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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她心中的那種永恒

    周一上班,謝舒毓離開溫晚房間之前,把小本本裝進自己隨身的帆布包。

    她以后每天都要給溫晚的表現打分,然后在日期和分數下面空白處畫一幅小畫。具體畫什么,看當天心情。

    工作原因,謝舒毓以為她們至少得分開個三五天的,結果才三個多小時又見面了。

    午休前,謝舒毓本來跟烏玫約好,要一起去附近新開的炒菜館嘗鮮,人還沒走出辦公室,收到溫晚發來的照片。

    照片里是個五層的粉紅大飯盒,居中位置,鏡頭虛化處理,聚焦點是飯盒后面筆直入云的藍色大樓。

    [猜猜我在哪里。]溫晚俏皮賣關子。

    謝舒毓忍不住笑了下,原地打字回復:[看不出來欸。]

    [啊?那你走到樓下開闊的地方仔細看看。]溫晚道。

    謝舒毓以為會被罵“眼瞎”,心中微訝,碗大小姐真轉性了?

    手機揣兜,烏玫迎面走來,謝舒毓只能跟她說抱歉,“小碗來找我了,就在樓下。”

    “啊!”烏玫明顯愣了下,有些失望。

    謝舒毓人已經走出三步遠,沒留意她情緒,揮揮手,“下次我們再一起。”

    “那我自己去吃……”烏玫嘀咕著往外走。

    沒走出五步遠,兩人在電梯口相遇。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謝舒毓抱歉笑笑,烏玫好奇問道:“你們和好了呀?”

    “還沒。”謝舒毓想說,她正在追我呢,話到嘴邊覺得有點難為情,也是礙著周圍人多。

    “那之前的事……”烏玫快速勾了下頭發,試探著:“你不生她的氣了?”

    電梯門開,這句謝舒毓也就沒答。

    進大廈要登記,溫晚嫌麻煩,玻璃門邊支著脖子等了好半天,電梯運下來一撥又一撥,就是沒有謝舒毓。

    她正要掏出手機打電話,看見一高一矮兩個女生肩并肩出了電梯門,又前后過了閘機門。

    很不爽,但還是要保持微笑,溫晚招手,“小筷子,小蛋糕!”

    她提起手里的飯盒,邀請烏玫跟她們一起吃飯,“之前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多虧你幫忙,確實也很抱歉給你造成那么多困擾,我本來想找機會單獨請你吃飯的,既然那么巧碰上了,干脆一起。”

    “都是我親手做的哦!”溫晚強調。

    “那你可得謹慎了。”謝舒毓笑著對烏玫講述了邪惡糖醋排骨事件。

    她表現得極為嫌棄,轉頭又說真好奇溫晚今天又給她準備了什么黑暗料理。

    烏玫重點完全偏移,“你們周末也在一起啊?”

    “我媽過生日,也是她干媽過生日,哦對了,謝舒毓媽媽也是我干媽哦!我們兩個人的媽媽互為對方的干媽。”溫晚挺背,大踏步往前走,渾身勁兒勁兒的。

    烏玫“哦”了聲。

    溫晚在便利店買了幾瓶水和一份自熱火鍋,就借著店外的長桌吃飯。

    烏玫自覺坐到謝舒毓對面,謝舒毓體貼幫她們把瓶蓋全部擰開后又蓋上。

    溫晚和謝舒毓把自己飯盒里的飯都分出一部分給烏玫,溫晚用自熱火鍋的塑料蓋子吃飯,飯盒讓給烏玫。

    兩份小炒是溫晚做的,紅燒肉是表姑姑做的,溫晚很誠實,沒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

    “我做肉的水平一般,但尋常的小菜還是可以的,這次味道不說有多驚艷,起碼不難吃吧?”

    烏玫夸獎說很棒,像小雞啄米一粒粒用筷子叼起碗里的米飯,聽溫晚在旁嘰嘰喳喳說跟謝舒毓小時候的事,才知道她們關系那么親近,怪不得怎么摔都摔不爛。

    “你別做飯了。”謝舒毓擔心溫晚手傷。

    “你關心我。”溫晚幸福扭動身體,“我真開心。”

    謝舒毓說手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廚藝也沒好到需要帶傷上陣吃不到遺憾終身的地步。”

    翻了個白眼,溫晚手撐桌傾向烏玫,“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總跟她吵架了吧,你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

    “怎么說話的,你別忘了你還在試用期。”謝舒毓故作嚴肅。

    溫晚立即化身柔軟小綿羊,摟著人胳膊一陣咩咩叫。

    青菜葉嚼到嘴發苦,咽下,烏玫喝了口水。飯吃完,她幫著收拾好飯盒,隨后道別離開,溫晚說明天還來,到時候一起。

    烏玫笑了下,沒有直接拒絕。

    那天晚上,謝舒毓跟溫晚回家了。

    溫晚到下班的點又出現在雜志社樓下,說表姑姑今天做了真正的糖醋排骨,謝舒毓沒有抵擋住誘惑。

    “那我的工作怎么辦。”謝舒毓被她拖著上了車,心里發愁。

    “休息一天嘛,明天再畫。”溫晚幸福靠在人肩膀,“以后我每天都要接送你。”

    晚上謝舒毓吃到了滋味絕妙的糖醋排骨,飯后表姑姑帶她們去附近的小廣場跳舞。

    謝舒毓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挺有舞蹈天賦的,動作雖不夠規范,但每首曲子都能精準踩在點上。

    相比溫晚簡直就是池塘里被人一腳踹翻的小王八,四爪朝天亂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謝舒毓退后兩步,拿手機拍了個小視頻發到群里。

    消失很久的許徽音終于冒泡:[遠古人類馴服四肢珍貴影像。]

    謝舒毓退出人群,一邊長椅坐下,點開她頭像私聊,問她最近怎么樣。

    [你跟小碗呢,她手好些了嗎?你最近精神狀態如何。]許徽音關心。

    謝舒毓才知道,左葉把她跟溫晚所有糗事全部實時播報,用來討老婆歡心。

    許徽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下事盡知。

    “我真服了。”謝舒毓說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

    溫晚跳完一曲,回到謝舒毓身邊,聽說也十分氣憤,問:“那她們和好了嗎?”

    謝舒毓打字問:[那你們和好了嗎?]

    許徽音說還沒。

    “你千萬不要跟她和好,她這人心思太重!城府太深!”溫晚搶過謝舒毓手機,發送語音消息。

    [葉子幾次開車去救你們呢,小碗你恩將仇報,不道德。]

    許徽音譴責。

    溫晚震驚:[我在幫你說話!]

    [但你應該有基本的是非觀。]

    許徽音回復。

    溫晚迷糊了,“這人什么意思啊。”

    謝舒毓摸摸她的腦袋,“阿音想和好,又拉不下面子。”

    溫晚恍然大悟。她總喜歡去揪手指夾板里層那塊藍色海綿,兩根手指尖全被她揪禿了。

    “面子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說她很早以前看過一部叫《面子》的電影,那時候她就知道面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無用的東西,而且她天生就是不在乎不面子的那類人。

    謝舒毓歪頭想了想,是的,溫晚從不在乎面子,她隨便就往地上一坐,街上哇哇哭,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她的感受永遠排在第一位。

    因為她足夠自信,她擁有很多很多的愛。

    當她開始學會用正確的方式愛別人,這種巨大的能量所散發出的熱度,會嚇壞陰溝里的小老鼠,使其短暫失明,迷了方向。

    愛會一直在嗎?是像地底的煤油越挖越少,還是像樹越長越高。

    思考這些問題,根本毫無意義,但謝舒毓就是會忍不住想,近乎變態追求她心中的那種永恒。

    她嘗試過勇敢,最終慘敗,她有點怕了。

    “你在想什么呢?”溫晚拉著謝舒毓的手,一根根摸過她的關節,“心里有想法一定要對我說,我們要好好溝通,不可以有隱瞞,坦誠在任何關系里都是非常重要的。”

    謝舒毓笑,“最近沒少在網上看情感視頻吧。”

    “不能是我自己悟到的嗎?”

    溫晚最后還是承認了,“好吧確實有刷到些,但這也是好事,只要愿意改變就是好事,人這輩子哪有不犯錯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然后開始夸獎自己。

    ——“我真厲害。”

    ——“我覺悟真高。”

    ——“我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上80%的人類。”

    ——“我還長得那么漂亮,我簡直完美。”

    謝舒毓兩根手指扣在她手心,燈下看她,像有小熊娃娃在心上跳舞,毛絨絨的腳掌踩來踩去。

    晚上回家洗完澡,書桌邊,謝舒毓從帆布包里把小本本拿出來,還是給溫晚打了10分。

    “耶!耶耶耶!”溫晚歡呼,高舉雙手,繞床滿屋子轉圈蹦跶。

    慶祝完畢,她說要下樓洗水果,“你快畫,我不看,到時候讓我猜,如果猜中,你就親我一下。”

    說完快快跑開,才不管人答沒答應。

    謝舒毓畫了今天中午在樹下看到的溫晚,是一只棕色的毛絨小熊,穿紅色連衣裙,戴紅頭巾,小臂挎個竹籃,里頭滿滿登登全是好吃的。

    溫晚毫不意外猜錯,“我還以為你會畫我跳舞時候的樣子。”

    她扭來扭去,不滿意,“所以沒有親親了。”

    “沒有。”謝舒毓合上小本。

    “你好冷漠。”溫晚嘟嘴。

    謝舒毓說“是的”。

    她跑去床尾背對人坐著,生悶氣,謝舒毓故意刺她,“你可以放棄。”

    “才不!”她轉身,“想故意用冷臉逼退我,不可能!”

    她眼珠一轉,扭著小腰笑瞇瞇挨去人身邊,“你不愿意親我,可我愿意親你啊,你又管不了我。”

    說完猛地在人臉上“吧唧”一口,學大猩猩,捶胸揮臂,“嗷嗷”跑出房間。

    謝舒毓摸了下臉。

    “真是的。”

    第82章 你越界了,朋友

    她們晚上睡在一起,溫晚很乖沒有動手動腳,只是把腦袋塞在謝舒毓的肩窩里,故意對著人耳朵吹氣。

    “癢。”動動肩膀,謝舒毓腦袋往外挪挪。

    “我就是要讓你癢。”溫晚唇貼著她發絲小聲說話,然后用鼻尖點點拱出縫隙,找到耳朵,唇含住輕輕咬一口。

    謝舒毓面朝天花板平躺,雙手交握置于小腹,如老僧入定,“不許調皮。”

    “我就要調皮呢?”溫晚小幅度歪了下頭,嗅著她的發香,感覺滿足。

    “連夜打車走。”謝舒毓說。

    好吧,溫晚老實了,“是不是沒有確定關系前,我們就只能那什么,發乎情止乎禮。”

    “誰跟你發乎情。”謝舒毓翻了個身,背對她,“你越界了,朋友。”

    氣死了!溫晚對著人后腦勺好一通擠眉弄眼,嘴里還嘰嘰咕咕罵人。

    謝舒毓閉著眼睛說:“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啊?什么呀。”溫晚晃晃腦袋,“人家聽不懂啦。”

    住溫晚家,謝舒毓得早起半個多小時趕車上班,不難起,她心里太容易揣事,小學一年級第一次參加學校兒童節活動,就是她人生第一次失眠。

    她的生活總是一成不變,偶發狀況,前夜睡前,腦袋里會忍不住排演出一百種經過。

    生活的神奇之處正在于此,這一百多種經過,第二天保管一個也踩不中。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讓事件偏離預想軌道。

    時間一長,謝舒毓總結出經驗——別想太多。

    鬧鐘響,溫晚賴在被窩里黏黏糊糊不想起,可她又答應了謝舒毓要送她去上班。

    “你別去了。”謝舒毓坐在床邊穿襪子,“手傷不能開車,干嘛還跟著我擠地鐵。”

    “讓爸爸送。”溫晚手肘撐身坐起,眼睛睜不開。

    謝舒毓不喜歡麻煩別人,“要一直讓人送,我以后都不來了。”

    溫晚默了幾秒,猛地睜開眼,彈身坐直,“什么意思啊,以后都住這里了?”

    “我可沒這么說。”謝舒毓去梳妝臺撿了根發繩,頭發胡亂綁個結,刷牙洗臉。

    溫晚倒下,幸福瞇眼,“好,我明白了。”

    謝舒毓一直很羨慕溫晚的睡眠質量,像只沒心事的小豬,人洗漱出來,她躺在床上又半張著嘴睡過去。

    給她掖掖被子,收拾好東西,謝舒毓輕手輕腳出門。

    樓下溫晚她爸已經在等,謝舒毓直接說了,不想讓他麻煩。

    “否則我心里過意不去,干爸你也不想讓我一直難受,對吧。”

    她爸說不費事不費事,展臂活動筋骨,堅持要送。

    溫瑾抱胸從花園樹后緩緩無聲踱來,藍色綢面睡裙像一汩流動的清泉,“你真是個蠢材,人家以后要常住的意思,你一天兩天能送,一年兩年呢,五年十年呢?孩子體貼你,一把年紀還這么不懂事。”

    她爸“啊”了聲,隨后猛一拍腦門,“嗨呀!我真蠢。”

    把謝舒毓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傻傻站在花園里,突然不會走路。

    “快去上班吧,別遲到了。”

    溫瑾放話,謝舒毓點點頭,分別道聲“再見”,快步離開。

    她爸覺得自己一直很小心,從來沒說漏過嘴,人都走了還在那找補,“小筷子跟家里關系不好你也知道的,房子買在咱家附近這一點很能說明問題。其實我覺得她住咱家就挺好,買房子可能是擔心以后小碗結婚,來往不方便又不想離得太遠……”

    “小碗以后真結婚了,不得搬出去住?”

    溫瑾絕望搖頭,“我雖然罵你是蠢材,你不用非得表現出來,你說的那些話,動腦子想想哪句是符合邏輯的。”

    “所以啊,我覺得買房子真有點沒必要,她們一起住家里不就好了。”她爸還覺得自己瞞得挺好的。

    答得驢唇不對馬嘴,溫瑾搖頭懶得計較,哼笑一聲,“以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啊。”

    女人雙手環胸,緩緩地來,緩緩地走,獨留她爸,花園中傻愣。

    中午溫晚照例去雜志社給謝舒毓送飯,玻璃門邊翹首以盼,還沒等到要等的人,烏玫先出來了。

    “一起呀,小蛋糕。”溫晚叫住她。

    烏玫搖頭,“抱歉,昨晚同事跟我約好了,所以不能跟你們一起了。”

    “昨晚?”溫晚故意使壞,“可明明是我先約的,我昨天中午就約了你。”

    她晃晃手里的帆布袋子,“我還多準備了一個菜。”

    “可是我真的……”烏玫左右張望,希望有人來救救她。

    溫晚不開心嘟了下嘴,“所以你要失約了是嗎?”

    “我不是。”烏玫小小年紀,哪里會是她的對手,快哭出來了。

    眼角余光瞥見謝舒毓出電梯,溫晚爽朗笑開,“逗你的啦!去跟你朋友匯合吧,我們下次有機會再一起。”

    如蒙大赦,烏玫快步跑開。

    謝舒毓遠遠看見,走跟前問“怎么了”,溫晚遺憾聳肩,“她說約了朋友,不跟我們一起了。”

    “好吧。”謝舒毓接過飯盒,手臂搭在她肩膀,摟著人往外走。

    溫晚笑,微一揚眉。

    小綠茶也好,小蛋糕也好,哼,道行還淺呢。

    謝舒毓下班,溫晚讓他爸開車來接,謝舒毓說晚上不想閑著,她們就開車去宿舍,把電腦和板子帶過去,順道拿些換洗衣服。

    烏玫到家,看到一幫人在收拾東西,溫晚他爸出來打招呼,“小碗說,這段時間你幫了她們不少,真謝謝你。”

    “學姐要搬走了嗎?”烏玫手摳在門框,指節微微泛白,語氣難掩傷心。

    “暫時不搬,她現在去我家,跟我住,但等房子裝好以后,她還是會離開的。”溫晚靠在門框,沒受傷的那只手伸出來,食指點在額心,撩了下頭發。

    “真好……”烏玫笑笑,退回自己房間,把門關上。

    溫晚他爸開車載她們回去的路上,說的那些話跟謝舒毓心里想的一樣。

    “你沒辦法決定從誰的肚子里生出來,但你可以決定把誰認作你真正的父母,親人,以及愛人,有句話叫人定勝天,對吧!”

    謝舒毓笑了下,頭轉向車窗外,看沐浴在夕陽中暖金的世界,感覺到溫晚輕輕握住她的手,好半天,才“嗯”一聲。

    之后有一個多星期,溫晚每天堅持給謝舒毓帶飯,接她下班。

    大多時候搭地鐵,偶爾打車,有一天,是周五的傍晚,天剛下過雨,不冷不熱的,溫晚提議說干脆來一場城市徒步。

    那天她們走了三四個小時才到家,但一路吃到了好多好吃的。

    溫晚手指拆支架那天,謝舒毓陪她去醫院,她受傷的兩根手指包了半個多月,變得又細又白。

    她突發奇想,“如果我用繃帶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起來呢?”

    “木乃伊啊。”謝舒毓說。

    溫晚摸摸臉蛋,“我那么美,如果你看不到我的臉,你一整天都不會有好心情的。”

    那天晚上,謝舒毓在小本本上給溫晚畫的小畫,就是一只白色木乃伊碗。

    照例站在樹下,挎個小竹籃,籃子里全是好吃的。

    “你真寵我!”溫晚捧著小本,假裝抹眼淚,說感動哭了。

    溫晚堅持送飯,晚上回家還能繼續吃表姑姑做的飯,謝舒毓從體重秤上下來,說她胖了五斤。

    晚上謝舒毓睡得迷迷糊糊,溫晚兩只手從她睡衣下擺伸進去,貼著她耳根說:“還是那么平。”

    謝舒毓氣醒了,涼被里抓住溫晚手腕,“找事是不是。”

    “是。”溫晚警告說你可得小心點,傷筋動骨一百天,我手還沒好透,轉移人注意力的同時,反捏著人手腕撩起睡裙邊。

    還沒開始她就哼起來了,調子細細長長,自顧自動作。

    謝舒毓不肯,手抽回。

    溫晚說“求求你了”,又談起最近的表現,“我很乖的呀,每天都是10分。”

    “你現在不乖。”謝舒毓警告,再亂來她就打車走。

    “打車走打車走,你就會打車走!”溫晚生氣了,“有本事你走路回去。”

    謝舒毓掀被子要下床,溫晚一把抱住她,“哎呀不要嘛,我不弄你了還不行。”

    說著又好奇,“這段時間以來,你就有一點沒想過那事?白天你不在家,我還可以自己解決,你怎么辦呢,白天你上班,周末也沒見你有什么異象,還是趁著我洗澡的時候,速戰速決?”

    越說越離譜,把謝舒毓都說笑了,“你腦子里就沒別的事?”

    溫晚說“是的”。

    她不勉強,松手退回原位,“你不幫我,那我自己來可以嗎?”

    “你會打擾我。”謝舒毓感覺有點熱了,腳從涼被里伸出來。

    “那我不發出聲音。”

    溫晚說完就要動手,謝舒毓猛一個翻身,把她按住,黑暗中,借窗簾縫隙里透出的微光,努力分辨她的眼睛。

    “一定要這樣嗎?你之前怎么答應我的,你又忘了。”

    “那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只是朋友嗎?躺在一張床上,安安靜靜睡覺,什么都不做。”溫晚質問,音量拔高。

    “小聲點!”謝舒毓捂住她的嘴。

    溫晚搖頭掙脫開,“在發生過那么多事情之后,怎么可能永遠只做普通朋友。”

    她說謝舒毓你別太離譜,誰家普通朋友每周末見面床上要做上三四五六七八次。

    “如果我們之間誰也沒主動,什么也沒發生,那我可以,只跟你做朋友,但我不能欺騙自己。”

    溫晚捧起她的臉,深深吻過她的嘴唇,“我喜歡你啊,我愛你啊,我想跟你做,大做特做,我清醒時候想的是你,做夢時候想的也是你,從來只有你。”

    “我們沒辦法回到過去了,只能往前走,你明白嗎?”

    第83章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陰影了,謝舒毓說:“任你舌燦蓮花,我不會輕易被你蠱惑的。”

    身體重重砸向床面,貼著床沿拉出半米多遠,謝舒毓翻身抱緊涼被,蜷成只熟蝦。

    “這里的‘燦’是動詞嗎?”溫晚忽道。

    “什么?”謝舒毓微微偏了下腦袋,不明就里。

    “那還是你比較會‘燦’,我都被‘燦’的。”溫晚嘀咕說。

    謝舒毓皺眉,半天反應過來,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你是蓮花!行了吧。”她沒好氣。

    溫晚“嘿嘿”笑,動身往旁邊挪挪,從后環住她的腰。

    謝舒毓霎時緊繃,溫晚安撫說別怕,“我不會勉強你的,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說過以后都會尊重你的意愿,我就抱抱你。”

    說抱抱就真的只是抱抱,謝舒毓僵僵等了三五分鐘,見她真沒什么別的動作,才緩緩放松下來。

    攤開手掌,把她手完全包裹在手心,謝舒毓輕聲問道:“一直這樣,你也愿意嗎?”

    臉頰貼在謝舒毓后背,那一小塊濕濕的,溫晚閉眼安靜呼吸,幾秒后無可奈何嘆息道:“柏拉圖唄。”

    謝舒毓搖頭,“不是柏拉圖,就只是普通朋友關系。”

    普通朋友會牽手、擁抱,躺一張床上睡覺嗎?可能吧。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溫晚心痛一瞬。

    “我愛你啊,但我更害怕失去你!”謝舒毓一下攥緊她手。

    “那就,是我做得不好,才讓你變這樣。”

    溫晚聲音悶悶的,“你拿頭撞墻的時候,左葉開車帶我們去醫院的路上,還有你后來在診室跟醫生談話……那之后有好幾天,我都心痛自責到恨不得去死。我一直自詡是你身邊最重要,最親近的人,但你的事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生病。”

    手臂動動,收得更緊,溫晚臉頰左右蹭蹭,用謝舒毓的睡衣擦眼淚,“我夜里一個人躺在床上,想到可能會失去你,眼淚止也止不住,我甚至做噩夢,夢到你不在了。我哭著睡著又哭著醒來。我記得你之前打電話問過我,問我的城市有沒有下雨。那段日子我的心每天都在下雨。”

    吸了吸鼻子,溫晚哭著說:“所以這些都是懲罰啊,我理應受到懲罰。”

    按亮臺燈,謝舒毓翻身坐起,床頭扯了幾張紙巾給溫晚擦眼淚,手摸到她滾燙的臉頰,絨絨的暖光中凝視片刻,忍不住親了親她熱熱的唇,“你可別咒我呀。”

    溫晚拽著謝舒毓重新倒下去,抱緊她,“我不敢奢求太多,你還肯回到我身邊已經很滿足了。”

    “別說得那么可憐。”謝舒毓想逗笑她,半夜把人弄哭有點不好意思。

    “我跟你說真的,你不相信我嘴里有真話嗎?”溫晚讓謝舒毓把耳朵貼過來,聽一聽她的心跳,多真吶。

    “沒心跳你就掛了。”謝舒毓揉亂她頭發。

    溫晚閉著眼睛不說話,手死死攥著睡衣領口,好像那里很痛。

    夜晚總讓人格外憂傷,這是她們在“撞墻事件”后第一次聊那么深。

    溫晚哭累,謝舒毓喂了她一點水,把她哄睡著,黑暗中看了她很久很久,才疲倦閉上眼睛。

    手拆了支架,溫晚可以簡單抓握東西,但不能用力,她決定把東西都搬回來,那邊房子退了。

    謝舒毓陪著,她爸開車帶她們過去,路上聯系了搬家公司。

    謝舒毓看到那雙小狗拖鞋晾在陽臺洗衣機上,溫晚在小君穿過之后把它認認真真刷干凈了。她好久沒回來,又落滿灰。

    轉身功夫拖鞋不見了,謝舒毓回頭,看溫晚蹲在客廳收拾垃圾桶,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她提起飛快跑出門去。

    謝舒毓忍不住笑起來。

    不生氣了,她早就不生氣了。

    謝舒毓以前來的時候真不覺得溫晚東西多,開始收拾了才知道厲害,光是衣服就裝滿四個大帆布口袋,更別提家電和旁的雜物。

    “你是真有錢,才幾年時候就買這么一堆東西。”

    溫晚收拾到一半,累癱在沙發,“干脆丟了算了!”

    謝舒毓大罵她敗家,溫晚說那家里也放不下啊。

    “表姑姑也戀舊得很,以前我們住縣里,她工廠發的那種先進工作者的白色搪瓷缸,現在還收在房子地下室。”

    “放我家。”謝舒毓把一頂冬天的白色小兔子絨絨帽罩在溫晚腦袋上,手捏一下帽子兩邊垂下的長條,溫晚頭上兩只粉紅小耳朵立起來。

    她爸在廚房拆洗碗機,溫晚一把抱住謝舒毓,“東西都給你,我的要求是房產證上加我名字。”

    謝舒毓手戳一下她腦門,“做夢,你一堆破爛就想騙我半套房。”

    “我出錢還貸。”溫晚抱著謝舒毓晃,說求求了,“以后離家出走,我也有地方去啊。你那個房子買得特別好,真的,這樣就算我以后真的離家出走,也能吃上表姑姑送來的熱飯,當然我會分給你一起吃,我們是好朋友嘛,你說的,現在很多人都那么干,閨蜜協議買房。”

    她爸攥一把螺絲刀從廚房走出來,餐桌邊喝水。

    “閨蜜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二人齊轉頭。

    她爸一臉天真,“哦閨蜜就是這個意思啊,我以前一直以為,閨蜜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人變老講話就會特別啰嗦,一直重復,她爸攥著螺絲刀回廚房繼續拆洗碗機,嘴里咕咕叨叨,全是閨蜜閨蜜閨蜜。

    二人再次齊轉頭,看向彼此,爆笑。

    什么閨蜜,好朋友,騙騙自己得了。

    她們做過那么親密的事,曾經吵得那么厲害,現在又聚在一起,你抱著我,我抱著你,誰也不肯松手,到底是為什么。

    溫晚笑倒在沙發,謝舒毓說她像只被人一腳踹翻的烏龜。溫晚說你才是烏龜,謝舒毓想了想,覺得溫晚說得對。

    她是膽小鬼,是縮頭烏龜。

    上午九點出發,晚上九點到家,那天她們累壞了,吃完飯上樓洗了澡,蒙頭就睡。

    謝舒毓在涼被里牽著溫晚的手,懸的一顆心放下,她終于回來了,她不會再走了。

    不知道是夢還是真的,搬家太累謝舒毓有點恍惚,耳邊溫晚她爸一直在重復“閨蜜”,跟干媽和表姑姑還有外公說,原來“閨蜜”就是女同性戀的意思。

    謝舒毓覺得自己罪過大了。

    距離溫家五六分鐘路程的另一套房子也裝好了,溫瑾找了朋友的裝修公司,墻面地板翻新,原本的柜子全部拆掉,設計了新的組合柜,謝舒毓要想的衣帽間也單獨砌出來。

    溫晚的東西家里放不下,全堆在謝舒毓的房子里,找阿姨做完開荒保潔,溫晚趁謝舒毓上班,把自己的衣服全掛進去。

    掛完她捂嘴“嘻嘻”笑兩聲,擔心謝舒毓生氣,還是給她發了張照片過去。

    謝舒毓回復說得交租金,溫晚捧著手機在房間里跳來跳去,傲嬌怪默許的意思,她懂!

    隔天下午,跟溫瑾外出辦事,路過家具城,溫晚在車上拍了張照片給謝舒毓發過去,謝舒毓說你不等等我嗎?

    [只是路過!]溫晚趕緊解釋。

    她們的小家,當然要一起看家具。

    溫晚一路都在傻笑,溫瑾在主駕位,頻頻扭頭看她,“你樂什么呢。”

    “小筷子說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家具,我當然開心啦。”溫晚捧著手機,消息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

    “好閨蜜,真羨慕你們。”溫瑾淡淡道。

    溫晚隨口,“你跟表姑姑不也是好閨蜜,有啥好羨慕。”

    溫瑾狂搖頭,“可別亂說,我們清清白白幾十年。”

    那天溫晚給謝舒毓送完飯,下午是陪媽媽去郊區的一個工廠,車停服務區,她們上衛生間出來空地上吹風的時候,溫晚坦白了。

    “我們之前談了,后來吵架分手,現在我在追她,她生氣還沒答應我。”

    溫晚覺得自己挺聰明的,把重點放在分手,關于性取向問題故意弱化了。

    溫瑾抱胸靠在鐵圍欄邊,墨鏡半遮臉,看不清表情。溫晚有些忐忑,全家最難對付的就是媽媽,她提前拿房子鋪墊,暗示如果媽媽不同意,她們就搬出去,住到謝舒毓的新房子里。

    溫瑾先是摘了墨鏡,說“真的假的,你們真的假的”,得到肯定答案,尖叫一聲,“哦原來好閨蜜是這個意思啊?”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溫晚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那種古早偶像劇里的經典臺詞,說完之后她腦袋里冒出個想法。

    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一定有它自己的道理。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真愛還不足以感動這個頑固的老古板嗎?

    溫瑾表現得非常意外,且異常憤怒,夸張揮舞手臂,大叫,“我白養你那么多年了,真是家門不幸啊,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還是跟自己的好閨蜜好朋友。”

    她一直重復說“好閨蜜好閨蜜”,溫晚急得直掉眼淚,拉著溫瑾,說媽媽你聽我解釋。

    “不聽!”

    溫瑾猛一把甩開,“請你立刻馬上從我的家搬出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小筷子人很好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以是朋友,為什么不能是戀人呢?我就是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我有什么錯呢……”

    后來溫晚給謝舒毓哭著打電話,說對不起,我不能來接你下班了。

    “從工廠回來,媽媽就把我趕出家門了,她不讓我進去,讓我滾,嗚嗚嗚——”

    謝舒毓站在辦公室外面走廊窗邊聽她說完,捏捏眉心,深吸一口氣。

    “那你住我家,我們搬出去。”

    第84章 我拿你當親生,你泡我女兒

    溫晚在車上勸了一路,好話歹話說盡,溫瑾完全是四季豆油鹽不進的狀態。

    好幾次,二人爭執,言語惡劣到極點,溫晚覺得媽媽把她丟在郊區工廠,甚至是高速路邊也不過分。

    到底親生的,還是把她安然無恙帶回來,只是堵在門口不讓進。

    溫晚蹲在花園樹下給謝舒毓打電話,說這時候下場雨就好了,她站在雨里哭一哭,媽媽說不定會心軟放她進門。

    偏偏天氣好得要命,夕陽余暉遍撒,世界燦爛,晚風也和煦。

    謝舒毓安撫說別急,她馬上就到。

    溫晚舉著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謝舒毓下班還有半小時。

    “你也別著急,不方便請假就等等,我沒事的。”

    “我心里有數。”謝舒毓掛了電話。

    溫瑾坐在客廳沙發,重復說“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身體跟隨沙發彈簧跳來跳去。

    “老頭你知道嗎?你外孫女在搞同性戀,還是跟小筷子,你看著長大的小筷子!”

    老頭反應淡淡的,說:“九零年那會兒,世界衛生組織,就那個那個,那個宣布說,同性戀不是精神疾病了,我們國家呢是到零一年,那個那個,移除的……”

    溫瑾說然后呢?

    “然后。”老頭咂咂嘴,喝了口茶,“到現在二十多年,二十年什么概念,二十年前,我們家餅店門口那條路,還是那個,黃泥巴路。”

    他一個巴掌伸出來,一根手指在上面敲,“既然已經有明確的法律法規,來說明這個事情,那肯定就是有專家研究過的,難道你比專家還懂?”

    外公特別相信專家,只要是專家說的,都是對的。

    他渾身摸遍,找到手機,老花鏡拿出來戴上,開始在短視頻平臺搜索相關內容。

    老頭耳力漸衰,手機音量從來都是按到頂,他點開其中一個,慷慨激昂的音樂聲響起,伴隨深情Ai女聲,零幀起手,開局靈魂質問:“你是同性戀嗎?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戀嗎?據研究表明,每十個人里面就有三個人是同性戀吧啦吧啦……”

    旁邊表姑姑和溫晚她爸也跟著勸,說你反應太大了,瞅把孩子嚇的。

    “你們都知道了?”溫瑾眼珠一轉,“我反應大,你們乍然聽到這種事情,難道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個嘛……”

    表姑姑是家里第一個知道她們關系的,門打開,兩個人抱在一起親得難分難舍,確實把她嚇不輕。

    之后呢,第二反應,是替她們隱瞞,擔心溫瑾發現。她對小孩一直都挺溺愛。

    恐懼戰勝震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為那人是謝舒毓。

    近水樓臺,日久生情,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小筷子是好孩子,兩家人知根知底,總比外面那些不知道來路人品的阿貓阿狗強。而且老頭子剛才不也說了,合法的。”

    長舒一口氣,擦把額頭虛汗,溫晚她爸坐下說:“還是大姐明事理。”

    他可急死了,生怕沒人幫忙,就他一個怎么敵得過家里這頭母獅子。

    “那是,肯定得明事理啊,人年紀大跟不上社會節奏,你可以不贊同,但不能不尊重。”表姑姑說。

    溫瑾眉一豎眼一瞪,“你說誰年紀大,誰跟不上社會節奏,我成天在外面跑生意,談客戶,我跟不上社會節奏?”

    “雖然我只是一個家庭主婦,但不代表我目光短淺,你出去跑生意,你就了不起啊,誰給你洗衣做飯,揉肩捏腿,這個家我功勞也不小我告訴你,離了我,你們誰也轉不了!”

    表姑姑一屁股坐沙發,也開始擺架子,論資格。

    “這個家,我同樣有話語權!”

    “你們都有話語權。”她爸開心豎指,想到一個好主意,“我們來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溫瑾說軟飯男沒資格說話。

    外公手機短視頻最后一句,“不管怎么樣,我們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手機繼續循環播放,質問:“你是同性戀嗎?”

    “視頻有好幾十萬的小紅心和點贊。”外公說:“很多老鐵還是表示支持的。”

    溫瑾莫名想笑。

    謝舒毓說家里有急事,張姐痛快放她走,她下樓打車,飛速往家趕,進門看到溫晚蹲在花園樹下玩泥巴。

    “到底怎么回事。”謝舒毓拉她起來,先到旁邊澆花的水龍頭那洗手。

    溫晚嘴一癟就要哭,“媽媽不同意我們。”

    “怎么會,我們現在也沒在一起啊。”謝舒毓皺眉說。

    溫晚更委屈了,“可我以后也不會喜歡別人,更不可能跟男的結婚,媽媽說家門不幸,還說我是敗類,要趕我走,現在連門也不讓我進。”

    她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覺得自己好可憐。

    “你不要我,媽媽也不要我,我該怎么辦,我只是喜歡一個人,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橫臂擦過眼睛,溫晚越說越傷心,人生簡直沒活頭。

    謝舒毓心里許多的困惑暫時顧不上,翻出包紙給她擦臉。

    “別哭了,我去幫你說。”

    溫晚抽抽搭搭拽著人袖子問你要說什么,眼底微光閃爍,殷殷期盼。

    謝舒毓想了想,“要趕出家門可以,至少讓我們收拾下東西。”

    那光霎時滅了,溫晚松開手,蹲到地上。

    非常理性了,理性得讓人絕望。

    謝舒毓敲門,表姑姑趕緊跑去開,門縫里肅著臉給她使個眼色,表示現在形勢非常嚴峻。

    “主事的來了!”溫晚她爸大喊:“快快進屋。”

    溫瑾仰靠沙發背,環胸翹腳,下巴尖朝前,女王姿態。

    “干媽。”謝舒毓走到她面前,手腳僵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跟溫晚確實談過,雖然已經分手,現在東窗事發溫晚遭難,她不能丟下不管。

    說什么都是多余。

    “那溫晚我先帶走了,我上樓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她只能這么辦。

    “哎呦喂,這算啥嘛!”表姑姑急得直拍大腿。

    溫瑾叫住謝舒毓,“意思你們鐵了心要跟我作對?”

    謝舒毓已經走到樓梯口,聞言轉身,“干媽,我跟小碗沒有跟你作對,我們就是互相喜歡,很簡單的一件事,跟大多數異性戀沒什么分別。”

    “你們不是分手了?”溫瑾問道。

    謝舒毓回答說:“是分手了,但性取向是不能輕易改變的,溫晚以后還是會喜歡上別的女生。”

    “那可說不好。”

    溫瑾哼哼笑,“萬一她只是喜歡你呢,只因為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性別她都喜歡。既然你們已經分手,說明你不喜歡她,那我必須要為她考慮,幫助她渡過眼前的難關,這樣她以后才能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人,靠譜的人,然后組建自己的家庭。”

    手握緊圍欄扶手,謝舒毓有點生氣了,“干媽什么意思,因為我是女生就不靠譜了嗎?我不能給她帶來幸福,不能跟她組建家庭嗎?”

    “欸,你這人真奇怪。”

    溫瑾起身,手指一下,“你們還是好朋友好閨蜜呢,世上哪有你這樣的。你不能帶給她幸福,還不許人家追尋幸福了。”

    “不是只有跟男的結婚生子才叫幸福!”謝舒毓忍不住大聲,比跟她親媽吵架還氣憤。

    猛一揮臂,溫瑾朝她快走幾步,“我跟你干爸就很幸福,你表姑姑也幸福,我們這個大家庭每個人都生活得很幸福!”

    擔心打起來,表姑姑趕緊攔下,“小筷子你先上樓,快少兩說兩句了。”

    謝舒毓跑到二樓,手撐圍欄朝下喊:“我從前一直以為,干媽講理又開明,我看走眼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干媽,我拿你當親生的養,你泡我女兒!”溫瑾尖聲回。

    跑進溫晚房間,謝舒毓找了個大書包,洗漱臺一堆東西掃進去,還有她的筆電和畫板。

    收拾好,她拎著包下樓,溫瑾坐在那指著她,“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回來。”

    “想不清楚,不回來了!”謝舒毓包往肩上一甩,沖出門牽起溫晚,“我們走。”

    表姑姑追到花園門口,“等等我呀!”

    溫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謝舒毓緊緊牽住她。

    出現共同敵人,她們以前那些事就都不重要了,兩人瞬間黏合到一起,鎖死,焊死。

    表姑姑也愁,直嘆氣,說事情還是太突然了。

    “你們媽媽這個人,她有時確實蠻橫,但這些年,她一個人撐起這個家,也不容易,是很多人和事把她逼成這樣,她或許并非不能接受,只是習慣了這種處事和說話方式。表姑姑會幫你們的,她接受只是時間問題,不會真把你們趕出家門。”

    “小筷子你也真是的。”表姑姑輕推她一把,“說兩句軟乎的就那么難?非跟她吵。”

    “本來就是嘛。”

    謝舒毓離家出走慣了的,無所謂,“不行就算,以后我跟小碗住,反正我買了房。”

    表姑姑豎起大拇指,“買房就是了不起哈。”

    之前老說打車走打車走,這次是真打車走了。

    新房子還沒有床,謝舒毓先帶溫晚回宿舍,左手一只大包,右手一只小碗。

    出租車上,溫晚靠在車窗無聲流眼淚,謝舒毓攬過她身體,把她腦袋按在肩膀。

    “我們分手以后,我覺得還有媽媽,表姑姑,家和工作,現在媽媽不要我了,工作沒了,你也……”

    溫晚雙手捂住臉,痛哭,傷心極了,“我真是一個特別糟糕特別失敗的人,我搞砸了一切,沒有人喜歡我了。”

    “你不是!”謝舒毓想告訴溫晚,你不是,可該怎么安慰才是最有效的。

    “我沒不要你。”

    她木著一張臉,“我沒說不要你。”

    第85章 “都是經歷。”

    她們認識第一天,謝舒毓就覺得溫晚是那種特別好養的小孩。

    睡眠好,吃飯香,能跑會跳,皮膚軟彈,心里從來不裝事兒,高興了哈哈笑,傷心了哇哇哭,生氣一屁股坐地上,給顆糖就乖乖爬起來。

    謝舒毓以為那句“我沒不要你”可以哄好她的。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用涼被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蟲,身體小幅度顫動,又在偷偷哭。

    “起來吃點東西吧。”謝舒毓隔著被子拍拍她。

    她在被子里搖頭,說“不想吃”。

    “燒烤呢?”謝舒毓從縫隙里刨出她的一只耳朵,輕輕捏一捏耳垂,“我知道附近有家開了好幾年的小店,我帶你去,我們順道在樓下散散步。夏夜晚風,想象一下是不是特別美好。”

    “我洗完澡了。”她聲音嗡嗡的。

    “沒關系呀,回來換身衣服就是。”謝舒毓試著去抱她,她掙扎說“不去”。

    反應這么大嗎?謝舒毓有點懷疑她是不是裝的。

    但之后兩天,溫晚似乎真的對這個世界完全失去興趣,不出門不下樓,甚至不吃飯。

    連隔壁烏玫都忍不住跑過來,想弄清楚她到底發生什么事。

    “她媽媽,也就是我干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謝舒毓回答。

    “可是……”烏玫撓頭,“也不應該這個反應啊,你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兩個人在一起,同心協力,不就夠了?”

    是啊,兩個人在一起,同心協力就夠了。

    “那如果不是一條心呢?”溫晚坐在床上玩抓大鵝,每次顛鍋的時候,身體都配合扭動出怪異的姿勢。

    謝舒毓貼著床沿坐下,手臂挨上她被子里的腿,她往里躲了躲。

    “如果你只是可憐我,覺得我被趕出家門很慘才同意和好,那這種愛我不要。”

    說這句的時候溫晚還在顛鍋,身體動作夸張,面上一潭死水。

    她說我不要你可憐,謝舒毓皺眉盯著她看了很久。

    晚上睡覺,在熄燈后的房間,謝舒毓從后面抱住她,“我對你是什么感情你還不知道嗎?”

    溫晚很喜歡她們之間發生肢體接觸,床上習慣一條腿半折靠在謝舒毓大腿,睡前儀式是腿貼腿開心蹭蹭。

    現在她真成了尊木乃伊,長袖睡衣睡褲裹得嚴嚴實實,規矩躺在自己的位置,要么就是蜷起來,屁股對著人,謝舒毓開玩笑說像屎殼郎抱著自己的糞球……

    她也不笑。

    “以前知道,現在不知道。”

    溫晚一根一根掰開謝舒毓的手指,“愛一個人,真的可以完全忍耐住欲望嗎?如果你對我只是那種知根知底,親人般愿意搭伙過日子的感情,我不要。”

    謝舒毓頓時氣笑,“你會跟自己的親姐妹接吻嗎?”

    “我不會,但每次都是我主動親你,你表現得特別無奈,被人強迫又不好拒絕的樣子。”

    溫晚說她現在回想起三十歲生日前后發生的那些事,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傅明瑋送花來,你罵我,說我的床不干凈,不要睡床,我們在民宿樓下,我親了你,你立馬跑去衛生間洗嘴,我在你面前脫光光,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謝舒毓躺在旁邊,聽她絮叨個沒完,實在忍無可忍,翻身,嘴堵住她的嘴。

    話是硬的,冷的,帶刺傷人,一扎一個血窟窿,唇卻是另外一種極端的軟,混合些許牙膏的薄荷微涼,柔軟的口腔四壁里沁出股甜,誘人深陷,汲取更多。

    好久沒接吻,她們分開以后謝舒毓再也沒親過她,溫晚暫時忘了呼吸,憋氣憋到胸痛,眼眶泛起濕潤。

    直到唇瓣分離。

    空氣霎時涌入肺腑,胸腔劇烈起伏,耳膜陣陣跳躍。

    頭腦尚在混沌,溫晚聽見旁邊床頭沉悶抽屜開關聲響,謝舒毓模糊的影子分跪上方,低頭忙碌后一陣俯身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被微涼的手指分撥開。

    溫晚起先推搡,嚷嚷“滾開滾開”,可能是因為太久沒上班,整天躺著,不干活,力氣變好小,怎么也推不開。

    很快,她忍不住發出細弱的哼哼聲,身體好像有一處開關,像水龍頭,被謝舒毓掌控著,一扭開就淌得到處都是。

    隔壁有人,溫晚害羞,始終壓抑,也矜持著,不愿輕易被馴服,聲音細細的。

    偏偏她軟綿綿、嬌滴滴最是勾人,渾身的懶肉一捏一把水。

    結束,謝舒毓打開臺燈,溫晚精疲力竭,感覺到濕紙巾冰冰涼在她那擦來擦去,更細微處,謝舒毓指腹的溫度又滲透來。

    擦拭完畢,謝舒毓默不作聲盯著她那處。

    溫晚垂眼睨著,見她彎腰在那快速親了一下,忍不住又打個顫。

    往常,擔心著涼,謝舒毓會立馬給她穿上衣服,要么就扯來被子嚴實包起。

    今日一反常態,她擦完不走,就跪那看。

    “干嘛?”

    空調風吹得身上有點冷,溫晚伸手去扯被角。

    謝舒毓一把掀起,扔旁邊,空調遙控器摸過來關了。

    “到底干嘛!”

    溫晚撐身坐起,靠在床頭,謝舒毓手把在她膝彎,將她重新拖來面前,仍是一言不發,只看著。

    謝舒毓身上還有件白色吊帶,內褲也好好穿著,溫晚光溜溜躺在那,兩條手臂虛架著,遮了上面沒下面,前所未有的窘迫。

    “你不是說你在我面前脫光了我看也不看一眼,我現在就看,好好看,認真看。”

    謝舒毓說完開始上手,“我不僅要看,我還要摸,全身摸遍。”

    溫晚尖叫著往后躲,謝舒毓像揉面團,又像洗襪子那樣按住她搓來搓去。溫晚起先叫罵,然后開始“咯咯”笑,謝舒毓變成掃地機器人,掃完開始親她,摸過的地方都親一遍。

    折騰半宿,兩人都累得不行,謝舒毓倒下,溫晚八爪魚似整個黏上,貼得緊緊,還不住“啵啵”親嘴。

    每親一下就說一句“我愛你”。

    謝舒毓面無表情說:“好了,下不為例,早上起床,我們還是好朋友,記住。”

    從水果硬糖變成牛奶軟糖,溫晚貼著謝舒毓好玩扭來扭去,“不可以,我都給你買了戒指,你要向我求婚,你必須向我求婚。”

    一把攥住她手腕,謝舒毓驀然領悟到什么,“你送我戒指那天就是在暗示我向你求婚嗎?”

    “什么戒指。”溫晚裝傻。

    “你沒丟吧。”謝舒毓又問。

    溫晚搖頭,實話說了,“如果你當時沒有拿走另一枚,我可能會拿去丟掉。”

    “我就知道。”謝舒毓打了下她手背。

    “你很了解我哦?!”她身體在柔軟的乳膠床墊彈跳一下,“你還敢打我。”

    謝舒毓給她呼呼幾下,“過兩天我要出差,你跟我一起吧,反正你現在不用上班,機票我來給你買,住宿我們單獨開一間,我就不跟同事一起。”

    溫晚倒下,靠在謝舒毓懷里,手指一圈圈繞著她的頭發玩,“會不會影響你的工作,雖然說現在很開放了……”

    “我們偷偷的,不告訴任何人。”謝舒毓說她心里有數。

    溫晚想起幾天前被媽媽趕出家門,電話里謝舒毓也是這么說的。

    她心里有數。

    “等出差回來,我們一起去家具城,買床,沙發,茶幾……對了還有各種電器。我的畫全都可以掛起來,你的那些小玩意也不愁沒地方放,我們一起裝點我們的家……”

    溫晚閉上眼睛,聽謝舒毓細細安排著她們的未來,眼淚流出,堆在鼻梁處那個小窩窩里。

    “那以后你結婚了,我還可以繼續住在那里嗎?”她哽咽著,對感動過敏似的,開始胡言亂語。

    謝舒毓配合說行啊,“一人一間臥室,誰也不打擾,你要覺得寂寞,把你老公也帶過來,我按市場價收租。”

    溫晚哭著哭著就笑了,“你可真會算計,還要收我們房租。”

    她擦了下眼睛,“那如果只有我一人呢?”

    “你白住。”謝舒毓說我們這么多年交情。

    臺燈像朵發光的小蘑菇,外面沙沙一片,好像下雨了,她們靠在一起小聲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溫晚肚子咕咕叫了幾聲,她終于開始覺得餓。

    “我以為你要修仙呢。”謝舒毓起床開始穿褲子,“我給你煮泡面吧,我也想吃,我們好久沒吃了。”

    溫晚自己在床上躺了會兒,東摸摸,西摸摸,覺得無聊,套上衣服打開門走到外面去。

    正遇見烏玫從衛生間出來,溫晚一把拉住她,“吃面!謝舒毓煮面!”

    她拉著人不松手,跑去客廳,朝著廚房大聲喊,讓謝舒毓再多煮一包。

    喊完又“啊”一聲,“小蛋糕你餓了吧,你肯定餓了。”

    烏玫推推眼鏡,“這句不應該先問嗎?”

    “那你餓了嗎?”溫晚認真發問。

    烏玫摸摸肚子,“好像是有點。”

    溫晚跳起來,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你餓了!”

    她手攀在烏玫肩膀,前后搖晃,“小蛋糕你知道嗎?我跟謝舒毓和好了,她說以后跟我一起過,你說得對,我們兩個應該齊心協力,一起扳倒我媽。”

    烏玫再次推眼鏡,說聽到了。

    溫晚愣住,“聽?”

    “你喊那么大聲,我很難聽不到啊。”烏玫說。

    她緊接著安撫,說沒關系,她不在意,“都是經歷。”

    第86章 我愛你,你愛我

    三人蹲在小茶幾邊吃面,一個用鍋,一個用鍋蓋,一個用碗,畫面相當和諧。

    這是半個多月前的烏玫根本想象不到的。

    “小蛋糕,你試試把煎蛋淹在泡面湯里,香死了,真的!”溫晚強烈建議。

    烏玫點頭“嗯嗯”,照做,咬下一口煎蛋后抬頭,“你為什么會給我起這樣的綽號啊?”

    她們一開始不是情敵來著,一個話里話外夾槍帶棒,一個暗搓搓用別人的老婆發微博。

    溫晚說感覺,“第一次見面,你穿一條華麗的藍白色公主裙,又是蕾絲又是蝴蝶結的,就像只小小的紙杯蛋糕,很可愛。”

    “啊?原來你這樣想我。”烏玫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對你其實……”

    她“哈哈”笑兩聲,“我實話說你別生氣嗷,你給我的初印象就像條美女蛇,一直在對我呲呲吐信子,嚇唬我。”

    溫晚歪頭想象,“不生氣,美女蛇很酷,我喜歡。”

    烏玫眨眨眼,瞅她一陣,“現在看還是美女蛇,但是精致鮮艷的迪士尼畫風。”

    “以前是什么畫風?”溫晚好奇。

    謝舒毓旁邊默默聽了半天,終于等到她發揮特長的機會。

    “以前是暗黑系,哈喇子滴得兩米長,牙縫里還有上頓沒舔干凈的人肉渣,癩皮蛇你知道吧,那嘴看起來滂臭的。”

    溫晚真服了,“小蛋糕你評評理,誰嘴滂臭,到底誰嘴臭?”

    烏玫像只不倒翁,笑得顛來倒去。

    肚皮填得滿滿熱熱,洗漱后各自回房睡覺,第二天一早,溫晚八點就爬起,說要去菜市場,中午給照例給她們送飯。

    謝舒毓頭發亂糟糟靠在床頭,看她興致勃勃在柜子里找衣服,心里涌起一股恨。

    “你為什么可以不上班。”

    “因為我有一個有錢的媽,不啃老浪費了。”溫晚理直氣壯。

    “你媽現在不要你了。”謝舒毓說。

    “那我還有你啊!”

    溫晚撲倒在床,手臂張開擁住她,“誰讓我有那么一個好看又能干的老婆呢?給我買大房子住,給我做飯吃,我真是太幸福啦!”

    哈哈,情緒價值拉滿了。謝舒毓攥著她手腕,提醒說小心,“別崴著。”

    溫晚乖乖把拳頭握起,“那這樣我撲向你的時候,看起來很像在揍你欸?”

    說完真的給人來了一拳,謝舒毓痛叫。

    溫晚說她根本沒使力氣,趕緊撩起人袖子,在打痛的地方親親。

    “臉也痛。”謝舒毓說。

    溫晚于是親了親她的臉。

    “嘴痛。”謝舒毓又說。

    溫晚啵了下她的嘴。

    “屁股痛。”謝舒毓忍不住笑。

    溫晚看著她。

    “腳底板痛。”謝舒毓笑出聲。

    本來以為要挨揍,沒成想下一秒溫晚就癟了嘴,“媽媽都不要我了,你還欺負我。”

    “哎呀!”謝舒毓趕緊把她抱在懷里摸摸頭,“沒關系的,我媽也不要我了,可那又怎么樣,不妨礙我健康快樂,每天吃飽喝足。”

    溫晚搖頭,“現在是你不要她了。”

    “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輕。”

    謝舒毓說:“而且我不覺得那是愛,準確來說是愧疚,隱藏在強烈控制欲之下的虛偽示好。

    她爸和她弟偶爾給她發消息,她從來沒回復過。

    “要真有什么要緊事,生病了,摔跤了,他們給我打電話,我會回去的。但那些假惺惺的問候就不必了。”

    說完謝舒毓有些不確定道:“小碗,你會覺得我是個狼心狗肺,薄情寡義的人嗎?”

    溫晚認真想了想,搖頭,“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產生分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拿我來舉例,雖然現在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但我并不會因此懷疑她對我的愛,她仍然是我的底氣。你不想跟家里來往,是因為他們從來只會傷害你,沒有提供足夠的愛用以抵消。”

    她身體放松,完全倒下去,臉頰貼在謝舒毓心口,“我們呢,之所以到現在都沒走散,就是因為愛,我很愛你,你也很愛我,愛會消磨,但也會不停生長,像一棵樹,冬天落葉,春天發芽。”

    說完沖人擠擠眼睛,“你覺得我說得對嗎?嗯嗯?”

    謝舒毓揪住她兩邊腮幫子,“真會說,你可真會說。”

    “當然。”溫晚爬起,得意叉腰,“我可不像有些人,說人家是癩皮蛇。”

    謝舒毓大笑。

    溫晚中午給雜志社上班的兩個人帶飯,烏玫這次不跑了,老老實實坐下來一塊吃。

    期間溫晚接到表姑姑電話,她不想聽到任何壞消息,手機遞給謝舒毓。

    “就那樣唄,該上班上班,該吃飯吃飯。”謝舒毓左手舉著,開了免提。

    “那小碗呢,怎么電話都不愿跟我講,還生氣呢。”表姑姑問。

    “不生氣,我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溫晚湊近聽筒。

    表姑姑又問,“那你們感情怎么樣啊?有空回家來吃個飯唄。”

    謝舒毓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明天出差,要帶溫晚一起去,機票都買好了。

    “去個三四天,吃飯的話,得下周了。”

    “那就是感情挺好的意思,是吧?之前聽你們爸爸說,好像還要辦婚禮,啥時候辦吶?”

    表姑姑讓她們出差回來就去家,給做好吃的,“你們走了,家里冷清清的,表姑姑真寂寞。”

    “不去,我是敗類,是不幸,我以后就跟小筷子過。”溫晚賭氣說。

    電話掛斷,溫瑾靠回床頭,不滿“哼”一聲。

    “看吧,都是你干的好事。”表姑姑譴責。

    溫瑾白眼,說“是是是”,“我是大惡人,我最壞了。”

    表姑姑挨在她身邊擰著眉毛琢磨了半分鐘,忽地笑起來,輕推她一把。

    “干嘛?”溫瑾斜眼。

    表姑姑繼續推她,“整天橫眉豎眼,嚇唬誰。”

    溫瑾推回去,“干嘛你!”

    一把年紀的人了,你推我搡的幼稚游戲樂此不疲。

    表姑姑并不戳穿,抻抻衣擺,兩腿左右勾著,“到時候看你怎么下臺。”

    “我怎么下臺,我還需要下臺?我什么身份,我是她們媽媽,只有她們求我的份。”溫瑾不以為意,向來是稱王稱霸慣了。

    “不過我會幫你的。”表姑姑說她早就看出來了,“我們那么多年關系,你心里想什么我還不知道?”

    溫瑾問她看出什么來了,她笑瞇瞇不說話,溫瑾踹她一腳,她也不生氣。

    “我心里想什么呢?”溫瑾繼續踹,追問不休。

    “你心里知道。”表姑姑就不說,就愛跟她唱反調。

    溫瑾說她不知道,表姑姑說拉倒吧你。

    兩人來來回回,沒一句有用的。

    然后溫瑾莫名其妙開始生悶氣,在床上用力翻滾,用沙啞的哭腔說“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哎呀我的媽呀。”表姑姑一拍腦門,頭大。

    有什么辦法,哄唄,她歪倒伏在溫瑾肩膀,“我的姑奶奶,老姑奶奶,又怎么惹你不快了。”

    “你還嫌我老!”溫瑾扯被捂臉,又一嗓。

    “你老我也老啊,咱倆一對可愛的小老太太。”

    表姑姑拿手戳她臉,像年輕時候那樣逗她,“還嫩的,不老,一點也不老。”

    后來是用冰淇淋哄好的,溫晚跟她媽一樣貪吃。

    表姑姑領她去樓下花園,坐在遮陽傘下,說:“孩子小時候,你怎么說她的,你還記得不?”

    溫瑾說有屁就放,表姑姑對她脾氣是真好,真有耐心。

    “隔壁鄰居,都夸小碗漂亮,招人喜歡,結果你說什么,你說她又懶又饞,可難養了。哼哼,其實都是遺傳你,你也是又懶又饞。”

    不僅如此,她火氣還大得很。

    “那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吃你的吧。”

    展開一把原木色的檀香小扇,表姑姑舉起給她扇扇,“這天可真熱,一年比一年熱了,聽說都是那些大富豪開私人飛機開的。”

    “那你還帶我下來曬太陽,把我的皮膚都曬老了。”溫瑾抱怨。

    表姑姑細細聲,“那不是擔心你吃了涼的肚子不舒服。”

    溫瑾曲著腿靠在藤編椅,碗里的冰淇淋挖了坨大的喂過去,“你也嘗嘗。”

    頭扭去一邊,表姑姑說她不愛吃甜的。

    “你愛吃!”溫瑾大聲。

    無奈張嘴接了,表姑姑繼續打著小扇。

    她想起跟溫瑾第一次見面,她提個灰藍色的牛仔布大包,坐長途汽車從鄉下來,踩一雙軍綠色解放鞋,鞋幫子全是泥。

    女子剛生完小孩還在月子里,頭上戴頂紅色毛線帽,一張臉白生生,眼睛黑亮,嘴小小,干渴得起了皮。

    她擱了包,趕緊跑去給女人倒水,女人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她到現在還記得。

    ——“你洗手了嗎?”

    她趕緊去洗手,洗完手繼續喂水,女人跟她說了第二句。

    ——“你把我家地板磚踩得全是泥。”

    她頓時無措,看白瓷磚上亂七八糟一堆腳印子,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女人拍著大腿“哈哈”笑,跟她說的第三句話是:

    ——“鄉巴佬。”

    那時候葉以梅覺得自己以后日子肯定難過了,遇見這么個刻薄女人。

    沒想到,這一晃就是三十年。

    第87章 《殉情》

    謝舒毓這次要去的地方很遠,除烏玫和學敏姐,還有雜志社另兩名男同事。

    一大早她們趕去坐飛機,在機場跟學敏姐和其余同事匯合,幾個小時后抵達目的地,然后坐大巴去長途汽車站。

    高速兩三個小時到縣里,又去縣里的客運站坐中巴,去鄉鎮上。

    到鄉鎮上,還不算完,只是終于不用自己找車,電視臺派車來接她們了。

    盤山路繞啊繞,一車子人幾乎暈死過去,從來沒見過那么多山。

    前是山,后是山,左是山,右還是山,像海浪起起伏伏,綿延不絕,綠意直抵天際。

    溫晚起先還興奮,拿著手機對著車窗外不停拍拍拍,后來暈車貼也不管用,她開始吐。

    謝舒毓和學敏姐經常出差,勉強撐得住,烏玫第一次,也是吐得厲害,車到地方,兩人背靠背半躺在路邊石階,溫晚昏昏沉沉罵謝舒毓恩將仇報。

    “你對我什么恩情吶。”謝舒毓揉揉她的臉蛋。

    溫晚晃晃腦袋,“我每天晚上都給你……”

    最后一個字沒來得及發音,謝舒毓及時捂住她的嘴。

    學敏多尖的耳朵,瞬間領悟,雙手叉腰仰天大笑。

    急得烏玫團團轉,“什么嘛什么嘛,快告訴我!”

    學敏擺擺手,說你還小,以后會知道的。

    意味深長“哦”一聲,烏玫說她好像懂了。

    時間接近傍晚,當地電視臺的人看她們狀況實在糟糕,就先不安排工作,直接帶她們去住處,約定一小時后樓下碰面,聚餐。

    寨子里本地人開的民宿,有個花團錦簇的小院,圍著院子幾棟兩層飛檐小樓,全木質結構,充滿別樣的民族風情。

    謝舒毓找到老板,偷偷跟他說帶了朋友,想單獨安排一間,可以自費。

    “啥子自費?不得自費!”

    老板中年微胖,穿藏藍色繡蝴蝶小馬甲,手里舉個煙斗,大臂一揮,堅決不許。

    他用方言濃厚的普通話反復強調說都是朋友,“你們是來幫著寨子搞宣傳的嘛,不可能收錢。”

    雜志社另外兩名男同事本以為溫晚是電視臺安排的向導,電視臺呢,也以為溫晚是雜志社的工作人員,現在好,這一通嚷嚷,全暴露。

    謝舒毓僵硬在原地,學敏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拍著她肩膀安慰說沒事,“好好完成工作就是。”

    踩著木樓梯吱呀呀上樓,進房間放東西,溫晚說她有辦法。

    房間大量苗族蠟染元素掛布,謝舒毓好奇伸手摸,“你有什么辦法。”

    溫晚“切”一聲,“你真笨,到時候在寨子里買點工藝品送他們不就好了,拿人手短,再說我也沒有影響你們工作,他們自然會守口如瓶。”

    謝舒毓一聽,欸有點道理,“你還真不笨。”

    溫晚氣死,“你才笨!基本人情味往來而已,看你嚇那樣,丟人現眼。”

    謝舒毓不否認,這方面她確實有點遲鈍。

    想想不服氣,“那之前我們在房間里親嘴,導致表姑姑跟干媽吵架,還不是我出面擺平。”

    溫晚說:“其實我是故意的,看你會不會出來幫我。”

    還沒換衣服,她躺在被面,謝舒毓坐在窗邊藤椅,鼓著臉看她。

    半晌沒聽見動靜,溫晚動一下腦袋,視線投去,忍不住笑了。

    她爬起,兩手直拍巴掌,又喊又跳,“哎呀我們小寶真厲害,溫老虎那樣的厲害人物,她都可以輕松擺平,真的超厲害的!”

    “本來就是。”謝舒毓嘟囔。

    “嗯嗯!厲害死了。”溫晚吧唧躺倒,“哄小孩真累。”

    謝舒毓拿抱枕扔她。

    窗外是條河,河中許多大石,流水積年累月沖刷得圓潤,幾頭黃牛臥坐在河邊草甸,有小孩光屁股踩著河里玩水,更遠地方,河面橫跨一座風雨橋。

    溫晚趴在窗邊看風景,趕了一天的車,眼皮懶懶打架,快要睡著的時候,周遭忽地暗下,感覺額頭碎發被人輕而緩慢地拂開,濕熱的吻痕烙印在眉心。

    睜開眼,溫晚一把抱住她,“逮住你了。”

    謝舒毓毫不驚惶,“親我自己老婆,天經地義。”

    溫晚靠在她肩膀開心笑起來,笑著笑著又難過癟嘴,“媽媽為什么不同意我們啊。”

    說到這個。

    “其實我心里一直有個疑問。”

    謝舒毓說她事后復盤過好幾次,“你不覺得,媽媽當時反應過于激烈了,怎么連話都不聽我們說清楚,直接就趕出家門。”

    謝舒毓回憶當時,“我跟她在樓下爭執了幾句,她一直問我們是不是已經分手,你能理解我感覺怪異的點吧,重點應該是我們在一起,而不是分手,如果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分手她不應該高興?”

    當時太著急,溫晚沒往深處想,現在謝舒毓單拎出來講,她略一思索,“好像是這么回事。”

    “她沒說不讓我們在一起,也沒說同性戀怎么怎么樣,要跟你斷絕關系啥的,我收拾好東西走到樓下,她說,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回去……”

    謝舒毓摸著下巴琢磨,“她到底要我們想什么呢,怎么樣才叫想清楚呢?”

    到點她們下樓跟電視臺的人一起吃飯,謝舒毓跟學敏姐她們聊工作,溫晚在旁插不上嘴,憋了個壞主意。

    她給溫瑾發消息,說自己想清楚了。

    [媽媽十月懷胎,艱難生下我,而我一點也不懂體諒,沒幫上媽媽多少忙,就偷偷跑去外地,害媽媽每天為我提心吊膽。現在好不容易回家,又跟謝舒毓搞什么同性戀,回想過去三十年,對這個家沒有絲毫貢獻,貪婪索取,實在太不應該……]

    滿桌好菜,濃烈地域風味,謝舒毓給溫晚夾了片蒸臘肉,忍不住好奇,瞄了眼她手機,頓時笑出聲。

    “干嘛呢。”

    消息發送,溫晚抓了筷子咬了口肉,大呼“好吃”,沖謝舒毓得意揚眉,示意她等著看好戲。

    溫瑾也是在飯桌上收到消息,起先還以為溫晚良心發現呢,在那炫耀,說自己教育得好,舉起高腳杯抿了一小口酒,忽地領悟到什么,連招手,“以梅,你快到我身邊來!”

    表姑姑看過消息,說現在還不太確定,“要不你直接問。”

    [什么意思?]溫瑾回復。

    “怎么說。”謝舒毓問。

    溫晚手機放一邊,“先不管,晾晾她。”

    開民宿的大哥拿個脈動瓶子出來,說里面裝的是茅臺,散裝茅臺。

    學敏說茅臺還有散裝的呢,大哥說當然,一般人就算有錢也只能喝普通瓶裝的,散裝更高級。

    “那我可得嘗嘗。”學敏讓他倒滿。

    謝舒毓和烏玫不喝酒,溫晚要了小半杯,學敏喝了,咂咂嘴說有點意思,溫晚跟著舔了口,嘗不出來,對于她來說,白酒都一個味兒。

    “少喝點。”謝舒毓打了碗雞湯給她解酒。

    溫晚搖頭,手機拿出來,有溫瑾兩個未接。

    她臉紅紅的,“嘿嘿,急了。”

    “為什么不接電話!”溫瑾舉著手機花園里來回走。

    外頭蚊子多,表姑姑帶她上樓回房,分析,“不是說出差,估計在忙。”

    “忙也輪不到她啊,小筷子出差又不是她出差,她閑人一個,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溫瑾真開始著急了,“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溫晚脾氣不好,行事還特別沖動,表姑姑也不放心,“要不給小筷子打個電話。”

    “不行,那我們就輸了。”

    溫瑾握拳,抿唇嚴肅道:“其實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暴露了。”

    但溫晚那句之后,就真的沒下文了,溫瑾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像遺言。

    謝舒毓接到表姑姑電話時,飯局已接近尾聲,另兩名男同事和學敏姐還在跟電視臺的聊天,她跟學敏打聲招呼,帶著溫晚和烏玫先離場。

    外面小風一吹,酒勁兒上來幾分,溫晚坐在路邊石墩子,背靠大樹,指揮說:“小蛋糕接。”

    烏玫指著自己鼻尖,“我?”

    情況她大概了解一些,剛才吃飯的時候謝舒毓跟她說了。

    “我怎么說啊。”

    謝舒毓交待期間,電話沒人接,掛了。

    溫晚臉蛋紅撲撲的,“沒關系,很快還會打來的。”

    話音剛落,電話果然又響,謝舒毓接通后手機遞給烏玫。

    三人圍攏在樹下,烏玫開了免提。

    表姑姑問小筷子你在哪兒呢,剛才怎么不接電話。

    烏玫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聳著肩,“喂,你好,請問你是表姑姑嗎?我看學姐手機上的備注是表姑姑。”

    電話那頭,表姑姑明顯愣了下,磕磕絆絆問你你你,你是誰呀。

    “我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室友,就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謝舒毓她現在不在,她說她跟溫晚姐姐吵架了……”

    烏玫顯然不擅長撒謊,一開口就露餡。

    謝舒毓雙手捂臉,忍笑,溫晚瘋狂做口型,試圖糾正。

    烏玫看不明白,表姑姑問怎么回事,聲音有點大了,她一著急更是結巴。

    “就她們吵,吵,吵架嘛,不知道為什么開始鬧分手,然后小碗姐跑了。”

    溫晚連口型帶比劃,仰脖往嘴里倒東西,意思說喝酒。

    黑燈瞎火,兩人之間也實在沒默契,烏玫不知道怎么回事,煞有其事嗯嗯兩聲,“然后她就跳河了。”

    “跳河?”表姑姑騰地彈起。

    謝舒毓一屁股坐地上,笑得滿地爬,溫晚目瞪口呆,溫瑾險些從板凳掉下來。

    “跳河?”

    烏玫臉爆紅,不知該怎么編下去,溫晚擺擺手,意思你自由發揮吧。

    “然后學姐也跟著跳啦?”烏玫試探著。

    “啦?”表姑姑疑惑,“也跟著跳啦?”

    “殉情。”烏玫堅定。

    第88章 第一場日出

    烏玫起先還戰戰兢兢,后面越說越來勁。

    “喝了點酒,散裝茅臺,說是別地方都喝不到的,可能散裝的比瓶裝的勁兒大,上頭。”

    “離了飯桌走到外面馬路邊,開始吵架,小碗姐說,媽媽不同意我們,她生養不易,我不可以不孝,我們還是分手吧……”

    “學姐也來氣,說我們這么多年感情算什么呢,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呢,你都不試著爭取一下,哈哈,溫晚我真是看錯你了。”

    表姑姑在電話那頭都插不上嘴。

    溫晚醉眼朦朧蹲坐樹下,拉著謝舒毓捂嘴小聲問宿舍房間是不是隔音特別差,平時烏玫在房間里說話你聽得到嗎?

    謝舒毓疑惑“嗯”了聲。

    “她平時肯定沒少偷聽我們說話。”溫晚篤定。

    “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她上次跟我說,我叫很大聲。我叫很大聲嗎?”她皺眉。

    “是挺大聲的。”謝舒毓老實講。

    溫晚立即給了她一拳,“那你不提醒我!”

    謝舒毓好冤,“我說了有用嗎?我總不能把你嘴堵上。再說情到濃時自然反應。”

    烏玫舉著手機還在跟表姑姑講故事,溫晚不知腦補了些什么,紅著臉歪了下腦袋。

    謝舒毓問怎么了,溫晚目不轉睛看著她,看她鼻尖路燈穿透樹葉灑落的小塊光斑,忽然捧起她的臉,伸舌舔了一下。

    她的唇有股淡淡椰奶味道,溫晚忍不住又舔,像某種小獸咬碎漿果,細細吮食。

    “你可以堵住的呀!”

    溫晚把謝舒毓按倒在樹下干燥的泥巴地,親吻她的睫毛、眼睛和鼻梁,舌撬開她的牙齒,深處貪婪挖掘更多,含糊說你可以像這樣堵住我的。

    謝舒毓“嗚嗚”掙扎幾下,環住她腰,肩窩和衣領里盡是她冰軟的長發。

    一千五百多公里以外,表姑姑還在“喂喂喂”不停追問,烏玫目瞪口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隔一條馬路,對面是她們吃飯的小館子,學敏姐出來了,在跟電視臺的幾位工作人員說話,腳邊兩個人親得難分難舍。

    場面太過戲劇性。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烏玫快急死。

    被人看到的話,學姐工作會受到影響的吧,電視臺萬一給雜志社打小報告呢。

    最后她心一橫,人也一橫,倒在兩人身邊,選擇加入,分別親了下她們的臉。

    烏玫后來跟學敏解釋,說兩個人親嘴太扎眼,三個人的話就沒關系了。

    “三個人怎么就沒關系了?難道不是更扎眼?”

    學敏好說歹說才把電視臺的人打發走,說她們喝醉了,年輕人比較奔放,不拘小節。

    現在她想揪著她們衣領子一個個掛樹上去。

    散裝茅臺確實上頭,溫晚顛來倒去站不穩,摟著學敏掛在她脖子,也要親親。

    學敏讓謝舒毓趕緊拿走,“這玩意跟病毒的,會傳染!把我們小烏玫都染色了。”

    謝舒毓把溫晚接過,烏玫在旁小心翼翼搓手,“學敏姐姐,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跟她們其實是同類來的。”

    學敏先是愣了下,隨即好像領悟了什么,“所以是真的?你們三個。”

    三人大笑,把學敏都繞迷糊了,“什么鬼東西。”

    溫晚手機上十幾個未接,謝舒毓也一樣,兩人從浴室出來,溫晚酒醒了大半,但腿酸,還站不太穩,扶墻倒在床上,打開手機看消息。

    [所以你們和好了沒?]

    [愛這么深沉吶,還殉情。]

    [什么時候回來?一起回家吧,媽不反對你們了。]

    [你表姑姑,你爸,還有外公都勸過我了。你媽我經歷了一番極為曲折的心歷路程,最終選擇接受。]

    溫晚打字回復,跟媽媽老實交代了,說都是演的,逗你玩的。

    [只是沒想到,媽媽這么容易就妥協了,我們還沒放大招呢。]

    “就知道。”疲憊捏捏眉心,溫瑾說,萬一是真的呢?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你們可以不要媽媽,但媽媽不能沒有你們。]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她說賭她不起,人越老越怕失去。

    看到這句溫晚一下紅了眼眶。[其實我知道媽媽是在幫我們,我們都知道。]

    房間全木結構,到處顏色暖融融,謝舒毓彎腰在旁收拾,準備把她們換下來的臟衣服拿去洗。

    溫晚想起剛從家出來那陣,還跟謝舒毓賭氣來著,說不要她可憐,不要她施舍。

    人怎么能別扭成那樣。

    “小筷子。”溫晚把手機扔去一邊,“你可以來抱抱我嗎?”

    謝舒毓抬頭看她一眼,手邊臟衣服放在藤椅,溫晚又改口說不。

    “你站那別動,我來抱你。”

    “怎么了?”謝舒毓疑惑,卻也聽話照做。

    溫晚跪在床沿,兩條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深深擁抱,嗅聞潮濕發香,“沒怎么,就是感激你,想抱抱你。”

    “感激我什么啊。”

    撥開她耳邊亂發,謝舒毓捏了下她的耳垂,“好好跟我說說唄,想被夸。”

    嘴唇貼在她耳朵,溫晚于是很認識謝謝她,夸獎她。

    “感謝你一直對我那么好,那么包容,忍受我的壞脾氣,永遠對我無條件投降,可我總是很少考慮你的感受,我太不應該了。你的優點特別多,會超多技能,會做飯和畫畫,還知道很多知識,像一本百科全書。又那么好看,人也非常善良,從來不亂丟垃圾,不闖紅燈,為人處世,謙和有禮,溫讓有度……太多太多,你的好,我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說完,她朝人戳戳下巴,“該你了,現在換你夸我。”

    謝舒毓仰頭大笑,隨即正色,“你也一樣。”

    溫晚竟也沒生氣,“略敷衍,但我接受,不過我要糾正一點我跟你不一樣的地方。”

    謝舒毓好奇問什么,溫晚憋笑,“我胸比你大。”

    “好好好。”無法反駁,謝舒毓服氣了。

    “但你的形狀很好看,像小鳥。”溫晚手捏捏,輕揉。

    謝舒毓自己帶的沐浴露,還是家里那股熟悉的甜甜橙子味,浴室結束還沒多久,溫晚又覺得熱,嘴唇落在她頸側位置,感覺脈搏突突在跳。

    睡衣扣子解開兩顆,溫晚跪在她面前,“我看看小鳥。”

    眼神閃爍,謝舒毓有點害羞笑了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幾個月她頭發長了好多,已經垂過肩膀,溫晚手撥開微潤的發尾,她肩瘦瘦的。

    親親鎖骨,繼續解扣,睡衣兩邊敞開,溫晚往下,隨后本能含住,舌打兩個轉。謝舒毓大喘一下,視線低垂,眼神鎖定,抿唇克制著呼吸。

    緩緩將自己解開來,散亂的長發撥至后背,溫晚兩手環住她的腰,把自己貼向她。

    皮膚溫度重疊,十指相扣,溫晚倒下,謝舒毓壓過來,像河水漫過山丘,洗滌青草,有細小氣泡升騰。

    溫晚不敢大聲,謝舒毓倒希望她喊出來,她憋得全身通紅,像熟透的櫻桃,剛從樹上采下來,身上還掛著露水。

    后來她們一起去樓下院子里洗衣服,謝舒毓難得上臉,兩側顴骨粉紅顏色,半天消不下去。

    仲夏時節,山中夜風微涼,院子里蛐蛐叫,溫晚托腮坐在木板凳,看謝舒毓蹲在那研究洗衣機,順利啟動后起身朝她走來。

    她抬起臉,謝舒毓的手自然覆上,溫暖的觸感摩挲在臉頰、耳根和頸部。

    溫晚抱住謝舒毓,板凳矮,她撩起她衣擺,在她小腹位置親了一下。

    “好癢。”謝舒毓笑著躲。

    不知道誰在煮宵夜,空氣里有股甜甜的酒釀味道,她們并肩坐在露臺,聽洗衣機嗡嗡轉,溫晚吸了下鼻子,“想吃。”

    兩人溜到廚房,果然,民宿老板說是客人點的,謝舒毓也點了一碗,老板說不要錢,謝舒毓堅持給,老板就給她們加了兩個荷包蛋。

    湯里有切成條的不知道什么糍粑,還有小小的糯米圓子,雞蛋非常完整,里面蛋黃煮得粉粉的,喝一口甜湯,全身都暖和了。

    謝舒毓把空碗放在腳邊,溫晚靠在她肩膀,閉上眼睛,“我好幸福啊。”

    捏捏她手,謝舒毓小聲跟,“我也好幸福啊。”

    電視臺早上要去拍日出,四點謝舒毓鬧鐘響,溫晚在被子里滾來滾去,不開心,謝舒毓起來穿好衣服,彎腰親了下她額頭。

    “等我回來給你帶早飯。”

    溫晚睜開眼抱住她,“不,我要跟你一起看日出。”

    好巧在樓下遇見民宿大哥,背個竹簍,說要去山上采蘑菇。

    溫晚頓時來了興趣,“我也要去!”

    擠上面包車,大家挨坐在一起,各地口音濃重的夾生普通話聊天,嘻嘻哈哈,好不快樂。

    晃著手電上山,露水打濕了褲腿和襪子,鼻端是潮乎乎的花露水味道,謝舒毓擔心山上蚊子多,出門前她們噴了好多。

    到山頂是五點四十,電視臺的設備比她們的好,謝舒毓就沒帶機器,說到時候拷一份。

    一大群人或坐或立在山頂平臺處,看群山之上流動的海一般的霧,看東方蕩起墨藍,看火輪點燃云層,太陽從山那頭緩緩攀爬出,眨眼便躍至山間。

    世界燦爛。

    有風,溫晚摸了一下臉,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謝舒毓捂住心口,記憶中涂畫明亮的一抹。

    “也是我的溫晚小聲說,牽緊她手。

    也是她們人生的第一場日出。

    耳邊一聲歡呼,指引她們齊看向西方的天。

    太陽出來了,月亮還沒有落山,皎潔圓滿的一輪,懸掛在樹梢。

    日月同輝,天地共彩。

    霧氣流動,深吸氣洗滌肺腑,如同一場新生。

    第89章 是摯友,也是戀人

    太陽自群山那頭升起,明亮漸漸無法直視,高積云輕薄如羽,整齊排列在湛藍的天空。

    山下的苗寨層疊屋瓦間騰起青煙,伴雞鳴送來幽幽的柴香。

    民宿大哥說不能再等了,晚些蘑菇開傘,會招惹螞蟻。

    電視臺工作人員操控無人機在苗寨上空飛行,拍攝全景,學敏姐出鏡,介紹當地地貌和植被情況。

    民宿大哥拉著溫晚要走,溫晚也拉著他不放,想帶謝舒毓一起。

    擔心影響收音,兩人不說話,原地干拔。

    同行,有位四十多歲戴眼鏡的男性,算謝舒毓她們這個小團隊的領導,他把謝舒毓和烏玫拉到一邊,讓她們跟著民宿大哥去。

    “采蘑菇這個過程記錄下來,菌菇的種類,毒性,以及可食用性等等,回去我們多加個專題。”

    溫晚蹦蹦跳跳,“大叔你人真好。”

    對方笑著朝她們擺擺手,“去吧,我們兵分兩路,到時候電話聯系。”

    民宿大哥帶她們到處找蘑菇,幸好烏玫帶了相機,謝舒毓拿手機錄制視頻,主要聽民宿大哥介紹,方便后續整理。

    烏玫給蘑菇拍照,溫晚捏根小木棍,到處刨。

    民宿大哥傳授找蘑菇經驗,溫晚認真聽講,很快掌握要領,每次找到蘑菇,她大叫,一幫人立即圍攏,幾個圓屁股撅在那,對著蘑菇嘰嘰咕咕。

    烏玫舉著相機給大家看她拍的照片,“蘑菇太美了,太美了,尤其是毒蘑菇!仙女一樣。”

    “都是我找到的!”溫晚邀功。

    “姐姐真會找!”烏玫伸出大拇指,夸夸。

    “我又會找,又會叫。”溫晚說。

    謝舒毓笑死了,烏玫臉紅透,推她一把,“你真是的——”

    民宿大哥又找到新品種,在前面招手。

    山上露水重,林中濕熱,蚊蟲兇猛,忙到快中午下山,裝蘑菇的小竹簍滿滿,身上蚊子包也滿滿。

    民宿大哥說并不是每次上山都能有收獲,這次托她們的福,采得許多,答應給她們煮火鍋。

    回屋洗了個澡,溫晚光溜溜趴在床上,謝舒毓拿藥膏給她抹蟲咬的包,抹完吹一下,溫晚就舒服哼哼兩聲。

    “還癢嗎?”謝舒毓沒被咬多少,她體質不招蚊子。

    溫晚說“癢”,謝舒毓繼續呼呼吹氣,溫晚咯咯開始笑,謝舒毓問她笑什么呢,她說下面癢。

    “我真服了你。”謝舒毓跪倒在她的涼拖鞋。

    溫晚往床邊挪挪,手臂伸直,從人衣下擺探入,又不老實。謝舒毓打了下她手背,“躺好,不然留疤。”

    “哎呀!”溫晚哼哼唧唧,讓謝舒毓給她抓抓癢,謝舒毓問抓哪里,她扭來扭去,“抓下面。”

    謝舒毓笑得不行。

    樓下民宿大哥扯著脖子叫吃飯,謝舒毓給她找身干凈衣服套上,“走。”

    “那你親我一下。”溫晚戳臉蛋。

    謝舒毓點頭說行,“我先吃個面包墊肚子。”

    “什么時候買了面包。”溫晚正疑惑,身子一輕,被人翻轉咬了口胸。

    又氣又羞,溫晚踹她一腳,“狗東西!”

    謝舒毓大笑跑開。

    中午在樓下吃的野生菌火鍋,味道極其鮮美,溫晚四處邀功,“每一朵都是我采的!”

    大家像哄小孩,不停夸真厲害真厲害,她受用得很。

    她的性格,果然在哪里都很受歡迎。

    謝舒毓下午還有工作,溫晚本來想跟她一起去,飯吃一半開始升碳,早上沒睡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謝舒毓帶她回房休息,她勾著人脖子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什么,謝舒毓給她開了空調,仔細掖好涼被,親了下她額頭。

    溫晚這一覺睡得很香,醒來快三點,手機上有謝舒毓發的一大串消息,簡單匯報自己的工作進程。

    她每換一個地方發一個定位,擔心溫晚醒來找不到她。

    身上蚊子包抹藥消去大半,也不癢了,溫晚換條吊帶裙出門。

    天掏空了似的藍,沒完沒了的藍,太陽炙烤,她在路口一家小店買了頂帽子。

    跟著謝舒毓發的導航到了河邊的風雨橋,溫晚老遠就看見她,坐在樹下陰涼地方,支個畫架寫生,電視臺的正舉著機器拍。

    “老婆!”溫晚攏唇大喊。

    謝舒毓回頭,沖她招招手。

    旁邊攝影師鏡頭跟隨,驚訝,“你是?”

    謝舒毓回答說我是,“剛才那段會剪掉的,對吧。”

    攝影師笑著答應。

    電視臺拍紀錄片,溫晚就不上去湊熱鬧,她沿河溜達,看到河邊不知道誰撿了好多紅石頭,在河灘上擺了個大大的愛心。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溫晚裙擺一撩,打個結,撿堆白石頭,在紅色大愛心里擺了個小愛心。

    這里的河水很干凈,溫晚脫了鞋子,淺灘處踩水玩,久了還是有點凍腳,她不時跳到旱地曬曬,暖和了繼續玩。

    老家縣城里也有條護城河,溫晚剛上初中那年,學習有點跟不上,期中考試成績不理想,回家挨了罵,有天放學就把家門鑰匙賭氣扔河里了。

    謝舒毓什么也沒說,跳河里給她撿。

    還沒到雨季,河水深處淹不過小腿,那時候水完全不臭,她們把鞋子脫下來,鞋帶系掛在書包帶,襪子揣兜,光腳在河里踩著石頭找啊找,找到天黑也沒把鑰匙找回來。

    中途撿了很多奇形怪狀的小石頭,有愛心形狀的,有像小雞的,像五花肉的,還有像輪船的。

    那些小石頭謝舒毓后來帶回家洗干凈,溫晚放在窗臺上。

    石頭干掉以后顏色變得黯淡,溫晚上課傳紙條跟謝舒毓說了這件事,謝舒毓隔天放學帶她去買了魚缸。

    石頭放在魚缸里,接上水,恢復鮮艷,謝舒毓跟她講了漫投射現象。

    溫晚不懂,魚缸每天放在太陽底下曬,后面開始長綠毛,謝舒毓說那叫水藻,太陽讓它們產生光合作用,看里面升騰的那些小氣泡,都是氧氣。

    有了魚缸,當然還得有魚,有一次她們逃了晚自習去廣場附近閑逛,看到那種像動漫里用紙兜撈金魚的小攤,也跟著去撈。

    謝舒毓很擅長做這種事,她極有耐心的,連撈了七八條,老板故意用手指把漁網戳破,請她們離開。

    溫晚不服氣,跟老板大吵,轉頭看見學校教導主任牽著小孩逛夜市,兩人飛快跑掉,一條魚都沒拿。

    幸好也沒付錢。

    后來是周末爸爸帶她們去河邊釣了幾尾,謝舒毓還抓到螃蟹,一起養在魚缸里,再后來某個艷陽天,魚缸放在窗臺,小魚全被曬死,溫晚記得自己當時還大哭一場。

    這些很有意思的事,都是和謝舒毓在一起時發生的,溫晚后來遇見過不少人,但始終沒有耐心去了解她們。

    感覺時間差不多,溫晚穿上鞋朝她慢慢走過去,中途謝舒毓起身收起畫架,她加快腳步。

    “老婆我來啦!”溫晚張開雙臂,歡呼。

    謝舒毓把畫架交給烏玫,請求幫忙歸還,這是在民宿附近的美術機構借的。

    “我帶你去玩。”謝舒毓牽起溫晚的手,往河邊走。

    溫晚舉手說我先我先,“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有個特別好玩的東西給你看。”

    謝舒毓問什么呀,溫晚神神秘秘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謝舒毓頓時有點緊張,“你剛才一直在這附近玩嗎?”

    溫晚說是呀,謝舒毓不講話了。

    沿著河灘走到那兩個石頭擺出來的大愛心面前,溫晚恍然意識到什么,故作驚喜,“哇喲!大自然的杰作!你快看!”

    “啊——”謝舒毓尬笑兩聲,“哇真厲害,還有兩個。”

    溫晚斜眼偷瞄,小嘴抿得緊緊。謝舒毓同樣斜眼偷瞄,半張嘴,傻里傻氣。

    視線相撞,像被靜電打了一下,彼此飛快松開手。

    溫晚極力忍笑,“所以這個紅石頭的大愛心不會是你擺的吧。”

    “所以這個白石頭的小愛心不會是你擺的吧。”謝舒毓學她。

    “你真土啊!”

    溫晚真是要瘋了,“神經病,你不會要跟我求婚吧!”

    “你真土啊!”謝舒毓啊啊在河灘上跑來跑去,“神經病,你不會要跟我求婚吧!”

    溫晚“哈哈哈”笑,跪倒在兩顆大愛心旁邊,雙肩不住抖,笑得肚子痛。

    求婚這件事她確實有認真考慮過,在她們和好以后。

    為什么非得是謝舒毓跟她求婚呢。

    謝舒毓那么土,肯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溫晚笑罵她“土狗”,隨即想到自己,見到那顆紅色大愛心的第一反應,竟然也是求婚。

    她們真不愧是摯友。

    “好了你笑夠沒有。”

    謝舒毓跑來,朝她屁股輕輕踹了一腳,“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就怕你笑我。”

    溫晚伸出手。

    謝舒毓把她拉起,“不許笑了。”

    溫晚搖頭,握拳揉揉笑酸的臉蛋,“那你帶戒指了嗎?”

    謝舒毓臉色一變。一大早光顧著趕飛機,當時也沒想著在出差途中求婚,感覺匆匆忙忙,不夠正式。

    但來到這里之后,處處都意外美妙,山清水秀,是個求婚的好地方。

    “沒關系,我也沒帶。”溫晚捧起她臉親了一下,跑去路邊摘了幾根狗尾巴草,“用這個吧。”

    謝舒毓接過,蹲在地上開始編,溫晚拉她一把,把她拉到兩顆石頭愛心里,自己也蹲進去,托腮看她用狗尾巴草編戒指。

    像小時候玩過家家,用水性筆在手腕上畫表,溫晚覺得好幼稚啊。

    但她好喜歡好喜歡。

    什么玫瑰氣球蛋糕,哪有狗尾巴草和石頭愛心有趣,當然如果謝舒毓真的給她準備了那些,她也不會嫌棄。

    是謝舒毓就好,怎么樣都可以。

    戒指編好了,兩根狗尾巴草纏在一起,像小兔子毛茸茸的大耳朵,她們分別為對方戴上。

    “結婚。”謝舒毓托起她手,淺淺一吻落下。

    溫晚有樣學樣,“結婚。”

    “你是復讀機嗎?”謝舒毓笑著點一下她腦門。

    “你是復讀機嗎?”溫晚歪頭。

    “我是你老婆。”謝舒毓說。

    “我是你老婆。”溫晚繼續學舌。

    謝舒毓壞笑一下,“你是只小粉豬。”

    可愛,溫晚接受,“我是一只小粉豬。”

    “你是一只香香軟軟的小粉豬。”謝舒毓又說。

    溫晚學小豬哼哼,“我是一只香香軟軟的小粉豬。”

    “你是一坨臭狗屎。”謝舒毓笑盈盈的。

    “你是一坨臭狗屎。”溫晚也笑盈盈的。

    “切——”謝舒毓白眼。

    “我讓你罵我!”溫晚跳起就要給她一腳。

    謝舒毓早有防備,迅速跑開。

    溫晚原地不動,她長發飛舞,日光下是溫暖的板栗色,好漂亮。

    但不妨礙她是個小賤人。

    ——正文完——

    第90章 番外:夢

    周六上午補完課,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她們吵架了。

    今天周一,早上媽媽叫起床,那天因為什么吵起來的,謝舒毓已經忘了。

    事情不大,只記得路口分別,溫晚踹了她一腳,她也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早上六點多,天還沒亮透,李蔚蘭用開水給她溫了盒牛奶,讓趕緊喝,她順手裝進書包里。

    “一會兒涼了。”李蔚蘭把牛奶從書包里拿出來,順手翻了下她作業,發現里面多個銀色封皮的小本子,直接抽出來看,“你什么時候開始寫日記了。”

    “媽!”謝舒毓一把搶過,藏進書包最深處,“你干嘛亂翻我東西。”

    “你這孩子。”李蔚蘭不輕不重打她一下,“我是你媽,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書包拉鏈一下拉到底,謝舒毓兩只手抱著,“這是我隱私。”

    李蔚蘭又說了她幾句,她躲在房間不作聲,后來她爸出來,站房門口,“你媽媽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熱牛奶,你也太不懂事了。”

    謝舒毓抬頭看了眼窗外,天不亮她就開始挨罵。

    “好了好了。”李蔚蘭把她爸拎一邊去,房間大燈關了,換書桌邊的小臺燈,“既然吵架了,不用去喊她,你把那個英語課本拿出來,讀十分鐘,我給你看著時間。”

    謝舒毓提起書包,轉身就走。

    出門的時候李蔚蘭大聲喊了句什么,她沒聽清,門“砰”一聲巨響蓋住了。

    兩只手握緊書包帶快速下樓,聲控燈一路亮起來,跑出樓棟,她大喝一口冷氣,像陸上缺氧的魚終于回到水里。

    晚秋的早晨是鋼筆墨水那種深藍色,空氣冰涼暢爽,謝舒毓兩只手揣進校服兜,跑起來。

    照例是溫晚她爸開門,黑漆漆的客廳里一個模糊高大的影子。

    “小筷子來了。”

    溫晚家門質量特別好的感覺,輕輕一拉鎖舌就滑進去,聲音很小很小。

    溫晚已經醒了,房間一盞小臺燈亮著,謝舒毓打開門進去,她正坐在床上穿襪子。

    “小晚。”謝舒毓把牛奶遞過去,“你喝。”

    溫晚白了她一眼。

    謝舒毓把吸管插好喂過去,“你喝,我媽給我熱好的。”

    “我還沒刷牙!”溫晚叫一聲。

    “哦。”謝舒毓把牛奶放她書桌上,站旁邊。

    溫晚房間有股很特別的香氣,是那種老木頭柜子混合洗衣粉,還有她頸窩里暖融融發絲的味道。

    她沒一直生氣,穿好襪子,開始穿秋褲,興致勃勃講自己的夢。

    “……然后我就飛起來了,帶著你,我牽著你一起飛,我喜歡那種感覺。”

    溫晚跪在床上,兩手比劃,雙眼興奮大睜,圓圓的,亮亮的。

    “然后,然后……”她抓抓腦門,有點想不起來。

    “然后我們看到一片粉色的沙灘。”謝舒毓接道。

    盡管她從未到過海邊。

    但夢里,她們一起翱翔過無數次。

    “你也夢到了!”溫晚一把抱住她。

    謝舒毓不自覺笑起來,回抱她柔軟纖細的身體,聞到她頸窩里的溫暖香氣。

    “對啊對啊。”

    很奇妙,她跟溫晚經常做同一個夢,在她們吵架之后。

    吵架之后必然是冷戰,那意味著零食和心事都無法分享,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寂寞的厄獸點點蠶食心靈,于是,對她的思念和渴望,促使她們在夢中相遇。

    擔心遲到,謝舒毓開始主動幫她穿毛衣,她兩只手高高舉著,謝舒毓膝蓋撐床,給她套進去。

    表姑姑打開門進來,“我給你們沖兩杯奶粉吧。”

    “謝舒毓喝牛奶會拉肚子!”溫晚扭頭說。

    表姑姑說知道知道,“你媽買的羊奶粉,可金貴了知道不,羊奶跟牛奶不一樣。”

    溫晚歪一下頭,“有啥不一樣。”

    “反正羊奶不會拉肚子。”表姑姑話說完剛轉身要走,瞄到桌上牛奶盒,回頭,“小筷子,你喝牛奶拉肚子,你媽還天天給你熱牛奶。”

    “李老師不信。”溫晚接。

    說到這個,謝舒毓也很氣,“我媽說,我拉肚子是在外面吃垃圾食品吃的。”

    表姑姑不好多說,擺擺手走了。

    溫晚繼續講她的夢,想不起來的地方,謝舒毓進行補充。

    “我那天晚上被你氣得睡不著,我還哭了。”溫晚撅著屁股爬到床頭,“我給你寫了一首詩。”

    謝舒毓“啊”一聲,“你還會寫詩。”

    溫晚從枕頭底下翻出個紙團,反手遞來。

    謝舒毓展開,覺得濕漉漉黏糊糊的,上面也沒字,“這是什么啊。”

    回頭,溫晚驚訝極了,“你干嘛啊,那是我的鼻涕紙。”

    謝舒毓摔進垃圾桶,“鼻涕紙你拿給我!”

    “我讓你扔掉啊。”溫晚困惑。

    謝舒毓氣死了,“那你不說!”

    “你弱智吧。”小本本翻到,溫晚爬過來遞給她。

    “鼻涕紙你塞枕頭底下,你有毛病。”

    謝舒毓還在碎碎念,溫晚翻開小本本其中一頁。

    走在夜晚無人的街道

    渾身每一個毛孔

    喝飽了冰鎮的雪碧

    我似乎飛翔

    天花板滲水的痕跡

    你決絕的背影

    夢中或許回頭

    與我飛翔

    溫晚在秋褲外面套上藍白顏色的校服褲子,又忘記提前用襪子把秋褲包起來,一只手從褲腿那伸進去拽。

    謝舒毓捧著那個小本本,一遍遍回看溫晚寫給她的詩,不想表現得太矯情,努力吸氣把眼淚憋回去。

    她沒有問,我寫得好不好這類邀功討賞的話。只是表達思念。

    寫完,當時的心情已經過去,溫晚把小本本收回來,塞回枕頭底下,摟著謝舒毓的脖子,親了下她的臉,“我們別吵架了。”

    那是初中一年級,在謝舒毓看不見的地方,溫晚開始寫詩,以及一些似是而非的酸話,每次寫完都會拿給謝舒毓看。

    謝舒毓有一些能看懂,有一些看不懂。

    擔心溫晚生氣,看不懂她也會裝作看懂,嚴肅皺眉,表現得很認真。

    溫晚不在乎謝舒毓是不是能看懂,她只是想表達。

    謝舒毓覺得她可以當作家、詩熱人,建議她投稿。

    溫晚搖頭,“我不想讓別人看到。”

    到初中二年級,謝舒毓把一部分小詩整理出來,認認真真謄抄在橫格紙,寄給雜志社。

    牛皮紙信封在路上跑了好久,久到她們懷疑失蹤,直到初中三年級才收到退稿信。

    謝舒毓大罵雜志社沒眼光,溫晚坐在石坎邊,滿不在乎晃晃腿,“我媽說,我以后要繼承家業的,寫詩沒錢途。”

    “那……”謝舒毓不知道該怎么說。

    “而且我只是想寫給你看,如果是為了寫詩而寫詩,我可能就寫不出來了。”

    她跳下石坎,“我要做琥珀。”

    前幾天她在紀錄片頻道里看到琥珀,以及凝固在琥珀里的小昆蟲,覺得很漂亮,決定也做一只送給謝舒毓。

    她找表姑姑打聽,表姑姑說琥珀就是松香,樹皮上割道口子,太陽一曬松脂流出來,凝固了就是琥珀。

    學校后面體育場有片小樹林,溫晚五毛錢買把紅色削筆刀,挑選了一棵朝陽的松樹,把樹皮切一道手臂粗的口,下面拿塑料瓶接著,美滋滋等著流松脂。

    謝舒毓把英語作業收了抱去老師辦公室,跑出來看到她被教導主任拎著耳朵訓。

    “怎么可以破壞樹木!樹木也是有生命的,也會痛的。”

    “那你還吃豬肉呢,豬也是生命啊。”溫晚大聲嚷嚷,說我要做琥珀!

    教導主任認真科普,“琥珀是化石,地底千萬年壓力和熱力的作用下才成形,你用松脂就妄想做成琥珀,未免太天真。”

    溫晚嘻嘻笑,“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人工琥珀嗎?就是用松脂做的。”

    人家正兒八經書上看的。

    “老師。”謝舒毓氣喘吁吁跑來,舉手,“那邊有幾個男生在打架。”

    老師問哪里,謝舒毓拉著溫晚趕緊跑了。

    很快到期末,學習緊張,溫晚還是沒有做成琥珀,甚至連初中畢業典禮都沒參加。

    宋婷被退學以后,還不打算放過她們,聽說又另叫了社會上的幾個姐,要給她們點顏色看看。

    那天溫晚帶著謝舒毓去縣里新開的游樂園,畢業證是她爸代領。

    那時候李蔚蘭已經懷了老二,把謝舒毓送走是多方面的考慮,一來是政策,二來市里教學條件確實更好,三是宋婷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哥啊姐。

    溫晚家買了新房子,到市里不用住校,可以繼續走讀,每天中午回家吃飯,要提前熟悉環境,認認路,謝舒毓暑假就得過去。

    走的那天她沒有一點舍不得,李蔚蘭拉著她手在房間說話,流了幾滴眼淚,說媽媽沒有不要你。

    “媽你別哭了。”謝舒毓手抹去她臉頰的淚,“我很期待可以住進小碗家。”

    溫晚興沖沖跑進房間,“小筷子,我們在市場買的那個魚缸也帶上好不好,我爸說繼續帶我們釣魚。”

    謝舒毓松開李蔚蘭的手,床上抓了個舊舊的玩偶,“這個可以帶嗎?我晚上都抱著它睡覺的。”

    溫晚兩手叉腰,“不可以,你晚上只能抱著我睡。”

    “啊?”謝舒毓回頭看了眼她媽,臉一下就紅了,“你在說什么呀。”

    后知后覺,溫晚也有點不好意思,抓了娃娃抱在懷里,“那給你帶上吧。”

    兩人滿屋子跑,說要帶這個要帶那個,嘻嘻哈哈,好不快樂。

    昨晚忘了拉窗簾,太陽光照進屋子里,謝舒毓睜開眼,身邊是長大了好多好多的溫晚。

    臉蛋褪去嬰兒肥,眉眼完全舒展開,鼻秀挺,唇飽滿紅潤。冷不丁一瞅,咦,哪來的大美女,定睛一看,哦,我老婆。

    謝舒毓親了一下她嘴唇,溫晚瞭開半只眼,又閉上,兩條滑嫩的手臂從被窩里伸出來,摟住謝舒毓的脖子。

    “起床嗎?”

    昨天沒看到滿意的茶幾,今天繼續。謝舒毓晃晃她。

    溫晚“嗯”一聲,還是閉著眼睛,樣子懶懶的。

    “我跟你說哦,我做夢了,又夢到我跟你。我們在花園城堡玩捉迷藏,我躲進迷宮,但還是一下子就被你找到,然后你教我怎么走出迷宮,你跟我說……”

    她睜開眼,苦惱皺眉,“你跟我說,說什么來著。”

    “摸著一邊的墻,一直貼邊走。”謝舒毓說。

    “你記性那么好!”

    溫晚捶她一下,“每次你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沒有。”謝舒毓一直搓她的臉蛋,軟軟的,手感好極了。

    “只是剛好記得你不記得的內容。”

    說到夢,溫晚難為情笑了,“其實之前我還做過春夢,跟你,但每次進行到關鍵時刻,我半夢半醒開始忙活,就會醒過來。”

    她生氣打了下謝舒毓,“都怪你。”

    謝舒毓一點也不意外,她們不是第一次做同一個夢了。

    說半天,溫晚沖她擠媚眼,“還要我明示嗎?”

    小酒窩蕩漾開,謝舒毓忍笑艱難,“白日宣淫,成何體統。”

    溫晚勾了下她的小拇指,哼哼唧唧往人身上爬,“想淫就淫,還管什么白天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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