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圓舞(五) 修羅場。
頒獎典禮在晚上六點開始。
利亞離開之后, 楚越悄悄看一眼魏邈,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問:“你和他認識?”
魏邈將食指放在唇邊, 小幅度頷首, 說:“他能聽見!
“這么遠?!”
“所以小點聲!蔽哄銌,“怎么了?”
“他站在旁邊,我特別別扭。”楚越說,“……你不覺得嗎?”
哪有蟲玩單人版《胡鬧廚房》, 把每一道做菜的時間、工序都計算得明明白白,兩個小時的時間, 如同AI一般, 運算得毫無疏漏。
這是玩游戲, 還是做拓撲?
魏邈啞然,簡短地解釋道:“科維奇軍團長一貫這樣。”
利亞·科維奇的戰斗模式確實很標準, 每一步都走在計算后的條框之中,《曙光》就是鮮明的范本。
雖說是游戲, 但思維方式都是通用的,他和利亞·科維奇打過PK, 往往能以“奇”制勝, 耍混耍得嚴重些, 對面的CPU就容易過載。
但無論如何,利亞絕不會讓對手無傷通關。
說起來, 當初之所以添加“路亞”這個ID當游戲好友,還是因為他把利亞當成了游戲公司修bug搞測試用的人機, 和□□小冰一個性質,出于好奇,戳了對方一下。
楚越拍了拍魏邈的肩膀, 嘆氣:“上流社會也不好混啊。”
看把一個個兄弟都逼成什么樣了,玩游戲都玩得這么卷。
魏邈偏過頭,迎著楚越同情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偏頭望他一眼。
也是這會兒,他的終端輕輕“叮咚”了一聲。
是奧蘭德的消息。
打懷孕之后,他便解除了奧蘭德的免打擾模式,生怕有什么急事自己沒看到,也怕對方情緒有任何反復,他滑開光腦,看見對方的新消息:您還在這個頒獎典禮嗎?
魏邈回了聲是,說:八點結束,九點左右才能回來。
奧蘭德:好的。
消息記錄朝上翻,屬于他的聊天框占比越來越少,剛離婚時,有許多未接通訊,一大半是凌晨的時候奧蘭德給他打來的,長篇累牘,夾雜著一堆排版工整的文字,只敘述,不抒情。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奧蘭德養成了定要回復最后一條消息的習慣。
“你該去前臺準備了!彼槺憧囱蹠r間,說。
楚越換了一身白色筆挺西裝,穿的是魏邈的量身成衣,只有臂圍稍大,褲腿還算合適,身高比魏邈矮兩公分,一米八出頭的身高,特意墊了增高墊,一笑起來,看上去神采昂揚。
楚越問:“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
“看起來長高了!蔽哄阍u價說,“像是一只成功的白色薩摩耶!
說完自己只覺得惡寒。
薩摩耶?
“我以為我是邊牧來著!背叫廊还匪茏约,又嘆口氣,“沒辦法,我們這樣的男生不是很帥,墊個增高墊也算優勢了!
魏邈不得不再度提醒了句:“……要遲到了!
楚越問:“你會在觀眾席看我嗎?”
魏邈說:“我會在二樓的貴賓室等你。”
他為了等魏神的獎杯和《胡鬧廚房》獲獎,提前購買了第三排觀眾席的票,不占業內和記者的位置,但萊爾的身份到底不太適合扎進蟲堆里。
總得隔出三六九等的位置,以彰顯貴族的身份。
他說話習慣帶點禮節性的笑意,唇彎起,弧度都似經過計算,疏冷又溫和,笑與不笑涇渭分明。
看著傲慢冷漠、不可接近,真接觸下來,心卻是熱的。
楚越看他半晌,總覺得這笑里頗有一種和資本主義同流合污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地說:“我和你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魏邈保持微笑,把還年輕的小朋友移交給工作人員,看楚越戀戀不舍、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
頒獎典禮的開幕式,首先由主辦方霍爾集團的董事演講致辭,第一項是頒發各類游戲獎項,主播體量小、熱度高,是捎帶的附贈品。
和村里過年挨家挨戶分豬肉的規則渾無區別。
魏邈禮貌性按了下透明玻璃門的門鈴,走進露臺,便看見利亞站在邊緣,沖他微微點頭。
他微怔。
白天時,對方幾乎沒幾句話,看起來情緒并不算太好,此刻卻露出一點真實的笑意,問:“不去領獎嗎?”
“不想去!蔽哄泐D了頓,才走進去,“和你不想上班的心情一樣!
利亞笑了笑。
“第一個獲獎的游戲是《曙光》!蔽哄阏f,“平庸的設計!
利亞側頭,問:“您不覺得《帝國3》更無聊嗎?”
“發售時間拯救了它!
“……很難想象!崩麃啿毁澩卣f,“它還能靠新鮮感取勝。”
“好吧。”魏邈失笑,說,“也許我太俗了!
《帝國3》俗得老少皆宜,所以評分略低,利亞顯然也不太喜歡這種比較流水線的游戲。
利亞目視著頒獎席:“他們的制作團隊一直在輪換。”
“有一些耳聞。”魏邈冷不丁想起來,“我記得你是他們的股東之一?”
利亞點了點頭,又沉默片刻:“最終效果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我嚴正警告過,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會選擇評估這部分股份,退出這家公司!
魏邈懶洋洋地嗯了一聲,不忘推介道:“剛好空出資金,來投資《胡鬧廚房》吧。”
利亞想了想,直白地說:“有點無聊!
魏邈心道廢話。
還是吃了智商太高的虧。
他委婉地說:“可以玩的輕松一點!
利亞點點頭。
過了許久,他才聽見利亞問:“您離婚了嗎?”
魏邈側過臉。
頒獎舞臺的燈影落在利亞的眼間,將對方黑色的眼瞳映得淡而微妙,像是覆蓋一層新雪,又像是冷泉,眉骨瓷白,神情卻極專注。
處在這樣的視線之中,魏邈收起光腦,無形中也感受到壓力,他說不出此時是什么情緒,只是按部就班地道:“是。”
沒什么不好承認的。
“既然離婚了!崩麃唵枺敖橐馕易非竽鷨?”
他極度冷靜,也極度清楚這不是理智的問句,說出口的時候,便把這段友誼逼進死角。
這不是該涉入的河流。
但為什么不試試?
·
……他早該意識到的。
魏邈眼眸里劃過鮮明的愕然。
只是最近千頭萬緒,哪怕清楚,在對方沒有表明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給出飄忽不定的含糊拒絕,倒顯得自作多情。
他聲線平穩地說:“利亞,我不該是你的選擇!
“沒有該不該!崩麃喺f,“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曙光》團隊下了臺,臺下響起轟鳴的掌聲,音樂聲陣陣,旋律如在耳畔,利亞的語氣幾乎有些失聲,魏邈能鮮明地感受到他暗藏的緊張。
他能理解這種心情,但無法回應。
魏邈組織措辭,正要開口說些什么,便聽見身后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啪嗒”一聲,鋼化玻璃彈出刺耳的聲響,混在音樂聲里,奧蘭德神情莫測地站在門口,瞳仁藏著濃墨重彩的晦暗和暴虐。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來的時候,他特意穿得居家、樸素,渾身全無裝飾,手里提著一只飯盒,看上去渾然無害,笑吟吟地大步走來,額頭青筋蹦出,殺意畢現,“科維奇軍團長,我一向很欣賞你,這是你對我的容忍和好意的回饋?”
還從沒有蟲敢不識好歹到這個地步,當面對他的雄主表白。
這個賤蟲是頭一個。
下一瞬,屬于雌蟲的、具有穿透性質的精神力覆蓋開來,咔嚓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響起,利亞視線垂落,眉心微微皺起,不避不閃,說:“抱歉!
第132章 圓舞(六) 笑柄。
空氣凝滯。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魏邈慢了一拍,拽住奧蘭德的胳膊,飛快地說:“沒這么復雜, 奧蘭德, 別沖動!
利亞面容平靜,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和防備,他右臂彎折起,退后到玻璃欄桿處, 因為巨大的撞擊力而悶哼一聲,見奧蘭德尤在氣頭上, 直截了當地說:“有一部分出于我的私心, 您有表達怒火的權力, 我不會反抗!
雌蟲之間的自由競爭而已,總要付諸行動, 同類之間的愧疚是最無用的情緒。
就如同議員長派他執行處決反叛軍首領赫爾諾的任務時,他亦曾心懷愧疚, 認為赫爾諾罪不至此。
但那又如何?
他愿意后退一步,是擔心場面走到了最不堪的地步。
身后引路的侍者顧不及禮儀, 面色駭然, 腿軟得大氣不敢出, 差點兒直接跪在地上,渾身因為劫后余生而細微發抖, 為自己看了不該看的一幕,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早在三分鐘前, 他就想跑了,但不敢,議員長在露臺的死角靜靜站立, 連呼吸都如同靜止,他知道他敢呼吸一聲,發出任何響動,讓露臺里的科維奇軍團長察覺,身體立刻就能化成灰燼,連尸體都沒有收殮的余地。
沒有原因,單純清楚自己會死。
——為什么沒有提前通知萊爾閣下一聲?
他寧愿自己什么也沒聽見。
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去幾步,便撞見聽到異響、從貴賓室出來的拜倫·西斯,眼里瞬間迸發出劫后余生的慶幸:“西斯先生。”
救我。
拜倫嚇了一跳。
“你瘋了?”他換了新的戒指,一只手提著咖啡,露出被裝飾得精巧的指節,問,“怎么了?”
經過大價錢培訓的傭蟲,禮儀周到是基本要求,大多數場面都要應對自如,像這樣魂不附體的并不常見。
一副逃命的架勢。
他心里升起疑竇,同時謹慎地闔上了貴賓室的門。
侍者嚇得魂不附體,磕磕絆絆地說:“科維奇軍團長和柏布斯議員長打起來了。”
“和誰?”
“議、議員長!
如果繼續,整個場館都得夷為平地。
“……”拜倫手抖了抖,來不及驗證真假,立刻摟住侍者朝外跑,同時掏出光腦,給秘書發消息,“暫停頒獎儀式,立刻通知霍爾停止星網直播!
這么驚世駭俗的新聞,絕對不能被放在論壇上大書特書,最好就不出現!
軍部哪怕立刻完蛋,這事兒也不能從西斯家族的地盤上傳出去,否則完蛋的只能是他。
靠,柏布斯議員長怎么在這里?
誰知道他們為什么打起來,但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這兩位誰對上都沒好處,跑過去湊熱鬧才是死路一條。
不對。
拜倫·西斯突然覺得自己忘了什么:“萊爾呢?”敬稱來不及添上。
“萊爾閣下也在旁邊!
拜倫剎住車,下意識放松了些,萊爾閣下在,滅火器就在,心緩緩落回原位,語氣急促地問:“因為什么原因打起來的?”
侍者突然不出聲了。
拜倫冷靜下來:“說話!
卻見這位平時工作積極、笑容周到的亞雌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您不會想知道的。”
·
私心?
什么樣的私心?
奧蘭德深吸一口氣,不怒反笑,他只覺得這張偽善的面孔如此讓蟲生厭,讓他恨不得把這張臉完完整整地割下來,一刀一刀戳破。
原來怎么沒有看出利亞有當第三者的天賦!
頂著這張臉,竟然還有表白的勇氣,他要是這只賤蟲,直接抹刀自殺算了。
這句話用心險惡,將自己撇得一清二楚,想要把他置于什么境地!
“你不該受嗎?”他一步步走過去,渾身顫抖,語氣卻鎮定,“何必說得大義凜然,有什么事讓你這樣應激?”
仿佛篤定了他的暴虐,來為自己增加籌碼。
魏邈面色沉凝,將奧蘭德拽回身邊,奧蘭德立刻掙脫開他的手,神色陰沉、狠厲:“你以為你不反抗,我就不敢殺你?”
他做了無數個噩夢,總有年輕的雌蟲會代替他的位置,還有三年,他就會步入三十歲,即使仍在生長期,但對婚姻來說,這已經不再是一個有競爭力的年齡。
就連處理掉一些礙眼的雌蟲,他都要一再小心、抹除痕跡,生怕被雄蟲發現。
拜利亞所賜,他的本性又一次徹徹底底地展現在了他的雄主面前。
“停。” 龐大的精神力掌控下,魏邈的內心也升起不由自主的恐懼,這是對某種不可預知的后果的警覺,仿佛有一只槍抵在他的額頭,他不清楚奧蘭德的情緒為何爆發得如此劇烈,一字一句地問,“你想讓我成為公眾的笑柄嗎,奧蘭德?”
科維奇上將當眾表白,兩位軍團長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萊爾閣下紅顏禍水?甚至不需要思考,他就能擬好第二日報紙的頭條。
陳述事實經過和情感偏向已經無益,用后果威脅,是最簡潔的中止方式。
奧蘭德眼睛抖了抖,驟然清醒了過來。
“我——”他張了張口,被淹沒的理智才驟然拉回,語調急促地說,“不是的,我沒有!”
“外面就是直播的鏡頭!彼男壑鞣砰_他,沒有看利亞,也沒有看他,隨意地彎下腰,將玻璃碎片遞到他手里,“盡情施展你的才華,奧蘭德,需要我為你拍特寫嗎?沒有誰關心真相,他們只會認為是你在單方面毆打你的同事,并試圖將他置于死地!
語調略帶鼓勵,仿佛要和他一起狼狽為奸。
燈光變化之后,一樓的主持音調突然升高,到了將近刺耳的地步。
坐在第一排的楚越捂住耳朵,嚇了一跳。
奧蘭德眼睛通紅一片,控制不住自己,陰狠地盯著魏邈,為什么能和一個雌蟲這么親近?
有過什么交集,就能一起默契的談論游戲,一起在宴會上走到死角,聊了十分鐘,能夠讓利亞不惜違背他的雌父的禁令,繼續和他接觸?
他突然惶恐起來,覺得自己不合格,他為什么對他們談論的這些什么都不知道?
又為什么聽信了約瑟夫的鬼話,突然跑過來營造賢良雌君的形象,撞破了利亞的表白現場,情緒失控,會不會讓他的雄主覺得丟臉,反倒讓利亞坐實了受害者的地位?
哈,受害者。
一想到雄蟲厭惡的眼神,他就覺得沒辦法呼吸,甚至開始恨自己,有些事為什么要知道的這么清楚?
裝作不知道,不哭、不鬧,也許才是最好的辦法。
魏邈把利亞扶起來,掏出光腦,聯絡約瑟夫,淡淡地說:“帶兩名醫生過來,地址我發給你!
外面無聲無息,但該清楚的,也都清楚了。
第133章 圓舞(七) 不夠湊巧的。
利亞擦拭過嘴角的血跡, 站起身,禮貌地沖魏邈笑了笑,說:“給你添麻煩了。”
有些話說出口, 便沒有收回的余地, 如果他知道議員長要來,也許會挑一個更合適的時間和方式,而不是一頭撞上,最后留下這樣一地雞毛的印象。
但誰能預料得這樣清楚。
魏邈眼眸沉沉地望著他, 復雜一閃而逝,許久才說:“該抱歉的是我, 利亞, 我對你沒有除友誼之外的感情!焙伪貕荷线@樣的重注?
聲音不大不小, 卻足夠讓奧蘭德聽到。
利亞沉默良久,半晌, 才輕輕笑開。
“好吧!彼麤]有多問,胸腔起伏幾瞬, 盡量輕松地說,“這其實也是我預想中的回答!
奧蘭德退回到剛剛走進來時的位置, 神色蒼白地看著他, 神色怔松, 唇被抿出血色,魏邈看向他的時候, 他睫毛抖了抖,下意識挪開眼。
“……”魏邈收回視線, 想起奧蘭德剛剛盯著他的眼神,兇狠、恣睢,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 但凡他有意要逃出鋪設好的圈套,就要緊扼住他的喉嚨。
實則外強中干。
假若他當真踏出去,迎來毀滅的,會是誰?
奧蘭德自己。
沒有一刻再讓他如此篤定,奧蘭德于他而言,是安全和可控的。
他給楚越發了條消息,說自己有事,先走一步,原本觀看頒獎儀式的濃厚興味逐漸淡去,事情發展到這個份兒上,也甭提欣賞了,沒戒網癮也算是一件奇事。
“約瑟夫在樓下。”魏邈問,“你要先下去嗎?”
情緒猛烈波動對孕夫來說是大忌。
“……不要!眾W蘭德搖了搖頭,嗓音沙啞地說,“您和我一起好不好?”
他的手刻意地承托在小腹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感受到利亞的目光無聲地落在他的手上,神色才逐漸落定。
對,他還有一個孩子。
無論如何,這個幼崽在未出生前,會成為雄蟲實打實的牽絆和紐帶。
魏邈向后退了一步,不咸不淡地避開他的親昵,對利亞說:“我讓一名醫生來館內為你治療……需要嗎?”
利亞注意到了議員長這個多余的動作。
一個猜測不由得呼之欲出,他眼眸黯了黯,說:“不用,這對我來說是小傷!
魏邈把奧蘭德扔在一邊的飯盒提起,保溫袋摸起來質感柔軟,還有一層熱意,嗓音淡淡:“已經來了。”
這道玻璃門阻隔不了多少聲音,推開門之后,便見拜倫額間覆有冷汗,努力擠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夸張得如同某宇宙飛船“哐當”一聲降臨:“柏布斯上將,您怎么來了?”
——演技稀爛。
奧蘭德徑直越過他,沒有寒暄的打算:“替科維奇先生處理一下傷口。”
·
布列卡星一月份的天氣冷得徹骨,劈頭蓋臉朝著身上砸。
魏邈懶洋洋地靠在飛行器身邊,銀絲的碎發被吹得蓬亂,拽住奧蘭德的手腕:“站好,誰讓你上星艦的?”
吹點兒冷空氣,冷靜冷靜。
彼此臉對著臉,他挑起奧蘭德的下巴,仔細地觀察他嘴上的傷口,血印挺明顯,咬破了皮,原本淡淡的唇色瞬間變得殷紅,魏邈用拇指擦過,一點兒新鮮的血落在他的手上。
這回不咬他了,改咬自己。
“長本事了?”他抬抬眼皮,似笑非笑地建議道,“下次接個巡回演出,去我的工作單位鬧吧,那地兒蟲更多,我也甭上班了,把臉一丟,賺那仨瓜倆棗哪有整天圍著您轉舒服,何必自討苦吃呢,是不是?”
獨處時,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奧蘭德的態度逐漸放松下來,身體也不再緊繃。
他的前雌君嘴比蚌殼硬,堅持地說:“他不懷好意!
魏邈問:“誰?”
“利亞·科維奇!
魏邈也是看明白了,這世界就奧蘭德一個好人,丫白蓮花穩穩當當做著,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是總有刁民想害朕。
邏輯再通順不過。
“就當他不懷好意!蔽哄悴[起眼,依稀對奧蘭德說過的話還有些印象,問,“誰最初說要給我娶雌侍的?”
奧蘭德突然不說話了。
“之前玩三請三讓呢?”魏邈偏不讓他好過,他不是個喜歡舊事重提的性格,這會兒卻掰開了、揉碎了問,“我當時感動得稀里嘩啦,心說我們柏布斯先生太有格局了,原來都是假的?”
這話也是強詞奪理,他那時壓根兒沒有個感動得稀里嘩啦的樣子。
奧蘭德卻心頭一緊,慌亂地否認:“……不是。”
魏邈收回了些讓他放松的笑意,說:“你再想想!彼宦犝嬖挕
“我——”奧蘭德嘴唇蠕動了一下,“我不想讓您娶。”
“又變了?”魏邈驚訝地挑起眉梢,說,“您這朝令夕改,我到底執行哪條程序?”
他故意挑刺,能把奧蘭德挑成篩子。
眼睜睜看著奧蘭德被逼入窮巷,魏邈才放開他的手,露出些真實的表情,神色沉沉地說:“奧蘭德,五年時間,你是我唯一喜歡的雌蟲,你也心疼心疼我,別讓我覺得緣分已盡。”
他其實也覺得奧蘭德倒霉。
長相、身份、權力都是頂尖,但凡遇到個正常的平民雄蟲,愿意折個腰、吃個軟飯,把自己當花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配合著生幾個幼崽,這輩子能過得相當恣意。
——也許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也說不定,再忍幾年,就能莫名其妙多個“蟲后”的頭銜,從此支脈也能仰著下巴、目不斜視地參加晚宴。
偏偏遇到了他。
吃軟飯都吃不徹底,總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給奧蘭德添點兒堵。
哪有這么不合格的贅婿。
所以,何必硬要湊在一起?
這話說得重,奧蘭德眼眸很快又彌漫起濕意,要哭不哭,聽到“唯一喜歡”,眼眶紅得可怕,神色復雜,眼看著又要咬住唇,魏邈一把把他撈到懷里。
他其實看不得奧蘭德哭,就像維恩一哭,他就繳械投降,但次數多了,到底筑牢長城。
畢竟青霉素使用太頻繁,照樣對細菌不起作用。
他的手放在奧蘭德被折磨許久的下唇上,說:“牙齒松開。”
奧蘭德照做,把腦袋埋在他肩膀,眼眸里浮現出心悸后愉悅的迷戀,享受這難得的親昵。
“那現在呢?”他攀住魏邈的手臂,小聲的、篤定地說,“您還是選擇了我!
從利亞和他之間,選擇了他。
——和夢境相反。
心臟的權限所有被更換到魏邈手里,他一度覺得呼吸要停滯下來,過了許久,才聽到魏邈的聲音:“為什么過來?”
奧蘭德慢了一拍地回答:“來看看您。”
他的雄主今天換了裝束,和往日的風格很不一樣。
“不夠湊巧的!蔽哄闵ひ舻攸c評,說,“我和利亞沒有任何事,之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第134章 圓舞(八) 揍他丫的。
天已經黑透, 無數棧橋之上,能看見從玻璃透出來的光暈,停泊星艦的廊道漫長而昏黑, 燈火與燈火之外, 曠靜無聲。
約瑟夫站在星艦的門內等待了許久,嚴陣以待。
萊爾先生直接吩咐他的時候不多,若非有緊急的事情,一般不會聯系他, 客氣有余、親近不足。
這不是將他視為家仆的態度。
他還記得見到對方的第一面。
那時候這位雄蟲甚至未必比老宅門口擺放的一塊地毯值錢,簡歷單調、來自貧民窟的履歷, 是貴族們最不屑一顧的下等貧民。
窮得連油水都榨不出來。
像這樣的貧民沒有渠道獲得布列卡星的身份, 哪怕從貧民窟逃出來, 在下城區依然寸步難行,往往只能搭乘救援船, 冒著犯法被槍擊的風險,去其他次一等的行星生存。
而雄蟲則能生活得會相對輕松一些, 但想要獲取工作,依然殊為不易, 有些情色場所提供的有限雄蟲資源, 供餓急眼的雌蟲解解饞, 就是從城區最底部進的貨。
萊爾先生第一次進柏布斯家族的老宅時,未必有門外供蟲踩踏的一塊地毯值錢。
不止是外界, 就連作為家主左右手的他,當時也很難想到, 這位雄蟲會成為他的雇主。
·
半晌都沒有動靜。
回應他的是一個綿長的吻,從臉頰游移到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渡到他的唇上, 魏邈不避不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奧蘭德的脊背,過了許久之后,聽到奧蘭德嗓音低啞的問:“真的嗎?”
他的雄主就像是一只風箏,線已經搖搖欲墜,用力去拽,只會適得其反。
魏邈“嗯”了一聲。
他語調懶洋洋的:“吻技還得練。”
奧蘭德咬了咬他的下巴,沒用力,倒像是耳鬢廝磨的討好。
“我討厭您!彼K于泄露了些真實的情緒。
魏邈沒見過這么愛倒打一耙的雌蟲,問:“為什么?”
“……”奧蘭德垂下眼,平鋪直敘地說,“您什么都清楚,還這樣對我。”
清楚他的痛楚,冷眼旁觀他的狼狽失措,拿那張金屬的結婚證作為要挾,看他東奔西顧、不得其解。
魏邈笑了聲。
“太有道理了!彼潎@地說。
燈光跳躍鋪展,跳躍的光芒在他的眼眸里點染,魏邈停頓半晌后,才說:“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無所不知,奧蘭德!
不是刻意折磨。
他的心也一直在打轉,未知勝過已知,游移超過篤信。
奧蘭德靠在魏邈的肩膀,將整個身體朝他靠近,他的皮膚像是光滑的冰玉,一摸便滑下去,處在雄蟲的保護范疇內,渾身沾滿他的雄主的氣息,原本焦躁不安的內心驟然安靜下來。
雄蟲偶爾透露出來的狎昵讓他難以招架。
“那您呢?”他冷不丁問,“您恨我嗎?”
這是他心底的恐懼,一點點上涌,哽在喉邊,痛得食不下咽。
魏邈掃了他一眼。
他含著笑說:“原來你也清楚。”
這世界唯一的大好人,也有覺得自己理虧的一天。
奧蘭德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兒說:“我對您不好,是不是?”
并非是無法察覺,從最初對雄蟲的厭惡和漠視,到維恩出生之后,中間的很多事,他不是記不清的。
他的雄主最初的態度不是這樣的,到第三年的時候,他已經警醒地感受到對方的愛在一步步流失,想要攥住、挽回,于是不斷改變,裱糊了一個又一個墻面的漏洞。
可最后,墻破了。
他也無法再裝睡下去。
·
魏邈沒有回答。
他不太想提之前的事,顯得自己太蠢,同一個坑踩下去七八次還不知道拐彎,懶得回應,吻了吻奧蘭德的眉心。
“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放開奧蘭德,說,“醫生被我抓過來了!
奧蘭德眼眸又劃過驚惶的神色。
他下意識不讓魏邈的手臂松開,但又不敢強留,胡亂地找了個借口:“腰酸。”
這是孕期正常的反應,魏邈道:“我一會兒報給醫生。”
奧蘭德垂眼,嗓音冰涼,如同無害的寵物蛇一般,纏繞在主人的手腕,收斂起色澤光鮮的花紋,在昏沉的夜色里低聲蠱惑:“您揉揉就好了。”
揉一揉,就不疼了。
·
約瑟夫能明顯地感受到家主的春風滿面。
上星艦的時候,家主甚至神色柔和地沖他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位履歷豐富、見過不少大世面的老管家受寵若驚,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家庭醫生站起身:“萊爾閣下,家主!
魏邈脫掉外套,徑直走進盥洗間:“幫你們家主檢測下身體狀態。”
聯邦這些年的改革還算卓有成效,除非面臨突發情況,雌蟲的醫療許可不再需要雄蟲點頭,但柏布斯家族的保守體現在各方各面。
他在的時候,一定需要他來口頭允準。
醫生不敢怠慢。
做完諸多繁瑣的檢測,奧蘭德都表現得頗為耐心,多年修成的養氣功夫又從腦海中刨了出來,逐漸歸了位。
“沒有太大的風險!贬t生說,“蟲蛋正在成型,發育得非常健康,多補充一些營養配方便足夠了!
隔著一層金屬門,奧蘭德低聲問:“還要等多久,才能侍奉雄蟲?”
“保險起見!贬t生擦了擦臉上的汗,說,“至少還要一個月。”
奧蘭德微微蹙起眉。
“我知道了。”他沒有再為難對方,已經是第二次懷孕,對時間節點和體驗熟門熟路,早已清楚不能急于一時。
可——
他咬了咬牙。
“還有一件事!贬t生停頓了一瞬,才說,“為了幼崽的健康著想,您需要適當增加一些體脂!
·
魏邈把自己的一身繁瑣裝飾都卸了下來,從盥洗室走出來,便聽見約瑟夫給奧蘭德報告:“有六位先生在貴賓室休息,西斯先生都警告過,科維奇上將并無大礙,提前從頒獎儀式離開了。”
奧蘭德淡淡地聽著,手里是剛簽署的一份文件,他一目十行,邊聽邊瀏覽,說:“霍爾集團的董事長是不是也在那里?”
“是。”
奧蘭德嘆了口氣:“都清楚了啊!
這就是沖動的代價,原本捂得住的消息,只要有任何風聲,就容易不脛而走。
無形中增加了他管制的難度。
他將那份于今日上午剛剛草擬完成,得過幾位主要的議員首肯的文件放到一邊,朝著魏邈露出一個笑。
約瑟夫熟稔地從客廳消失,走進被隔絕的駕駛室。
盡管星艦可以智能駕駛,但他依然責無旁貸地要為家主穩舵。
“……”魏邈收回視線。
“您頭發癟了!眾W蘭德站起身,仔細地整理魏邈鬢角彎折的碎發,“都壓亂了。”
魏邈“嗯”了聲,抬眸凝視他的頭頂,似笑非笑地說:“沒有你齊整。”
奧蘭德不說話,而是拽住魏邈的手,從茶幾下捧出一個黑漆、做工精細的禮盒,打開,是一座鍍金的獎杯。
上面刻著“魏”的ID賬號。
“才知道您獲獎,恭喜您!彼麖澚藦澭劬Γp手捧住木盒,輕聲細語地說,“可惜錯過了您的頒獎時間!
頒獎儀式已經進入了后半截。
霍爾集團的數據庫擁有星網所屬論壇的每一臺光腦的特殊標記,可以通過這個ID,來找到用戶。
無論是身份、地址,都一覽無余。
他不清楚雄蟲來這個場館的目的,最初以為是陪那個劣等雄蟲的社交游戲,但動用了這個數據庫之后,竟然在里面檢索到了他的雄主的信息。
——這是他之前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魏邈臉上的表情差點沒有維系住,劃過一抹微妙的詫異,接過來,掂了掂獎杯的重量。
這玩意兒挺沉,且一年比一年沉,完全可以當個啞鈴來舉。
“沒事兒!敝皇强戳搜,他便隨意地把它放在一邊,說,“本來也沒打算上臺。”
不是魏神不夠神,假若用這張臉上了臺,戲劇效果恐怕要拉滿。
倒是奧蘭德抽絲剝繭的效率,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
奧蘭德不滿魏邈這樣隨意的態度,頗為鄭重地把獎杯立好,豎著放進盒子里。
“我給您補一場頒獎典禮好不好?”他已經規劃好下一場頒獎典禮的流程,打算再立一個頭獎,以犒勞他的雄主,“這場不夠正式,過幾天聯邦的圣特萊斯獎,您有興趣嗎?”
圣特萊斯獎,是聯邦最著名的商業型榮譽功勛獎之一,獎金優渥,用于獎勵立過卓越功勛的軍雌、聯邦官員,以及先進的科學突破,兩年一度,具有權威性質。
魏邈靜了片刻,奧蘭德敢規劃,他不敢聽。
——這里面擠進一個游戲博主,有點兒類似于上新世的猛犸象登陸太空站,洪秀全躋身十二天使,《美人魚的夏天》斬獲奧斯卡提名。
他用手捂住奧蘭德的唇。
“消停點。”他頭疼,“無法無天了?”
奧蘭德覺得實至名歸,退而求其次地說:“您可以使用您的本名,發掘雷鐵礦的成就,也可以獲獎。”
只是勉為其難,得加上那個道德敗壞的瘸腿老雌蟲的名字,令他如鯁在喉。
語氣含含糊糊,落在空氣中,下一秒就被嚴嚴實實地堵住。
奧蘭德輕輕瞇起眼,眼眸的色澤鮮艷而愉悅,氤氳起一層霧,聞著熟悉的巖蘭味道,腰瞬間就軟了起來,懷孕之后,他身體敏感了許多,隨意一撩撥,都忍不住想要被填補,低聲說:“……好難受!
語調沙啞,尾音細微上揚。
他身體反應相當明顯,魏邈卻視而不見,笑著打量片刻,問:“哪里難受?”
聲調落在奧蘭德耳中,讓他的皮膚都戰栗起來。
“漲。”這回眼睫都抖了起來,奧蘭德指了指自己的胸,難搪地說,“您摸摸!
高領毛衣并不扎手,反而相當服帖,面料貼合著皮膚,露出漂亮、緊實的肌肉線條,魏邈觸探進去,奧蘭德很快整個上半身向后縮,試圖避開和魏邈的接觸,如同蝦一般,難搪地彎起了腰。
“輕一點!彼y耐地喘息。
而渾身興奮的反應又在渴求親近,就連生殖腔也不由得慢慢打開,等待雄蟲的侵占。
只是注定得不到疏解。
他又有些怨憎,假若這只蟲蛋不是雄蟲蛋,那總收益就是負的,但這樣突如其來的恨又慢慢融化,只剩下如同蜜糖一般的甜蜜。
他本就是對方最昂貴的資產。
“真乖。”見他終于不躲,魏邈獎勵性地烙下一吻,揉捏了一會兒之后,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身。
奧蘭德如有所悟,慢慢從魏邈的身上滑下去,蹲下身,跪在地上,仰起頭,問:“這樣嗎?”
高度適中,魏邈恰好能抓住他的頭發。
“會錯意了。”魏邈失笑,“不過也可以!
星艦保持著均勻的速度,繞著龐大的上城區不斷徘徊,最終盤旋在莊園的林地上方,不再下降。
二十分鐘的路程,愣是走了接近三個小時。
·
第二日早晨,楚越打來電話。
“萊老師!彼麖谋亲永锖叱鲆豢跉猓瑔,“您老人家答應小生的視頻呢?”
他對著魏神的視頻頁面不可置信地刷新了十幾遍,他的《胡鬧廚房》宣傳視頻——
空無一物。
言之鑿鑿,士貳其行!
魏邈把光腦放遠了些,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還睡呢?”楚越樂了,壓低聲音,“昨晚不等我,今天睡不醒,你的罪行罄竹難書!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說:“我忘了。”
昨晚幾乎整晚沒睡,奧蘭德變著法子繼續,磨到最后,已經是凌晨的光景,魏邈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
楚越:“……”
“雄主。”一道清明的聲音危險地問,“您在和誰通話?”
饒是只能聽見聲音,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威懾力——標準的領導式質問,大有工作時間捕捉到下屬摸魚之感。
楚越打了個生理性的冷顫,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立刻摁斷來電。
差點兒忘了。
他哥們兒是男同,還不是單身,人有正事要辦。
魏邈把光腦扔到一邊,按了靜音,剛閉上眼睛,便聽見耳畔傳來麻癢的呼吸。
“他是不是太不懂規矩了?”奧蘭德不悅地說。
一只貪生怕死的老鼠,還敢命令他的雄主?
“是!蔽哄愦蛄藗哈欠,一只胳膊給奧蘭德枕,另一只手臂屈起,搭在額上,散漫地命令道,“你去給我把他捉過來,蒙麻袋打他一頓。”
早看主角不爽了。
奧蘭德不說話。
他輕輕笑了一會兒,又說:“后天您有時間嗎?”
魏邈睜開眼,抬頭看他。
“有時間的話,”奧蘭德眼眸彎起,“您愿意見我的雌父嗎?”
·
議員長和萊爾閣下離婚了?
丹尼爾·斐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坐在圣特萊斯獎的頒獎典禮現場,聆聽著舒緩的交響樂,眼眸闔起。
“消息從哪里傳出來的?”他淡淡地問。
“查不到源頭!笨瀑悺れ扯虻,“我更傾向是小道消息,據說是幾天前從西斯家族的地盤上透露出去的,不排除是主動而為!
丹尼爾拄著手杖,輕輕搖了搖頭,輕輕笑了一聲:“你想過沒有,這樣對那位先生有什么好處呢?”
第一批出頭鳥,急著在萊爾閣下面前表現一番的雌蟲,都以各種各樣的位置和名義,被流放在各個荒星了。
就連透過一點兒風聲的伊維·科維奇都被暫時卸職。
科賽擰眉思考:“我也覺得稀奇!
第一位獲獎者上臺,丹尼爾順勢鼓起掌。
“你趁早斷掉那些想法!彼沉搜劭瀑悾妼Ψ接行┗瓴皇厣,好心地提醒道,“不要被別的雌蟲當成石頭,給摸著過河了!
雌蟲雖然不值錢,但也不是大白菜,暫時沒辦法為家族做貢獻,還是有些麻煩的。
科賽警醒地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丹尼爾的眼眸幽深,“這個家族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吃蟲不露骨頭的貨色!
無論是上一代的卡里爾,還是這一代的奧蘭德。
啃嚙權力、消解一切,像是白蟻一樣,摧毀所有。
他有一種預感,上議院那座宏偉的議事廳,或許未必是對方全部的藍圖。
第135章 圓舞(九) 撐開。
盡管這話有所不敬——
但奧蘭德的雌父還在世, 聽起來還活蹦亂跳,魏邈的確始料未及。
“他叫什么名字?”他問,“我沒見你提過。”
孕期的雌蟲身體敏感, 幾乎摸一下就會出水, 明明已經清醒了,奧蘭德卻愣是攀著魏邈的手臂,脖頸處布滿曖昧過的紅痕,昨晚撕扯過的衣服揉成一團, 扔在地毯上,腿張的太大, 幾乎有些合不攏, 被一掐、一擰, 就失神了一般,像吐了珍珠的蚌, 眼眸都溢出些茫然,說:“……他叫卡里爾, 您不用太關注他!
一個被拋棄的老雌蟲而已,這幾年因為精神力長期處于紊亂狀態, 臉上都長出皺紋。
魏邈問:“和他關系不好?”
奧蘭德搖了搖頭, 唇角溢出喘息。
“沒有, 我和他關系正常!彼檀俚卣f,“只是您還沒有見過他, 所以我想著——”
話還沒說完,便又泄了音。
魏邈不疾不徐地問:“想著什么?”
昨晚除了生殖腔沒被捅破, 但該有的都有了,剛結婚時,魏邈對他遠沒有這樣不憐惜, 堪稱捧在懷里呵護,哪怕床上也有不少誘哄的招數和花言巧語,他要什么就給什么,順理成章地破了瓜之后,便再也沒有最初的態度。
奧蘭德被他折磨、作弄了一會兒,弓起背,臉上卻染上一片紅,到底委屈,過了一會兒才說:“您不罰我,好不好?”
他對那場狼藉的禁閉依然心有余悸,好容易盼來魏邈態度好些,被壓住的委屈就又潛了上來。
什么樣的藥方,都是第一次吃時最行之有效,第二次、第三次再服用,藥效就遞減了。
他的雄主也沒有第一次懷孕時在乎他。
魏邈聽了,半晌才笑起來:“磨破了一層皮,就受不住了?”
奧蘭德垂下眼:“我怕您不在我面前!
能受得住的,只是被放置,恐懼就無形地放大了許多倍。
他覺得自己浪蕩,雌蟲不知疲倦的求歡并不被鼓勵,尤其是在雄蟲本身沒多少興致的時候。
他沒頭沒腦的,冷不丁地問:“您是不是厭惡我了?”
魏邈有時候不太清楚奧蘭德心里在想什么。
“我如果真的反感你,”手下的皮膚太敏感,他觸碰一下,就瑟縮一下,魏邈按下心,給奧蘭德講道理,“就不是這樣的方式!
有太多種魚死網破的辦法,遠比如今的局面清晰得多。
話說到這里,本就該止住,奧蘭德聽得慢慢溢出笑,眼眸亮出些光彩,湊到魏邈臉側,吻了吻魏邈的側頰,偏要刨根探底:“我在您眼里是什么?”
魏邈模棱兩可的說:“燙手山芋吧!
這是一句真話。
奧蘭德重復了一遍:“燙手山芋?”
這詞兒不在他的詞庫里,他聽得不解其意,只是燙手這個詞聽起來就似貶非褒,讓他心不由得沉了沉。
魏邈心說,爛尾樓砸手里的感覺。
“沒事兒,燙著也挺好的,起碼暖暖手!彼S意地安撫了句,示意奧蘭德起床穿衣服,“你的雌父在哪兒?”
奧蘭德不舍地挪開身,慢慢地說:“在監獄里!
他沒有給卡里爾遮丑的好心。
魏邈在換襯衫,被這話噎住,微微挑起眉:“犯了什么罪?”
進獄系岳父啊。
難怪都對上一任家主諱莫如深。
最里層的襯衫布料都膈得疼,奧蘭德不想吃藥,留著這一身痕跡,在落地鏡前將自己打理好,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也就脖頸處還露出些證據。
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升起些造訪科維奇家族的興趣。
昨晚的仇還沒忘,只是被雄蟲安撫著,愣是壓下了這些駁雜的念頭,一個失敗者而已,還不值得他大動肝火。
倒顯得他不夠容忍,橫吃些飛醋。
他穿好自己的衣服,便跪在地上,打算侍奉雄蟲穿鞋。
魏邈一把把他撈起來。
“從哪學的這一套?”他似笑非笑,“越跪越熟練了!
他態度不冷不熱地沉下來,奧蘭德倒習以為常,能撐出公事公辦,私事也公辦的模樣,此刻溫聲細語,卻幾乎沒了法子,輕而易舉地就繳了械。
那點兒空穴來風的知識儲備,也就能撐過三個回合。
他說:“您喜歡嗎?”
“別學外頭的規矩。”無外乎都是些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書上、星網上總有一些,奧蘭德這一套未必是從其他蟲身上學來的,看笨拙的樣子,大抵是自學成才。
魏邈說:“以后別跪了,我沒有這些要求!
·
餐桌上,氛圍安靜。
維恩見奧蘭德坐在一邊,原本臉上的笑都少了幾分,低下頭,不吭聲。
奧蘭德瞥了他一眼,戴上手套,慢條斯理地剝蝦。
蝦肉被炭火炙烤過,肉質緊實,他先剝了幾個給魏邈,又給維恩剝了幾只蝦。
他還記得約瑟夫的話,和維恩抬杠,亦或是視而不見,無論是短期還是長期,對他而言都全無好處。
無形的壓力會傳導到雄蟲身上。
退一步,是退給雄蟲看的。
維恩抬起眼,不解其意地望了奧蘭德一眼,神色肅然。
雌父下毒了嗎?
“謝謝雌父!彼膬染X,甜滋滋地說。
魏邈嘆了口氣,不評價一個三歲幼崽的骨氣。
他將碳烤過的燒肉遞給奧蘭德,見他接過去,又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
他問:“下午去吧?”
奧蘭德彎了彎眼睛:“好!
·
聯邦一號監牢一向被視為秘辛中的秘辛。
魏邈一路行來,看到不少曾出現過的政客、高官,都被囚得嚴嚴實實,牢房露出一個豁大的口子,是機器翕張的聲音,路過一個牢房時,奧蘭德蒙住他的眼睛。
“您別看!彼f。
魏邈問:“那是一個蟲化的雌蟲?”
雌蟲徹底失去控制之后,便會無法維持最基本的社會形態,骨翼也會失去光彩。
奧蘭德含著些冰冷的笑意,說:“是!
這位雌蟲因為反抗了某位貴族雄蟲的虐待,被家族拋棄,關押了四十年。
這事兒足以為某些雌蟲敲響警鐘。
他沒有多談論這些的意思,說到底,都不是太急迫的事情,一個添頭而已,魏邈卻回頭看了眼,微微蹙起眉,這里的磁場讓他都隱隱不適。
冷得滲骨。
卡里爾被注射了四針安定劑,被卸去諸多負荷,刨除奧蘭德之外,六年后,他第一次見到另一張面孔。
“歡迎光臨!彼抗鈷哌^對方,微妙的嫌惡一閃而逝,神色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奧蘭德為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第136章 圓舞(完) 了解。
五年前那張結婚照的長相和此時重疊, 還是同樣的一張面孔,只是成熟了些,一張下頜立體的面孔, 黑發黑眼, 疏眉淡目,看起來矜貴內斂,站在奧蘭德身側,姿態自然而親昵。
很難想象, 這位雄蟲和奧蘭德成婚接近五年,沒瘋沒傻, 反倒提出了離婚。
魏邈被這樣的視線看得如芒在背, 掩飾住自己的震驚:“不麻煩, 他很好。”
原以為是溫馨家庭局,他做了些準備, 但顯然準備得不太夠。
眼前這位雌蟲佩戴了齊全的手銬、腳鐐,手臂彎折起來, 一小塊外置的神經接口連接起他的機械臂,數據流的編碼實時記錄他的情緒波動, 像是被關進鐵籠的野獸, 冰冷、癲狂, 一旦靠近,就會被撕得粉碎。
——這竟然是一位貨真價實的 SSS 級雌蟲。
來的路上, 奧蘭德給他解釋卡里爾被羈押至此的原因。
聯邦一號監獄,除非罪無可恕, 在極大范圍和程度內擾亂了聯邦的公眾安全,否則壓根兒沒有在這里安家落戶的資格。
而貴族的身份,代表著罪加一等。
卡里爾的罪名是瀆職。
這個罪可大可小, 例如奧蘭德身兼數職,偶爾忙不過來,用秘書頂替自己去上議院開會,若有熱心群眾舉報,往大了算,也算是瀆職。
但要瀆多大的職,才會來到這里?
他驀然升起了些試探的興味。
卡里爾說:“我很意外你對他的評價!
囚室內空空蕩蕩,只安置了一套桌椅,魏邈先坐下,奧蘭德方才落座,警告般問:“您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算不錯。”卡里爾道,“如果你不來造訪的話!
奧蘭德和煦的神色略略凝滯了一瞬,微不可查地瞇起眼。
“哦,開個玩笑,你看奧蘭德不開心的表情!笨ɡ餇柺栈匾暰,“他從小便不接受這樣的調侃。”
這話是對魏邈說的。
魏邈無需側過臉,已經能根據這話想象出奧蘭德臉上的表情,他把臨時購買的禮品放到地上,輕輕笑了笑。
“切洛原本也想要拜訪您。”奧蘭德說,“但他在 B25 星出差,恐怕還有半年才能折返回布列卡星!
卡里爾聽到這個名字,才逐漸提起些聊天的興趣:“B25 星?”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和伊西·溫斯特相似的面孔。
“不算遙遠,是新擴張的宜居行星,目前亟待排除隱患!眾W蘭德波瀾不驚地解釋,“您不清楚很正常。”
畢竟監獄沒有網絡。
魏邈坐在一側,并不喧賓奪主,握住奧蘭德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揉一揉,只是專注地聆聽,偶爾插一兩句話。
總體來說,確實依奧蘭德所言,不算太過熱絡,關系止步于正常。
直到卡里爾將目光投注在魏邈身上。
“我可以單獨和你聊一會兒嗎?”他饒有興趣地問,“萊爾?”
氣氛驟然冷了下去。
這不是流程中該出現的環節,也不該是卡里爾該提出的疑問,奧蘭德下意識想代魏邈拒絕。
魏邈卻先開了口:“好。”
“雄主。”奧蘭德慢了一步,過了片刻,眼睛沉了沉,才輕聲細語地說,“還有十分鐘,我們申請的探親時間就要結束了!
他不能放任卡里爾和他的雄主單獨接觸。
他回絕得果斷,像是家長會后,防備著老師和父母去辦公室私會的小朋友,魏邈心里好笑,故意問:“有什么顧慮嗎?”
哪怕卡里爾不說,他也會主動問。
奧蘭德心里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捂得嚴嚴實實,他這些年來一直處在淺水區,假若他沒有將奧蘭德逼上窮途,或許一輩子也不會清楚對方還藏著這樣一樁過往。
奧蘭德低聲說:“雄主,您不清楚這里的危險程度!
卡里爾的精神力處在暴走的邊緣,一有不慎,就容易失控。
至于更深層次的理由,他暫時還沒來得及想清楚。
“只是一小會,不會太長時間!蔽哄憷砹死韸W蘭德領口的褶皺,聲音輕而篤定,明明帶著笑,卻不容違拗,“更何況,這不是還有你在嗎?”
·
彼此僵持許久,奧蘭德終于退了一步。
臨走時,他陰沉地朝卡里爾的方向瞥了一眼,神色冷峻,虛掩上囚牢的門。
室內一片寂然。
卡里爾半晌不語,還是魏邈先開了口:“您想告訴我什么?”
“看起來他完全沒有告訴過你!笨ɡ餇栒f,“我原本好奇,我這樣見不得光,他為何要攜帶你前來,如今來看,也許是他不得不為之!
他成了奧蘭德修復家庭的一種手段。
出賣隱私,卻又企圖欲蓋彌彰,在這只雄蟲面前創造出虛假的記憶,愚蠢得無以復加。
到底什么時候,奧蘭德的智商掉線到這個地步?
魏邈的指腹細微揉捻片刻,斂起笑意,說:“看得出來,您對奧蘭德的印象并不好!
“不是印象,而是事實。”卡里爾戲謔地說,“萊爾,你面對的是一個惡魔,他的一切習性是后天習得,他毫無廉恥之心,也毫無共情能力,一切以自我的欲望為中心,我難以想象他會愛上你,你晉升到 S 級,應該清楚基因的力量,如果奧蘭德終身不得寸進,那你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很可惜,他的籌謀和野心想要支撐他晉級為 SSS 級……你知道 SSS 級的精神力意味著什么嗎?”
魏邈抬起眼,神色終于有了變化:“您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他說他愛你了嗎?”
魏邈交疊雙腿,探討一般,問:“有說過,您認為這是他照貓畫虎,后天習得的?”
“不要用疑問句,我們都知道,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笨ɡ餇栍靡环N和緩的語調說,“你們為什么會走到離婚這一步呢,在此之前,你的表達會遠遠大于他的回饋,他關心你的喜怒哀樂嗎?”
“……”魏邈不語,卻似乎被觸動,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地問,“您能告訴我,SSS 精神力,到底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他會把你一口一口蠶食掉!笨ɡ餇栱o忌憚地笑了出來,灰藍的眼眸垂下,目光像是看一只金魚,“萊爾,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漂亮的螻蟻,你的確相當優秀,你也觸碰到了天花板,你是飛得最高的那只。既然如此聰明,你就應該知道,有些事不是離得越近越好,要像青蛙一樣,跳出這口井,否則遲早會被蒸熟。”
雌蟲本就沒有太多對情感的需求。
而一旦精神力等級提高到上限,他們便不再把伴侶視為同類,而是可支配的對象,要么控制對方,要么被對方控制,沒有第三種選項。
“他快要升級了,你沒有感受到嗎?你不能指望一個政客的良知,遲早有一天,他可以悄無聲息的背棄你!笨ɡ餇栒f,“隨時有可能噬主的雌蟲,留著干什么?”
奧蘭德已經摸到邊緣,屆時,誰能遏制一個正當盛年的 SSS 級雌蟲?
“是!蔽哄憬K于被這句話逗笑,揚了揚唇角,評價說,“您確實很了解奧蘭德的性格!
他終于弄懂了這兩任家主的關系。
若非卡里爾和奧蘭德的長相有三分肖似,他險些以為,這是奧蘭德純粹的仇家。
“奧蘭德確實什么都沒有告訴過我。”魏邈探究地問,“所以我突然有一個疑問,既然 SSS 級這樣特殊,那當初是誰,將您押送到這里的呢?”
卡里爾冷冷地望著他。
“冥頑不靈!彼嫔,問,“你相信他?”
天光滲下來,落在雄蟲的手側,魏邈的眼睛卻彎了彎:“為什么不信呢?”
兜兜轉轉,他自己完成了驗證。
·
從囚室出來,魏邈正對上奧蘭德的面孔,對方就站在門外不遠處,看起來不聲不響,倒有幾分委屈的神色,鋁合金的閘門關住,魏邈沖他招了招手,將他攬到懷里,擁住對方:“你的雌父和我說了很多。”
奧蘭德的睫毛抖了抖,眼里沾上些許陰郁,他環住魏邈的腰,腦袋埋在魏邈肩窩上,深吸了一口氣,見雄蟲沒有放開他的打算,才止住一陣一陣忽然襲來的惶恐與不安。
“……”
細碎的吻落在對方的眉間,魏邈似乎嘆了口氣:“是自己坦白,還是我逼著你確認?”
孕期的雌蟲嬌氣,但像奧蘭德這樣動不動就不說話的恐怕也沒有多少,魏邈靠在墻邊,內心很靜,等著奧蘭德的回答。
良久,他才聽見奧蘭德的聲音:“您想知道什么?”
他如今也清楚幾分,雄蟲吃軟不吃硬,或是只偶爾吃吃軟。
想知道什么?
魏邈起身向前走,不置可否地說:“那要看你的坦誠讓不讓我滿意了。”
奧蘭德來不及思考,已經追上雄蟲的腳步,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您滿意了,會有獎勵嗎?”
魏邈側眼瞥了眼對方。
他似笑非笑:“這么有信心?”
“我什么都告訴您。”奧蘭德閉了閉眼,半晌,才輕輕地問,“您收下那枚戒指,好不好?”
第137章 番外 婚前第二年 貧民窟黑戶小魏歷險……
布列卡星, 第九區的黑夜。
來這里兩年,魏邈幾乎已經忘記陽光落在肌膚上是什么感受,這里甚至沒有天空的概念, 一座巨大的彩屏浮在上空, 屏幕挺糊,藍紫色的電弧在上方流動,朝下俯瞰,是粘稠的主干道, 中間橫亙一條河流,氣味作嘔。
這里被稱作“第九區”。
之所以劃分區域, 并非是為了互通有無, 而是為了區分不同的職能, 以便于服務貧民窟以外的區域。
比如第一區負責排污,第二區負責接收從其他星系逃亡而來的罪犯, 各有拿手絕活,第九區地處貧民窟較中央的位置, 是大綜合,整體更雜糅。
他手里拿著兩張臨時通行證, 熟門熟路地從幾處棚屋的死角拐出來, 很快, 前面便出現一個烏黑的影子,微微低下頭:“萊爾先生!
那是一個五大三粗的雌蟲, 臉頰被削平一塊肉,穿著一件黑色的帽衫, 身高接近兩米,因為過多地注射了劣質營養藥劑,加上做了不少臨床藥物測試, 面部崎嶇、畸形,增生出不少多余的軟組織,幾乎看不清楚原本的面孔。
布列卡星的醫藥財團找不到囚犯試藥,亦或是太危險的情況下,會派職員從上面出公差,來貧民窟抽檢“樣本”。
沒有工資,但會給予補貼和營養品。
試驗品的工作相當搶手,精神力等級C或B級,是最佳的樣本選擇,魏邈窮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排過隊,但沒領到過補貼。
——性別不能暴露。
比起餓死,他更怕被拉去無窮無盡地服務不同的雌蟲,過量服用藥物,榨取精神力,生產各類鎮靜的藥物,最后神經紊亂地走向終局。
那才是更死無全尸的死法。
魏邈穿得西裝革履、氣度凜然,一眼看過去,完全辨認不出都是些生拉硬拽湊出來的二手貨。
這身行當除了內褲是新的之外,其余售價均不超過10星幣,他愣是一件件手洗干凈,像拼樂高一樣,拼出來這身行頭。
他把其中一張臨時通行證遞出去,雌蟲正要接過,魏邈卻沒有第一時間放手。
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握在他的指尖,烏黑的帽檐下只露出一個光潔的下巴:“B84號呢?”
那位雌蟲說:“已經偷偷運出來了!
“記住!蔽哄氵@才放開手,嗓音冰涼,“從現在起,這張通行證就是你的身家性命!
貧民窟的蟲不能流動,管制相當嚴格,從第九區出生,就要在第九區死亡,這個地方沒有戶籍、電子身份,使用現金、硬幣和紙質票據,想要去其他區域,要靠警衛所頒發的通行證。
通行證也是紙質的,這樣一張薄薄的紙,能賣出天價。
第九區和第一區之間有站臺相連,貧民窟之外將這種“站臺”稱為傳送陣,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實現通行的需求。
如果是上輩子,作為守法公民,說起“偷渡”、“走線”,魏邈會堅定地認為,這是需要遏止的犯罪行為。
但穿來星際社會,都黑戶了。
他覺得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雌蟲嗓音沙啞地說:“我知道!
·
B84號車內,空氣更潮悶,車廂狹小,魏邈一邊平衡方向盤,一邊從背包里掏出一只氧氣瓶,遞給副駕駛的雌蟲:“吸。”
他同時給自己開了一瓶。
在第九區,衡量一份工作待遇是否優渥,最要緊的是看老板是否愿意繳納「空氣險」,否則長期吸入毒氣,會導致蟲族的壽命縮短到百歲之內。
“謝謝先生!贝葡x塊頭大,要縮著腦袋,才能不觸碰到車頂,他弓著背,問,“您現在的身份是什么……我還是您的保鏢嗎?”
萊爾先生的行蹤不定,身份常年變化,此刻便易容過,帽檐下的臉法令紋相當嚴重。
看起來老了十歲。
他呼吸略有些急促,手心不斷出汗,靠吸氧才覺得好了些。
他和萊爾先生的生和死,便在今晚決定。
“我是布萊登銀行的對外客戶經理,你喊我埃隆·馬斯克先生!蔽哄阏Z調平穩,不疾不徐地說,“你是我聘請來的安保,你叫比爾·蓋茨。”
雌蟲疑惑地重復了一遍:“比爾·蓋茨?”
魏邈沒什么創意地頷首:“對,我會喊你比爾!
上輩子的語料庫太豐富,任他隨意串著用。
“您之前給我講過一個片子,叫《殺死比爾》。”雌蟲盡量讓自己輕松起來,若有所思地問,“是那個比爾嗎?”
魏邈被逗笑:“不是,那是個犯罪頭子,你現在是個好人,咱們都是慈善家!
因為長期服藥,被榨取了太多身體潛力,盡管精神力是A級,這位雌蟲的思維能力依然很遲鈍,腦容量停留在十三四歲的智力區間。
聰明,但又不聰明,思維跳躍,需要不斷強調,才能完成指令。
他靠《黑客帝國》、《殺死比爾》等影片植入幻想,給對方洗腦,才讓這位雌蟲接受了所謂“保鏢”的設定。
魏邈認識這位雌是來這里的半年之后,他在一家飯館做幫工,通過給上層的一家蟲力資源企業寫招聘程序賺了一筆錢,捏造了一個中間商的身份,雇傭這位雌蟲做保鏢,第一次嘗試認識外界。
第一次合作得非常愉快,之后從日結轉了長期。
這也是他穿越后的兩年,唯一一位稱得上朋友的雌蟲。
飛行器貼著河流一路疾馳,遇到設卡的點位,魏邈便主動掏出通行證,供機器檢測。
比爾很快熟悉了自己的新名字,魏邈遞給他一份手冊,說:“盡快背熟,能背多少背多少,二十分鐘后,把這個冊子扔進河里。”
比爾點頭,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您怎么弄到兩份通行證的?”
“我從本地代理商那里拿到的,他們以為我是上面來的,只是光腦丟失了而已!蔽哄銛Q起眉,低聲解釋說,“而且我們的通行證是去第一區的,所以沒那么珍貴!
他不太想贅述個中曲折,都是些招搖撞騙的伎倆而已,一旦過幾日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這兩年他給自己鋪過不少坑,只有從貧民窟逃出來,或徹底從布列卡星消失,才有一線生機。
單是第九區和布列卡星下城區之間森嚴的警戒,都夠喝一壺的。
比爾側過臉,認真地夸贊說:“您的通用語說得越來越流利了!
有不少詞句,甚至變得文縐縐的。
“謝謝!
“您為什么要帶我走呢?”
“我單槍匹馬,誰信我是客戶經理?”魏邈漫不經心地問。
他的腦海里一遍一遍推演著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情況,眼眸微微閉闔,為了那兩張通行證,他已經接近二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來回奔波,總算如期拿到手里。
……不要碰見S級的雌蟲。
如果有,要怎么做?
靠一張去第一區的通行證偷偷潛入下城區,是完全不現實的,所以必然會和傳送陣的守衛發生沖突,只是早與晚的區別。
最后進入傳送陣之后,再動手。
但問題是他沒去過這種地方,只在外圍觀測過,未必清楚內部結構。
他揉了揉太陽穴,下顎繃緊,手攥緊方向盤,帽檐下的眼睛冷得滲骨:“比爾,稍后的情況會很復雜,我不需要你來輔助,你優先保護自己的安全!
“會起沖突嗎?”
“會!
“……您一直很厲害!北葼柭牭竭@句話,總算露出些勉強的笑容,他表現得魏邈緊張得多,“這一次,您有幾分把握?”
相較于外界普遍印象里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萊爾,他發現這位“雌蟲”大多數時候都不太喜歡說話,性格孤僻、寡言少語,有時候一天都蹦不出一句話。
哪怕不得不開口,也盡量說得簡潔。
魏邈之前每一次都會給比爾一個肯定的答復,最低也在七八成。
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態,模棱兩可地說:“我不確定!
偷渡的可能性存在,有前輩用各種方式從貧民窟爬了出去,但成功的十不存一。
運氣遠比實力要更重要。
他側過臉,說:“我只能保證,即使失敗,我會盡量帶著你活著!
·
B84號開了接近一個小時,終于到了荒蕪的平原,天上的彩色屏幕已經消失,城外終于有了白熾燈的影子,一座巍峨的建筑和此方天地格格不入,風呼嘯涌入,透明的藍色玻璃內,能看見一個一個獨立的車艙。
——這也是第九區防備最森嚴、最現代化的地方。
比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宏大的建筑,神色怔然。
站在鐵絲網外,能看見真槍實彈的巡邏員值守的身影,魏邈將不符合人設的二手飛行器拋遠,在黑夜里慢慢地舉起雙手,走過去,很快便有值守的巡邏員低聲喝問:“你是誰?”
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魏邈的心臟。
后面大塊頭的比爾則直接被他忽略。
魏邈將手上的通行證遞給他,面不改色地說:“我是埃隆·馬斯克,已經預約過了。”
“……”巡邏員沒聽過這個名字,半信半疑地接過兩張紙質通行證,在光腦上掃描,都顯示已通過。
這是真實的證件。
“去第一區?”
“是!
“你去第一區的目的是什么?”
“拜訪第一區的行政長官蘇辛先生……這是商業機密,之前辦理的時候已經問過了,現在還要問一遍嗎?”
巡邏員不耐煩地說:“請摘下帽子!
魏邈將帽子摘下,坦然地露出整張面孔。
一張三十歲左右的面龐,中規中矩,灰棕色的眼睛,法令紋略有些嚴重,巡邏員觸摸魏邈的下頜,讓他左右轉頭,發現自己身高有些勉強,嚴肅地喝道:“蹲下!
魏邈適時面露屈辱之色,半蹲下來,臉被檢查完之后,巡邏員又錄了像。
“真是拜訪蘇辛先生?”見這只雌蟲還算聽話,他語調沒有最初這樣硬,戲謔地回頭問,“你怎么選了個長得這么磕磣的保鏢?”
臉上、脖子上的肌肉軟組織快掉下來了,臉粗,大脖子,神色戒備,額頭上覆有汗珠,仿佛有大事要辦。
是貧民窟最不缺乏的、智力低下的雌蟲畫像。
魏邈攤了攤手,說:“這有什么辦法?讓他在外面等著就是了!
“請出示光腦!
魏邈眉頭微微皺起,說:“光腦丟了!
“都丟了?”巡邏員扯開嘴角,上下打量這身標準、漂亮的身形,“本地的?”
還以為是上面下來的。
魏邈沒說話。
再聽話、再聰明、等級再優越,第九區出生的雌蟲,也就是跑腿的。
“等我去稟告長官!毖策墕T的姿態輕佻了許多,他狎昵地笑了笑,拍了拍魏邈的肩,衛兵的槍口還指著他,“你知道的,最近莫名其妙風聲鶴唳,查得嚴,不老少的都走了,你自投羅網,得再把你驗一驗。”
最近第四軍團換了新的軍團長,動作雷厲風行,不少駐地范圍內和貧民窟有利益往來的勢力都偃旗息鼓,連之前辦一張通行證,下來做業務的雌蟲都少了很多。
這種時候,哪怕是在貧民窟之間流動,也得注意一下。
無論是背包,還是身份安全,即使有了這張通行證,也得逐一核對。
魏邈點點頭,唇角彎起,露出一點笑意,說:“理解。”
“沒帶不該帶的東西吧?”
“當然!蔽哄阏f,“又不是第一次了!
能說出蘇辛這個名字的,多少有兩把刷子,巡邏員邊走邊問:“你是誰的手下?”
“我在埃爾夫先生手下做過秘書!蔽哄阏f,“這趟也是奉他的命令。”
埃爾夫是布萊登銀行在第九區的總代理。
巡邏員聽過這個名字,臉上輕蔑的笑倒是收了收:“哦,請進!
檢查完攜帶的背包,沒發現違禁品,魏邈安靜地坐著,看比爾也完成了檢查,那位隊長又盤問了接近三十分鐘業務,比爾敬佩地看著萊爾先生扯來扯去、談笑風生,又把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巡邏員。
——這也是過關的潛規則。
整座建筑有四層樓,第三層和第四層被封堵死,第二層的傳送陣通往第一區,道路四通八達,每一層都有巡邏員和警衛值守,如果未經許可,前往第四層,會被警報器阻攔。
除此之外,還有不同的紅外檢測裝置和納米級的監視器。
魏邈來的時候,照例佩戴了機械義肢,第九區的醫療技術相當發達,缺胳膊斷個腿都是小事兒,把眼睛摘了拿去賣錢的也都在正常蟲的范疇。
畢竟越工作越返貧,資不抵債,只能去賣。
賣什么不是賣?
魏邈想把自己代表雄蟲身份的紋身給賣了,可惜沒蟲買,那玩意兒還摳不下來。
他跟在巡邏員身后,腰上請朋友代做的、拓有假的身份信息的電子芯片薄薄一片,注冊過“萊爾”這個名字,供他在布星上、下城區使用,已經提前準備好,黏在機械義肢的手臂內側。
上去之后有什么,能干什么,魏邈都沒想好。
他什么也不清楚,猶如第一次來到第九區一般,對此一無所知。
但總而言之,不會比在第九區更差。
巡邏員把通行證遞給魏邈,示意道:“章已經蓋了,你們購票之后,去第二層的傳送陣!
走廊泛著慘白冷光,八個全副武裝的警衛負責交叉巡邏。
這一路,魏邈的配合度都相當高,看起來毫無危險、只求通關,此刻微笑著點了點頭,等第三組守衛的腳步聲在轉角重疊的瞬間,他驟然動了。
“砰——”一聲,巡邏員還來不及呼救,魏邈就已經扼住對方的咽喉,不斷向下拉,巡邏員的合金下頜張開到夸張的弧度,軍用級的防護設備確實相當硬,他花了一點精力探進巡邏員的精神海,讓對方不至于直接喊出來。
仰仗于這兩年的努力拼搏,很輕松就達成了。
這張面孔不斷被撕裂開,來不及蟲化,魏邈果斷地割斷了對方的喉嚨,他比了個口型,指揮比爾:“撿裝備!
剛剛觀察過,巡邏隊從死角出來,還剩下三十秒的間隙。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防身的武器,接下來就必死無疑。
巡邏員的配置還算齊全,魏邈將脈沖槍遞給比爾,面罩、光腦飛快地扒下來,將溫熱的尸體拖到角落,來不及做任何處理,飛快地佩戴好面罩,說:“直接把門轟開!
比爾說:“我能替您解決兩只蟲!
魏邈臉色泛白,大腦不斷抽疼,這位巡邏員的等級還算不錯,冷不丁奪取控制權,廢了不少精力,微微點了點頭,利用巡邏員的光腦嘗試按動第三層的鈦合金閘門。
這玩意兒怎么用的來著?
識別碼輸入錯誤。
他咬了咬牙,把比爾拖遠了些,轟一聲,引燃炸藥,聲響很快引動了第三層的警衛。
誰也沒想過戒備森嚴的這里,會發生爆炸。
這玩意兒是EMP炸彈,也就是所謂的電磁脈沖炸彈,擾亂的是電子防御設施,對蟲體的威懾沒有那么大,警衛們很快意識到敵蟲來自下方,“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大多都是實彈,連環射擊,現場很快起了火。
比爾到底不是真保鏢,神色驚愕地看著這瘋狂的一幕。
魏邈替他拉開保險栓,冷靜地說:“外面的增援很快會到。”
就算他們很蠢,最多也就是兩三分鐘的時間,接下來的時間,就不是槍,而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只要傳送陣沒有啟動,這里依然歸屬于第九區的地界,他們依然算潰逃。
剩下一把槍自己握在手里,十只彈夾,加來時攜帶的一把短刃,是魏邈現在的全部武器,他吩咐比爾了一句躲好,匆促地套上這位巡邏員的執勤服,便靠在墻面外,已經有守衛全副武裝,佩戴了能量保護屏障,朝二層走了過來,都是些大塊頭,魏邈的機械義肢無聲調整好,用巡邏員的聲音揚聲說:“我沒事,那兩只雌蟲我已經制服了!”
學得不太像,但稍微騙騙還是可以的。
打頭的警衛員猶豫了一下,下意識放下配槍,魏邈驟然翻身壓下,金屬液壓關節在觸地時自動增壓,一個肘擊,直接壓到警衛的太陽穴。
對方側過頭的速度相當快,反手一拳便襲來,同時打算開槍,魏邈左腳已經先向前邁出一步,腳別住對方的右腳,用右腿撕扯住對方的膝關節,一個巴西柔術的大外刈,“砰”一聲,槍開歪了,魏邈喝了一聲:“開槍!
拳擊都是花架子,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柔術好使。
比爾后知后覺地補了一槍。
軍用級的能量屏障瞬間擊碎,魏邈的機械臂和對方的抗衡許久,義肢的液壓不斷發出細微的嗡鳴,頂住對方的腹部,抽出義肢的掌刃,徑直刺入對方肩胛骨的縫隙,趁抽痛之際,將對方的頭擰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義肢開始燒灼起來,因為加壓,已經到了擠壓骨骼的地步,劇痛不斷襲來,魏邈沒時間多想,直接抽出對方腰間別的沖鋒槍和彈夾。
有不少東西都是新的,魏邈只在書里見過,或是在第九區見過仿版,只能私下里偷摸著用,還是第一次見到全新的正版貨,好用程度確實不同,開槍掃射的爽感確實又上一層樓。
電磁干擾裝置起了作用,A級精神力散開,剩下的警衛沒有貿然下樓,脫下已經失效的行裝,開槍朝闖入者射擊。
得感謝現代化的武器裝備,要不然雌蟲蟲化更難纏,社會化形態尚且還有一搏之力。
也是吃了沒有雄蟲潛入過的虧。
“還有六個。”魏邈說,“你只負責開槍,把彈夾打空為止,剩下不要多管。”
萬幸中的萬幸,這幾位里沒有S級。
有了他直接跪,去監獄用余生溫暖雌蟲,順便懺悔到底就完事兒了。
也是,軍部的S級都稀缺,哪個S級會跑來這么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
比爾點點頭:“我知道!
下一秒,一枚小型炸藥便突然在魏邈前面炸開,火苗猝然騰起,魏邈拽住比爾飛快后撤,他速度快,爆炸的余波被機械義肢擋下,比爾卻負了傷,額頭瞬間沁出冷汗,魏邈來不及遞給對方繃帶,事實上,被檢查過的背包也不允許攜帶這種東西。
他眼眸冷然,說:“你留在原地。”
比爾幫不上什么忙,再幫他就有生命危險了。
“你一個嗎?”
魏邈臉色難看,但還是開玩笑般說:“這不還有只尸體!
他用這位沒扒干凈的警衛員的尸體做掩體,一路上行,終于摸索出對方踹手雷的位置,從胸口摸出武器,就毫不猶豫地把尸體丟在半路。
“轟——”一聲,利用精神力,他嗅探到敵蟲的位置,從側方攀過墻壁,那個警衛的瞳孔驚愕地睜大,只看清楚一個影子,便見這個有三十歲左右的“雌蟲”滾落在地。
而真正滾落的,是他的腦袋。
義肢過載的模式不斷蒸騰,魏邈強忍住骨骼變形的劇痛,一刀切平。
目標暴露,剩下的警衛集火過來,他瞬間拋出手上唯一一枚炸藥,靠精神力的優勢,這次的位置比對方確認的更清晰,提前預判了對方的落點,等雷炸開時,他已經飛快地向后退。
比爾布滿冷汗,在入口等他。
魏邈看他一眼,立刻說:“走!
比爾用槍一頓掃射,問:“……您會駕駛飛行器嗎?”
魏邈關上鋁合金閘門:“不會!
“那您還……”
魏邈脫下已經報廢的二手義肢,語調輕松地說:“試試不就會了!
這不還有一點兒見底的精神力輔助。
等前來援助的警衛來的時候,魏邈已經踏入前往布列卡星下城區的車艙,傳送陣緩緩升起,飛行器脫離了控制,呈一個詭異的線型姿勢,不斷起起落落。
引擎發出轟鳴,車艙受了一擊之后,逐漸開始流暢地躲避信號武器的襲擊,朝著布列卡星的下城區嗡鳴駛去。
“攔截不住。”一名巡邏員喘著粗氣說。
銀色的駕駛艙逐漸變成一條線,不斷駛遠。
巡邏隊長看著一眾尸體,頭皮發麻,難掩驚愕之色。
自從防備加強之后,已經很少有貧民窟的雌蟲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偷渡了,他立刻用光腦說:“報告,有兩名第九區雌蟲逃脫,麻煩您配合抓捕!
為了掩飾公眾視聽,下城區設置的傳輸接駁點沒有嚴格的防護措施,一旦逃出第九區,便如同泥牛入海。
“叫什么名字?”
“不確定。”
“體貌特征?”
“我發給您。”
第138章 安撫 是個雌蟲蛋。
這話藏在心里許久, 到底還是開了口。
他湛藍的眼睛蒙著一層霧氣,膚色白皙,眼尾若有若無的紅便看起來明顯, 眼眸深沉而執拗, 那股子“不答應,我就死給你看”的危險性怎么藏也藏不住。
誰都清楚這枚戒指的含義,魏邈抬起他的下巴,親了親他的鼻尖, 若有所思地想:順桿爬倒是爬得快。
這也是卡里爾口里蠶食的一種方式嗎?
他說:“那得我滿意才行。”
·
逼奧蘭德打開蚌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像他清楚奧蘭德最初調查他, 那些最骯臟的、想要遮掩的過去被打印成資料, 細細審查, 用對方的標準來按戳蓋章,核驗是否合轍, 無異于一場徹頭徹尾的羞辱。
他在貧民窟的兩年經不起核查,可是當時他毫無辦法。
魏邈感興趣的事有許多。
比如奧蘭德刻意淡化的過去, 卡里爾被投到監獄的原因,還有……
為何卡里爾這樣恨奧蘭德?
他們是父子, 蟲族間血緣再淡薄, 也不至于變成仇敵。
“這就是你說的家庭正常?”魏邈問。
書房的窗簾被拉開, 這里是奧蘭德日常辦公的地方,一般沒有特殊情況, 魏邈不會輕易進來。
奧蘭德很快就發現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被岔開腰,他攏著身體, 斷斷續續地呻吟了一聲,側臉仿佛燒了起來,試圖從魏邈身上爬起來, 想要將窗簾關上。
“我沒有辦法了……”他語氣發顫,“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
所以只好把卡里爾拉出來,在其中勸和。
渾身都濕淋淋的,仿佛沾了一層蜜水一般,剛懷孕的雌蟲,就像是被開鑿的山洞,泉眼從洞口汩汩流出,他忍耐得極為痛苦,魏邈幾乎沒有湊近,他便難以抑制想要靠近對方的欲望,想要為雄蟲梳理翅羽,讓他呆在巢里,哪也不能去。
魏邈用紙巾擦拭過他的臉頰,卻并不喜歡他的反應。
“還沒開始審呢!彼f,“這么著急?”
平常一個月的頻率,也不會有這樣的強烈的反應。
奧蘭德搖了搖頭,想證明自己不著急,卻環著魏邈的腰,實在滿意這個姿勢,寧愿被調笑幾句,也不愿意騰挪換個位置。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什么?”
奧蘭德迷茫地望著他。
他最近確實沒有多少理智,又或許是快要被逼瘋了,想了許久,喃喃地問:“您要滿意才可以?”
魏邈說:“不能撒謊。”
奧蘭德瞳孔驟然縮了縮,被欲念糾纏的視線才漸漸清醒,為自己辯駁般小聲回答:“沒有撒謊!
他向來沒什么新詞,顛三倒四組織了好幾次語言,斷斷續續地開口:“我沒有讓他說什么,都是他自己的意思,我沒動過他!
窗戶外的光隱約透進來,即使莊園里全無其他蟲,這樣大敞著,奧蘭德也不由得升起幾分羞恥,這不是一個貴族雌君基本的修養,偏偏他的雄主又不是傳統的雄蟲。
刑室、床上怎么折騰都可以,只要是密閉的、只能容納兩只蟲的空間,但凡有一點被泄露的可能,便讓他膽戰心驚。
哪里是當玩物的命。
魏邈看透了他這一點,卻偏偏不體察他的心情:“他對你很有意見!
奧蘭德把臉埋在魏邈肩上,掩耳盜鈴般陳述:“他從小就不太喜歡我!
他早忘記最初對卡里爾的懼憚,亦或是只留下一個倉促的印象,過早被植入了競爭意識,成長得太快,最初那些微薄的痛意早就不在腦海生根,反倒天然的厭惡更多一些。
寧愿被投放進星域的訓練場,也不想要回到那棟老宅里。
卡里爾偶爾會對他不錯,這樣的不錯像是一個好玩的擺件,七歲時,他才第一次有了和對方對話的資格。
那也是那位雌蟲第一次正眼看他。
卡里爾怕他搶走伊西·溫斯特的注意力。
那個時候,伊西·溫斯特的精神障礙已經相當嚴重,他們的四枚蟲蛋已經相繼出生,第五枚正揣在肚子里,但流產了。
——伊西釀成的結果。
在此之后,卡里爾永久性地失去了懷孕的資格。
好在對他的雌父來說,一切也不全都是壞消息。
起碼伊西·溫斯特視幼崽為透明。
卡里爾雖然蠢得出其不意,但到底還占據了家主的位置,等他年齡稍大之后,彼此的關系不再劍拔弩張,反倒趨于合作。
對方需要他來翦除柏布斯家族族內不同派系的力量。
而他因為還未完成精神力的分化,同樣需要卡里爾的支持,以兌現自己的潛力。
直到伊西·溫斯特溘然長逝,這場合作才終于破裂。
他早已驗證過卡里爾的愚蠢,但沒想過對方這么蠢。
讓整個聯邦畫上休止符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么要選擇最沒有贏面的那張牌?
·
奧蘭德的陳述牛頭不對馬嘴,偶爾逼急了,亦或是疼得受不住,才鑿開一兩句話,嘴巴合得牢固,相較于談離婚的那一晚也不遑多讓。
不像是問話,倒像是受刑。
即便如此,魏邈依然拼出了一個潦草的譜系。
他環住奧蘭德的肩,無聲地抱緊了些,過了很久,才輕輕嘆了口氣:“都是些什么烏糟事。”
難怪能成反派。
這么培養,性格的底色便不可能向善,反社會模板可不是已經立好了嗎?
奧蘭德的指節攥住魏邈的腰,一點點環抱,他眼睛有些紅,說不清楚是痛還是愉悅,眼尾卻先彎了起來,和雄蟲這樣親密地靠近,越漫長,越讓他覺得安全。
仿佛他能被隨身攜帶一般。
他逐漸體會到懷孕的妙處,他的雄主修養極好,對他打不得、罵不得,哪怕厭到極致,也沒辦法當真甩開他。
他總是有道理的。
他難耐地揚起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都過去了。”
·
那只戒指還是收到了魏邈的保險箱里。
誰也沒有提利亞·科維奇這個名字,魏邈沒有主動再聊。
有時候多問反倒不是好事。
整件事似乎沒有發生過,但外界卻隱隱傳來議員長婚變的傳聞。
這幾日,幾年前他在研究所網站上寫出來的地質科普貼突然被翻了出來,下面的評論區變成了打卡區,彌賽爾教授讓他多寫兩條科普,順便讓他去研究所拍個新的形象照。
公費。
魏邈懶得捯飭,在家不重樣的白T走天下,特居家地圍著一件圍裙,一只手邊翻菜譜研究,邊抱著維恩問:“咱們什么時候變成中介了?”
彌賽爾教授哼了一聲,問:“把你打造成學術明燈不好嗎?”
“……”魏邈敬謝不敏,“我覺得艾奇不錯。”
研究所能申請居家辦公的天數,這幾日除了幫楚越宣傳視頻之外,他把出公差之前的不少工作都做了結尾,順便幫羅安聯系了期刊。
那篇改了又改的論文總算得以面世。
“這個方案就是艾奇提出來的。”
“得!蔽哄阈π,“您這是吃定我了?”
“對新項目感興趣嗎?”
維恩湊過想聽,魏邈調高了光腦的音量鍵,欣然問:“在哪?”
彌賽爾教授聽這語氣,冷不丁問:“又掉進去了?”
有卡里爾珠玉在前,魏邈倒是承認得干脆:“算是吧!
“斷又斷不干凈!睆涃悹柦淌诤掼F不成鋼地問,“你能干什么?”
不過倒沒有幾年前的堅決反對。
前一段時間,研究所突然提了級別,擁有了在新開發的行星駐扎考察的資格,能繞開不少屬地管轄權的限制。
盡管沒有明說,里面卻未必沒有柏布斯議員長的示意。
既是示好,也是立威。
奧蘭德是捏著鼻子推進這件事兒的。
他恨不得聯合雄蟲保護協會,把彌賽爾·布曼立刻投進監獄,但投鼠忌器,目前也只敢在心里規劃一下。
再加上先前布曼家族的事兒,彌賽爾遠比維恩更好收買。
“新項目還沒確定。”彌賽爾教授一錘定音,“你明天來所里上班!
·
懷孕第二個月,第九周的周末,奧蘭德通過NIPT技術,提前確認了幼崽的性別。
他是瞞著魏邈做這個檢測的,太過急躁,容易引發先兆性流產。
萬一是個雄蟲蛋——
他拿到檢測結果前,還抑制不住這樣想。
天氣舒展,窗外萬里無云,下方的不少建筑一覽無余,奧蘭德一遍一遍瀏覽完報告單,唇抿得平直。
蟲蛋在生殖腔內發育正常,一切健康,成長的速度甚至有些過于迅速,看得出來非常強壯。
這是一只平平無奇的雌蟲蛋。
“你確定檢測結果是準確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
約瑟夫安撫地替家主撫平后背,雌君的第二枚蟲蛋還是雌蟲蛋,在任何雄蟲心里,都不值得再慶祝。
如果雌蟲幼崽過多,總有一些看顧不到的,要被扔進家族的星域里。
但這其實是正常的情況。
要是可以用科技來篩選性別,那雄蟲或許早就滿地跑了,反倒是亞雌和雌蟲不受歡迎,遠不如現在的稀缺。
他猶豫了片刻,說:“已經確認過了。”
第139章 是 不是。
魏邈回到莊園的時候, 已經接近天黑。
窗外閃過細雪的浮影,他抖落了衣領處多余的雪花,才發現奧蘭德正在玄關的不遠處, 唇微微彎起, 眼神專注地凝視著他的方向,面色卻發白。
“怎么回來得這么晚?”他走近了些,想要討一個吻,邊說, 邊抱怨,“我等了您很久。”
掐著時間算, 雄蟲今天晚回來了將近一個小時零七分鐘。
是擺渡車報廢了嗎?
魏邈手里提著甜品, 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了個滿懷, 他剛從室外回來,氣息冰涼, 眼睫都被雪打濕,只用手背碰了碰奧蘭德:“加了個班……我手冰, 別碰!
卻晚了一步。
奧蘭德將他的手放到溫暖的腰窩里,低聲說:“我給您暖暖。”
這是個很微妙的位置。
手下的肌膚熱貼而暖和, 幾乎瞬間就融化了戶外的冷意, 懷孕中的雌蟲為了給蟲蛋提供能量, 會刻意調高體內的溫度。
就像蛇曬過太陽、調高體溫后,行動會立刻機敏起來。
當然, 所消耗的能量也會變多,新陳代謝也會慢慢增快。
這是一個比人體正常溫度更高一些的體溫。
魏邈被這樣的溫度燙了一下, 將他抱住,吻了吻他的額頭,問:“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情況?”
將近三十八度的體溫, 摸起來像是一個大型的暖手寶。
奧蘭德沒說話,只是略顯焦躁地抿了抿唇角,過了片刻,才說:“有點疼!
蛋還在體內孵化,過不了多久,等正式檢查時,雄蟲便能清楚蟲蛋的性別了。
這樣的溫情就會消失。
這一枚蛋打碎了他的全部希冀。
當初懷維恩時,他還算年輕,時間并不緊迫,產檢也只是走個過場。
倒是誕下幼崽之后,雄蟲的表現在他看來,有些過激了。
如此重視,表演的成分注定大于實質。
這樣拙劣的演技和討好技巧,也許不適合出現在選民面前。
·
但事實證明,都是真的。
他居高臨下的俯瞰和揣測,反倒都是假的。
這三年來,他吃過這枚亞雌蛋的不少悶虧,往往勝少負多,對方輕而易舉地俘獲了雄蟲的喜愛,這份愛甚至讓他忌憚,也逼得他按兵不動。
也許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最開心的會是維恩。
這只亞雌的競爭對手是一枚雌蟲,多么值得慶幸。
·
魏邈終于有空將甜品放下,摸了摸奧蘭德的小腹,還是一片平坦,甚至還能摸清楚腹肌的輪廓,他蹙起眉,問:“肚子疼嗎?”
奧蘭德隱約應了一聲。
但真正疼的地方卻是心臟。
一個雌蟲蛋而已,他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討巧賣乖?
他失去了揣雄崽上位的可能性。
等正式產檢之后,這份溫情會一并消失嗎?
他神色怔怔,吸了一口魏邈的氣息,陳述說:“我等了您好久!
魏邈抱著他,耐心地問:“哪里疼?”
兩個月,應該不至于。
手里的溫度滾燙,他清楚這是正常體溫,強忍住給奧蘭德找一粒退燒藥的沖動,下一秒,就被奧蘭德叼住肩胛骨上方的那塊軟肉,用牙磨了磨。
黏人得要命。
“您是不是去私會其他雌蟲了?”奧蘭德問。
這話頗有些詰問的意味。
關于這個話題,奧蘭德問起來簡直沒完沒了,不帶半點兒邏輯,反正他猜的肯定就是真的。
魏邈懶得反駁,不咸不淡地說:“嗯,私會你來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脫離了律法關系,說私會也算不上錯。
奧蘭德眼睫顫了顫,被他環在懷里,很溫順的模樣,毫無掙開的意愿。
他喜歡,甚至渴求負距離的交流。
魏邈抱著他,像是抱一塊暖玉,上次懷孕得不湊巧,奧蘭德沒機會展露脆弱,或許也不屑于為之,忙著親臨前線、指揮若定,井然有序地綢繆著上議院的席位。
倒是他沒見過世面,低估了SS級雌蟲的身體素質,心驚膽戰了好幾個月。
現在卻是倒置的。
他把玩著手里滾燙的腰,冷不丁升起些玩味,貼在奧蘭德的耳邊說:“這里只有你獨自居住嗎?先生。”
奧蘭德的身體因為這樣的撫摸而很快僵硬起來。
他不清楚雄蟲要干什么,被覆壓在玄關的懸柜上,在整個莊園最狹小的空間里動彈不得,下意識先搖了搖頭。
維恩還在。
下一刻,那只手自下而上,有什么突然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肌肉是軟的,摸起來手感也差不太多。
奧蘭德驟然弓起腰,脊柱觸碰到柜子,發出低低的碰撞聲,他攥住手心,只覺得嗓子都啞了起來。
“雄主……”他受不住,想要抽回手,卻被魏邈捉住,只得低聲求饒。
“誰是你的雄主?他也在這里嗎?”魏邈抬起眼,打量了一圈,見沒有其他身影,揚起眉梢,“他把你肚子都搞大了,怎么這會不見了?”
耳畔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奧蘭德抿了抿唇,只覺得耳朵都燒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并攏了腿,身體向后縮了縮,又怕魏邈不高興,重新又傾了回來。
他既覺得屈辱,又覺得輕微的、頭皮發麻的感覺不斷震蕩,說:“不是,沒有……”
兩張面孔相對,魏邈漫不經心地審視著他,清淡的眼睛沾上半點笑意,問:“不是什么?”
奧蘭德抓住他的袖口,說:“右邊也要!
只捏了一處,不公平。
魏邈卻不依言照做:“說清楚些,哪個右邊?”
奧蘭德的腦袋靠在懸柜上,茫然地看他。
過了很久,大腦才啟動,但還是難以組織詞句:“就是,這里……”
·
懷了孕的雌蟲很容易被搞得濕漉漉的,魏邈給他測了血壓,見沒什么大礙,才放下心。
奧蘭德的神色卻顯然不太對勁。
他神色懨懨,靠在魏邈懷里,一口一口吃完了蛋糕,眼睛泛著紅,仿佛當真將自己當做了被圈養了的金絲雀一般,一步也不肯離開。
越得到,越害怕失去。
魏邈原本想上二樓看看維恩,第三次被他拽住胳膊。
寸步難行。
他略有些頭疼,問:“又怎么了?”
“什么工作拖了這么久?”奧蘭德說,“給您做的飯都涼了!
得。
又跳回了第一個話題。
魏邈說:“排隊買蛋糕,花了點兒時間!
這家店是網紅店,溫彌也推薦過。
能經過溫彌質檢的店鋪,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所以他無腦跟風,也去排了個隊。
還有件事,他暫時不打算告訴奧蘭德。
之前取消的對戒設計稿又開始動工,那位設計師特意致電過來,再三確定這回是否中途再退訂。
定金又加了碼。
他和那位設計師溝通了不少有關設計的細節,按照奧蘭德的喜好,換了點綴碎鉆的方式。
懷里的雌蟲卻微微皺眉,顯然是信了,說:“我以后給您做蛋糕!
沒有他做的好吃。
魏邈側眼覷他,心說這都什么毛病。
“買回來給你吃的!彼麌@口氣,“工業生產的魅力就在于解放雙手,議員長先生。”
都親力親為,消費就完蛋了。
奧蘭德垂下眼,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魏邈也不指望他能立地成佛,他對奧蘭德的要求早就一降再降,除了原則性問題,其他的都不是不能談。
能乖一些,愿意溝通、交流,已經算是肉眼可見的進步了。
他掰正奧蘭德的臉,問:“怎么看起來不開心的樣子?”
臉也是熱的,只是臉頰透不出紅暈來,如果不能觸摸,就看起來一切正常。
奧蘭德發現他調節體溫之后,雄蟲就很喜歡摸他,對方微帶涼意的指節安撫地拂過他的皮膚,泛起細微的癢意。
神色包容得仿佛回到從前。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神色,但卻在維恩身邊旁觀過無數次,那種輕松的、沒有負累的,懶倦的神色,已經許久沒有對他出現過。
他眼眶莫名一熱,恨不得立刻把一切都和盤托出。
他輕聲問:“您是因為懷孕,才開始重新接受我的,對不對?”
第140章 不行 不識好歹。
這話猶如憑空一個火箭筒砸下來。
魏邈沒想過他這樣問, 被震了半晌,問:“你想我怎么回答?”
奧蘭德今日面色確實不佳。
飄忽不定的躁意不斷拉扯,此刻被這樣近的審視, 他心一慌, 驀然抖了抖眼睛,不讓魏邈拆解他的情緒:“沒關系的,我都能接受!
他面容白皙,近看像是一尊玉像, 若非聯邦大部分蟲都得仰他鼻息,容易忽略了長相, 恐怕也是雄蟲求偶的絕佳選擇。
魏邈渾身陷進沙發里, 看他半晌, 笑起來:“當然不是因為你懷孕!
一部分是。
他還從未見過活在真空里的愛情。
彼此最初的結合無非權衡利弊,利字當頭, 奧蘭德早在第一面時已說得清楚,后來才磨出幾分真情, 便騙得他團團轉。
時過境遷,就像艾薩克·牛頓晚年改信神學, 奧蘭德竟也試圖求索純然的愛。
二胎明明是奧蘭德的選擇, 這會兒卻又是他來做題了。
菩薩翻臉不認, 既要他服從,又要他自愿上供, 越挖越深,翻案之后, 一點空隙不留。
這話懷孕前問,或許真心實意,給了他選擇的余地, 如今只是一個偽命題。
奧蘭德只想聽到“不是”的回答,哪怕和他的行為前后矛盾。
但他到底不忍心再說什么。
假若他不想清楚奧蘭德的家世背景,假若他不認為奧蘭德愛他,假若他猶有分辨的能力,可以受思維和理智控制,那他早該從泥淖里脫身。
就像離婚時做的那樣。
但晚了。
所以,說點好聽話而已,就當報答奧蘭德的妄自菲薄。
哄他高興不難辦。
奧蘭德抬起眼,仔細辨認這句話的真假,這幾年他被魏邈騙得少,幾乎下意識已經相信,臉上終于有了些真實的笑影,將魏邈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說:“它很乖,不吵不鬧!
比維恩的威脅要小一些。
他身子滾燙,魏邈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忍俊不禁:“它要跳還為時尚早。”
兩個月而已。
奧蘭德任他作弄,只覺得被他撫摸的地方慢慢發起癢來,臉和耳朵漲紅了一片,他想側開臉,自己卻先舍不得:“如果還是只雌蟲蛋呢?”
魏邈說:“可能會跳得更高些。”
雌蟲幼崽的精力遠比雄蟲要充沛。
他說得云淡風輕,全無不快之意,奧蘭德手一松,青筋消失,在心里悄悄松一口氣。
沒有發現嗎?
是不是沒有那么在意?
緊接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愧疚。
若非他不爭氣,他的雄主早該抱一個雄蟲幼崽了。
烏索夫·柏布斯在他的雄主這個年齡的時候,蟲崽已經超過兩位數,謝魯沙·西斯也不遑多讓。
這些雄蟲樹大根深,雌侍、后代泛濫成災,攀連起的關系太過龐大,想要徹底清理一遍,就像是清理一窩白蟻。
就連這種雄蟲都不缺后代,他的雄主本該有更好的待遇。
可話早已說明白,他實在不敢提再生一個的要求。
他把頭埋在魏邈肩頸處,抵了一會兒,魏邈看不得他心神不寧的樣子,將他折過身,掰正他的臉,似笑非笑地問:“到底心虛什么?”
黏成這個樣子。
奧蘭德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沒有心虛。”
“心虛了!
奧蘭德堅持:“沒有。”
魏邈仔細打量完他,瞇起眼,腦子過電一般,想起約瑟夫今日上午從莊園離開時急切的背影——老人家上個班不容易,腿腳都利索了不少。
維恩也沒被送去老宅,顯然是有主次之分,不能兼顧。
他冷不丁問:“去做檢查了?”
奧蘭德突然安靜下來。
魏邈盯著他,問:“雌蟲蛋?”
奧蘭德眼睛忍不住抖了抖。
得,一切未解之謎都瞬間解開。
魏邈把他撈進懷里,倒是難得沉默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才問:“用的什么手段?”
這個時候能知道性別,顯然不是常規產檢。
維恩的性別是第四個月初的時候才知道的。
“基因檢測!眾W蘭德補充了一句,“它很健康,沒什么大問題!
“沒什么大問題。”魏邈跟著重復了一遍,唇角倒是揚起些笑來,“疼嗎?”
“……疼。”有點疼。
魏邈收起了視線。
“你也知道疼!彼^奧蘭德的手臂,“雌蟲和雄蟲都好,你應該比我清楚,其實沒什么區別,能做的事情都一樣!
奧蘭德呼吸都慢鈍下來,攥住他的手,問:“您不喜歡雄蟲嗎?”
魏邈笑,他刻意曲解奧蘭德話里的意思:“那我該找個雄蟲結婚!
話還未落,就被奧蘭德抱住。
“不許!彼睦矬E然升起些危機感,腦海中浮現出兩個身影,咬著牙強調了一遍,“不行!
怎么能開這種玩笑?
他的雄主不覺得雄性戀很惡心嗎?
·
這些日子,外界謠傳的婚變傳聞不僅沒有消停,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溫彌縮成鵪鶉,最近都鮮少出門,只遠程發布代購需求,一水兒的星艦扔在地庫,朋友圈都消停了許多,怕有誰認為第一手情報是從他這里傳出去的。
利亞遠在亞述星,已經許久未回老宅,伊維遠調之后,剩下的雌蟲大部分還跳不到他面前,他樂得自在。
只是難免感慨,紙還是包不住火。
風聲甚至傳到了研究所里。
魏邈在工區辦公,溫彌閑不住,憋了幾天,從他那間敞亮的大辦公室里走出來,脖頸上還套著個U型枕。
尤文碰見他,禮貌地給他讓位置。
“呦。”溫彌想了半天,想起來這是誰,肅著臉問,“經緯線,你還在?”
這位亞雌幾個月前還坐過他的辦公室。
經緯線?
尤文不好意思地笑笑:“嗯,多謝老師和您的栽培!
他在溫彌面前出現過幾面,這是這位雄蟲閣下第一次認出他。
“不錯不錯!睖貜浾f,“繼續努力!
魏邈抬起眼,把金絲眼鏡摘下:“坐我旁邊!
“還戴眼鏡?”太老派。
“聲音小點!蔽哄戕D動筆帽,“噓”了一聲,“工作時間。”
溫彌無法理解魏邈的腦回路。
他坐下,問:“兩天后的家庭文化節,和我組隊嗎?”
魏邈早忘了還有這件事,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不去當嘉賓嗎?”他問。
往年都是如此。
溫彌覺得他不識好歹,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說:“怕你孤獨!
說是家庭文化節,其實類似于派對形式,用來交朋友,促進伴侶間的感情互動,有不少雄蟲都會光臨。
剩下伴侶不來的雌蟲,也可以加入狂歡,各自組隊。
雄蟲不來尚且能夠理解,畢竟雌蟲的面子不值錢,但雌君不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幾年魏邈都做主持,或是前期統籌,沒見過奧蘭德·柏布斯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