與陳添的通話內容,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陳柏西用力抓著?船舷,神色再沒了之前始終帶著?的那股散漫與玩味,臉色差到了極致。
“調頭。”過了好一會兒,他嘴里才極不情愿地擠出?這兩?個字。
不多?時,游艇調轉方向,海風迎面吹來。
死里逃生生的心情在這一刻無比清晰,黎艾的心臟跳動?得比剛剛還要快。
陳添又一次救了她。
游艇的速度還是那么?快,黎艾知?道?,她很快會再見到他。
望向遠處的視線里逐漸出?現?一座小島,接著?,是海岸線,碼頭,以及,碼頭上的那個人。
他迎風而立,像一棵在狂風中屹立不倒的常青樹,任何風浪都無法將他摧毀。
游艇靠岸,陳柏西的秘書給黎艾松綁,之前不給她松綁大概是怕她會對陳柏西動?手,但黎艾沒這打算,她又不是有暴力傾向的人,只要陳柏西沒碰她,她就?不會動?手。
陳柏西先她一步下?游艇,全程沒往陳添那邊看,他無話可說,也不用再裝,沉默地站著?。
陳添朝他走過去,還剩一米的距離,他抬腿一腳踹過去。
陳柏西吃痛地摔到地上,捂著?腹部表情痛苦,卻不忘將臉側到一旁,不去看陳添,似是不愿直面自己這般狼狽的下?場。
陳添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從現?在開始,你更要盼著?我別死在美國,”他送給陳柏西最后一句話,“否則,你得給我陪葬。”
黎艾在這時下?船,他的目光沒再有一絲停留在陳柏西身上。
“過來。”他看著黎艾說。
黎艾沒那么?不知?分寸,自然不會在這時后使性子,聽話地抱著懷里的貓朝他走過去。
“有沒有受傷?”陳添問她。
黎艾搖頭。
手其實被磨破皮了,在被綁的時候,但這不算什么?。
因為出?海,她穿了外?套,這會兒衣袖遮著?,但陳添還是瞥見了一點紅。
“放心,這事兒我跟他沒完。”
說著?,他徑自攬過她的腰,帶著?她往前面停著?的車走。
感受到腰上的力度,黎艾只斂了斂眸,由他攬著?。
上了車,密閉的空間里,風聲安靜許多?。
“還敢往外?亂跑嗎?”
陳添獨特的嗓音落在耳邊,黎艾轉頭看向他,“敢啊。”
“你說你怎么?這么?倔?”
“我就?是倔。”
車內響起一聲輕笑,說不出?是寵溺還是什么?。
他這人,笑起來很要命,唇角只微掀一點弧度便好看得讓人無法不悸動?。
黎艾想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但她還有件事想問他,“之前你也在我身上安了竊聽器定位儀什么?的嗎?”
“沒有。”陳添否認。
“那這次為什么?安?”
“我信不過那小子。”
“信不過你還讓我跟他走!”黎艾眸中怒色一閃。
“所以我不是安了竊聽器以防萬一?”
黎艾:……
怎么?每次跟他吵架都會陷入死循環。
陳添笑了笑再次開口:“像他這樣的同盟,沒人希望我和你結婚,很多?人都是以為我一定會進議庭才和我站在一個陣營,我沒在打算娶你的時候告訴他們,讓他們規避風險,就?是怕他們會像今天?這樣對你動?手,我只考慮了你,沒考慮他們,所以我的確該給陳柏西一個機會,他要真有那本?事,能?在不加害你的情況下?把你送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認。”
黎艾眨眨眼。
可惜了,陳柏西沒那本?事。
陳添傾身過來,一只手放在她腦后,拇指撥了撥她的頭發,“你讓別人送你,還不如讓我送。”
這意思,是讓她和他做六天?來換他送她走。
這次六天?,下?次是不是得九天?,她才不慣著?他,得寸進尺的狗男人。
“你做夢。”
陳添掀唇,“已經做很多?遍了。”
黎艾一愣,耳尖瞬間紅透。
陳添看見了,手伸過去捏了捏,像捏小貓耳朵那樣的捏。
黎艾自然不情愿讓他捏,身子往旁邊側,抬手用力拍開他的手。
陳添輕笑,轉而去摸她懷里的貓。
“到飯點了,”他漫不經心般開口,“想吃什么??”
“我想回去吃我自己做的菜。”
“你手受傷了。”
黎艾下?意識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點兒小傷,又不是斷了。”
陳添握住她胳膊,輕輕將她的袖子掀起來,完完整整的看到她被繩子勒出?一條血痕的手腕,有處破皮比較嚴重?的地方甚至還在往外?滲著?淡黃色組織液,陳添盯著?那處傷口,他的雙眸被垂下?的長睫遮住,看不清眼底神色,卻讓人能?清晰感覺到從他眼底透出?的濃重?戾氣。
黎艾想把手收回來,可他握得實在太緊。
“陳添你放開我。”她語氣里摻了帶著?怒意的抗拒。
“你今天?最好乖一點,”陳添掀起薄薄的眼皮,毫不掩飾眼底狠戾的陰沉之色,聲音里也是某種快要壓抑不住的危險意味,“不然我可能?會控制不住想弄死陳柏西的沖動?。”
黎艾把胳膊往回扯的動?作驟然一僵。
陳添拉著?她的胳膊湊過來一些,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臉,拇指輕抵她下?頜,“你不想有人因為你而死對不對?”
聲音對比剛剛放得很溫柔,卻比剛剛的話還讓人害怕,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黎艾看著?他,嗓子發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殺人,”陳添繼續說著?,雙眸微微充血,額頭青筋跳動?,像個即將失控的瘋子,“但他不光想把你扔進海里,還想碰你,我是真的很想送他去死。”
“你冷靜點。”黎艾眉頭緊鎖,呼吸變得急促。
“那你乖一點。”陳添再湊過來一些。
他挨得太近,目光又實在灼人,黎艾低頭,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沒有說話。
“我們去吃飯,”陳添低聲,“好不好?”
沉默片刻,黎艾點了點頭,她是真的怕陳添沖動?。
陳添笑起來。
車輛于半小時后開進一處中式山莊,山莊門匾上的店名?沒有任何英文標注,顯然自有門路,不用討好當地顧客,山莊內的景致也沒有半點當代西方建筑的影子,完全依照傳統中式園林布局造景,山莊內處處可見假山堆疊,竹塢曲水,池邊水廊逶迤,水面樓臺倒影,清幽恬靜,從任何角度往出?去,眼前都是一副畫。
在國外?,這樣的山莊很是少見,更別說是在一座小島上。
許久沒有見到國內的建筑,黎艾看得有些入迷。
車子最后停在一處名?叫“弄月軒”的竹樓前。
下?車,黎艾被陳添拉著?胳膊進到弄月軒內,葉堯緊隨其后,手里提著?藥箱,將藥箱放到屋內的桌上后,葉堯離開,屋內只剩下?黎艾和陳添兩?人。
陳添打開藥箱,從里面拿出?碘伏和棉簽給黎艾的傷口消毒。
傷口雖都只是破皮,消毒時還是蠻疼,黎艾想起上回陳添給她處理傷口時非讓她叫出?來的場景,心里有點堤防,怕他這次也發神經,但沒有,陳添全程都很安靜。
他這樣,黎艾反而更緊張。
給她一圈一圈纏好繃帶,陳添放下?工具,去握她的手。
“你干什么??”黎艾皺眉,卻沒有把手收回來。
“黎艾,”陳添沉聲開口,“我栽在別人手里的幾率只有一成,但如果你想我死,十成十,我會死在你手里。”
“說這個做什么??”
陳添握緊她的手,望向她的那雙黑瞳如同怎么?都化不開的濃墨,“我不會再讓你冒這種風險,也不會再送你走,如果讓其他人先找到你,發生點兒什么?,我會瘋。”
這番話,語氣極為平靜,絕非一時情緒使然。
“你要實在想擺脫我,就?一槍斃了我。”
上一句是解釋,這一句才是回答。
“你要下?不去手,”他頓了頓,眼神里漸漸透出?近乎病態的偏執,“我就?守你一輩子。”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守你一輩子?。”
聽到這句話, 黎艾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她?聽他說過很多類似的話,每一次聽她?都心跳失控,他的語氣?總是透著種世界傾倒山河崩塌也絕不動搖的意志,讓你無法不相信。
黎艾深吸一口氣?, 扯了扯唇, “那你是打?算以后都禁欲, 做個苦行僧?”
“黎艾,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離了下半身活不了的男人?,”對于黎艾對他的誤解, 他像有?些無奈,“在遇見你之前的那么多年,我沒有?過女人?。”
“你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會是最后一個。”他篤定道。
沒人?聽了這樣的話會內心毫無波瀾,如果不是黎艾在娛樂圈時訓練過自己的表情管理, 她?的眼神一定會泄露出一些她?不想讓陳添知?道的情緒,此時只看表情,她?的眼神是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話別說太滿。”
陳添笑起來, 像從前那樣,散漫, 慵懶,勝券在握,“那我們走著瞧。”
比起他, 黎艾心里的底氣?總是要弱一些, 但?面上卻?不落下風,“我們走著瞧。”
陳添臉上笑容加深。
黎艾甩開?他的手, 轉身面向餐桌,“不是帶我來吃飯,飯呢?”
“就來。”陳添按了下桌上的上菜鈴。
廚房那邊把菜送過來自然還有?些時間?,與陳添單獨共處一室,時間?總顯得漫長,黎艾有?些干坐不住,身上微微燥熱,尤其?想到他剛剛說的話。
他重欲的時候,她?不愿意配合,他說要禁欲,她?又?……
她?有?點煩。
“給我一支煙。”她?朝陳添伸出一只手。
陳添將煙盒從褲兜里拿出來,遞給她?,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她?指尖時將煙盒轉了一圈,收回?來。
“為什么想抽煙?”他偏要先問一句。
“煙癮犯了,”黎艾睨向他,“你以為。”
陳添只笑笑,先抽了支煙叼進嘴里,才將又?抽出半支遞給黎艾。
黎艾將那半支抽出來,繼續睨著他,“火。”
“急什么?”
陳添拿出打?火機,沒給她?,先給自己點了煙。
接著,他把打?火機又?揣了回?去。
黎艾都把煙放進嘴里了,看他把打?火機揣回?去,她?頓時火大,咬著煙忿忿開?口:“你什么意思?”
“不是只有?打?火機可以點火。”
說著,他忽然俯身湊過來,揚起折角鋒利的下頜,用唇間?正燃燒著的那支煙去點黎艾嘴里咬著的煙。
兩?支煙碰在一起,像兩?個人?的唇瓣相觸,像接吻,黎艾眼瞳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視線里,除了兩?只被點燃的煙,還有?一雙含笑的眼。
他掀著薄薄的眼皮在看她?,眼底是帶著謔色的戲遣,有?點壞,有?點撩。
心臟像被什么飛旋著擊中,驀地重重一跳。
明明沒有?挨得很近,他濕熱的呼吸卻?像打?在她?的唇邊,好似能順著她?的毛孔滲進去,他身上的氣?息連同煙草味一起滲進去,穿過一寸寸骨骼,浸透五臟六腑,激得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煙已經被點燃,她?卻?忘記往后撤。
與他對視的視線,也忘記移開?。
他眼睛狹長,深邃,瞳色漆黑,像明知?危險又?引人?探尋的漩渦,一旦目光觸及,就會深深陷進去,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她?怔怔地與他對視了好久,煙都燃了一截。
隨著煙一并點燃的,還有?某種暗癮。
等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神時,陳添眼底的笑意已然濃如秋霧。
她?慌忙別開?臉,只能借抽煙掩飾慌亂,即便根本掩飾不住。
好在,上菜的服務生?在這時進了弄月軒,她?不用一個人?在這寂靜的屋子?里面對那雙像能洞穿她?所有?心事的眼。
服務生?上完菜后便退了出去,房間?里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兩?個人?手里的煙都已燃盡,空氣?里彌漫著未散盡的煙,若有?若無,淡如薄霧,氣?息卻?濃烈,分不清是誰身上的煙味,好像都被彼此的味道籠罩。
黎艾扔了煙頭,拿起筷子?,夾了筷離自己最近的一盤鱔絲。
鱔絲切得極細,入口即化,口感綿密,很入味。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吃上這種大廚做的中國菜,黎艾在將鱔絲送入口的那一瞬間?就把剛剛與陳添的曖昧忘了個干凈,腦子?里只有?三個字:好好吃!
她?立馬又?夾了筷旁邊的掛爐烤鴨。
也好好吃!
她?一筷一筷不停地往嘴里送著桌上的菜,沒嘗一道菜眼睛就亮一下,那神情讓她?冷艷的一張臉上生?出了名為“可愛”的形容。
陳添看著她?,眼底的笑容比剛剛還要濃,帶著無盡的縱容。
黎艾都快吃得半飽了,他還沒開?始吃,筷子?一直放在旁邊沒動過,就看著她?。
“秀色可餐”這四個字在這時候不再是形容,而是一種具象的體現。
黎艾的注意力被吃的給全吸引了去,過了好久才發現他沒動過筷子?,就坐在那兒看著自己。
“你能不能吃你的飯,別盯著我。”
陳添沒有半點拿起筷子的打算,只換了個姿勢,“不想吃飯。”
“那你想吃什么?”
黎艾本來想說,“屎嗎”,但?陳添先一步開?了口。
“你。”
黎艾愣了下,臉上浮起一層薄紅,分不清是羞是惱,“陳添,你臉疼不疼?是誰才說了要當苦行僧?”
“那是你說的。”
黎艾:……
被噎了兩?秒,黎艾嘴里一哼,頭一扭,“愛吃不吃。”
她?自己吃,吃完!渣都不給他剩!
她?化憤怒為食欲,暴風吸入般橫掃桌上的每一道菜,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送,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像只倉鼠,她?哪里知?道,她?這模樣,某人?更愛看。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某人?偏偏在這時候拿起筷子?,還專挑她?正要去夾的那塊肉下筷,兩?雙筷子?同時夾住同一塊肉,一頭一尾。
“你不是不吃?”黎艾用力夾住那塊肉。
“現在想吃了。”
黎艾知?道他就是故意捉弄她?,將筷子?一擱,“我不吃了。”
看她?使起了小性子?,陳添笑笑,將那塊肉夾起來,放到她?碗里,“給你,不跟你搶了。”
黎艾看著躺在碗里那片肉,不自覺咽了下唾沫,她?還沒吃飽,她?還想吃。
她?也不為難自己,耍脾氣?哪有?吃飯重要,何?況她?都這么久沒吃過正宗中式大餐了。
她?夾起那片肉放進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片肉是搶來的,她?覺得格外的香,心情頓時大好。
陳添擱下筷子?,“等你吃完,我們去逛街吧,你來應該還沒逛過街,女孩子?怎么能不逛街。”
“不去。”黎艾包著滿嘴糕點毫不猶豫地拒絕。
“說了,今天你最好乖一點。”陳添聲音很輕,卻?叫人?不寒而栗,那種輕飄飄的語氣?,比失控的怒吼還叫人?心驚,讓人?感覺,殺一個人?,對他而言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嘴里的美食頓時味如嚼蠟。
黎艾再一次放下筷子?,“我不吃了,走吧。”
陳添知?道自己讓她?不開?心了,卻?也沒哄,只說:“以后你隨時可以來這里。”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這么冷下來。
黎艾起身,出了弄月軒,上車。
車輛駛出莊園,黎艾看著周遭意境悠靜的景,本來,她?想吃完飯在這里面散散步的,和他一起。
他這人?,總是有?分分鐘哄好她?的本事,又?總是在下一秒將她?脾氣?點燃。
陳添帶她?來的這座商場離山莊不遠,十分鐘的行程,車開?進商場停車場。
不比國內的地下停車場,美國這邊的停車場大多在室外,黎艾透過窗望向不遠處的商場,想起一件事。
“我能逛街嗎?”她?問陳添。
“商場清場了,你想逛多久就能逛多久。”
原來是這樣。
黎艾其?實也沒有?很抵觸,她?的確很久沒逛過街了,來這里之后穿的衣服也都是當時從酒店打?包帶回?去的,有?幾套反復穿好幾次了,上一次逃跑前她?還打?算網購來著,結果陳添突然說可以讓她?跑三天。
下了車,陳添為她?撐傘,兩?人?一起走向商場。
傘面很大,黎艾的肩還是不時碰到陳添的胳膊,她?沒試圖拉開?距離,陳添會把她?拉回?來。
這座商場占地面積目測上萬平方米,進去,除卻?他們一行人?,偌大的商場里一個人?也沒有?,包括服務員,真真正正的清場。
站在這樣像一座空城的商場里,黎艾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從何?逛起,在原地呆呆站了會兒后,還是陳添牽著她?胳膊,拉她?進了一家店,還很熟稔地取下一件黑色連衣裙遞給她?,“試試這件。”
這條裙子?不用上身就能讓人?知?道它?一定能把一個人?的曲線完美的勾勒出來,而且還不顯得暴露,曲線感來源于它?獨特得剪裁與設計。
“這條也不錯。”陳添又?給她?遞過來一條。
這條就相當hot了,完完全全的緊身衣,還露背。
黎艾有?時候會覺得陳添很奇怪,明明是占有?欲極強的一個人?,不讓她?拍吻戲,卻?從不限制她?的穿衣自由,深V開?到肚臍眼他也不會說什么,以前,黎艾覺得這是他并不愛她?的表現,現在來看……她?還是摸不清。
“你要我穿這么暴露的衣服去酒吧?”她?試探性的問他。
“有?什么?只要你喜歡,想怎么露怎么露,再露,別人?也只能看看,”
黎艾挑眉,“你不也只能看看。”
陳添唇邊蕩開?一抹笑,“那我還不得多看看?”
黎艾:……
他總是有?把話題引入死循環的本事。
像是被她?提醒,陳添之后給她?選的衣服多多少少有?點兒露,各種不同風格的露。
黎艾照單全收,作為曾經娛樂圈的濃顏天花板,她?還能怕露?
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下,凡是愛美的女生?,有?幾個不想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黎艾感覺陳添像把她?當成了他的BJD娃娃,就喜歡給她?穿各式各樣的衣服,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前在娛樂圈的時候就是,幾百萬一件的高定,給她?買了一堆。
看著這次陳添給她?買的上百件衣服,她?忽然覺得,一切都是這張臉惹的禍,她?要不長這樣,或許陳添就不會被他看上,她?也早早就離開?了娛樂圈,過上了自由而輕松的生?活,雖然她?從不后悔遇見他,但?他們之間?的相遇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
想到這些,人?難免變得感性,她?就問他:“陳添,如果我沒有?這張臉,你當初還會找上我嗎?”
“不會。”陳添倒也誠實。
“那如果我毀容了,你肯定就會放手了吧。”
“怎么?”陳添掀起一層眼皮,懶聲道,“為了讓我放手,你要毀容?”
“我沒那么傻叉。”
陳添笑一聲,“那不得了。”
問了當沒問,黎艾有?點兒不甘心,又?說:“那如果,出現一個比我更符合你審美的人?,你是不是就會……”
“不會。”她?還沒說完,陳添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
接著,她?的下把被他輕輕抬起,看見他薄唇張合,笑著對她?說:“在我這兒,不會有?人?比你漂亮。”
她?不由得愣了愣。
陳添唇角的弧度繼續往上揚,“不然你以為,陳柏西為什么叫你球花?”
第43章 第 43 章
“不然?你以?為, 陳柏西為什么叫你球花?”
回去的路上,黎艾腦子里一直不停回響著陳添這句話,心臟隨之跳個不停。
明?明?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聽到他說這么話還是會很心動。
放在以?前, 他倆這會兒就該干些成年人戀愛該干的事了?, 她還會因為他好不容易說了?情話而獎勵他, 在床上使勁罵他!
但現在,她還得裝冷酷。
說到情話,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自從陳添追她到宿厘島來后,幾乎是天天把?情話掛嘴邊,還不管是什么場合。
難道,他看了?她當初留下的信后還反思了??覺得是因為他對她沒有在言語上明?確的愛意?表達出來才讓她并不相信他們能攜手走?到最后?
以?前,他是行?動大于語言, 現在,雖不能說他語言大于行?動,但確實和以?前有很大差別,過去的五年, 他從來都是直接行?動, 如今他是先告訴她,然?后再用行?動證明?。
這讓她不得不去想, 萬一她真的就是逃不掉,他也一直如他所說那樣一輩子都不放開她,那他們真要這樣糾纏到老嗎?
不行?, 黎艾覺得自己不能去想這個問題, 她現在還有機會可以?逃,先逃了?再說。
想到這兒, 車輛隊伍已?經路過了?陳添住的地方,全都停在了?她家門口。
其余幾輛車上全是今晚她買的衣服,夠她不重樣的穿好一陣了?。
下車,黎艾拿鑰匙把?門打開,隨行?的保鏢陸陸續續拿著衣服往屋子里放。
黎艾站在門口等他們放完東西然?后鎖門,陳添跟著她站在門口,她就問他:“你站這兒干嘛?”
“需要找人幫你整理這些衣服嗎?”陳添開口。
“不需要,我明?天慢慢收拾。”
這么多?衣服她準備歸歸類,歸類這種事情還得自己來,不然?根本找不著。
“那你今晚干什么?這么早就要睡了??”陳添又問。
現在已?經不晚了?,都十一點多?,不過按照她從前的作息,確實挺早的。
黎艾想了?想,轉過身子對陳添說:“你那兒還有煙花嗎?再為我放次煙花吧,不擾民的那種。”
昨天她都沒有好好看煙花,她本來很喜歡煙花的。
似是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陳添眼底流露出一絲怔愣。
而后,他忽然?笑著低頭?,笑了?會兒才緩緩掀起眸子望向黎艾,笑得沙啞而愉悅地開口:“你今天,倒也不用這么乖。”
黎艾很不喜歡乖這個字眼,而且,她就想看個煙花,怎么就乖了??
陳添卻?還來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是,她真的就是單純想看煙花,這人把?她想那么復雜干嘛?
“但無所謂,”他又說,“你想怎么作妖都行?。”
真是的,她能作什么妖?
無非就是逃跑。
她的planB需要充足的時間準備,在此期間,她打算好好跟他相處來著。
最近看來,在這里的生活其實挺好的,壓根算不上什么折磨。
她和陳添都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歲月可以?浪費,加上她愿意?相信,她可以?逃掉,在他們都步入暮年之前。屆時,陳添還可以?有大把?的歲月用來放下這段感情,找到另一個合適的人,所以?她暫時沒什么心理負擔。
如果planB都不好使,她就去泰國?,去泰國?要是也沒用,那到時候她再去想如果陳添真要跟她死磕一輩子怎么辦的問題。
過去的那么多?年,她一直在因為別人為難自己,現在她不想為難自己了?,能之后再去想的問題,那就之后再去想,當務之急,是把?每一天過好。
今天,她想看煙花。
陳添很快讓人把?煙花搬到了?他們兩人屋外的海灘上,不擾民的煙花當然?就是噴花類煙花啦。
也不知道陳添為她儲備了?多?少煙花,海灘上擺了?一長排,旁邊還有一大堆。
“那一長排是什么?”
黎艾想過去看,被?陳添拉住,“你看了?哪兒還有驚喜?”
他說得黎艾怪期待的,“那你快去放啊。”
“光我一個人可不夠。”陳添說著,伸手打了?個響指。
緊接著,他們身后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來十多?號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黑色西裝,這大晚上往黑燈瞎火的地方是真一點兒看不見。
他們齊齊走?向海灘上那排煙花,再動作劃一地拿出打火機去點煙花的火線。
十多筒煙花被同時點燃,下一秒,數不清的水母狀煙花升起,拖著長長的,絢爛的,美得極為夢幻的光帶與青粉色煙霧,天空變成了?大海,無數的水母在夜空中游動,整個世界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黎艾怔怔望著眼前的場景,雙眸被?煙火映出一片亮光,像是那些煙花一并在她眼底綻放。
她仰頭?看著被?煙花鋪滿的天空,陳添垂眸看著她被?煙花照亮的眼,在她的瞳孔里,他看到了?更美的一幕。
漫天的煙花之下,他眼底有笑意溫柔地漾開。
上萬枚水母煙花很快消散在夜幕里,只?剩縷縷青煙彌漫在半空。
黎艾望著暗下來的夜空,久久未收回視線,像在回味,眼底漫著一層水霧,隱隱有淚光閃動。
“喜歡?”
帶笑的嗓音落下來。
黎艾先是一愣,而后轉頭?,看向陳添,笑意?躍然?眸中,難得。
“喜歡。”她笑著說。
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陳添有些意?外的挑起眉尾,“還有很多?,你都會喜歡。”
他這么說,黎艾才發現,那十多?號西裝男已?經將剛剛水母煙花的煙箱收了?起來,重新擺了?一排小?小?的煙花盒子。
陳添再次打了?個響指。
一整排煙花盒子被?點燃。
這一次,是全然?不同的夢幻。
被?點燃的煙花像夜空里的蠟燭,火光雖小?,噴薄出的白煙卻?如冬日濃霧,白霧里是像滿天星一般跳動的光點,星子般的光落在海灘的細沙上,被?夜晚的風吹著往海里跑,像滿地滾落的珍珠。
看到這樣像漫畫里才會出現的畫面,黎艾眼底剛剛就有些壓不住的淚意?,此刻徹底潰散,一顆一顆的淚滴從她眼角滑下,映著光,像極了?那煙花里,像珍珠般滾落的光粒,更像極了?真正的珍珠。
作為一名曾經的演員,在這樣的場景下,她會哭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演員本就更易動情,更易落淚。
以?往看到的煙花,基本上都是在過年的時候,過去的五個春節,黎艾沒有和陳添一起放過煙花,因為從沒一起過年,陳添不是沒想過帶她回去過年,是她不想,她從一開始就篤定他們之間沒結果,那何必一起回家過年。
每到年前,陳添回南城,她去找林昔,林昔和她真的很像,兩個人都擺脫了?原生家庭獨自生活。
除夕這一天,她和林昔會去放煙花,開車到郊外去放,不過因為車子容量有限,加上禁煙令,她們帶的都是一些小?型的煙花,每種煙花的量也不多?,沒有過此時眼前的這種壯觀。
她和陳添在一起五年,當然?也是一起看過煙花的,陳添每年會帶她去日本看煙火大會,也在青港為她放過一次上百萬的煙花,每次其實她都哭了?,只?是沒落淚,煙花于她而言,是童年的缺失。
小?時候,家里從來沒放過煙花,她只?能遠遠看著別人一家幾口熱熱鬧鬧的放煙花,她沒有壓歲錢,沒有零花錢,只?能用買文具買菜時偷偷省下的一點錢為自己買一盒仙女?棒。
一根仙女?棒只?夠照亮一個小?小?角落,后來,陳添為她放了?照亮一整個世界的煙花。
看到這樣的煙花,她很難忍住不落淚。
“就這么喜歡煙花?”陳添伸手過來為她擦眼淚,“沒為我哭過幾次,每次看煙花卻?都要哭。”
黎艾轉頭?看向他,濕潤的眼睛里泱泱柔光,沾濕的睫毛輕輕撲朔,“因為我喜歡煙花,不喜歡你。”
她聲音帶著沙沙的哭腔,說的話雖無情,卻?聽得人心軟。
“你這話,我不愛聽,”陳添這樣說著,卻?在笑,“所以?接下來,你要還想看煙花,我們做個交換。”
“什么?”
“一種煙花,換一個吻。”
他唇角笑渦益深,晚風吹著他垂下的發掃過那雙好看的眉眼。
黎艾被?他過分好看的笑晃得呼吸一滯,怔怔看著他。
待意?識回攏,她深吸一口氣。
換就換。
她往他邁過去半步,踮起腳,在她剛剛好能夠到的下頜處輕輕落下一個吻。
陳添唇角一掀,眼底掠起一抹浮動的光。
他緩緩俯下身來,拉近兩人之間的身高差,低沉沙啞的聲音像引誘,“就放一種?”
親都親了?,一下和兩下又有什么差別。
黎艾再次湊過去,蜻蜓點水般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兩下。
正要親第三下,陳添卻?往后稍了?一些,“除了?嘴,只?親一個地方,只?算一次。”
誰要親他的嘴。
面對這個人的耍賴,黎艾見怪不怪。
她重新踮起腳,吻向他的額頭?、眉心、眼睛、鼻側、臉頰,算上前面的三下,一共九個吻。
“我親了?你九下,你要給我放九種煙花。”
“好,”陳添眉眼輕垂,犯規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臉,“你今天乖得過分了?。”
黎艾拍開他的手,強調道:“這只?是交易,和以?前五年的交易沒什么兩樣。”
陳添搖頭?,卻?不說為什么搖頭?,只?說:“我去給你放煙花。”
他直起身,走?到那堆煙花旁,隨意?挑出一種,讓人去擺,然?后又走?了?回來,站在黎艾身邊陪她一起看。
一堆不知價值多?少萬的煙花在近一個小?時后燃盡,每放一種時,陳添會報數,放最后一種煙花時他報的數是:“第八種。”
少了?一種,可黎艾很滿足,并不打算跟他計較,面帶笑容地望著跟前還未燃盡的最后一種煙花。
“說好九種,可惜這兒就八種,”陳添轉過頭?來對她說,“所以?……”
黎艾沉浸在煙花的絢爛里,聽到了?他說的話也沒搭理,自然?就沒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飾的壞勁。
“我還你一個吻。”
低沉聲線伴著煙花燃放的聲音一并被?風送入耳后,像老舊收音機播放的頻道,需要在大腦里過濾一遍才能分辨出那句話的到底說了?什么,等她腦海里浮現出這句話的最后那一個字,她驀地一愣,卻?來不及——
陳添已?經捧住她的臉,吻了?下來。
溫熱的觸感落在她唇上。
她的眼睛睜大。
一切的感官在這一刻仿佛都不復存在,風聲和潮聲都消失不見,發絲被?風吹得不停拍在她臉上,她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彼此的體溫。
這并不是一個沾唇及放的輕吻,卻?也不是抵死纏綿的深吻,他的吻靜靜停在她唇瓣上,像時間定格。
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定格,就停在一刻,多?好。
海灘上的煙花還在燃放,他們在煙花前接吻,一切都像夢境般美好。
第44章 第 44 章
對于這個吻, 黎艾沒有抗拒,但在結束時,她扇了陳添一耳光。
陳添的臉被扇到一旁,口中微泛甜腥, 他用?舌尖抵了低口腔內側, 表情沒有任何的不爽, 反而,像很爽,他唇角微掀, 輕笑。
彼時煙花已?燃盡,黎艾瞥一眼,什么也?沒說,冷冷轉身離開。
陳添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沒追, 天色已?晚,不宜糾纏,他祝她晚安。
回?到屋子,黎艾看著?堆滿一整個客廳的手提袋, 有點兒?頭疼。
這些衣服她沒花陳添的錢, 是她自己買下?來的,但陳添肯定?還是花的比她多, 把那么大個商場清場,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她在沙發上坐下?來,旁邊傳來窸窣響聲?, 黎小二從?一只手提袋里探出腦袋。
看到那顆被幾十個袋子包圍的小腦袋, 黎艾失笑。
笑了會兒?,她望向窗外?。
窗外?的月光很美, 銀白?的碎光浮在海面,像今夜那些煙花的倒影,今天其實是個很好的夜晚。
夜晚里的那個吻,她并不抵觸,甚至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那一刻。
她也?……沒有生陳添的氣。
那一耳光只是象征性的流程,畢竟她出演的,是一個不愛他的人。
她靜靜望著?窗外?,于一片寂靜中輕聲?開口:“晚安,陳添。”-
第二天,黎艾起?了個早,收拾衣服。
這活不累,還讓人挺樂在其中的。
衣服實在太多,她九點起?的床,到中午十二點還沒收拾好,這小屋子沒那么多掛衣服的地方,有一些需要分好類疊起?來,還有些不是連衣裙或不是整套的衣服需要搭配好,不然疊起?來放著?很可能就再?也?不會想起?來要穿了。
她正收拾著?,門口傳來敲門聲?,應該是聞修言來給她送菜了。
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她去開門。
門外?是聞修言沒錯,聞修言把菜遞過?來。
黎艾接過?,看了眼旁邊那棟房子,小聲?問他:“你跟陳鶴齡女士聯系了嗎?”
“聯系了。”
“她怎么說?”
“陳鶴齡女士愿意幫您,但她說,她不能保證您不會被再?次找到。”
“沒事,只要幫我離開這兒?,再?替我準備些東西就行。”
“那您需要什么?”
黎艾遞給他一張紙條,“東西有點多,注意事項也?多,不要讓陳添發現哦。”
聞修言收過?,小心折起?來放進西裝內側口袋,“您放心。”
他只需要傳達,黎艾相信這點兒?能力他還是有的。
聞修言走后,黎艾把他買的菜放進了冰箱,就弄了個蛋炒飯吃,然后接著?收拾衣服。
到下?午三點多,她終于收拾完了,搭配好了幾十套衣服,其中有好些事陳添選的,這天出門,她特地避開了他選的衣服,畢竟昨晚上才給了他一耳光。
她是在之后的第四天才上身了一件陳添選的衣服,陳添過?目不忘,當然記得哪些衣服是他給她選的,看到她穿著?他選的衣服,這人心里絕對又爽了,臉上的笑看得人心癢。
到了酒吧,這人還時不時望著?她露出這樣的笑容,要不是他的長相是很有男人味那掛的,不然看著?真?像只勾人的狐貍。
黎艾收回?暗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低頭調酒。
旁邊的黛西在這時候拿著?張酒單小跑過?來,神情有些焦急。
“What happened?(發生了什么?)”黎艾問她。
黛西把酒單遞給她,“A girl ordered Angel Shot(一個女孩兒?點了Angel Shot)。”
黎艾神色一驚。
Angel Shot并不是一杯具體的雞尾酒,如果有女孩兒?點了這款雞尾酒,那意味著?她遭遇了騷擾或危險,是在向調酒師傳遞求救信號。
“Which Angel Shot did she order?(她點的哪款Angel Shot?)”
如果是純Angel Shot,那代?表著?讓調酒師送她上車,如果是加冰的,代?表讓調酒師幫忙打車,如果是加青檸,則是希望趕緊報警。
“I don''t know,”黛西攤手,“she shook her head when I asked anything(不管我問什么她都搖頭)。”
“Where is she?(她在哪兒??)”
黛西給她指,“That Asian girl(那個亞洲女孩兒?)。”
黎艾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一個黑發女生,女生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膚也?白?,只是一雙眼睛黑眼圈極重,像長期沒睡好,或長時間處于驚恐狀態。
這邊溫度這么高,她卻穿著?長衣長褲,看樣子很像遭受了暴力,所以才需要用衣物遮掩。
黎艾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思索兩秒,她從?吧臺出來,朝女生所在的卡座走去。
那是個位于角落的位置,女生坐在最里面,外?面是五個美國壯漢,女生像是很怕他們,將身子縮在角落里,雙手緊握成拳撐著膝蓋,姿勢十分僵硬且局促。
注意到黎艾走過?來,五個人中的其中一個用?極其放浪的眼神上上下?下?將她看了個遍,兩只眼睛都快冒光了,笑容猥瑣又下?流。
見黎艾在他們的位置停下?來,那男人笑得更令人惡心了。
“Hello sir, we would like to invite this lady to play a game with us(你好先生,我們想邀請這位女士和我們做個游戲。)”
黎艾指著?那女生對坐在最外?面的那名男人說道。
聽她提起?女生,上一刻還沖她笑得春心蕩漾的男人突然黑了臉色,直接擺手道:“NO NO NO.”
“She doesn''t like to interact with strangers(她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他對面的男人解釋了一句。
黎艾當然不信他的話,既然他們是這個態度,那她就不準備跟他們進行溝通了,直接用?中文問那女生:“小姐,你是中國人嗎?”
一直埋著?頭的女生在聽到這句話后立馬抬起?了頭,望向黎艾的眼神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明顯是聽得懂中文。
見狀,黎艾正準備繼續用?中文跟她溝通,視線卻被擋住,一名壯漢站了起?來,用?飽含警告的眼神盯著?黎艾。
黎艾不予理會,往旁邊挪一步,張口,嗓子里剛發出一個音節,身體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力道之大,身體在一瞬間被推了出去,摔向地面。
她下?意識用?雙手去撐,身體卻在即將重重摔到地上時被一股力量撈了進來,緊接著?,她被拉入一個懷抱,一陣熟悉的氣息隨之灌入鼻腔。
黎艾轉頭,看到一張完美的側臉。
下?一秒,她感?覺到有紅光掃過?她的視野,將頭回?正,視線里,剛剛推她的那個男人臉上布滿了紅外?激光的光點。
男人嚇得立馬舉起?了雙手。
黎艾有些傻眼,這種場面她拍電影時都沒見過?。
“站穩。”
陳添低沉的嗓音從?后方傳來,黎艾眨眨眼,正了正腰。
陳添垂眸看著?她,見她站直,他松開放在她腰上的手,抬眼,看想前方的男人,目光驟然間變得銳利。
他朝男人走去。
男人身高也?有一米八好幾,在他面前卻好似矮了一大截,他沒有仰頭都是完完全全的俯視。
忽然,只聽“嘭”的一聲?,男人的腦袋被陳添按到了桌上。
黎艾一驚,倒不是被這聲?響嚇得,是看陳添那力道,她怕他把這人弄出什么好歹。
陳添一手按著?男人的頭,另一只還隨意地插著?兜,他彎腰,貼心地讓男人能清楚聽到他說的話:“You want a death wish?(你找死?)”
男人沒敢說話,使勁咽著?唾沫。
和男人同行的另外?四個也?不敢動彈,個個把手舉著?。
“Get out to the wall and crouch(滾去墻邊蹲著?)。”
說完這句,陳添松開那男人。
幾個男的立馬抱頭跑到墻邊去蹲下?。
卡座上只剩下?那個女生,女生也?抱著?頭,和他們不一樣的是,女生抱頭的這個舉動像是收到過?傷害之后的應激反應。
黎艾朝她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去握她的手,“沒事了,別怕。”
女生還是不停發著?抖。
黎艾繼續安慰她。
陳添在兩米外?看著?,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把槍收起?來,他也?轉身準備回?去繼續處理工作。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咔-咔”的一陣聲?響,他無比熟悉這是什么聲?音——
子彈上膛的聲?音。
他猛地回?頭。
跟前,剛剛還抱著?膝蓋害怕得發抖的女生此時雙手握槍,槍口正對黎艾眉心。
沒人能把槍帶進Sky,這把槍,是黎艾的。
所以剛剛那一出,是這女生在演戲,為的就是讓黎艾靠近,并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去搶她的槍。
“別動!”
這一聲?,是陳添喊的,他在對著?黎艾喊。
“黎艾我求你別動。”
他怕她亂來。
黎艾屏住呼吸,如果陳添沒站在他身后,她不會坐以待斃,讓人抵著?她的腦門去威脅其他人,她寧愿自己死,可陳添就在她身后,至少不該死在他面前。
“你也?別動。”
女生將黎艾拉過?來,拿槍抵住她的太陽穴,冷冷抬眼看向陳添。
陳添將手舉起?。
女生臉上都是紅色激光線,但眼神里沒有一絲畏懼,緊緊盯著?陳添:“讓他們滾出去。”
“所有人,出去。”
他開了口,其余人自然聽從?,持槍的保鏢將店內顧客及服務生也?都帶了出去。
僅僅兩分鐘,整個酒吧只剩下?他們三人。
這時,女生張口似乎準備說什么,陳添搶先一步開口:“現在沒有人威脅你的安全,你不用?拿槍指她,你不小心走火殺了她,你的雇主得不償失。”
女生沒有被他動搖,仍然拿槍死死抵著?黎艾。
“別拿槍指她,”陳添再?重復一次,“指我。”
第45章 第 45 章
“別拿槍指她, 指我。”
黎艾心頭一頓。
不顧頭上?還頂著一把?槍,她不住地朝他搖頭。
“別動!”她身后的女生?將?槍口用力壓向?她。
“別動!”陳添也說,但語氣與那女生?大相徑庭,像某種安撫的輕哄。
“沒事?的……”陳添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擔心。
黎艾沒辦法不擔心, 但剛剛確實是她沖動。
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等她不動了?, 陳添抬眼看向?她身后的另一雙眼, 沉聲道:“你的目標是我。”
女生?也看著他,目光謹慎,看著很冷靜, 持槍的手卻在抖,儼然并非職業的殺手。
看出她的緊張,陳添繼續開口:“你還在等什么?”
“我就站在這兒,”他張開手臂,“現在只有你手里有槍。”
直覺告訴女生?, 他是故意在引誘,但神經高度緊繃的她還是沒有辦法始終保持理智。
僵持著與他對視許久,她終于還是動搖了?,槍口緩緩離開了?黎艾的太陽穴, 但始終瞄準著黎艾的頭部, 直到,距離足夠, 她快速瞄準陳添扣下扳機。
“嘭——!”
陳添曾是名狙擊手,而且是特種部隊里頂尖的狙擊手,雙眼對動作的捕捉極為?靈敏, 在女生?調整槍口方向?的那半秒時間里他便已經開始朝一邊避閃, 成功躲開了?那一發子彈。
一發落空,女生?明顯慌了?, 跟著他的閃躲的方向?又連開了?兩槍,但陳添的動作實在太快,她甚至只能看到一抹虛影,等她終于看清他的身形時,他已經站在她面前,手腕被他折斷,大腦還未來得及將?痛感傳出,原本?在她手里那枚槍竟反過來抵在了?她的頭上?。
她愣住,連手腕被折斷的疼痛都未意識到。
旁邊的黎艾也愣了?,她完完全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怎么搶就到了?陳添手里,她剛剛甚至還一直看著陳添,只是在槍聲響起時出于本?能地閉了?下眼,三聲槍響,加起來的時間都不到兩秒。
陳添剛剛跟她們的距離是兩米,不到兩秒的時間,完全夠他利用一個?側翻從另一張沙發翻過來。
被槍口對準,女生?的瞳孔不停震顫著。
“誰派你來的?”陳添問她。
他的問話讓女生?將?目光從那黑漆漆的槍口移到了?他臉上?,她沒有回答,半晌,她垂眸,看向?跟前的長桌,桌上?放著一杯FlamingLamborghini——
一種燃燒的雞尾酒。
此時杯中的藍色火焰已經熄滅,這種有火焰燃燒的酒極為?一般用的是鋼制吸管,女生?盯著那根鋼制吸管,像再次忘了?疼痛,她臉上?忍痛的表情逐漸平靜下去。
“再問你一遍,誰派你來的,你現在不說,到了?警局,別后悔。”
女生?視若罔聞,依舊怔怔看著那根吸管。
陳添也低頭看過去,卻發現女生?猛地伸手抓起了?那根吸管,他意識到她要做什么,卻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鋼制吸管毫不猶豫地用力戳向?她自己的太陽穴。
這一幕,黎艾同樣目睹。
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的抬手捂住嘴,雙眸大睜。
女生?往后倒去,潺潺血液從吸管內流出,她也大睜著眼,眼球呈現極為?夸張的凸出。
陳添立馬朝黎艾邁過去一步,拿手捂住她眼睛。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但黎艾腦海里已經深深印下了?那個?畫面,這一次她受到的沖擊遠比上?一次強烈。
對方是中國?人?,女生?,并非職業殺手,像只是一個?出于被迫,飽受折磨的小女生?,她那么瘦,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全是淤青,看起來沒什么力氣,卻能用一根吸管貫穿整個?頭顱。
沒有人?能在遭遇這樣的事?無動于衷。
這之后,黎艾生?了?場大病,連著好幾天高燒不退。
陳添為?她找來美國?最好的醫生?也沒用。
他知道她的病根在哪里,這病醫生?沒辦法,他也沒辦法,只能在床邊守著她。
她生?病期間,警局拷問了?和那女生?一起的幾個?男人?,他們是女生?在街頭雇的,根本?問不出什么。
女生?來歷不明,也無從查起。
黎艾的高燒在第五天才?退了?些,但她還是不說話,整日整日地在床上?躺著。
照顧她的這些天,陳添也沒說過幾次話,每次還都是那一句:“你乖乖把?藥吃了?,我就走。”
白天,他只在喂她藥時來,等她吃了?藥就走,然后在夜深人?靜時再次來到她床邊,守著她,整夜整夜。
他體?質比常人?好,需要的睡眠也少,但再怎么也不能不睡,他會趴在她的床頭入睡。
他睡著的時候,黎艾時常會睜開眼,看向?他。
房間間里亮著燈,她看得清他的模樣。
他即便安安靜靜地閉著眼,長長的垂著,看起來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平常他很少皺眉,在睡著時卻會習慣性皺眉,像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黎艾伸手,想去撫平他眉間的溝壑,卻又怕弄醒他,指尖停在距離他眉心咫尺的地方。
半晌,她收回手,只靜靜看著他。
可能是整天都躺在床上?,她睡不著,前些天因為高燒嚴重倒是很好入睡,像昏迷一樣,現在燒退了?些,反而無法入睡。
她想她很快會好起來,她還有想去做的事?。
她以為?她沒那么脆弱,但這一次她是真的被擊垮了?,她再也不想看見有人?死在她面前,也不想看見陳添再為?她涉險。
那天但凡那個?女生?的動作快一點,槍法準一點,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守著她嗎。
之前她總覺得,他們兩個?與其?活著互相折磨,不如死了?干脆。
但當他真的在她眼前面臨生?死的局面,她還是希望他活著,好好活著。
他們兩人?只要不在一起,本?都可以各自安好。
經歷過這島上?的一切,她只會更加堅定?要逃離陳添的想法,所以她不會放任自己消沉,她要打起精神來,逃出去。
之后沒兩天,她的確好了?。
像一切都沒發生?過,誰也沒再提起那件事?,她照常畫畫,去酒吧,陳添照常來看她畫畫,照常去她的酒吧在線工作,不過,這兩天他沒去Sky。
在市場里,有金九銀十的概念,現在已經步入九月下半旬,需要對九月進行復盤,并調整十月的商業戰略,簡而言之,要召開重要會議,平時陳添都可以在酒吧里工作,但如果要開會,自然還是得找個?僻靜的地方。
發生?那件事?后,黎艾在Sky絕不會踏出吧臺一步,以免重蹈覆轍,有人?鬧事?都交給聞修言處理,但今天是個?例外,今天鬧事?的人?是個?女的,美國?人?。
今天晚上?六點多,那美國?妞和她朋友一起來喝酒。
店里一名叫貝拉的女服務員在端著酒路過他們那桌時不慎將?酒潑到了?她身上?,她開始尖叫,說自己的衣服有多昂貴,讓貝拉賠錢,到這兒,這件事?無可厚非,聞修言第一時間過去調解,直接拿出了?她報的那個?金額賠她,但她還不罷休,非讓貝拉給她道歉,明明貝拉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道歉,她覺得這種抱歉不夠,拿起一杯酒從貝拉頭頂上?淋了?下去,淋完還不停對貝拉言語羞辱,話說得非常難聽。
黎艾聽著那些話,實在忍不了?了?,從吧臺怒氣沖沖地走到那邊,一把?將?那美國?妞按在了?酒桌上?,像陳添當時按那個?推她的男人?一樣。
“Don''t disgrace us women, bitch(別給我們女人?丟臉,賤貨)。”
黎艾把?她按在酒桌上?說。
美國?妞不是一個?人?來的,她們同行有六個?女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不怕事?兒的,見姐妹被人?按到桌上?,其?他人?全撲了?過來,其?他本?來強忍著沒發作的女服務員也不忍了?,撩起袖子就跟她們干,兩波人?打得不可開交,場面一時相當混亂。
女人?一旦打起來,根本?不好拉開,誰攔誰被打,因為?是女性,還不能使用強制手段。
黎艾是練過的,戰斗力爆表,除了?頭發被扯亂了?,面具被扒了?,沒吃一點兒虧。
其?他人?就被打得比較慘了?,有臉上?被撓了?幾條血痕的,有鼻梁被打斷的,有被打成熊貓眼的……
在富人?區打成這樣,最后自然是警察來收場,全部人?都被帶去了?警局。
這算不了?什么大事?,拿錢就能解決,談好賠償警察那邊就會放人?,所以葉堯沒告訴正在開會的陳添,跟著警車去了?警局,既然有葉堯在,聞修言在去警局就之前先去了?躺寵物店,接送去洗澡的黎小二?。
葉堯在警局等了?很久,遲遲不見黎艾出來,去接黎小二?的聞修言也一直沒出現,他給聞修言打電話,對方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葉堯頓覺不對勁,立馬給陳添打了?電話。
在電話里,葉堯給陳添講了?整個?事?情的經過,然后告訴他:“這好像是個?套,黎小姐一直沒出來,去接貓的聞修言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聽完,陳添沒有慌,這事?兒他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
如果只是黎艾不見了?,可能性有很多,但如果聞修言和黎小二?也不見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他家那位陳鶴齡女士又出手了?。
對此,陳添一點兒也不憤怒,甚至還有興奮,他很想知道:
這么短的時間,即便是他的母上?大人?,又能把?人?送去哪兒?
第46章 第 46 章
黎艾完全沒想到這場鬧劇竟然是陳鶴齡女士那邊安排的。
她前腳剛進警局, 后腳就被帶出了警局。
而后,她接到聞修言打來的電話,聞修言讓她不?用緊張,是陳鶴齡女士的人計劃的這一切。
有聞修言這話, 黎艾自然安了心, 和跟她一塊兒的一名假警察上了直升機。
幾分?鐘后, 她與聞修言匯合。
聞修言把貓交給她,還有她的護照。
自從計劃開始準備,她就把護照交給了聞修言, 她平時的穿著不?好隨身帶護照。
“你幫我把黎小二送過來,陳添那邊就知道是你幫我跑的,所以你什么打算?”黎艾問。
“我會回中國,去為陳鶴齡女士做事。”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陳添還沒那么渾, 不?至于會動陳鶴齡女士身邊的人。
“對不?起啊,”黎艾有些愧疚,“害你不?能再在宿厘島待了。”
聞修言笑笑,“本來我在這兒也只是暫居, 沒什么對不?起的, 應該我謝謝您才是,若非拖您的福, 我哪有機會去陳鶴齡女士身邊做事。”
他?既這么說,黎艾遂道∶“祝你前程似錦。”
“祝您自由。”
黎艾一愣,而后笑起來, 這是她最想得到的祝福。
直升機很快離島, 飛向內陸,但并非前兩次的航線。
最終, 直升機停在了一處儼然是無人區的沙灘,沙灘前是一片茂密森林,一個棕發的白人女生?站在海灘與森林的接壤處,約莫二十來歲的年齡,極具野性生?命力的長相。
和聞修言道別后,黎艾下了飛機。
這時,兜里的手?機發出兩聲震動,她把手?機拿出來,有人給她發來一條短信:
【從青港到宿厘島有八千公?里,我用二十五天就找到了你,你猜,這次我會用幾天?】
黎艾落在屏幕上的目光不?自覺收緊。
靜靜看了那條短信數秒后,她按下熄屏鍵,將手?機丟給下飛機來送她的聞修言,“幫我把手?機處理一下。”
“好的,”聞修言收起手?機,最后一次向她頷首,“黎小姐保重。”
“保重。”
黎艾背著貓包轉身,走?向前方?站在樹下的那個女生?。
兩人之間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直到身后直升機螺旋槳攪動的巨大聲響完全消失,她才走?到女生?跟前。
“你好黎小姐,”女生?先開口,用的中文。
“你好,”黎艾主?動向她伸手?,“請問怎么稱呼?”
女孩同她握手?,“貝蒂。”
同她握了下手?后,貝蒂注意?到她背的貓包,“包給我背吧黎小姐,接下來的路會很難走?。”
“不?用,我能行?的。”
貝蒂性子直率,她這么說了,遂不?再自攬苦活,上前一步為她戴上頭燈。
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天邊晚霞熱烈,大片大片的紅,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森林里植被茂密,光線會暗很多。
幫她打開頭燈,貝蒂轉身道:“我們走?吧。”
兩人一起走?進森林。
原始森林雜草叢生?,荊棘密布,在飛機上黎艾套了工裝褲和外套,如果?只穿來時的那身衣服,不?出十步她就會被林中鋒利的葉片和荊棘刮傷,還會有無數螞蟥鉆進她的皮膚里。
空氣是潮濕而悶熱的,路很難走?,黎艾摔了好幾次,血從膝蓋處流出來在迷工裝褲上染了一片紅,出的汗滲進傷口,難忍的疼痛,但她沒喊一聲疼。
艱難地在山林里穿行?三個小時,終于抵達目的地。
眼前是幾棟小屋,主?體?木屋約三十平方?米,兩層,四周的幾棟面積在幾平方?到二十平方?之間不?等。
這是她委托陳鶴齡女士幫她建造的。
上一次她用幾萬人的演唱會來掩飾自己的行?蹤,但還是被找到,讓她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只要在城市里活動就會被找到,那她如果?不?去城市,隱居山林呢。
在中國,大概所有人都做過隱居山林的想法,只是很少?人付諸行?動,獨居山林的生?活太難,也太孤單。
黎艾不?怕孤單,至于生?活上的困難,陳鶴齡女士已?經幫她解決,房子,日用品,水電,食物……一切在山林里可以實現的條件都已?具備。
走?進木屋,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視線里的每一處畫面都像童話里一般溫馨美好。
滿身的疲憊與疼痛在這一瞬間頃刻消散。
黎艾拖去工裝褲與外套,搬了個小板凳來坐著,旁邊有更舒服的懶人沙發,但她現在一身汗,還是就做木凳比較好。
作為向導,貝蒂比黎艾更熟悉這里,她拿來藥箱,也搬了個凳子,坐到黎艾跟前,“我幫你處理下傷口。”
“謝謝。”
貝蒂邊給她處理傷口邊告訴她這邊的一些情況,“這里的電是用的發電機,儲電量很足,每個月會有人來換新的發電機,如果?電提前用完就給我打衛星電話,這里的備用的小型發電機也可以支撐幾天,所以不?用怕把電用完,等會兒用電燒水好好泡個澡吧,但注意?傷口別沾水。”
“好。”
“我會在這邊陪你住幾天,等帶你熟悉了取餐和離開的幾條路線再走?。”
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有非常充足的儲備量,除了食物,目前這兒只有一些零食和方?便食品,新鮮食材需要出林子取。
林子東面有一條公?路,每隔五天,會有人將新鮮食材放到路邊的一個固定地點,她不?用去集市里買,行?蹤完全是隱匿的。
貝蒂說的另外幾條線,是她以防還是被陳添找到準備的,這片林子四周都設有監測點,如果?陳添進山,她會第一時間知曉,還有時間繼續跑。
“等你傷好我們再熟悉路線吧。”貝蒂看著黎艾的傷口說。
黎艾卻搖頭,“不?用等傷好,這點小傷沒問題。”
雖然出了血,但只是破皮,不?像之前是傷到了軟組織,好幾天動彈不?了,這點兒傷勢走?路完全沒問題,只是疼點兒。
“是怕會很快被找到嗎?”貝蒂問她。
黎艾輕輕“嗯”了聲。
“想要找到這里還是沒那么容易的,但你要實在擔心,我們明天就出發也可以。”
“麻煩了。”
貝蒂輕嘆了聲,沒再勸,“包扎好了,去洗漱洗漱休息吧,你的房間在二樓。”
“你睡哪兒呢?”黎艾問。
“沙發。”
這棟木屋只有一間臥室。
“我們一塊兒睡吧,反正都是女生?,你也住不?了多久。”
“不?用,我睡沙發就行?。”
貝蒂是戶外生?存達人,經常去密林里探險,在林子里大多時候都睡的吊床,一點兒不?嬌氣。
共處三小時,黎艾對她也算有了點了解,能感覺到她有較強距離感,她既拒絕,黎艾便也不?堅持。
洗漱后,黎艾抱著黎小二上樓。
臥室的布置也很溫馨,真的特別像格林童話書里的插畫,每個角落都是暖暖的色調,像奶油與糖果?一般柔和又鮮艷的顏色搭配,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生?著翅膀的小精靈從窗戶外飛進來。
這已?經是她第四次跑,像是習慣了,她心里很平靜,沒多少?憂傷,也沒多少?別的情緒。
她無法確定在這里能不?能徹底擺脫陳添,先過一天是一天吧。
因為身體?的疲憊,她很快入睡,時間在睡眠中過去的飛快,轉眼就到了第二天,這天,她是在鳥鳴聲中醒來的。
那些鳥鳴沒有規律,卻出奇的好聽,經過墻壁的透析,那陣陣鳴叫變得更加空靈。
于她而言,這是特別奇妙的感覺,她很喜歡。
睜開眼,聽著耳邊的鳥鳴,她有種還陷在夢里的昏昏然。
在意?識到這的確是現實時,她一把掀開了杯子,從床上跳到地板上,光著腳丫跑到窗邊,推開窗。
窗戶打開的瞬間,林間清晨帶著露水與樹葉氣息的清新空氣像潮水般涌進來,灌入鼻腔,進入肺葉,風吹起長發與裙角,里里外外都被森林的味道包圍,浸透,身體?輕飄飄的,像靈魂被洗滌了一遍。
這是新的一天,看似被困在山林,卻自由的一天,因為她喜歡這里。
以前在學校被孤立被霸凌,回到家又被當奴隸般使喚辱罵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地幻想過遠離這世界的一切紛爭與喧囂,一個人歸隱山林,這是幻想,也是愿望。
如今她的愿望實現了-
在山林里的第一個白天,貝蒂帶黎艾去了取餐的那條路線,一路上有標記,倒也不?怕陳添會順著標記找過來,只要他?把目標鎖定了這片山林,怎么都能找得找。
有了標記自然就很好認路,但另外三條出逃路線就沒有任何標記了,貝蒂帶她反反復復走?了很多遍,耗時近十五天。
這時間算短的,山林里的地形大多沒有什么明顯特征,很多地方?都幾乎一模一樣,要在半個月內分?別記清南、北、西三條路線,這比她曾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困難,更何況,她身上還帶著傷。
這十五天,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她都承受著莫大的折磨與痛苦,尤其是剛開始那幾天,她適應不?了山林崎嶇濕滑的地形,反反復復的摔倒,摔得身上幾乎沒一塊兒皮是好的,迷失在山林時她也有種仿佛中毒般的眩暈感,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腦子像快要炸開。
她本可以不?用強迫自己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記住這些路線,但她是真的怕了陳添的能力,上上次若非他?有限行?令,她懷疑他?會更快找到她,如果?這次被逮回去,她真不?知道還能不?能逃出來,陳添如今一天比一天偏執。
記下所有路線后,貝蒂離開了這座山林,黎艾正式開始了在山林里的獨居生?活。
每天,黎艾都會在空靈而美妙的鳥鳴聲中醒來。
起床后,給自己做一頓簡單的早餐,給黎小二開個罐頭,早餐結束,黎小二趴在屋檐下曬太陽,她坐在屋檐下看書、畫畫。
對于畫畫,黎艾開始不?滿足于僅靠天賦創作,她想畫得更生?動一些,色彩更豐富一些,所以,現在她會跟著書上學習一些技巧和色彩的運用。
黎艾沒有一輩子都生?活在山林里的打算,等遠方?傳來陳添已?然放棄尋找她的消息,她會回歸人類社會,屆時,她想她會成為一名很出色的畫家。
在山林里隱居,是一種逃避,也是放任,在畫畫這件事上,還是一種靜修。
她也不?是整天都畫畫,每隔兩天,她就會挑一條路線重走?,加強記憶。
平均下來,她每天的運動量極大,但她還是沒放棄練拳,晚上時不?時還會調幾杯酒來喝。
說到山林隱居,大多人想到的都是悠哉、閑適,這樣的形容,黎艾這些日子的生?活的確也悠哉閑適,同時,還充實。
人只要不?無聊,沒陷在痛苦里,時間就會過得很快,轉眼,一個月過去,陳添沒有找到她。
這一次,黎艾以為自己終于成功出逃,心境一天比一天平和,放松。
可在離開宿厘島的第三十九天,從未響起過鈴聲的衛星手?機,響了。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起,黎艾深吸了幾口氣才按下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響起的是聞修言的聲音:“黎小姐,興許您得離開了,添爺應該猜到了您藏在森林里,出動了幾十架直升機沿著西海岸的每一個森林地毯式搜尋,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您,您要想不?被找到,最好現在就走?,立刻,馬上。”
“知道了。”
掛斷電話,黎艾僅用十分?鐘收拾好所有行?李,把黎小二裝進貓包,然后立馬出發。
來不?及留戀這里的一切。
她一邊在山林里以奔跑的速度快步前行?,一邊用衛星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在撥出號碼的幾十秒后接通。
“黎小姐。”手?機里傳出一道愉悅而沙啞的男性嗓音,似正笑著。
這個號碼,對方?估計只告訴了她一個人,所以知道是她。
黎艾沒心情去想他?為什么知道是她打的電話,開門見?山地道出打這個電話的目的:“陳其允,來接我。”
手?機里傳出的聲音更加愉悅了,帶著絲絲入扣的笑:
“就來。”
第47章 第 47 章
離開山林的四個小時后, 黎艾坐上了飛向泰國的飛機。
此行去泰國,她沒對陳其允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她暫時已經黔驢技窮,沒招了。
即便陳其允不頂用, 至少能如?他所說, 在泰國, 她和?陳添是安全的。
在飛機上航行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黎艾抵達泰國首府。
她全程有人護送,從去機場, 上飛機,下飛機,再到離開機場坐車去陳其允的私人別?墅。
陳其允的私人別?墅就?在市內,七層的獨棟別?墅,從外側看不出整體占地面積, 但光是那七層樓的獨棟建筑就?大得離譜,每層樓還極為浪費的開著燈,如?果?不是車子在往里?開,黎艾還以為這兒是什么景點, 從陳其允的長相和?氣質來看, 很難想象他是這么高調的一個人,不過黎艾見過他的陰暗面, 如?此反差倒也不讓她覺得奇怪。
車子駛入緩緩打開的雕花鐵門,別?墅內的景致隨之變得開闊,典型的歐式莊園別?墅, 這種?風格建筑黎艾見得太?多, 但大抵是暮色正好,莊園內的玫瑰開得濃艷, 橘色的黃昏灑落在草坪、花架與白亭間,一切都顯得浪漫。
一抹頎長的身影站在花叢前,手里?持著一只玫瑰,浸在云層透出的金色光暈中,光影模糊了他極具東方氣質的面孔,從車里?遠遠望過去,像一名等待著心愛之人的西方伯爵。
車輛還在往里?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慢慢拉近,黎艾逐漸看清那張被光暈模糊的臉。
不得不說,陳其允的張了一副極好的皮囊。
車在距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下來,車門被身穿西服的泰裔男人拉開。
一只玫瑰遞到她跟前。
黎艾抬頭,看到那張霽月清風般的臉。
“歡迎來到泰國,黎小姐。”
入耳的嗓音低且清,像山風掃過松枝上的雪。
黎艾平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人,心想,如?果?她是在陳添之前遇見他,估計能被他這聲音長相和?氣質騙得不輕。
見她表情冷淡,陳其允將玫瑰收回,“不喜歡玫瑰?”
“不喜歡。”黎艾毫不與他客套。
“那黎小姐喜歡什么?”
“獨處。”
黎艾幾乎就?要把?“請你滾蛋”這四個字掛臉上了。
她來泰國,是他當初求她給的機會,又不是她求他幫忙,他們各取所需,用不著給他多好的臉色。
陳其允并不惱怒于她的態度,反而笑得愈發溫潤,“黎小姐不遠千里?來到泰國,作為東道主?,說什么我也應該給你接風洗塵不是?”
說著,他半側過身,“晚餐已經為你準備好,黎小姐,請。”
這頓飯還是很有去吃的必要,有些該說在前頭的丑話,最?好在這頓飯局上就?說清楚。
黎艾這時才?下了車。
陳其允邁開步子,走?在前面帶路,黎艾抱著貓走?他后面。
晚餐地點在被花叢擁簇的白色歐式拱亭內,餐桌上既有燭臺又有水晶杯,還有花瓣與玫瑰點綴,很有浪漫氛圍,黎艾卻只覺得花里?胡哨,而且看這架勢,陳其允似乎不止打算讓陳添愛而不得,還打算真的把?她從陳添那兒搶過來,如?果?真是這樣,她會很煩。
陳其允大約是考慮到她會更喜歡吃中餐,所以餐桌上什么菜系都有,中餐、西餐、泰餐,但廚師為了使這些不同的菜系擺在一起像大雜燴一樣不倫不類,每樣菜都做成了精致的小份料理,看起來十分美觀。
可惜,黎艾并不是一個精致主?義,比起這些精致的料理,她更想吃盤熱騰騰的餃子,盡管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卻令她沒什么胃口
面對面坐下來。
黎艾摸著懷里?的貓,沒有動筷的打算,坐等陳其允開口與她交涉。
“是不餓嗎?”陳其允問。
“不餓。”
黎艾態度始終冷淡,希望借此讓他省去一些不必要的舉動。
“那我們先喝會兒茶,聊聊天。”
陳其允輕敲了敲茶杯的邊緣,站在一旁的菲傭連忙上前為他們沏茶。
傍晚的風吃過來,帶走?些許飯菜的熱氣,看著這一桌子菜,黎艾覺得不吃很浪費,這會兒又拿起了筷子,“邊吃邊說吧。”
看出她不喜浪費,陳其允也動了筷。
兩人先安靜的吃了一小會兒。
“黎小姐,”再一次的交談依舊是陳其允先開口,“我很好奇,你究極為什么要從陳添身邊逃走??”
“這是我的私事。”
“那我換個問題,”陳其允微笑問道,“你愛他嗎?”
黎艾愣了下,視線下意識飄離了一瞬。
“不愛。”
像是看出她眼神的游離,陳其允有些遺憾地道:“可不要對我說謊啊黎小姐,我對你那么坦誠。”
“你真的對我坦誠嗎?”黎艾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問。
陳其允先是笑了起來,笑得意味不明,而后才?說:“當然。”
黎艾信他才?怪了。
“黎小姐,估計陳添很快就會得知你來了泰國,等他追過來,我希望黎小姐能和?我假裝成情侶,當然,”陳其允語鋒一轉,雙眼含笑地微微瞇起,“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黎小姐能真正成為我的女友。”
“我要是不肯呢?”
“連假裝情侶都不肯嗎?”
“對,不肯。”
陳其允輕笑了聲,“黎小姐,我如?果?是陳添,我會有很多辦法讓你放棄逃跑,他對你還是太?心軟,可能是不希望你恨他,但既然黎小姐絲毫沒有成為我女友的意愿,那我不介意你是恨還是不恨我。”
聽?他這么說,黎艾心中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如?果?黎小姐連和?我假裝情侶都不愿意,那我不會為黎小姐提供庇護,并且,”像上一次來找她時一樣,陳其允毫不掩飾他的陰暗面,眼底迸射出陰沉戾氣,“黎小姐在國內的朋友們會不太?好過。”
黎艾沒想到他竟然卑鄙到這種?程度。
陳家人果?然都他媽是混蛋!
她本以為,陳其允最?多用逼迫她一個人的手段利用她氣陳添,全然沒想到他會打她朋友的主?意,她還是太?小看人性的惡。
但事已至此,既然他們都逼她,那她又有什么可顧慮的?
“就?這么想跟陳添爭?”她眼底凈是寒意,“那就?你們就?爭吧,爭得魚死?網破。”
陳其允聽?了,卻笑起來,“黎小姐希望誰死?誰破?”
“當然是你死?。”
“放心,”陳其允垂眸,笑著輕輕轉動手邊的茶杯,“我就?算是死?,也一定拉陳添一起。”
說完最?后一句,他又抬起眼,饒有興致地去看黎艾的表情。
黎艾的表情沒什么變化?,至始至終的冰冷。
陳其允又不知為何地笑了笑,接著,他起身,繞過長桌,走?到黎艾身后,雙手扶著她的座椅,俯下身來。
“既然要扮作情侶,以后我叫黎小姐……”他頓了頓,在將脖頸低了些,在她耳畔壓低聲音開口,“黎黎吧。”
黎艾眉頭一沉。
這樣親昵又肉麻的稱呼從一個只見了兩次面的男人口出喊出來,讓她非常不適。
“跟你親近的人,是不是都叫你艾艾?”陳其允笑著說,“我想做唯一一個叫你黎黎的人。”
叫她艾艾的人是不少,但他并不是唯一一個叫她黎黎的人,圈內有幾位老師也這樣叫她,反而,叫她名字的人很少,與她親近的人叫她黎黎或者艾艾,公司里?的人叫她艾姐,其他人基本都叫她黎老師、黎小姐。
“陳添怎么叫你?”
“黎艾。”
有時候,陳添也喊愛她寶貝,但她還是更喜歡他喊她名字。
這些年?里?,他是唯一一個會喊她全名的人。
“你真的不是為了他前程離開的嗎?”陳其允再一次問。
“不是。”
陳其允湊近觀察她。
這句話不像說謊。
“黎黎,你還真是讓人好奇。”
他還想在她眼底探尋些什么,可惜她垂著眸,于是他伸手,去抬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感受到他的觸碰,黎艾猛地往旁邊一避,抬眸的眼神銳利無比。
手停在半空,陳其允笑了笑將那只收回,背到身后,迎著她的目光緩聲道:“不用對我那么警惕,我這個人雖然卑鄙,但我不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獸。”
黎艾眼底的冷意不減一分。
他就?算管得住下半身,在她眼里?,也是個禽獸。
只余風聲的拱亭在這時響起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
陳其允側頭,看向他放在桌上的手機。
他直起身,走?過去,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黎艾聽?不見手機那頭的人對他說了什么,但她猜,內容是關于陳添。
掛斷電話,陳其允沒有把?手機放回桌上,繼續握在手里?,笑著望向她,“告訴你一個消息,陳添已經登上了來泰國的飛機。”
果?然。
黎艾沒什么反應。
“你讓我跟你假扮情侶,”黎艾淡淡看向他,“但陳添一定能查到我哪天上的飛機,我倆就?算演得再像,你覺得他信嗎?”
“有道理,”陳其允思索兩秒,“那我得想辦法把?先他弄去個什么地方,好讓我們有時間培養培養感情。”
“你想做什么?”黎艾冷聲問他。
“明天你就?知道了。”
夜色已然暗下來,亭子里?亮著暖色的燈,燭火在晚風里?明明滅滅,燈光落在陳其允臉上,拉出一條明暗分割線,一半暖光,一半陰影,像晴空與黑夜的交替。
“還吃嗎?”陳其允問。
“不吃了。”
黎艾本就?沒胃口,何況現在。
“那今晚黎黎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會會你的老情人。”
第48章 第 48 章
黎艾的房間在七樓, 最頂層。
雖然只有七樓,從窗戶望出去,卻像身在格林童話《萵苣姑娘》那一則童話里女巫將女主?人公困住的那棟高樓。
作為普通人,作為一名有良知的人, 怎么逃得出這些無良資本家的掌心。
黎艾現在似乎只能?期盼著?, 陳其允真有幫她拜托陳添的本事, 那她和陳添之間,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有好結局。
如果陳其允沒那本事,折騰一番, 又是死局。
明明是無解的命題,她不明白陳添是真的就要跟她死磕到底,還?是始終認為她總會回到他身邊。
她想起陳其允晚餐時?說的話,說陳添還?是太心軟,他如果像陳其允這樣不折手段, 在他找到她的第?一天,她就會跟他回國?。
之前,他用殺人來威脅她,但她其實清楚, 他不會那樣做, 至少那時?候不會。
他從來不會踐踏她的底線。
所以,即便?他和陳其允都在逼迫她, 強迫她,但她始終沒辦法?真正討厭陳添,總盼著?他好, 哪怕她因為他走入深淵里。
這算自我犧牲嗎?
她覺得不是, 她只是敗給了?命運。
從前她不信命,就在三個月之前都不信, 是在這一次又一次面臨的抉擇里,她才發現,她的命從來都不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在老天那里,在陳添,陳其允那里,而即便?沒有這兩個人,她也會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被資本家所操控的這個社會推著?走向她最終的命運。
她的抉擇,唯一可以立于不敗之地的,是自由意志,只有自由意志,但已經足夠了?,就這一點?,不管結局如何,她已經比大多數連靈魂都被禁錮的普通人幸運太多。
她想得很?開?,所以陷于這種?境地也還?是心緒平靜,早早上床入睡,也安然入睡。
在飛機上,她從來睡不安穩,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
這一覺,她睡到了?下午兩點?,是勞累所致,也像不愿意醒過來。
起床后,她沒有下樓,菲傭將將她的早午餐送上了?七樓,一并送來的,還?有一件晚禮服。
“ Mr.chen would like you to wear this dress to the banquet(陳先生希望您穿這件禮服去晚宴)。”菲傭告訴她。
禮服很?漂亮,像為她量身定做,穿上后,她身體?的每一處曲線都被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來,優質的面料從胸口沿著?身體?弧度延伸至纖細的腰身,再包裹著?她圓潤的雙臀墜下,露出她修長筆直的雙腿,身后卻是長長曳至地面的拖尾,上面綴著?帶著?細閃的珠片,她每走一步,冰藍色的裙擺都會折射出如星空般夢幻的碎光,拖尾也隨之搖曳,像極了?神話里的鮫人尾。
論穿著?效果,這條禮服比起陳添送她的那些高定,不分伯仲,但陳添一直都是送很?多過來讓她挑,從來不會只拿一件過來讓她穿。
仿佛回到娛樂圈的精致生活,晚宴在七點?,她卻從三點?就開?始被人圍著?化妝、做造型。
陳其允出現在門口時?,她的妝造已經在收尾。
等她時?,他就倚在后面,透過鏡子,笑吟吟地看著?她,像欣賞一件展會上精致的陶瓷娃娃。
黎艾也透過鏡子看著?他,映在鏡子里的眼神清晰可見恨意,在那抹恨意深處,像正醞釀著?一場報復。
看他笑得那么春風得意,她實在,很?不爽。
即便?是受著?威脅,她黎艾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任他擺布的布偶。
她會配合他演戲,為了?陳添,除此之外,在她這里,他休想舒心。
黎艾淡淡收回視線,抬手將發型師精心盤了?兩個小時?的頭發拆了?。
“黎小姐!”發型師驚呼。
陳其允臉上的笑凝固了?一秒。
他朝她走過來,“怎么了??”
“扯得我頭皮疼。”
“那我們不盤了?,”陳其允轉頭對造型師說,“重新給黎小姐做個發型。”
“我不想做。”黎艾一臉不悅地開?口。
“可你頭發亂了?。”
陳其允垂眸,手指勾起她一縷發,但下一秒,那縷頭發被黎艾用力扯回去,像不愿意被他碰一根頭發。
“陳其允,你記著?,我最討厭別人碰我頭發。”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黎艾很?清楚,像陳其允這種?曾經長期屈居人下,如今風光無限的人,最好面子。
為了?打擊陳添,他可以在她面前撕下面具,但不代表他愿意在這些人面前被潑冷水。
陳其允的臉色也的確沉了?下去。
旁邊的化妝師和發型師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半晌后,陳其允卻又再次笑起來,語氣溫柔地開口:“那我們就不做造型了?,你怎么樣都漂亮。”
黎艾沖他笑了?下,這只是剛剛開?始。
她不知道陳其允有沒有看出她的心思,看到她笑,他說的是:“你笑起來更美?。”
哪個美?女不是笑起來更美?
她覺得他在說廢話。
黎艾就這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去了?宴會。
她也不知道參加這是哪門子的宴會,反正每個碰到她與陳其允的人都會雙手合十跟他們說一句薩瓦迪卡,再偷偷打量她一眼。
到了?室內,偷偷打量她的人更多,放以前,這會兒她會拿一杯酒,去到沒什么人的地方,今天她卻一直站在人群里。
大廳兩側擺放著?許多食物,黎艾站了?會兒覺著?有些餓,遂去吃東西?,整個人很?松弛,對于待會兒要見到陳添這件事,她一點?也不緊張。
她還?挺好奇,陳其允要用什么辦法?把陳添送到另一個地方。
吃了?一會兒,陳其允俯身在她耳邊說:“我去處理點?兒事,別亂跑啊。”
黎艾“嗯”一聲,沒看他,專心挑著?食物,從這頭挑到了?那頭,不像來參加宴會,倒像來吃自助的。
頭發沒綁,垂下來,黎艾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幾顆葡萄,只能?用小拇指把頭發往后勾,但還?是有幾縷又垂了?下來,她正欲再用小拇指把這幾縷勾到后面,忽然,余光里出現一只修長的手,幫她將頭發別到了?耳后。
她愣住,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過往的場景。
“長本事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線,低沉,帶著?金屬一般的冷感。
“這次,你還?真是讓我好找。”
不受控地愣了?會兒,黎艾轉過頭,看到一張同樣熟悉的臉。
那張臉上的表情,沒有像第?一次找到她時?那般憤怒,也沒有像第?二次那樣笑著?,表情很?平靜,但平靜之下,像潛伏著?致命的暗流。
黎艾看著?面前的男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說話,”陳添語氣不善道,“在林子里住幾天住啞巴了??”
黎艾還?是沒說話。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然不足半米,陳添卻再向她靠近了?些,逼得黎艾想后退,但腳還?沒來得及邁出去,胳膊已經被他拽住。
“黎艾,我問你,”陳添的聲音越來越冷,“我要是一直沒找到你,你就打算一直藏在那破木屋里?”
他看起來像在極力克制快要爆發的情緒,黎艾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遂順著?他的話說:“是啊。”
陳添眼底被壓著?的火被一瞬間點?燃,黎艾看他似乎快把牙都要咬碎了?,下頜線十分緊繃。
“你……”他是真的憤怒到了?極點?,連吐字都有些困難,每一個字都像要用盡全力才能?從齒縫中擠出,尤其最后半句,他像是極不愿意說出口,“你到底,是太愛我,還?是,真的根本不愛我?”
黎艾微怔了?一秒。
她以前沒有告訴過他,她喜歡在山林里隱居的生活,所以在他看來,她的做法?,是一種?莫大的犧牲,能?讓人做出這樣的犧牲,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極度的深愛,要么是極度的厭恨。
既然他要這么理解,她的答案只會是一個:“當然是不愛。”
陳添的雙眼一瞬間泛紅,額頭上暴出蜿蜒的青筋,拽著?她胳膊的力度像控制不住想將她骨頭捏碎,如同某種?信念崩塌,理智瀕臨極限,快要瘋掉。
但最終他沒有發瘋,沒有怒吼,而是輕聲開?口,像暴雨天一瞬轉晴,問她:“如果你真的不愛我,那你告訴我,你要怎么才愛我?”
他加了?一個如果,還?是始終不信她不愛他。
“我不會愛你,我恨你,陳添。”
她說了?這樣的話,出乎意料的,陳添反而更平靜,他只是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再拉近了?一些,低聲告訴她:“那就一直恨著?我,一直在我身邊,恨著?我。”
“陳添,這兒不是宿厘島,這兒是泰國?。”
“泰國?又怎么樣?”陳添神色蔑然,“陳其允是不是跟你說,到了?泰國?,他能?幫你擺脫我?”
說著?,他笑了?聲,“他陳其允算個什么東西??”
“幾年不見,”陳其允很?是時?候地出現在他們身后,“你還?是這么自以為是。”
陳添抬眸。
兩人對視,氣氛驟然降至冰點?,卻又仿佛隨時?可以到達燃點?,將三個人都燒個干凈。
是陳其允先移開?視線,不是出于在對峙中落敗,他看向黎艾,溫聲開?口:“黎黎,到我這兒來。”
“黎黎?”陳添嗤笑一聲。
這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讓人覺得臊得慌,黎艾臉上浮起一點?薄紅。
她將臉別到一邊,用力想擺脫他的桎梏,但他力氣實在太大。
“先生,”一名身著?安保制服的人員這時?走過來,“請你放開?這名女士。”
“滾。”
陳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安保人員抬手指著?陳添,“我警告你——啊——”
他的手指被陳添用力掰下去。
其他四名安保人員見狀立即蜂擁而上,像等的就是這一刻。
似是怕誤傷黎艾,陳添松了?手,順勢將拳頭揮向朝他沖過來的人。
四個人而已,不足兩分鐘的時?間,五個人全趴地上。
黎艾站在一旁看著?,連阻止都來不及。
看著?地上躺著?的五個人,她瞬間明白了?陳其允昨天說要送陳添去的地方是哪里——
警局。
她腦子里剛冒出這兩個字,下一秒,身著?警服的人就沖了?進來。
陳添自然也清楚,這是陳其允給他設的局,甚至在來之前他就一定知道,這是場鴻門宴,但他還?是來了?。
今天就算他不打人,陳其允肯定也有辦法?送他進警局,而他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泄口,所以他不光打了?人,下手還?極重,專朝人身體?上痛感反應最強烈的地方打,地上那幾人個個都痛得面目猙獰。
陳添當然不會襲警,但他也沒有舉手投降,就站在那兒,像棵永遠不會彎曲的樹。
警察將他雙手拷住,過程中,他只靜靜望著?黎艾。
黎艾也望著?他,彼此眼神都復雜。
兩人的視線因為陳添被警察押走而斷開?。
目送他被押著?離開?宴會廳,黎艾轉頭,看向身后的陳其允,他輕搖著?紅酒在笑。
注意到黎艾在看他,陳其允將視線從門口收回。
兩人之間有著?一定的距離,在他的注視下,黎艾從手上挎著?的小包里拿出一只口紅,一邊盯著?他,一邊反手用口紅在裙子上寫下四個字母:
‘FUCK’
淡藍色的禮裙上,鮮紅的字母尤為醒目。
宴會廳里的人本就都在圍觀,此時?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陳其允的臉色慢慢沉下去,又很?快緩和。
在場的其余安保人員很?有眼力見地開?始清場,都是些拉來為這場鴻門宴湊數的人,無足輕重。
偌大的宴會廳沒會兒時?間就只剩下黎艾和陳其允兩個人。
陳其允放下酒杯,朝黎艾走過來。
“不用擔心,”他知道她在意陳添,“我說過,你和他在泰國?不會有危險。”
他站到她面前,笑起來補充道:“不會死,不會殘,只是會受點?皮肉之苦。”
“你可真是,”黎艾朝他靠過去,順手拿過一旁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卑鄙至極。”
說完這四個字,她將酒杯舉起,在他頭頂淋下。
陳其允的笑容凝固在淌下的酒液里。
黎艾卻笑了?,她笑著?問他:“這樣你會報復我的朋友嗎?”
“黎黎,”陳其允也扯出一絲笑容,“我沒那么小氣。”
“是嗎?”黎艾偏頭,“那這樣呢?”
“啪——”
宴會廳里響起一記響亮的耳光。
陳其允總是因為輕笑而微微瞇起的眼睛在這一刻睜得極大,似乎不敢置信,他被人扇了?耳光。
他雖然久居陳添之下,但在他們那一脈,他卻是地位最高的,從未被人這樣扇過耳光,就是他那一直奉行打壓教?育的父母也沒有打過他的臉。
這一刻,他以為他會無比憤怒,但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此刻他的情緒不是憤怒,是興奮,興奮得手都在抖。
他緩緩轉過被扇得偏到一側的臉,看向黎艾,眼底的興奮逐漸透出來,嘴角隨之揚起,“我把陳添送進警察局你就這么生氣?”
“嗯,因為我愛他。”
此話一出,陳其允的笑容再次凝固。
黎艾知道什么樣的話最能?惡心他,他那么嫉妒陳添,完全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即便?他對她沒什么感情,也聽不得這種?話,他怎么能?容忍陳添在擁有一切的前提下,竟然還?擁有愛?
“你不是說你不愛他?”他的眼神變得陰冷。
“當然是騙你的。”
黎艾與他對視,氣場絲毫不輸,眼底寒意逼人,“陳其允,你要敢對我的朋友下手,我馬上去死。”
“你要敢死,我讓他們給你陪葬。”
黎艾搖頭,輕笑,“如果我死了?,會給我陪葬的,只會是你。”
第49章 第 49 章
警車上。
陳添戴著手銬坐在?后座, 車上的?警員用泰語一直嘰里呱啦的?說著什么,他聽不懂,只覺得吵。
因為過目不忘,他會很多國家的?語言, 泰語他只要想學, 用不了多久也能?學會, 但他不想學,泰語光聽著他都嫌煩。
他先是被?帶去了警局,這些人明知道他是中國人, 聽不懂泰國話,卻讓一個本地胡子拉渣的?警察用泰語來和?他溝通,警局里不是沒有會中文?的?警察,他都聽到了有人在?用中文?打?電話。
無?非就是走?走?過場,他猜, 下一步,十有八九是把他送去拘留中心。
他猜得沒錯。
一個小時后,他被?帶到某處拘留中心,一個編號104的?牢房前。
他還猜, 跟他同一間牢房的?獄友還個個虎背熊腰, 兇神惡煞。
牢房門一開,果真如此?。
盯著面?前幾個像要把他活吞了似的?泰國壯漢, 陳添垂眸,低笑。
剛好?,他今天還有一肚子的?火沒處使。
獄警剛將門關上, 里面?就亂做了一團。
牢房并不隔音, 這么大的?動靜在?監獄門口都能?聽見,獄警愣是像聾了一樣一動不動的?站著。
隔壁好?些個牢房里的?人透過門口小小的?一扇玻璃窗往這邊看, 但什么也看不著。
這邊的?動靜在?半個小時后逐漸平息下來。
獄警這時才慢悠悠往104走?。
門打?開,里面?六個人,就一個站著。
站著男人背對獄警,一只腳正踩在?地上某個人的?臉上,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男人轉過頭,漫不經心瞥過來的?一眼卻讓獄警驚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將腳從地上那人臉上收回,轉身面?向獄警,笑起來,“警官,你最好?趕緊送他們去醫院。”
陳其?允的?人不敢弄死他,也不敢弄殘他,但正當防衛,可沒有上限。
獄警趕忙叫人來將地上的?人抬走?。
接下來的?時間里,104牢房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除卻陳添,每一個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陳添當然也有受傷,只是誰讓他受了傷,他會十倍,百倍奉還。
十幾天下來,他身上落下不少傷,不管躺著站著坐著,總有地方在?疼。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在?泰國,除非他老?媽出手,十天半個月內他很難拿到主動權,但他不可能?等拿到主動權才去見黎艾。
在?商場上,他很擅長權衡利弊,但在?感情上,他從來不會想這些,想去見黎艾,那就立刻去見。
另一邊。
在?他入獄的?這些天里,陳其?允也受了傷。
起因是,他將某一天陳添在?牢房里短暫處于下風時的?監控視頻拿給黎艾看。
黎艾當時在?畫畫,拿著尖銳的?鉛筆捅向了他的?肩膀。
陳其?允沒有陳添那樣的?反應速度,整支鉛筆直接貫穿了他的?肩膀。
黎艾也沒料到自己的?勁竟然那么大,看到埋進去那么長一截的?鉛筆,她出于驚訝微微睜大了眼,等看到血從傷口滲出來,將陳其?允昂貴的?白襯衫染紅一片,她忽然笑了一下,只是一下,掀眸看向陳其?允時,她眼底只剩下冰冷。
“你自找的?。”她冷冷開口。
陳其?允似乎沒聽清她說了什么,還側頭看著自己插著只鉛筆的?肩膀,大概是太疼,又大概是太震驚,等他忍著疼緩緩轉過頭看向黎艾時,他像是還很詫異。
“你看我干什么?你應該去看醫生。”
這句話莫名很戳陳其?允的?笑點,明明疼得不行,他卻笑起來,笑著又更疼了,但他不停,依舊沉沉笑著。
黎艾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這時候就別凹人設了,建議你去看醫生的?時候順便看看腦子。”
“這不是凹人設,”陳其?允深深吸了口氣,嘴角弧度蕩開,“這是高興,興奮。”
“你興奮什么?”
黎艾一臉問?號,他有什么好?高興的??
“不知道,就是……”陳其?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帶著碎碎的?笑意,一雙眼狹長而深邃,讓人無?法從他的?雙眼去分辨他的?情緒,“興奮。”
被?她扇耳光興奮,被?她捅也興奮,這輩子都沒這么興奮過,很奇怪,又沒那么奇怪。
“你真的?有病!”
陳其?允不反駁,他從來不是一個心理健全的?人,所以他能?很快接受自己這種不正常的?興奮,享受這種神經顫栗帶來的?快感。
“你們陳家人都有病!”想到陳添,黎艾又補了一句。
陳其允知道她在說陳添,“他要出來了,你想見他嗎?”
“不想。”
“但我想見,我還沒看見他發瘋的樣子。”
那天陳添在?宴會上的?反應,全程他都看見了,他還是第一次在陳添臉上看到那種表情,這讓他更加期待他瘋得徹底的樣子。
黎艾真的?覺得他有大病,“你能?不能?先滾去醫院,別他媽死我這兒。”
陳其?允瞄了眼傷口,出血并不多,只要他不作死的?在?去醫院前把筆抽出來,那就死不了,他還有挺多時間可以跟她說說話。
“你不是盼著我死嗎?”
“我是盼著你死,但你別死我手里。”
陳其?允牽著唇輕笑,“我還挺想死在?你手里。”
靠。
黎艾不想再聽他說一個字。
他不走?,她走?。
回到房間,黎艾想起視頻里的?畫面?,心里泛起阻塞的?痛感,像心臟上壓了顆沉甸甸的?石。
她不知道是該怨命運,怨她的?固執,還是怨陳添太固執。
明明只需要放棄她,他就可以擁有一切,何必來受這樣的?折磨。
他遂了她的?愿,兩個人都可以各自安好?,而她若遂他愿,他受的?折磨或許遠不比現在?少,當然,他們可以不結婚不生孩子,那樣他還有他的?前程與靠山,不用吃這樣的?苦頭,但無?論怎樣,只要她不肯放手,他都有遺憾,她也都不會好?受。
現在?,她就很不好?受。
這樣心情持續到了她再與陳添見面?的?時候,她怎么都想不到,他會以那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那天,她將自己反鎖在?房里畫畫,因為不想見到陳其?允。
畫著畫著,她聽到直升機的?引擎聲,起初她沒在?意,直到引擎聲越來越近。
出于某種預感,她放下了畫筆,仰頭。
她知道,那輛直升機此?刻就在?這棟房子的?上空。
她靜靜在?畫板前了坐了一會兒,期間,那輛直升機像一直在?她頭頂盤旋,巨大的?引擎聲沒有絲毫衰減。
直升機噪音挺磨人的?,一直聽著耳朵特難受。
沉了沉氣,黎艾起身,走?向外面?的?陽臺。
黎艾看到了那架直升機,此?時它正從別墅側方的?上空飛到正面?。
飛機上的?人應該是看到了她,朝這邊飛過來,在?距離她十米高的?半空懸停。
緊接著,一根繩索被?拋下來,落在?陽臺。
看到旁邊的?繩索,黎艾心頭一驚:不是吧?
再抬頭,一個人已經出現在?繩索上,從半空索降下來,一身黑色裝束,腰間系著安全繩,顯得腰細腿長,完美的?身材之上,是一張更完美的?臉,配上這樣的?出場,不得不說,是真他媽帥。
黎艾怔怔看著那抹身影從高空索降下來,在?距離她僅兩米的?地方落定。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十幾天沒見不認得我了?”
男人朝她走?過來。
他臉上有幾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也有傷,但大約是他的?肌肉線條太結實,哪怕上面?覆著好?幾條很深的?血痕,也讓人覺得并無?大礙。
“剛出來又想進去?”黎艾告誡他,“你這是私闖民宅。”
“闖就闖了,再進去就進去。”陳添語氣輕狂。
“有意思嗎?”黎艾擰眉。
“有意思啊,”陳添走?到她跟前,俯身,笑著揚了下眉,“特有意思。”
黎艾都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罵他吧,又會把他罵爽。
陳添抬手捏住她下巴,“黎艾,你跑來泰國也沒用,陳其?允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樣,所以不管你去哪兒,我都可以像今天這樣出現在?你面?前。”
“下次我把門窗都焊上,我看你怎么出現在?我面?前。”
“焊死了,”陳添笑得渾痞,“那我不更得出現,把你救出來。”
“陳添,男女授受不親。”一旁冷不丁冒出個聲音。
陳其?允不知何時出現在?陽臺門口,提醒他道:“更何況她是你嫂子。”
“嫂子?”
說出這兩個字時,陳添看向黎艾的?眼神沉了一分,繼續與她對視了一秒才轉頭看向旁邊的?陳其?允。
“哪門子的?嫂子?”陳添直起身,半搭眼,神情蔑然,“按年齡,你是算我哥,但論輩分,你得叫我太爺爺。”
說著,他忽然一把將黎艾摟進懷里,“這是你太奶。”
“陳添你放開我!”
黎艾掙扎,但他那滿胳膊的?腱子肉跟鋼筋似的?箍著她,她動彈都動彈不了。
“放開她,”陳其?允像是真的?很在?意他懷里的?人,眼神一瞬間變得兇狠,“要我再送你回牢房吃吃拳頭?”
“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這十多天的?牢房,他也不是白坐的?,陳其?允在?官場上勾結了哪些,靠誰撐的?腰,葉堯在?外邊兒已經查的?清清楚楚,既然知道是誰,那誰還沒個門道。
“陳添你他媽是不是太猖狂了?”陳其?允罵了聲臟話,但語調并沒有拔高,從始至終都是沉冷的?,“你以為你還在?中國?這里是泰國!我的?地盤!”
最后兩句,他才咬字加重,宣誓主權。
陳添卻說:“在?你的?地盤,我照樣壓你一頭。”
陳其?允只當他在?裝腔,“你拿什么壓?”
“不管在?哪兒,錢才是第一位,只要我想,在?哪兒都壓你一頭。”
陳其?允握緊拳頭,肩膀的?傷口傳來劇烈疼痛,但他卻將拳頭攥得更用力,眼底陰云密布,顯然被?他這句話觸怒,因為他說的?,他沒法反駁。
“你要這么想跟我搶黎艾,就得做好?砸錢的?準備,”陳添仰起下頜,眼尾上抬,“但你愿意為她花十億百億嗎?”
陳其?允愣了下。
在?他愣神之際,陳添先一步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肯。”
陳添笑著,眼神勢在?必得。
陳其?允最恨的?,就是他這個表情,曾經他就是用這個表情,一次,一次,又一次贏了他。
剛剛,他之所以愣住,是在?想,只用十億百億就足夠了嗎?
只用這個數目就能?讓他贏一次嗎?
“十億百億而已,”他冷笑了聲,“你覺得我出不起?”
“我說的?,”陳添揚唇,“是英鎊。”
第50章 第 50 章
英鎊, 一百億英鎊,那就是九百多億。
全世界范圍內,凈資產能有這個?數目的人,少之又?少。
直升機還在樓頂上?空盤旋, 巨大的引擎聲震得?人耳道難受。
陳其允的臉色一沉再沉。
黎艾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誰稀罕他們的錢, 有病一樣。
但她一聲沒吭,她懶得?跟這倆腦子有病的人說話。
“陳先生。”
門口傳來一聲呼喊。
三人朝門口看?去,只見一批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門窄,無法目測有多少人站在門外?。
陳其允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回陳添身上?,“你盡管砸,我奉陪, 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可別后悔。”
“該后悔的人只會是你,”陳添絲毫不在意門外?的人,“你要是老老實實在這兒當?個?土皇帝, 日子會很滋潤, 但你偏要來惹我,讓我只能像五年前那樣, 讓你從自己的地盤,再滾一次。”
陳其允忽然笑?起來,“我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陳其允, 你也不是五年前那個?陳添。”
陳添像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些什么, 眼睛微瞇了一瞬。
他并不打算再跟陳其允進行?這種無意義的爭辯,之后, 他會用行?動證明。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我會自己走,但你得?送我。”
說著,他一把將她橫抱起來,雙臂緊緊禁錮住她的四肢。
“陳添!”選擇當?個?啞巴的黎艾終于開?了口。
“在呢。”他沖她笑?了下,笑?容渾得?不行?。
“放開?她。”陳其允發出警告。
“不放。”他抬眸,挑釁地看?向陳其允。
陳其允正要再說些什么,但眼前的兩個?人在這時被直升機帶到了半空。
“你瘋了陳添!”陳其允沖陳添怒吼。
黎艾身上?沒有任何安全措施!
飛機上?升速度不快,陳添緩緩回道:“我還能讓她出事?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廢物?”
說完這句,直升機帶著他們徹底離開?了陽臺,往樓下的草坪降落。
門口為首的男人沖進來,“陳先生,要不要我……”
陳其允盯著兩人在半空中的身影,沉了沉氣開?口:“不用,守著大門別讓他把人帶走就行?。”
陳其允原本以為陳添會這樣帶走黎艾,但那樣風險太高,他不會讓黎艾處于這種險境,如他所說,他只是讓黎艾送送他。
半空里,在身體失重還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黎艾眼底卻?沒有一絲畏懼,只在身體騰空那一瞬間驚訝了下,在陳添懷里,她有百分百的安全感。
況且,她是經歷過槍戰和挾持的人,這點兒場面?算什么。
“怕嗎?”
頭頂落下陳添帶著顆粒感的嗓音,黎艾抬頭,平靜地看?向他,“我看?你是真?瘋了。”
盡管她有百分百的安全感,但從客觀事實出發,這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放在從前,陳添絕對不會這樣做。
“這才哪兒到哪兒?”陳添卻?說。
才哪兒到哪兒?
黎艾真?不知?道他想瘋成?什么樣。
七樓不過二十多米的高度,直升機很快將他們送至別墅外?的草坪。
落地,陳添將黎艾放下來,但避免她直接走人,他始終拽著她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去解安全扣。
扣子解開?,他拉著黎艾往門口走,走得?很慢。
“他把我弄進去十幾天,就為了跟你在我面?前演這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說是這么說,黎艾當?然懂他說的什么。
“你還裝,”陳添直接戳破,“你跟他要不是在演情侶,我倒過來姓。”
黎艾也說:“我跟他要是演的,我名字倒過來。”
名字倒過來而已,這種假誓有什么不能發的。
“艾黎……”
入耳的聲音含笑?,尾腔帶著一點戲謔的懶聲。
黎艾心跳像驀地停了,腳下一頓。
陳添停下來,側身笑?著看?向她,“倒過來挺好,這樣我每次喊你的名字,都是在說……”
他故意將語調拖長,緩緩俯身湊近她,而后才勾唇說出最?后那兩個?字:“愛你。”
黎艾的心跳這下是真?的停了。
呼吸也一并停止。
血液卻?瘋流。
陳添將她所有表情盡收眼底,薄唇繼續往上?揚了揚,漆黑的瞳孔深處升起某種隱秘濃郁的意味。
趁她神情微怔,他故意將聲音壓低了些,再一次喊她:“艾黎……愛你……”
像被他呼出的氣流拂動,黎艾長睫顫了顫。
她聽得出這兩者的區別。
心臟在一瞬的停止后開?始狂跳,如擂鼓般劇烈,她都擔心,仍在耳邊轟鳴的引擎聲蓋不住這心跳,讓他聽見。
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臉側到一邊,“滾。”
聲音是冷的,卻?明顯聽得?出氣息不穩。
陳添慢慢直起身,視線掃了眼她透紅的耳尖。
黎艾知?道自己耳朵一定?紅了,她能感覺到那里在發燙。
她心知?那抹紅已經落入他眼底,想掩飾已經來不及,但她還是出于掩飾邁開?了步子。
剛剛是陳添拉著她走,現在是她拉著陳添走。
陳添被她拽著,身子故意往后躺,讓她拉不動,步子慵懶散漫,臉上?帶著笑?,像個?不思教誨,整日只知?道調戲小姑娘的地痞無賴。
黎艾步子走得?越來越快,恨不得?立馬把他扔出大門,可惜這兒離大門還有很長一段路,身后的人也死沉。
他們像一對在草坪上?散步的情侶。
“你不承認也沒用,我還是只當?你在演戲。”
“隨你。”黎艾懶得?再跟他爭辯。
“是你自己說的,你最?討厭我們這種資本家,”陳添還懶懶笑?著,“怎么?你要自己打自己的臉。”
“他和你們那些資本家不一樣。”
黎艾說著違心話,基于一個?演員的基本素養,既然要演,那就好好演。
“怎么不一樣?”
“他沒那么高高在上?。”
這話倒是真?的。
“意思是,你喜歡孬種?”
靠。
這人嘴是真?夠毒的。
一種名叫好勝心的情緒被挑起,黎艾深吸一口氣,停下來,轉身,冷冷盯著他開?口:“我選男人從來就四個?要求,有錢,有用,帥,器大活好,以前你對我有用,所以即便討厭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我也跟你,現在他對我有用,我跟他,有問題嗎?”
她說了那么長一串,陳添就聽到四個?字:
器大活好。
他臉色是在一瞬間變陰的,濃眉重重壓下去。
“你跟他做過了?”
剛剛還帶笑?的嗓音,此時戾氣極重,盡管他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一想到那個?可能,他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做了又?怎么樣?關你屁事。”
“你要敢跟他做,我立馬閹了他。”
他這話,是肯定?他們還沒做過,語氣卻?依舊駭人得?可怕。
“陳添你是不是太無法無天了!”黎艾也被激怒,“是不是哪天我踩了你的底線,你也要廢了我?”
兩個?人的情緒都有點失控,黎艾以為他們會像之前第一次在Sky見面?時那樣爭吵,但沒有,陳添眼底的陰翳在她問出這句話后一瞬間煙消云散,過了會兒,他還笑?了笑?。
他拉著她的手,靠過來一些,好讓她能更清晰地聽見他接下來說的話:“我對你,沒有底線。”
兩人之間的距離好近,近到黎艾可以看?清他一根一根纖長濃密的睫毛,自然也看?得?清,他眼底,某種幾乎具象化?的感情,像一抹光,讓人無法忽視的光,極亮的,晃動著。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在此刻洞穿了她的心臟。
空氣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動,稀薄的蹭著她被洞穿的心臟,像穿庭而過的風。
視線里,他的發尾被傍晚的輕風拂動,她的心緒也似乎隨著那風,被揚了起來。
她壓不下那股情緒,犯了作為一名演員的大忌,此刻她不再是扮演薄情寡義的那名角色,她只是她自己,愛著眼前這個?人的她,任誰都能透過她的眼看?見她為他跳動的心臟。
陳添看?見了,所以他眼底有濃霧般的笑?意再次漫起。
“以為騙我說跟他做過,我就不會糾纏你了?”陳添笑?著,聲音格外?溫柔。
黎艾怔怔看?著他,沒回答。
“我不是什么封建余孽。”
說著,陳添抬手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被彈的這一下,黎艾回神,慌忙將視線撇到一旁。
“走吧,”陳添掀眸看?了眼遠處,“待會兒該有人來掃我們興了。”
黎艾回頭,看?到別墅大門前站著的陳其允。
他肩上?的傷口似乎撕裂了,血滲了出來,在他白色襯衫上?染出一片紅色,像雪地里的一樹紅梅。
“你捅了他?”
陳添看?一眼便明白怎么一回事。
黎艾回頭,“用不著你管。”
“他欺負你?”
說這話時,陳添沒再笑?,聲線頗冷。
“你覺得?我能讓他欺負?”
這是個?問句,語氣卻?不容置疑。
“不能。”
陳添又?笑?起來。
黎艾白了他一眼,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天都沒他能變臉,“走了。”
黎艾往前邁開?步子,陳添拉著她的手跟上?。
這下,兩人更像牽著手在草坪上?散步的情侶了。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長,他們連影子都般配。
一人在十米之外?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眼睛微瞇著,似被強光灼了眼。
不快不慢地走到門口,兩人停下來。
“撒手。”黎艾冷冷開?口。
陳添緩緩松手。
“你可以滾了。”
陳添笑?笑?,并不介意她的冷硬態度,微俯一點身,笑?如濃霧輕風般對她說:“跟以前一樣,等?你的戲殺青了,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