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生的事情并沒有打斷希隆與老人的談話。
希隆繼續開口問道:“那么,該怎么解除掉一個詛咒的影響?”
老人站起身來,顫巍巍的在一旁的書架上翻找出來一個薄本,隨手翻了兩下,說道:“所有詛咒都有對應的解法,甚至存在一種解法就能夠消除很多詛咒。最主要的是,要知道那個詛咒是什么。”
老人將那個薄本遞給希隆。
希隆接過,借著屋內燭火微光,他翻看了上面圖文并茂的記錄內容。
失明詛咒、厄運詛咒、惡心詛咒……上面居然記錄了多種詛咒的術式構成,后面還附上了相應的消解方法,有的是藥水魔藥,還有的是用魔法壓制魔法。
“這?”希隆有些不可思議,這樣的東西居然還能夠記錄成冊。
“會個一兩種,給那些看不爽的人下個小絆子,捉弄捉弄,并不會惹出什么亂子,人也傷不了。真如果將詛咒研究透了,術式就不會像這上面記錄的這么簡單了,畢竟那是奔著傷害別人去的。”老人解釋道。
希隆大致翻看了一下上面的詛咒,但并沒有發現有能夠造成與福德曼王現在獲得的同樣效果的詛咒,最終還是將這個薄本遞還給了老人。
他又追問道:“如果詛咒是一種魔法的話,那存不存在一種東西,能夠讓一切魔法都消失?”
比如,傳說中的一棵樹?
希隆看向老人,他覺得以老人的閱歷,應當會給他一個還算不錯的答案。
老人坐到椅子上思索了很久,才回答道:“有很多東西都能消除魔法,但不知道對惡毒的詛咒有沒有效果……”
“請問有哪些是我可以尋到的?”
老人哈哈大笑,連連搖頭:“現在這個時代,難!我已經好幾十年沒有聽說過有人收集到人魚的眼淚了,更別提深海里神秘的永生泉水,而兩樣來自海洋的東西,能夠滌凈一切魔法。我還聽說不少煉金術師致力于應對魔法的煉藥,你也可以去找那些煉金術師詢問一下。”
“人魚的眼淚?永生泉水?”希隆皺著眉重復了一遍。
老人點頭:“如果你能找到傳說中的世界樹,或者它散落在各個地方的分支,取到它的樹液,也是有可能的。”
希隆再一次疑惑不解:“世界樹?”
老人似乎已經沒有耐心回答希隆的問題了,只是點了點頭。
“繁星樹、風暴之樹、死亡精靈樹……還有很多世界樹散落的分支,如果你找不到它的主脈,不妨去尋找這個幾個有名的圣樹分支。”
“我已經說完了,這已經幾乎是我這么多年間的所有見聞,如果你還想要獲得更多的消息,就去找別人吧。畢竟,除了繁星樹,其他的分支在哪,我也不知道。”老人重新揀起羽筆,開始寫寫畫畫。
希隆微微躬身表示尊敬,轉過身離開了房間,找到了貝爾特斯幾人。
艾德里安娜正和他們站在一起,詢問貝爾特斯他們的來歷。
貝爾特斯當然不可能隨意透露任何事情,甚至不愿意與艾德里安娜交談。
看到希隆出了房間,貝爾特斯將目光全部都放到他的王子身上去了。
“怎么樣怎么樣,希隆哥?”查爾斯迫不及待問道。
希隆只是搖了搖頭,他暫且保持一種悲觀的態度,畢竟,老人并沒有指明任何一種線索,除了希隆本就不抱希望的煉金術師。
他要怎么去尋找到那些傳說中的樹呢?
不過,聽老人口中念叨出的“風暴之樹”,莫非,與東北方人跡罕至的風暴山丘有關系?
希隆不敢確定。
他在思索過程中,無意間發現艾德里安娜拿著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這讓希隆不禁問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艾德里安娜此刻表現得非常客氣,甚至可以說是畏懼,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如果還有什么我可以幫到你的話,盡管提。”
希隆皺了皺眉,眼前這個女人的態度怎么突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轉變。
于是希隆隨口問道:“你知道繁星樹所在的銀月山谷在哪里嗎?”
艾德里安娜侃侃而談:“霍恩諾德王國北部有一條名叫月淚的河流,東入大海,沿著它逆流而上,你就能找到銀月山谷,那是一片紅楓覆蓋的地方。”
希隆點點頭,這也還算是一個有用的信息。
“我要問的就這些了。”
希隆帶著貝爾特斯幾人,離開了集會所,走出酒館,回到了棧道上。
希隆并不想花額外的時間瀏覽這座千湖之城,吃過午餐后,就取回馬匹來到東邊的渡口,乘船離開了這里。
這邊的湖泊也是一樣,流傳著水鬼拉人的傳說,但此刻希隆已經無心探究。
船只泊入東邊的小鎮,他們來到主道上,騎著馬向風暴山丘前行。
貝爾特斯能察覺到一路上希隆的心事重重,盡管感覺有些不妥,但他還是開口詢問了一聲:“殿下可有頭緒?”
希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答非所問:“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會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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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特斯輕輕皺眉,沒有多說什么。
查爾斯能感覺到身前的希隆哥有些不對勁,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抱緊希隆。
……
艾德里安娜在幾人走之后,馬不停蹄跑回了屬于自己的房間,開始在自己收集了數十年的卷軸里翻找著些什么。
她點亮了桌上的蠟燭,開始一一翻看那些她從加提斯王國帶出來的卷軸。
她想在那些記錄著諸多魔法的書籍里尋到些什么,但似乎只是徒勞。
“天啊,巫王的術法……”
艾德里安娜癱倒在椅子上,喃喃道。
“這怎么可能啊?”
艾德里安娜找到那個老人,與他訴說了艾芙妮的事情。
老人驚訝不已,甚至一度要跳起來。
“這怎么可能?!”老人的驚嘆與艾德里安娜剛才在房間里的話如出一轍。
艾德里安娜難得凝重的看著老人,看著這位算是這座集會所最有資歷的巫師之一。
老人思索良久后,最終通過魔法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先不說一個一千多年前的人,是否還存活在這個世上,并且對那個小孩施展了他的術法,這有什么意義……再說了,除了精靈,沒有人能夠擁有那么長的壽命,從來沒有。”老人干皺的皮膚有些扭曲。
“萬一是有人學會了他創造的法術呢?”艾德里安娜問道。
“那就不知道歷史上的那場大火到底有沒有把當初的加提斯王庭燒干凈了。”老人自顧自搖頭,他是不怎么相信那位在巫師之間擁有忌諱之名的傳說中古老的王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真有意思,一個為了消解詛咒的赫倫茲亞少年,怎么會被巫王的術法纏繞?”
艾德里安娜面容復雜,不敢多言,只是看著那位老人喃喃自語。
“無所謂了,你的因果已經償還,以后發生的事,與你無關。”老人嘆了口氣。
“但愿,這巫王的術法,不論誰繼承了,誰在使用,都能為我們這些巫師,在這個時代帶來些許變革。”老人思緒沉重,似乎已經沒心情去撰寫他的著作。
艾德里安娜眼神憂慮,問道:“那艾芙妮怎么辦?”
“是福是禍,是生是死,都看她自己了。”老人搖搖頭,坐到了爐火旁邊,伸手取暖,“再說了,以她的占卜能力,趨吉避兇,不正是她拿手的嗎?”
艾德里安娜默默點頭,雖然她從來沒有和艾芙妮有過很多相處,但畢竟都是當初一起從加提斯逃出來的,這么多年了,終歸還是有些感情。
“不要和王室沾染上任何聯系,這句話可是她從典籍里翻閱出來,警示我們,也奉為她的座右銘的。那樣近似于強定的因果律,我們普通人承受不起。”老人輕聲道。
艾德里安娜嘆了口氣,離開了房間。
……
過了幾天。
沿著道路,希隆幾人來到了蘇爾維爾王國的東北地界的一處城鎮,詢問過路人,得知了前方的這座城鎮名為葉森堡,是一座以葡萄酒而聞名的莊園小鎮。
希隆決定短暫的在此處休整片刻,這座城鎮算不上小,因為在那修葺的還算不錯的城門后面的一座墻上,刻畫有蘇爾維爾王國的地圖,雖然是放大版的,并不全面。
以葉森堡為中心,周圍標注了很多地方,比如森林、河流、山脈,以及最近的城鎮村莊,還有某位大人物的莊園。地圖最西南角是千湖之城,粗略的畫了一下地界,最東北角是一片黑漆漆的山脈,東邊以茂林為界,南北方并未標注完全。
普通城鎮可不會有這種待遇。
希隆站在地圖前看了許久,根據他們從千湖之城來到這里的時間推算,他們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走到那風暴山丘的腳下,更別提那座山脈似乎弟姐還不小。
查爾斯掃視了一圈周圍,輕聲說道:“這里比千湖之城干凈多了,比我們之前路過的地方也干凈不少。”
希隆揉了揉他的頭,說道:“在這邊停留一兩天的時間吧,休息一下。”
這里的道路經過特意翻修,方便人打掃,也因此看上去頗為干凈,除了一些酒館的院子里停著馬匹,會有馬糞,街道上似乎不怎么見額外的骯臟。
希隆來到一處走廊,這里似乎是城鎮的邊緣,另一側是山坡,是被開墾的田地,里面有諸多架子,不少工人在田間來來往往,為這新一年的葡萄種植而忙碌著,到底也是不愧為以葡萄酒而出名的地方了。
微風吹拂,希隆難得感到心境祥和。
在這里停留片刻后,他們去往當地的赫倫茲亞人開設的錢莊,用諾里利安的名字取出了一些錢。
希隆將大部分的錢交給了貝爾特斯,還給格溫多琳分了一些,讓她可以自由支配,查爾斯反正一直跟在希隆身邊,就不必給他錢了。
他們在一間大酒館租賃下了兩間房,總計兩天的期限,花去了兩百枚銅幣。
格溫多琳自從臉上的傷疤消除之后,整個人自信不少,也愛干凈愛美了不少,希隆讓她去給他們每人購置一套耐穿的新衣服,格溫多琳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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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看著街邊小孩的奔跑,想要加入他們似乎是追逐某人的游戲,但還是抑制住了他的沖動。
希隆沒有說什么,畢竟如果查爾斯真不管不顧的去了,還得費心思跟著他,以免他真出了什么意外。
說到底,還是希隆帶他出來的。
貝爾特斯很關照這個來自尼爾森的小孩,自然也是聽從了希隆的建議。
遇到事情,希隆可能有自保的能力,但查爾斯是絕無可能有的。為此,甚至剛出赫倫茲亞的時候,在特洛卡大升降機下面購買的那個護符,希隆也讓查爾斯戴上了,雖然不見得能遇到會用魔法攻擊他們的人,但有一手準備總歸是好的。
三人漫無目的的在城鎮里轉悠,遇到的路人基本上都是對貝爾特斯抱有異樣的眼光,畢竟他的身材他的長相太不像是一位蘇爾維爾居民了。
街道在前面分叉,兩條分叉的道路夾著一座大教堂,這樣的設計頗為巧妙,而這座教堂本身更是壯麗宏偉。
分叉道路向后延伸,而這座教堂便向著左右伸展開來,在空間視覺上,顯得尤為龐大。
“好大的教堂。”查爾斯抬頭,甚至看不到那最高的尖頂。
彩繪的玻璃嵌在石壁上,獨特的圖案增添了些許神圣之感。門前延伸出道路一直連接街道,小庭院裝飾用的植物很多,還有一棵歪扭著的大樹,兩頭分枝,一頭在庭院里,另一頭在街道上。
希隆覺得,這座教堂并不簡單。
但他還是沒有進去觀摩的想法。
比起法爾倫提亞的諸王殿,無論是哪里的教堂神廟,都會遜色一大截。
希隆面容復雜的站在街道旁,打量著這座大教堂的正面。
“希隆哥,我們進去看看吧?”查爾斯拉著希隆的手腕,指了指緊閉的大門。
希隆面露難色,只是說道:“我們未必能夠進去。”
貝爾特斯看出了希隆的顧慮,但沒有多言,身為赫倫茲亞王室,抵觸神明事務,就是理所應當的,他并不覺得這是迂腐,反而頗為欣慰。
“無論是誰……只要信仰至尊,都是能夠進去的。”一道聲音幽幽的傳來,竟是在大門前的院落旁,那棵樹下的石頭上,有一位躺在那兒的青年,因為植物裝飾的緣故,遮掩住了他,三人甚至一直沒有發現他。
“誰在那?”貝爾特斯問道。
青年坐了起來,睡眼朦朧的看著三人,揉了揉眼睛:“外地人?”
貝爾特斯見這人穿著樸素,似乎是一個普通的葉森堡居民,就沒有多問,不再開口。但他的目光始終游離在這個青年人身上下。
他怎么感覺,這個人,有點眼熟?
查爾斯問道:“這門緊閉著,我們真能進去嘛?”
青年嘿嘿一笑:“只要你心夠誠,呼喚至尊,至尊心佑萬靈,庇護信徒,如果要進去參拜,大門自然會開。”
“真的嗎?”查爾斯呆呆問道。
青年撓了撓自己鳥窩似的頭發,又扯出一個笑臉:“或者你也可以去喊那些身材好的不得了的修女姐姐們來給你開門。”
查爾斯啊了一聲。
青年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走過來又摸了摸查爾斯的頭。
查爾斯連忙躲開,拍了拍自己的頭發。
青年樂呵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要進去看看嗎,外地人?”青年問道。
“這座教堂規模不小,是不是和這座美麗的城鎮有什么關系?”希隆問道。
青年雙手環抱,彎著腰看著希隆:“想聽故事嗎?那你得花幾枚銅幣讓我去買口水潤潤我干燥的喉嚨。”
希隆皺了皺眉,干脆擺手拒絕,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要花錢,那就算了。
沒想到查爾斯居然從兜里掏出了幾枚尼爾森銅幣,遞給了青年。
“噢噢噢,原來是尼爾森來的呀,我還以為你們是蘇爾維爾西邊來的呢,畢竟你們說的話有點赫倫茲亞的口音。”青年接過銅幣,在手里拋了拋,雖然不是本地的錢幣,但依舊能用。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座教堂啊,是蘇爾維爾西北境內最大的至尊教堂了。這里的那位大主教,在十幾年前得圣了喲。所以嘛,這座大教堂的輝煌,自然福澤了這座葉森堡,讓這里也繁榮了起來。”
“得圣?什么意思?”查爾斯疑惑道。
“傳道得圣,被偉大的至尊接引到阿法瓦林了。”青年解釋道。
“啊,那他死了嗎?”
希隆拍了拍查爾斯的頭,這么說話有些太不禮貌了。
青年瞇著眼睛笑道:“阿法瓦林可是蘇爾維爾最神圣的地方了,他在那里獲得了永恒的榮譽與禮敬,在至尊膝下承蒙恩澤,當然不是死了。”
“那阿法瓦林在哪兒呢?”查爾斯又問道。
青年蹲下來,看著這個讓他頗有興致的尼爾森小孩,擺出噓的手勢:“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查爾斯欣然點頭:“好!”
希隆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制止查爾斯。
查爾斯聽完后,一臉茫然。
青年樂呵的站起身,拍了拍手,轉身就準備離開:“哎呀呀,這幾枚銅幣,可得給安姐姐交過去,說不定能讓我睡在她柔軟的胸脯里也說不定呢。”
希隆和貝爾特斯目送他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
查爾斯愣在原地。
貝爾特斯向著希隆開口道:“殿下,不知為何,我覺得那個青年頗為眼熟。”
希隆有些疑惑:“是嗎?不是錯覺?”
貝爾特斯不敢確定。
希隆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青年離開的方向,隨后看向查爾斯,問道:“他說什么了?”
查爾斯似乎在思考那個人說的話語,過一會才說道:“他說,至尊想要阿法瓦林無處不在,阿法瓦林將會無處不在。”
希隆只覺得有些繞口:“他真是這么說的?”
查爾斯肯定的點了點頭。
“怪人。”聯系到貝爾特斯所說的眼熟,希隆呢喃一聲。
人流并不怎么擁擠的街道上,青年向著他心心念念的美麗姐姐家里走去。
沒人注意到,他的眼眸中,金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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