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幫親不幫理 。
研究所的面子工程很多, 節日算是重要的一項。
就像發期刊一樣,水有水的過法,混有混的章程, 魏邈之前幾年便是對付過去的。
奧蘭德的身份不露面才是正常狀況。
畢竟村里開大席, 沒有邀請格萊美歌星登臺演出的道理。
他溫和地說:“容我再考慮考慮。”
溫彌不開心了:“為什么?看不起我?”
光腦的圖紙導出,魏邈將這份文件壓縮,給客戶發了過去,順手打開活動的海報, 粗略瀏覽了一遍:“你能接受一起咬餅干?”
“……”溫彌想象力豐富,瞬間打了個寒顫, 一言難盡地問, “今年安排得這么惡心?”
他還是喜歡又嬌小又可愛的雌性, 對萊爾這種外表看起來矜貴斯文,實則一肚子壞水的不感冒。
他伸了個懶腰, 用椅子打了個轉,很快便換了個話題:“好煩啊, 我雌父催我結婚。”
催不動利亞,就來催他了嗎?
魏邈側眼, 問:“那你想結嗎?”
溫彌憂愁地說:“還沒玩夠呢, 但我雌父說如果不結婚, 就要縮減生活的必要開支。”
拿斷他的生活費來威脅。
他對雌蟲沒多大興趣,一個個長的五大三粗, 壓都能把他壓死,哪怕貴族大多數不追求肌肉, 僅僅是正常體型,也足夠倒胃口了。
魏邈倒是沒想過小少爺也有煩惱:“你名下不是有很多資產嗎?”
“是我的,也不是我的。”溫彌趴下來, 打了個哈欠,掰著指頭算,“哎呀,你之前是個窮鬼,你不懂啦。反正我現在能支配的錢也沒太多,尤其是我要養好幾十款飛行器啊,還有不少莊園、房子的養護費,私蟲行星的建設也是倒貼錢的,每個月幾億幾億的花,家族不給我掏錢的話,感覺很快存款就要見底兒了。”
貴族每年入不敷出的大把大把,即使家族的余錢再多,也不能顧及到每只蟲手上。
——哪怕資產明面上的所有者是他。
這事兒他之前還從未給任何蟲說過,他的身份貴重、尊崇,仿佛被架在高臺上,幾乎所有雌蟲都要給他好臉色,只有挑雌君的份兒,但真正到了必須要結婚的年齡,他才發現:他幾乎沒有自主權。
當初奧蘭德·柏布斯拒絕訂婚時,他沒有選擇的余地,被這只雌蟲毫無尊嚴地羞辱了一遍,時隔五年,依然如此。
而且因為年齡愈長,變得更加急迫。
魏邈很難共情這樣富裕的困境。
他輕輕笑了聲,說:“找個班上吧,自己養活自己。”
“你不催婚?”
魏邈隨意地說:“婚姻是最小單位的奴隸制。”
溫彌悚然一驚,被這話嗆得咳嗽了一會兒,半晌才問:“……那你為什么結婚?”
“當奴隸比當底層的雄蟲舒服。”
賣一個是賣,十個也是賣,當然長期賣一個更好。
——這也是恩格斯認為的,婚姻的起源。
溫彌突然不說話了,盯著魏邈,冷不丁地說:“真應該把你抓起來,投進監獄。”
好驚悚的理論。
這話萬一傳出去,雌蟲恐怕要翻了天了。
魏邈挑了挑眉:“請便。”
上輩子說爛了的車轱轆話而已。
他曾經一度認為,婚姻制度隨著文明的進步,必將走向消亡。
但蟲族的情況畢竟迥然不同。
“萊爾。”溫彌貼著魏邈的臉,壓低了聲音,嚴肅地問,“你不覺得雄蟲自己賺錢,特別沒有面子嗎?”
“那就結婚。”魏邈想了想,“像我一樣。”
“你是失敗的案例。”
“孤證不立,你或許很成功。”
溫彌不說話了。
他突然覺得后背很冷,該慶幸萊爾選擇了他當初認為最簡單的那條路,否則萬一想不開,跑去鼓吹雌蟲鬧革命——
尤其是五年前還有赫爾諾上將作支援的前提下。
這事兒撂其他雄蟲不可能,萊爾卻不一定做不出來,這只雄蟲看起來理性穩妥、安于現狀,實際上果斷、迅速,善于把握時機,以對方的蟲格魅力,沒準兒反叛軍不至于被圍剿時,如此孤立無援、四面喊打。
赫爾諾再難說話,也未必有柏布斯議員長難溝通。
“主要是我不會自己賺錢。”溫彌捂住耳朵,不想繼續討論下去,怕真被說服,當了雄奸,眼眸里閃過迷茫的神色,“……好難哦。”
他不會地質勘探,也不會演講,更不會投資。
他只會喝下午茶。
利亞的繁重課程他只是聽一遍,便覺得膽寒,以對方如今的天賦和地位,尚且沒有和科維奇家族對抗的資本,他又要怎么做呢?
就連他名下的財產,有一大部分也都在信托里,掛在家族的名下,每個月定時打款,往往只經手一圈,便又倒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溫彌突然說,“第二代抗阻精神力藥劑臨床試驗成功了?”
這也是科維奇家族參與投產的項目。
而主導者是約瑟夫·肖恩坦。
一個陌生的名字,他們花費了不少精力,才探清楚,那是柏布斯家族老宅,那位迎來送往的管家的姓名。
對方是龐大的、隱于幕后的柏布斯財團的主理者。
魏邈側過眼。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溫彌說,“這只藥劑很便宜,就連平民都能打得起,這意味著雌蟲可能會脫離雄蟲的掌控。”
雄蟲的精神力除了安撫作用之外,還有什么多余的功效?
完全是搶飯碗。
“我知道。”
溫彌語氣加重了些:“你不阻止?”
魏邈說:“我持中立態度。”
而中立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偏向。
他清楚奧蘭德的所作所為,也清楚對方的籌謀和布局,但不阻止。
溫彌注視著魏邈的眼睛,突然被氣笑了:“你是奧蘭德·柏布斯的應聲蟲嗎?”
如果萊爾毫無想法且軟弱無能,像是只狗一樣,當那位高高在上的議員長的附庸,那他不會這樣指責。
但偏偏不是。
偏偏不是。
所以為什么,要支持到這一地步?
“……因為我從來到這里開始,就孤立無援、毫無立場。”魏邈說,“溫彌,我是移民,不為聯邦殉難,我是參與者,不是規則的制定者,我只能幫他,因為他是我陪伴最久的一位蟲族。”
當他五年前簽下那份協議時,便過早地完成了立場的選擇。
也只能幫親不幫理了。
第142章 曬娃 智慧把我們送回童年。
弗吉朗·溫斯特站在山崖邊, 親眼看著半山之上,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隨著整座山脈一起垮塌。
——這是溫斯特家族的核心。
“不為這座山脈送行嗎?”他擦干凈臉頰沾的血味,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點燃一支煙卷, 深吸一口氣,“我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還是同族的味道好聞。
磷粉、碎屑,血腥味撲面而來,手下成箱成箱地將珍奇的藏品運回由柏布斯家族提供的星艦之上, 奧蘭德透過透明的光幕,說:“不用。”
“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弗吉朗單手掂了掂自己的眼球, 隨意地塞回眼眶里, 眼睛三百六十度旋轉一圈, 問,“我的尾款呢?”
“這些星艦歸你了。”
弗吉朗愣了愣:“二十艘?”
這么多?
“你的收尾工作一塌糊涂。”
弗吉朗撣了撣煙灰:“我只是一個小偷, 尊貴的先生,專業的已經被您開過刀了。”
奧蘭德不置可否。
“我會幫你掩蓋痕跡。”他面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身著寬松的居家服,氣質沉穩、內斂, 評價說, “為了健康著想, 你應該戒掉抽煙的習慣。”
這不是一名修養良好的雌蟲應該有的癖好。
每天飯后都需要刷牙、漱口,以備不時之需。
“我不像您, 想得這么長遠,我只管當下。”弗吉朗順勢將煙掐滅, 義眼的色澤艷麗而古怪,疲憊地問,“您當真不過來祭拜?”
星盜這份行當注定活不久, 手下又有那么多老弱病殘孕嗷嗷待哺。
他渾身都在流血,這些傷口無法第一時間止住,大腦缺氧,血液不斷流失。
“沒有太大必要。”奧蘭德雙手交握,溫聲說,“弗吉朗,不要沉湎在溫斯特家族過去的輝煌里,親手打破這個符號之后,你應該能發現他們一無所有,比你更貧瘠,所以不需要回頭駐足。”
弗吉朗突然笑起來。
“我好像知道他們為什么稱你為統帥了。”他譏諷地說,“你說得我都要信了。”
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鼓舞心靈的演講能力一流,赫爾諾之前就很吃奧蘭德這一套,被耍得毫無招架之力。
狂妄、傲慢、薄情寡義。
這才是對方。
奧蘭德虛心接受了這樣的嘲諷,一笑置之。
他收斂起眼底的冷意,不是很喜歡一直被提及在反叛軍的地位和功績,這于他而言,無異于刺耳的嘲諷。
過了片刻,才微笑著說:“你還需要什么?”
“是您需要我什么?”弗吉朗·溫斯特問,“我需要大量的藥品,還有異獸的麝香,您覺得我下次能和您交易什么呢?”
奧蘭德瞇起眼:“要麝香干什么?”
“有些雌蟲因為這場戰斗而精神力瀕臨紊亂。”
麝香能減緩和抑制急躁的性情。
“我會提供波爾集團最新款的藥劑,你有十幾只船的下屬,所有蟲都可以覆蓋到。”奧蘭德說,“你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弗吉朗,我只有一個要求。”
弗吉朗抬起眼,和這雙湛藍的眼眸對視。
對方早已沒了第一面相見時狂躁、壓迫力極強的狀態,包裝得倒還算無害,奧蘭德指尖輕敲,含笑說,“加入我的船,把你自己賣給我。”
經濟壓力太大了,可以去銀行貸款。
但弗吉朗的信用早已破產,這是個泥鰍般圓滑的老鼠,要徹底放到捕鼠夾上,老鼠才能失去掙扎的資格。
·
想把自己賣給柏布斯家族的蟲何其繁多,并非所有蟲都有機會。
奧蘭德結束了簡短的工作,例行前去維恩的房間聯絡感情,補課老師看見他,立刻站起身:“先生。”
“我只是準備些餐后甜點。”奧蘭德將餐盤放下,坐在維恩身側,自然地問,“維恩能理解機甲的曲速引擎了嗎?”
曲速引擎是星際間超光速航行的關鍵,也是維恩·柏布斯學前基礎的理論課之一。
老師溫聲細語地在旁補充:“理解得很到位,在同齡的小朋友中算是數一數二的。”
還沒有幾個亞雌的智商高到三歲學完數學符號,可以淺顯地了解前沿科學的地步。
維恩眨了眨眼睛,心虛地咬了一口指橙,不好意思說什么“粒子的能量與速度公式”他看都看不懂。
奧蘭德翻開他的習冊,微微皺起眉。
家教心里咯噔一下。
“還不錯。”奧蘭德閉了閉眼,昧著良心夸了一句,用紅筆圈出錯誤,“……起碼字跡工整。”
維恩捧著自己的臉,得意洋洋地說:“我也覺得。”
雄父都說了,他是天才嘛。
幼崽三到五歲確實還算軟萌可愛,是最佳賞味期,等稍大后,就像是商超貨架上的臨促食品,生了黃曲霉素一般。
致癌物。
奧蘭德漫不經心地掂了掂試卷,沒有再愚蠢地直接給雄主發消息,而是故作不經意的、把幼崽的試卷發在朋友圈里:
「智慧把我們送回童年。」
「圖」「圖」「圖」
雄蟲能看懂他批改的字跡。
完成了今日父慈子孝的任務之后,他拍了拍維恩的肩膀,隨意地走了出去,妥帖地關上房門。
維恩:“?”
·
議員長發朋友圈了。
這事兒太過罕見,九成九的雌蟲都沒見過。
拜倫·西斯和他的智囊團仔細地研究了一個下午,冥思苦想,還是不懂圖上這幾個公式有什么意義。
“這誰寫的,字兒這么稚嫩?”拜倫問,“r小于2GM除以c的平方,這什么意思?”
智囊團踴躍發言:“議員長在研究黑洞的邊界。”
“黑洞現在有什么價值可以挖掘?”
“最近雷鐵能源富裕很多,躍遷載具還有新的發展方向嗎?”
——西斯家族要不要跟投?投多少才顯得有誠意?最主要的,為什么之前沒有聽到風聲?
拜倫瞪了他一眼,愣是有點兒犯怵,摸了摸下巴,別是柏布斯上將想把他丟黑洞里吧。
他猶豫許久,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朋友圈突然出奇熱鬧,都是些不明就里的軍團同事在點贊,就連族內八十九歲、只喜歡喝茶看報的家主也突然連上了星網,還發了好幾個撒花的表情。
過了不久,便見萊爾閣下在下方評論:小朋友越來越聰明了。
拜倫:“……”
他盯著這行字不可置信地讀了兩遍。
所以,鬧半天,這完全是議員長先生曬娃的朋友圈?
曬娃。
這玩意兒和奧蘭德·柏布斯這個名字哪里搭邊了?
第143章 繼承(已修) 太想進步了。
“議員長離婚”的謠言, 隨著這條朋友圈的發布而不攻自破。
奧蘭德沒設權限,哪怕他的社交圈不算廣,只有寥寥幾個蟲有機會看到, 但其中意味, 表達得已經足夠清楚。
完全沒有鬧掰的意思。
一夜之間,萊爾的熱度猛降,燒沸的水被強壓了下去,只是私下里難免有蟲嘀咕:傳言果然不虛。
雌蟲占有欲強, 哪怕能得雄主一時青睞,但也未必能得一個好的結果。
縱觀歷史, S級的雄蟲都有名有姓, 還沒見過只守著一只雌蟲過日子的。
·
魏邈到底沒有面上表現出的那么無動于衷。
回到莊園之后, 他去了書房,掃了掃虹膜, 打開那只暗格后的保險箱。
渾無做賊的自覺。
奧蘭德是軍事學和醫學雙學位畢業,做這樣的研究再正常不過, 他是一步邁出之前,要將所有拼圖都規劃好的性格, 一方面, SS級以上的精神力很難匹配到合適的雄蟲, 即使匹配成功,也要考量雄蟲的折損率。
另一方面, 他的雌父就是因為精神力暴亂被囚在獄中,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怎么著也得吸取教訓。
保險柜一打開,便看到那只金屬的離婚證。
昔年拍攝的結婚照和他送過的貴重禮物擺在一起,用玻璃罩分別封存, 處在最中央的位置,一打開便能看見,魏邈抽出最上方的抽屜,取出那沓文件。
這里面有不少文件都挺眼熟,是婚姻存續期間,他代奧蘭德簽的名。
五年朝夕相處,彼此除了相愛,再無更多隱秘,魏邈一頁一頁翻動完,冷不丁聽見門口的聲響。
奧蘭德推開了門。
“雄主。”他穿著淺藍色的軍裝,肩章在燈下反光,目光在保險箱上微頓,“我可以進來嗎?”
他這兩天總算胖了幾斤肉,但也不知道到底胖到了哪兒,剛從外面回來,容光煥發的一張面容,栗色的發梢分毫不亂,即使湊近看,也挑不出細微的錯漏,渾身如同白瓷,精美、名貴。
仿佛被鎖進保險箱里,才顯得安全。
魏邈抬起頭:“我們領導回來了?”
少見奧蘭德穿這么正式。
“雄主。”奧蘭德語調無奈,含著些笑,用很輕的聲音說,“還以為您今天又要加班,所以臨時去了趟軍部。”
語調像是回敬,又像是抱怨。
溫斯特家族的支脈在今日覆滅,陣仗鬧得宏大,為了替弗吉朗·溫斯特遮掩痕跡,他將第四軍團常規的軍事演習放在今日下午。
這些不得不處理的工作瑣事,擠占了他寶貴的,本該用于做晚餐的時間。
他走近了些,垂下眼,目光掃過臺燈左側的文件,臉上的笑意漸漸隱沒。
魏邈適時將這份臨床病理報告放下。
奧蘭德一只手撐在書桌邊緣,試探著問:“您對這個感興趣?”
“隨便看看。”魏邈拿起那張被塑封的結婚照,說,“我說找不到這張照片,原來被你放在這里。”
原先那一份放在他的房間。
奧蘭德的視線不由得轉移過去。
“就是您的那份。”他解釋說,“我多洗了幾張,還在抽屜里。”
沒敢再重新擺出來,怕惹雄蟲不快。
魏邈挑挑眉,站起身,將底片放在他臉側,目光慢悠悠踱在他臉側,奧蘭德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卻聽雄蟲沉吟說:“和原來好像沒什么區別。”
只是如今被打磨得更沉、更穩,曾經鋒芒畢露的冷意被中和了下來,成為藏得更深的另一面。
被魏邈輕輕碰了碰,奧蘭德驟然涌現出一種難以啟齒的熱意,熟透了的身體仿佛只有在魏邈身邊時,便不受掌控。
——尤其是在書房被使用過之后。
懷孕第三個月,生殖腔極度渴求納入,他定了定神,讓自己顯得沒那么氵蕩,強自鎮定地說:“有變化的……再拍一張,您可以對比一下。”
說到后面,怕會錯意,姿態不由得緊繃起來,藏在身后的手無聲攥緊。
魏邈腦海里還盤算著那份臨床報告里的數據,揣著明白裝糊涂問:“只給你拍嗎?”
奧蘭德微怔,許久后才道:“也可以。”
像是蝸牛,只敢從殼里探出個腦袋,一旦答了否,便又縮回去。
看起來無害極了。
魏邈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把照片放下:“研究所后天有個家庭文化節,作為家屬,想去觀光觀光嗎?”
“可以嗎?”
“……可以。”魏邈似笑非笑回過頭,“就這一句臺詞?”
顛來倒去地用。
奧蘭德自覺失言,眼眸卻彎起,很好心情的模樣,湊近,吻了吻雄蟲的側臉:“當然想。”
也該去研究所一趟,鎮鎮場子了。
否則什么樣的雌蟲都敢當面推銷自己,就像香蕉皮膽敢把自己扔到地上一樣。
“行,那就說好了。”見氣氛還算愉快,鋪墊也足夠,魏邈點點頭,拿起這份新型抗阻精神力藥劑的臨床檢測報告,“接下來聊聊正經事。”
他翻開,仔細看了兩頁,語氣意味不明:“我沒看懂,這是什么藥啊?”
上次在一號監獄見面時,他注意到卡里爾一部分血液是藍色,和市面上現有的抑制精神力暴動的幾款試劑迥然不同。
奧蘭德如同驟然被按下暫停鍵,渾身都僵硬起來。
魏邈習慣了這種節奏,他用光腦檢索過藥劑的相關成分,才聽到對方低緩的聲音:“這款試劑是七年前開始研發的,項目的主導權限一直在約瑟夫手里……目的是治療我雌父的精神力紊亂。”
——順便拿卡里爾試藥。
魏邈若有所思:“現在可以批量化投產了嗎?”
“有這個打算,但時機還沒有成熟。”奧蘭德離他離得很近,組織措辭,“最初沒想過進展會這么順利,做過很多次實驗,您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取消對外投放的計劃。”
再換另一種更迂回的手段而已。
這份付出了巨大物力的藥劑,相較于他的雄主的感受,放在天平兩端,也就是飄飄然的一張紙,沒有任何分量。
魏邈合上紙頁,抬起眼,冷不丁問:“什么叫時機成熟?”
奧蘭德眼底微微露出些隱晦的笑意。
“雄主。”他低聲說,“您覺得讓維恩來繼承整個聯邦,怎么樣?”
處在一個位置久了,難免生出惰性。
他想更進一步。
魏邈想擺出一個驚愕的表情,想了想,還是算了:“宏愿挺大啊。”
蟲族正處在空前的擴張期,每時每刻都有宜居的星系被納入聯邦的版圖,每一月,新的行星編號都在刷新。
原來的荒星有名有姓,如今的新行星只有數字編碼。
想要掌控整個聯邦,就像在冰湖里撒下一張漁網,魚太多、太大,單靠一個人的力氣,很難拽得上來。
奧蘭德手指動了動,膝蓋早已經做好了彎下去的準備,臉上笑意漸漸隱沒。
這不是他預想中的反應。
他摸不清楚他的雄蟲的立場——或者說這五年來,對方幾乎沒有立場可言。
不干涉、不過問、不越軌,彼此留有余地,這樣的條例從最初執行,到如今已經成為一種規則,雄蟲處在他的領地范疇,只能依賴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坦誠一推再推。
如果他和魏邈之間的任何罅隙,都可以用下跪服軟來徹底解決,那該多么輕松。
“您什么時候猜到的?”
“從知道赫爾諾和你的交情的時候開始吧,但你當時認為他構陷你,我說好吧,原來如此。”魏邈語調似嘲諷,又像是含著些笑,“反叛軍的元帥先生,怎么出爾反爾?”
奧蘭德垂了垂眼皮。
“我——”他沉默了半天,牙齒咬了咬下唇,“我害怕您誤會我,然后徹底不要我了。”
萬一他的雄主不要他了,他要怎么活?
這表情實在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赫爾諾反捅了他一刀,魏邈掰正他的面孔,問:“萬一失敗了呢?”
用留置針輸液,最怕回血。
開歷史的倒車,鮮少有長久維持的可能。
“我不會讓您涉入險境,雄主,我還有許多時間去促成這件事,直到有萬全的把握,只是得麻煩您再等等。”奧蘭德用一種很輕的語氣做判斷,“他們玩不過我。”
他不急于一時。
十幾歲時,他突然發現,原來用刀劃開脖頸,就能輕而易舉地殺死一個蟲。
生命是如此脆弱,再位高權重、寫進歷史的權貴們,那些幼時曾一度令他忌憚、驚懼的角色,面對突發狀況,表現得也不會比一只撞在玻璃上的麻雀更聰明。
這個世界的金魚竟然多得發指,他們成群結隊,有商有量地占據了絕大多數議會席位,令聯邦裹足不前。
他不得不調高對自己的心理預期。
魏邈眸色沉沉,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奧蘭德用下巴蹭了蹭魏邈的掌心,冷不丁問:“如果失敗了,您還要我嗎,我還有些幾張匿名卡,可以供您去其他行星花銷,您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我到時候就什么也不管,安心守在家里,不出門見客了,只給您洗衣服暖床,好不好?”
這本來也是雌蟲的本業。
他越說越覺得這種辦法也不錯。
如果不是已經綢繆十余年,攤子已經鋪開,不好立刻撂挑子不管,甚至現在就想這么做。
魏邈:“……”
第144章 掉粉 珍珠粉。
他揉了揉太陽穴, 問,“你想怎么做?”
“殺一部分不聽話的貴族。”奧蘭德簡明扼要地說,“重組政府。”
聯邦軍、政權分開, 想要再造出一批新鮮血液來填充框架, 再簡單不過。
在雄蟲面前遮掩久了,他清楚自己的演技不足以取信,什么事兒最后也會被刨出來,干脆破罐子破摔, 一番話說得殺氣騰騰,魏邈“啪”一聲, 拍了拍他的腦袋:“行了, 有事兒自己先藏著, 先吃飯吧。”
奧蘭德微怔。
“您不反對?”他小心翼翼觀察著魏邈的臉色,所有話堵在喉嚨, 一時間反倒手足無措。
“我反對有用嗎?”魏邈問他,“你什么時候聽過我的話?”
奧蘭德睫毛微動, 攥住雄蟲的手,忍不住為自己辯駁:“我一直聽您的話。”
魏邈側眼看他。
他似笑非笑:“那就停下。”
語調輕緩, 像是一種誘哄, 奧蘭德正對上他的視線, 沉默半晌,說:“好。”
他沒問為什么, 也不想為自己辯駁,只應了聲好, 態度馴順地收斂起自己的爪牙。
“如果停下來,會付出多少代價?”
奧蘭德隨意地說:“會有一部分上船的想要下船。”
“比如科維奇家族?”
“……是。”奧蘭德輕輕笑了聲,輕描淡寫地說, “您不用擔心這些,我能夠處理好。”
如果他急切一些,或許二十出頭時,便能攀爬到今日的地位。
但掣肘也會隨之增多。
任何一句不痛不癢的忠言他都要采納,各方的利益都要兼容,金魚可以縱情跳到他頭上,對他指手畫腳。
為了控制風險,他這六年走得很慢。
他說得輕松,魏邈卻微微皺了皺眉。
奧蘭德如今看似穩坐高臺,但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潛規則之上,靠協調貴族之間微妙的平衡,維護多數派的利益,才能讓權力有用武之地。
這也是議院任期制的核心。
想要改弦更張,便是一條不歸路,一旦消息走漏,原本支持他的,也會瞬間變成反對派。
“那算了。”他和奧蘭德十指相扣,雌蟲溫暖的體溫灼燒著他,平緩地說,“總不能因為相信自己能爬起來,就情愿摔倒。”
奧蘭德眼眶驀然一紅。
“雄主。”他其實遠沒有表現出來的冷靜,腦海發窒,像是把心臟交出去,任魏邈揉捏把玩,賭他的雄主不忍丟棄。
丟了也沒關系。
反正他的一切齷齪、陰影,早就一覽無余。
“您多疼一疼我。”他說,“我真的會學乖的,好不好?”
·
奧蘭德這幾日的孕吐反應越來越嚴重。
雌蟲蛋的生長速度更快些,凌晨六點,他便跑到盥洗室,骨翼不受控制地張開。
鏡子里,浮現出一張半蟲化的修長身形。
他的骨翼變長,深藍色的晶瑩翅面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動,還處在亢奮期,新生的白色斑點在翅膀邊緣,呈現出瑰麗的金屬色澤。
大理石地磚上脫落些細小的、艷麗的鱗粉。
——他竟然掉粉了。
奧蘭德注視自己良久,才收攏了骨翼,用冷水擦拭過臉龐,眼眸一片清明。
他的雄主說不討厭這枚雌蟲幼崽。
他突然不覺得孕吐是一件麻煩事,反倒充滿甜蜜。
這是他為雄蟲誕育幼崽的證明。
自己捯飭完自己,他重新回到床邊,內心充盈,凝視著雄蟲熟睡的面孔,很罕見地發了一會兒呆。
大腦這些年來早已習慣多線程思考,CPU常年滿載,每時每刻都有不同的事務需要考量,此刻難得靜謐下來,就覺得一切順心。
這樣清晰的視線,魏邈就算不醒也醒了:“起這么早?”
他眼眸半闔,烏黑的眼珠盯著表,換算了一會兒:“才六點。”
“雄主。”奧蘭德提醒道,“您忘了今天是家庭文化節嗎?”
魏邈“嗯”了聲,睫毛向下一劃,顯然還不大清醒。
雄蟲愛睡覺是天性。
就連楚越的記憶里,人類也要保持每日八小時的基本作息。
奧蘭德輕手輕腳地起身,調暗了些壁櫥的燈,打開衣柜,去挑領帶。
魏邈過了半晌,才徹底從床上爬起來。
他做了個噩夢,夢里維恩繼承了奧蘭德的尊位,哈哈大笑,立刻雇傭了一百個廚子,每天給他做不同風味的炸雞吃。
瘋狂星期四也沒有這么瘋狂的。
誰勸也勸不動。
不久之后,維恩就變成了一個小圓球,就連一個宮殿也放不下他。
——不得已之下,奧蘭德決定火燒阿房宮,逼廚子自殺。
秦二世至此滅亡。
他起身,不寒而栗,把這個荒謬的夢從腦海逐出。
奧蘭德恰好從衣帽間出來,眼眸彎起,舉起衣架:“您穿這套西裝好不好?”
已經搭配好了款式,和他的衣服相互映襯。
他左手的無名指佩戴了戒指,十克拉的鉆戒,在燈下閃閃發光。
魏邈靠在墻邊,挑挑眉:“你穿這身衣服?”
奧蘭德不明所以:“怎么了?”
“太正式了。”魏邈收斂起笑意,“可以休閑一些。”
奧蘭德還沒在莊園以外的地方休閑過。
他被迫換了一件棕色的羊毛背心,同色系的休閑褲,魏邈將他的頭發捋順,碎發落在額間,將里面的襯衫領口熨平,從上向下看,好身材一覽無余。
他順口夸道:“還不錯。”
奧蘭德僵了一會兒,忍不住望向鏡子,勾勒出一個微笑:“這樣就好了嗎?”
“不習慣?”
“……有一些。”于他而言,只穿兩件,就等于不穿。
魏邈看著他,半晌,冷不丁笑了起來。
這笑里帶著幾分狎弄,他俯下身,靠在奧蘭德耳邊,直視著鏡子,問:“你小時候就這樣嗎,奧蘭德,有沒有你小時候的照片?”
基因的力量何其頑固。
維恩的長相,大多數都隨了奧蘭德。
他頗好奇奧蘭德小時候的模樣。
奧蘭德垂下眼:“沒留下來。”
魏邈問:“沒有嗎?”
奧蘭德無奈地說:“雄主,從來沒有給雌蟲幼崽拍照的傳統。”
一切憑雌父能不能記得起來。
而卡里爾顯然沒有這個意識。
他童年的訓練場錄像倒有很多,身體數據的檢測從三歲到如今從未斷過檔,但一個都沒辦法拿出來。
“……沒關系。”他不難受,魏邈倒覺得戳了他的痛處,溫聲安撫說,“我小時候的照片也沒留下來。”
都在另一個時空擱著。
第145章 興趣 。
香草馥郁, 室外的草坪上擠滿各類創意市集,氣球、酒水和各類甜品都已經擺好位置,畢竟是一年一度的內部節日, 董事會的大股東、雄蟲家屬也會出席, 研究所租了一棟度假山莊,否則以總部大廈的體量,壓根兒騰不出來這么大一塊地方。
魏邈看得眼皮一跳,想:下個月能申下來的科研經費, 恐怕得打個對折。
研究所向來是饑一頓飽一頓,大魚大肉吃完, 就該鬧饑荒了。
“歡迎光臨, 萊爾閣下。”門童幾年都是這一位亞雌, 五年前魏邈客串主持時,便是他來迎賓, 笑容燦爛地道,“這是您的房卡。”
他一邊說, 一邊抬起頭,把目光落在魏邈身側這位雌蟲身上, 動作莫名停頓了兩秒鐘。
其實不止是他, 不少不太相熟的同事、工作人員, 四周若有若無的目光都放在了奧蘭德身上。
誰也沒有想到,只出現在傳聞中的那位先生, 竟然當真露面了。
——看起來和萊爾閣下十分般配。
“房卡?”魏邈接過這支卡片,挑挑眉, 主動介紹說,“這是我的家屬。”
門童這才回過神來。
“這支卡片上是第九層的門牌號,您可以和您的雌君過夜用。”他解釋了一遍, 又轉過頭,遲疑了一瞬,“您是……呃,奧蘭德·柏布斯先生?”
度假山莊離城區很遠,想要回到市中心,只能依靠私家飛行器,凌晨的交通費又太過昂貴。
已婚的雄蟲至少擁有三四個伴侶,雌蟲能夠單獨和雄主一起出門的機會很少,聯誼之后,住宿一晚,也方便感情升溫。
——這也是雌蟲地位提高的體現。
畢竟原先的聚會,都以雄蟲為尊,互換奴寵、訓誡和刑鞭也是屢見不鮮。
奧蘭德喜歡“家屬”這個稱呼。
他眼眸微彎,輕輕點了點頭,那位亞雌拿出一個熒光手環,說:“請您佩戴在右手手腕,這是您家屬身份的證明物。”
手環是淡淡的金色,內側刻了一行小字:“被攜帶的隨身物品,禁止騷擾”。
戴上這個手環,是為了增加辨識度,防止有的雄蟲見獵心喜,騷擾已婚雌蟲。
同樣也有抑制精神力的作用。
奧蘭德接過手環,戴在手腕上,溫和地沖這位門童笑了笑,說:“謝謝。”
這玩意兒于他而言,如同一只玩具。
他穿著簡單,襯衫下薄薄一層肌肉線條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眉骨優越、輪廓硬挺,雕塑般的一張面孔,收斂起渾身脾性,看起來渾然無害的模樣。
門童有些受寵若驚,殷勤地推開門:“請進。”
室外三三兩兩,室內則蟲聲蜚蜚。
魏邈甫一進來,便見一位中年雄蟲從休息室的拐角處下來,看見他,笑著攀談:“萊爾,沒想到你也來了……日安,議員長先生。”
說話的這位是洛菲茲集團的董事長,也是研究所的股東之一。
魏邈如今做的項目,便是洛菲茲家族研發的一款星鏈產品。
這位雄蟲是個話癆,往往開口便口若懸河 ,魏邈和他聊了幾句,便對一旁做足了賢妻良母架勢,安靜立著不吭聲的奧蘭德說:“去領個任務卡吧,我很快過來。”
奧蘭德說:“好。”
洛菲茲眉頭微皺,卻并不敢真的攔下,等奧蘭德走遠,他才說:“萊爾,你有些太縱著你的雌君了。”
雄蟲聊天的時候,都敢跑路不聽?
放在家里,都要跪著聽他說話。
“怎么突然說這個?”魏邈失笑,說,“我們打算去做一做家庭文化節的任務,領個卡而已。”
洛菲茲說:“雌蟲還是不要太寵著才好,尤其是漂亮的,他們知道自己的價值,待價而沽,會附在你身上,像水蛭一樣吸血。”
他便被吸過,倒盡胃口。
對方是柏布斯家族的族長,又身居高位,這些年他也聽過這尊雌蟲的大名,但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沒有想象中那樣有威懾力。
萊爾是S級雄蟲,還只有對方一個雌君。
聽起來就不可思議。
魏邈不和他辯駁太多,只是說:“我心里有數。”
“你若當真有數。”洛菲茲說,“便該磋磨磋磨他。”
他自覺自己一番好心,魏邈臉上的笑卻漸漸冷卻。
“洛菲茲先生。”他不耐煩聽下去了,故意曲解了對方話里的含義,問,“……你到底是對他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呢?”
·
“這是您的任務卡,信封里包裹著100積分,可以用來在創意市集購買各類溫馨禮物,請查收。”尤文坐在柜臺,照例將任務卡遞出,抬起眼,腦子嗡了一聲。
有兩秒鐘內,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該干什么。
奧蘭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唇角的笑意淡淡。
又見面了,這位亞雌。
如今回頭再看,這樣普通的長相,放在大街上都不會再看第二眼,他當初為什么會失去理智,將對方視作眼中釘?
“最近還好嗎?”他神色如常地問,“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柏布斯先生。”尤文深吸一口氣,后背滲出冷汗,那種身處于死亡邊緣的錯覺如此清晰,哪怕到現在都不能忘記。
半晌,才壓低聲音,略帶祈求地說:“還好……里面多給您塞了五十積分,稍后可以拿去兌換。”
“你是這里的NPC?”
“有工資拿。”
“恭喜。”奧蘭德接過信封,隨意地折疊起任務卡,“我應該說一聲抱歉,關于幾個月前,我的不理智行為或許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尤文僵著臉,保持沉默。
“你能留在研究所,令我非常驚訝。”奧蘭德道,“如果你尋求更好的工作機會,亦或是有任何身份上的難題,可以致電第四軍團……另外,有一個好消息要與你共享。”
他一只手在小腹上停留片刻,像是和一個老友聊天一般,微笑著說:“我懷孕了。”
話止于此。
彼此都沒再說什么,尤文坐在那里,內心五味雜陳,但這樣的情緒很快就被他的理智壓下。
“恭喜。”他將這話原路返回。
第146章 情人 掙積分。
自從晉升為S級之后, 魏邈就發現他突然成了香餑餑。
哪怕文明高度發達,蟲族原始的本性依然殘留在基因深處,S級雄蟲就是有統攝族群、作威作福的資本。
洛菲茲被他微冷的語氣澆得一個激靈, 總算意識到不對。
不是說這兩位的婚姻毫無感情、都是利益嗎?
他好像被外界盛傳的傳言給騙了。
他有心要找補幾句, 另一名風度翩翩、西裝革履的雌蟲很快補上他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將他排擠到邊緣:“萊爾閣下,沒想到您也來了。”
語調謙卑、謹慎,生怕有一處惹萊爾閣下不愉。
至于一旁的洛菲茲——
對方的雌君如今卸了布星公共賬目審計委的職位, 離核心職務越來越遠,其家族也每況愈下, 不是很值得理會。
魏邈露出標準的微笑:“琉克先生。”
“哦, 您還記得我。”雌蟲說, “感謝您主導勘采的雷鐵礦,最近的采購價都降了不少……您以后還會在研究所任職嗎?”
“如果公司不辭退我的話。”魏邈笑著回應, “雷鐵礦不由我主導,九成是彌賽爾教授的功勞……我的雌君來了, 失陪。”
他沒有在原地逗留太久,便見奧蘭德手里拿著一個信封, 穿過擁擠的大廳, 也只有特別親近的蟲, 才能看得出來他心情應該頗佳。
渾身像是被捋順了毛一般。
魏邈接過信封,掂了掂重量:“……為什么里面有一百五十個積分?”
一般都是一百個初始積分。
“我不知道。”奧蘭德眼眸彎了彎, 隨意地回答,“可能是拿錯了。”
信封上寫著游戲流程。
攢夠四百個積分可以獲得三等獎, 獲得霍爾集團生產的最新款光腦。
二等獎是兩只仿真機械臂。
最高八百個積分,可以兌換兩只等身仿真玩偶機器人,以及唯一一份“默契通關勛章”, 能夠在金屬上定制、刻字。
魏邈沒多想,問:“想要哪款獎勵?”
奧蘭德還沒見過這樣的游戲流程。
他靠在雄蟲身邊,從那份“默契通關勛章”上挪開視線,猶豫片刻,說:“光腦吧。”
最好拿。
魏邈側眼,揚了揚眉梢,好笑地問:“來抽檢你們公司的產品質量嗎?”
奧蘭德:“……”
消耗初始積分,可以參加不同種類的游戲賺取報酬,或者在戶外的創意市集購買小零碎,兩兩組隊,不喜歡玩游戲的,可以直接回房間,等晚上再參加正式的晚宴。
自由度很高。
想要賺一點兒積分,并不容易。
一局游戲下來,累死累活,也只有五十積分,再加上等待和排隊的時間,能有四百積分已經很不錯。
魏邈盯著那幾欄獎勵看了幾秒,問:“拿個一等獎回家好不好?”
來都來了。
剛剛折返的路上,奧蘭德已經計算過,單憑活動流程和消耗的時間,這是個不大可能拿到的數字。
他垂下睫毛,微笑著說:“好。”
他從不在這種細枝末節擾雄蟲的雅興,雄主說好就好。
實在湊不夠,拿星幣來購買其他蟲手上的積分,也是一樣的。
這會兒場子已經熱了起來,幾百平的面積,有不少都是生面孔,哪怕是同事,也得優先考慮自己伴侶的感受,因此倒沒有太多寒暄的聲音,反倒是不同的游戲點排滿了隊。
既然雄主已經這么說了,那么無論如何,那兩只丑陋的玩偶和那枚勛章,就已是囊中之物。
奧蘭德一只手揣進魏邈的口袋里,只露出那只戴著熒光手環的手,他離魏邈很近,孕期雌蟲灼熱的體溫如同暖爐,傳導到魏邈身上。
他環顧了一周,露出些興味:“流程很有意思。”
這話能從奧蘭德口中說出,出乎意料之外,魏邈有一下沒一下地捏他的手玩,慢悠悠地說:“多謝夸獎。”
早知道該穿薄些,畢竟隨身帶了一個暖寶寶。
奧蘭德被捏得發癢,連帶著心也跟著癢起來,掙扎了片刻,未果,便又乖了下來,他眼眸彎起,冷冽澄明的眼眸被睫毛遮住一半,暈開溫和的柔色,低聲問:“您設計的?”
“嗯。”魏邈說,“但還是第一次體驗。”
五年前設計的東西了,一直延續到今天。
他拽著奧蘭德,來到「你說我猜」的游戲前排隊。
這玩意兒完全考驗默契,也許也考驗智力。
前面排著兩組蟲,奧蘭德盯著規則看了片刻,大概就懂了該如何玩這款游戲。
通過描述,在最短時間內猜出提示詞,不用包含題目中出現的文字,超出時間則出局。
“十積分一局,一局五題,答對三道就能通關,每一題限制在三十秒鐘之內哦。”守關的NPC是名雌蟲,笑瞇瞇地張開手。
魏邈把道具硬幣遞給他。
“你們誰猜呀?”雌蟲問。
奧蘭德主動站到右側的位置,說:“我來吧。”
第一輪題目是「企鵝」。
這個題目并不難,畢竟是萊爾閣下,雌蟲特意篩掉了刁鉆古怪的題,按照正常的解題思路,應該是三段式遞進。
生活在極地的動物、黑白兩色、走路搖搖擺擺。
魏邈看了眼,問:“維恩玩具房隔間,西南方收納柜第一層的玩偶,動物名?”
他一向對奧蘭德的記憶力有充裕的信任。
奧蘭德說:“企鵝。”
雌蟲眨了眨眼,打開第二頁題目:光腦。
“剛才你想質檢的物品。”
奧蘭德不確定地回答:“光腦?”
第三輪題目:親吻。
魏邈微微皺了皺眉。
他牙酸,含著些笑,問:“看到我,你最想干什么?兩個字。”
“牽手?”
裝得挺純情,魏邈如此評價。
他彎起唇角,問:“更進一步的?”
亻愛兩字幾乎要躍出舌尖,奧蘭德頓了頓,盯著雄蟲的面色,確認之后,才道:“親吻。”
NPC雌蟲笑容皸裂,險些要維持不住。
領到新鮮出爐的五十積分,手上的積分變成一百九十。
魏邈把信封遞給奧蘭德,示意對方保管,聽奧蘭德問:“雄主,接下來玩什么游戲?”
他本該覺得幼稚。
但因為雄蟲的參與,便又心滿意足起來。
魏邈看了他一眼,說:“先去室外買個攤位。”
奧蘭德捏著信封,眼眸微怔:“買攤位?”
魏邈懶洋洋地說:“支個攤,創個業。”
光玩游戲,就如同打工,什么時候才能攢到八百積分?
·
戶外的鋪面只有幾個空閑。
奧蘭德來到室外,神色明顯放松了些,他不喜歡吵吵嚷嚷的氣氛,這些年也沒有誰敢在他面前聒噪。
今天是破天荒頭一份。
他跟在魏邈身側,神色倒還平靜,臉頰卻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被自己體溫燙的,還是不適應,輕聲問:“我們賣什么?”
他們沒提前準備任何東西售賣。
“街頭賣畫。”魏邈說,“我剛剛來的路上看有賣畫具的,我畫幾幅例圖,支個速寫攤位,定價50積分一幅。”
也并非所有蟲對獎品感興趣,大多數蟲同樣也想要拿賺到的積分消費。
“那我能做什么?”
魏邈說:“你收積分就行。”
·
支攤的攤位費花了一百積分,買畫具、紙張畫了八十。
魏邈花錢如流水,錢袋子一癟,奧蘭德仔細地把那唯一的十積分硬幣當個寶貝,攥在手里,警惕得緊。
一副生怕被誰偷走的模樣。
好的市集攤位都被提前預定完,能挑的也就是門口,以及戶外角落的偏僻位置。
魏邈花了些時間,畫了三副畫,用木夾支起、掛好,做展示品,奧蘭德坐在一側,撐著下巴,認真看著他。
這會兒沒有客流,奧蘭德盯著紙上成型的臉,冷不丁問:“畫上的這是誰?”
這是他這幾年都沒見過的畫風。
簡潔、明了,線條硬挺,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張精細的臉龐。
“萊昂納多。”魏邈說,“一個演員。”
他神色懷念,奧蘭德沒聽過這個名字,瞇起眼,危險地問:“……您在地球的情人?”
魏邈沉默了片刻,半晌,才笑了出來。
“甭猜了。”他啼笑皆非地說,“我上輩子沒有情人。”
只是為了《泰坦尼克號》傷感而已。
至于之前那一段戀情,沒有告訴奧蘭德的必要。
他抽出一張紙,好聲好氣地說:“我給你畫一張畫,好不好?”
第147章 畫 網。
給奧蘭德畫像太簡單。
這幾日天氣漸漸轉暖, 日頭正盛,接近正午時分,客流終于富裕起來。
魏邈一只手支著簡易畫架, 微微傾下下巴, 低著頭,側頸線極為優越,他畫得不緊不慢,這回不是流水線風格, 多少摻了些真情實感,精細度提高了不少。
連線稿都不需要打。
奧蘭德見過他教維恩畫畫, 便是這樣專注的神情, 一筆一畫慢慢描摹, 他充了一會兒靜止的人體模特,見雄蟲沒有抬頭把現成的他作為繪畫參考的意愿, 才挪了挪身體。
離得又近了些。
魏邈只覺得手肘施展不開,提醒了句:“過三八線了啊。”
奧蘭德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有些冷。”
他的雄主對蟲族最基本的常識, 存在一定誤區。
有懷孕做掩護,就算再荒謬的話, 雄蟲也有相信的可能。
饒是潛意識里清楚奧蘭德有著多么強悍的身體素質, 這只蟲又在后期戕害過多少同類, 能在極端嚴酷的生存環境里存活,魏邈還是皺了皺眉, 仔細地問:“要不要去星艦上取外套?”
“太麻煩了。”這不是意想中的回答,奧蘭德唇揚起弧度, 輕巧地說,“您給我擋擋風。”
魏邈心道,按體溫來劃分, 他如今比奧蘭德冷多了。
他盯著奧蘭德看了半晌,松開彩鉛筆,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耳垂。
畫完眼睛,將紙鋪平,突然起了靈感,在奧蘭德的腦袋上加了兩只毛茸茸的長耳朵做裝飾。
“好看嗎?”
有了上次拍照打底,魏邈也清楚這位領導對自己的認知有誤,他沒打算特意糾正,柔化了些表情,眉眼的間距也調寬了些。
奧蘭德果然十分滿意。
他把畫看了又看,捂住畫里的耳朵,神色柔軟,微妙地試探:“……為什么是兔子?”
喜歡毛茸茸?他的雄主還有這樣的癖好嗎?
雄蟲一槍中靶,原本準備好用來在床上床下邀寵的物品瞬間沒了用武之地,等蟲蛋穩定些以后,奧蘭德覺得可以把各類裝飾性的耳朵也加進購物車里。
魏邈筆尖一轉,懶洋洋地說:“黑心肝兔子。”
“……”奧蘭德不喜歡這個評價,垂下睫,但他一向不敢和魏邈嗆聲,面上仍是馴順的模樣,裝作無事發生,將畫鋪平,壓在畫具之下,連邊邊角角的小卷和褶皺都攤開。
他沒什么安全感,魏邈這兩月言笑晏晏地煨著,他一半裝得妥當,一半卻仍是提心吊膽,生怕哪一日夢便清醒,雄蟲說蟲蛋人手一只,分開過吧。
然后將維恩領走,新的那只幼崽沒有舊的值錢,像是咖啡杯的杯套,除了礙手毫無作用,說不要便能不要。
仍是漫長的心病。
他的雄主騙他毫無成本,他也只能對付著相信,等過了今年,手里權力再收攏些,新行星開發的進度可以放緩,屆時就能鋪開天網。
那個時候,他應該剛生產完,蟲蛋還有兩月才能破殼,他的雄主不可能不見幼崽第一面,就離開他。
布置的時間綽綽有余。
軍部可以滲透進公域的毛細血管,雄蟲不管逃到哪里,他都能清楚。
彌賽爾·布曼最近瑣事纏身,布曼家族的泥淖遠不是他想要撇清就能撇清,幕后的塔頓·布曼被囚,帷幕前的那位家主又太過無能,內里派系的矛盾就像是毛線團,千頭萬緒、亟待調停。
這位瘸子連新的項目都不得不暫時擱置下來,被迫和其他家族交涉。
他只要再使幾分力氣,這樣的局面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足以讓那個瘸子焦頭爛額。
弗吉朗·溫斯特如今也在他手里,對方的星際穿梭路線他已了如指掌,萬一雄蟲想要拋棄身份,借弗吉朗的黑星艦離開布列卡星,他也有充裕的把握來掐斷路線。
——他的雄主逃不開的。
他設身處地的代入,就連他自己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也無法以百分百的把握,從莊園失聯。
奧蘭德眼眸平和,安靜地坐在魏邈身邊,如同一個精心點綴的裝飾品,渾身卻冒起黑氣兒。
他就是黑心肝,怎么了?
魏邈側過臉,戳了戳他,問:“生氣了?”
怎么這么容易生氣,一句玩笑話也說不得。
奧蘭德不說話,抿起唇,半晌,才輕輕說:“沒有。”
魏邈還想說什么,攤位便站著兩位顧客。
“這怎么賣?”說話的是位雄蟲,長相清秀,看起來年齡不大的樣子,被畫風吸引,指了指中間的畫,“只有三張畫了嗎?”
“不是,這是例稿。”魏邈沖他微笑,他穿著米色的毛衣,手肘搭在桌上,人畜無害的模樣,“現場作畫,你喜歡中間的畫風是嗎?”
“嗯。”雄蟲猶豫地問,“多少積分啊?”
“一百,一張手繪肖像。”魏邈打量過對方手里的信封,嗓音淡淡,卻莫名讓這位雄蟲信服,“但你是我們畫攤的第一位顧客,可以打個五折,之后就沒有這個價格了。”
提高原價再打折賣,這種手段雖然上不了臺面,但就是好用。
雄蟲不自覺被他的語調蠱惑:“那就是五十啦?”
魏邈含笑說:“是。”
蟲族的畫大多是貴族專有,藝術被壟斷,只要一繪圖,便是鴻篇史詩。
有點兒類似于公元十五世紀末的表現。
雄蟲拉著雌蟲坐下。
“你畫吧。”他覺得這樣的形式頗稀奇,倨傲地抬起下巴,發號施令。
魏邈鋪開紙,隨意地說:“你們離近一些,可以正對,也可以側對。”
·
畢竟是實時作畫,體驗感極強,有了第一個先例,不少蟲都因為好奇而圍觀,魏邈在這里面看見了不少熟悉的同事。
這片清凈的角落很快熱鬧起來。
銷路遠比預想中更好,魏邈不得不漲了些價,調整到八十積分一張。
奧蘭德自己悶了一會兒,內心千回百轉,慢慢又不生氣了,只是神色還是涼,冷著臉替魏邈磨彩鉛的筆尖、收款。
他舍不得怨雄蟲,和自己較勁兒更多些,自厭的情緒不斷在胸腔蔓延。
他為什么這么愚蠢,又這么沒有眼色,以至于很早就積下裂隙,還沒有意識到。
沒過兩個小時,手里的積分憑空鑄起高樓,到了六百左右。
魏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便被一只溫熱的手攥住,奧蘭德低垂眉眼,很熟練地替他按摩,商量道:“我們去星艦吃午餐吧。”
他對這里面的酒店毫無好感,覺得衛生很臟,寧愿麻煩些,停在星艦里。
魏邈將例圖支起,很輕松地說:“好啊。”
第148章 宣示主權 不進來暖暖嗎?
下午時分, 積分攢得差不離,魏邈把攤位低價轉讓出去,陪奧蘭德在室內有一搭沒一搭地閑逛。
見到眼熟的同事, 就寒暄幾句。
大多數游戲對奧蘭德來說, 都全無挑戰性,比如掰手腕,亦或是平衡性關卡,他數完信封里的積分, 說:“還差40枚。”
就能兌換獎品。
畫攤無本萬利,投入最少, 但收獲頗豐, 不像其他家庭攤位, 原材料提前透支了不少積分,還起債來就艱難許多, 零零總總算下來,魏邈手里的積分竟然是短時間內最高的。
“那再玩一場。”魏邈道。
眼前這個攤位便是之前組隊時, 和溫彌提到的「咬餅干游戲」。
雙方用嘴各咬一茬,每次咬下的部分不能過大, 不能碰到對方的嘴唇或臉部, 餅干的長度總體小于三分之一, 便能獲勝。
排隊的蟲挺多。
奧蘭德盯著規則看了一會兒,驀然生出些興致, 無名指的指腹摩挲過魏邈的掌心,說:“想玩這個。”
這是個明顯放松的動作。
魏邈覺得這玩意兒肉麻, 側身看了眼奧蘭德,還是點了頭。
兩只椅子挨得很近,工作人員佩戴手套, 遞來棍狀的餅干,問:“準備好了嗎?”
這還是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彼此接吻。
魏邈輕輕咬住餅干一端,抬起眼,很自然地遞到奧蘭德嘴邊,餅干并不太長,比食指還短些,他微微側頭,避免鼻尖相撞,才發現奧蘭德淡色的眼睛里竟然有幾分緊張。
得。
離得太近,哪里能看到旁邊的圍觀群眾。
彼此氣息相撞,奧蘭德下意識想向前咬,魏邈扶住他的后腦勺,不讓他亂動。
餅干很快在唇尖吞沒。
等完成任務,魏邈先站了起來,奧蘭德還有幾分下意識的余悸,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袖口的褶皺,才從椅上起身。
渾身都熱起來,也不清楚是因為還揣著他雄主的崽,還是因為剛剛的游戲,精神力察覺到有圍觀的雌蟲用光腦偷偷拍了照,他踱步,站到魏邈身邊,微微勾起唇角。
“萊爾閣下,按照規定來說,您不能碰到臉的。”這一關設置的NPC雌蟲無奈地說。
這一關并不好過,餅干斷了、亦或是彼此面部有任何觸碰到的地方,機器都會檢測。
奧蘭德但凡用力一點兒,剛剛就得真親上。
沒親上,鼻子也得碰上。
“沒碰臉。”魏邈討了巧,指了指旁邊的牌子,含著笑問,“規則上沒有說不能摸后腦勺吧?”
對哦。
雌蟲的眼睛朝上落了幾寸,盯著魏邈的臉看,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他說:“恭喜您成功過關,這是您的積分。”
奧蘭德替魏邈接過積分。
他內心清楚,在場的雌蟲對他都有些妒意,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但這是正常的。
不是不清楚研究院有單身的、乃至已婚的雌蟲覬覦他的雄主,只是之前覺得沒不要理會,但或許是他不作為的態度,反倒讓這樣的風氣愈演愈烈。
也該限制些了。
他們不覺得自己惡心,他會提醒好他們。
·
很快,有意無意中,星網便傳起熱帖。
【雌侍謠言疑粉碎,議員長成功固寵,大秀恩愛!清晰圖片釋出。】
【樓主:
自從萊爾閣下突破S級之后,婚變傳聞便甚囂塵上。如果算上相識的時間,這場頂尖權門的政治婚姻已經維系五年零四個月之久,在此期間,除了議員長選舉時期因政治因素,兩位先生在選民面前表現得恩愛有加之外,并無更多資訊可以供大眾探討。
而三個月前,由視頻博主魯大師刪除的視頻中可以看到,萊爾閣下獨自去金枕星旅行,議員長并未陪同在側,根據上議院下轄的法律與憲法委員會披露的會議記錄來看,同時間段,議員長依然逗留在首都星,并且通過了對反叛軍的臨時逮捕方案。
這個視頻雖是意外,但可以據此來判斷不少實時情況。
悲觀者認為,他們早已兩地分居,亦或是面合而心不合。
萊爾閣下遇襲、突破之后,在唯一的公開采訪中,同樣沒有正面透露口風,不少好事者認為,作為S級雄蟲,萊爾閣下應該為族群的繁衍貢獻,并且因為特殊的地位,不會再容忍議員長強勢的作風,反倒會尋覓其他雌蟲,這段婚姻即將走向盡頭。
畢竟S級的雄蟲太稀少了,萊爾閣下擁有優中選優的資本。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別著急,今日地質勘察研究院的家庭文化節,足以推翻之前所有的小道消息。
「圖」「圖」
今日是上議院工作日,議員長應該是特意請假,騰出空去參加萊爾閣下供職公司的內部節日,共同參加家庭活動。
有內部員工將萊爾閣下親手繪制的肖像畫在星網po了出來,并且還偷偷曬出了拍攝的背影照和活動中的接吻照,盡顯親密。
圖中的兩位閣下用行動來證明,謠傳的迎娶雌侍的傳聞無中生有、不足取信。】
【萊爾閣下怎么每次出場都帥得這么有水平?】
【隨手一拍就是神圖誕生。】
【當眾接吻,咬餅干,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怎么一炸就炸個大的?】
【好古早的行文風格,霍爾集團你是不是花錢請的寫手寫的?】
【你發這些,萊爾閣下的夢雌能高興得起來嗎?】
【其實已經偷偷罵開了,夢雌最恨真雌君,罵半天以為自己多么優越,結果橫向比較下來,給某位先生提鞋也不配。】
【帖子還沒有刪除嗎?議員長又悄悄秀開了。】
【看得出來最近的質疑讓那位先生很不高興了,明晃晃宣示主權了。】
【好大的戒指,有沒有同款仿版?】
【這個鉆戒的顏色好像有些眼熟……】
【這段婚姻還是有波動的吧,要不然為什么看起來總有些奇怪?】
【萊爾閣下真的不考慮雌侍嗎?】
【有柏布斯上將就足夠了吧,正當盛年,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能生。】
【但都多久了就只有一個亞雌啊,四舍五入約等于沒懷,還不著急嗎……不著急我替他急。】
【雌君的立身之本還是蟲蛋,懷得多了,地位就有了。】
【也許肚子里已經埋了一個新的。】
【雄蟲閣下能不能都按照這個標準來啊,都卷起來好嗎?】
【樓主等著被轉賬吧,說到某位先生心坎里了。】
【說起來,科維奇上將最近怎么沒什么聲響?】
幾個不同類型的帖子熱度徑直飆升,很快便成了論壇的熱門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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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邈還不清楚自己又被放到了星網上。
等身玩偶太大,奧蘭德選擇郵寄回莊園,只保留了那只金屬徽章,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花了一天時間,換了一個徽章。”他說,“聽起來有點兒虧。”
“沒辦法。”魏邈嘆口氣,笑著說,“情侶是最傻的。”
奧蘭德突然笑起來。
餅干的味道還在舌尖盤旋,他其實吃不出個一二三來,只是覺得甜,這種甜味惹得他頭腦發昏,用輕緩的語調抱怨說:“餅干沒吃夠。”
被牽引起的興致想要磨滅,遠沒有被挑起時的輕松,尤其是懷孕之后,只能在遠處聞聞味道,半點兒不曾有切實的飽腹感。
他已瀕臨忍耐的極限。
魏邈心知肚明他的意思,耐下性子哄他:“回去之后再吃。”
“里面是熱的。”奧蘭德說,“您不進來暖暖嗎?”
他三個月了,身體狀況早已經穩定下來。
他討寵愈來愈熟稔,頻率也越來越高,魏邈一時間有些懷疑,好整以暇地問:“在這里嗎?”
奧蘭德不做聲,自覺失言,捂著房卡,才漸漸冷靜下來。
他剛剛說了什么?
簡直沒有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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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彌直到將近晚宴時,才姍姍來遲。
他也刷到了星網的帖子,只覺得牙酸,對奧蘭德的到來卻并不意外,只是悄無聲息地坐在魏邈身側,拉住魏邈的手,趁研究院的院長和奧蘭德交談的空隙,壓低聲音說:“我打算結婚了。”
魏邈原本切牛排的動作稍稍頓了頓,側過臉看他。
“誰?”他蹙眉,冷冽地問。
“你又不認識。”溫彌說,“我也不認識,我的雄父替我定的,尼卡星執政官的長子。”
尼卡星的體量足以和亞述星并列,是聯邦第三大行星。
科維奇家族在布列卡星的權勢已經足夠,和早期的柏布斯家族一樣,有對外擴張的意圖。
他倒沒太多不快,只是語氣聽起來有些壓抑,帶著些不屑一顧,又很快消弭無蹤。
“等結婚以后,我的自由度能高很多。”溫彌說,“實在不行,再離就好了。”
魏邈問:“不高興?”
溫彌很坦然地說:“嗯。”
“什么時候?”
溫彌無所謂地說:“下個月吧……還沒想好。”
魏邈沒想過會這么快,這幾年溫彌幾乎沒什么變化,說:“我幫你問問。”
起碼那位雌蟲的品性得過關。
“好煩。”溫彌戳了戳魏邈盤子里的檸檬撻,見奧蘭德慢慢轉過身,自覺地離他遠了些,“你吃嗎?”
盤子已經拿在手里。
魏邈啞然:“不用,你拿吧。”
溫彌又開心起來:“等我以后當投資商養你。”
第149章 風信子 早就已經重新接納你了。
話還沒說完, 他便感受到一道凌厲的視線。
奧蘭德將抿了一口的香檳杯放下,笑意微冷,目光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小輩, 和藹、冷然:“多謝關心, 不過這件事就不勞煩你了,科維奇閣下。”
他煩這位雄蟲得很。
怎么科維奇家族的每一個后代都這么礙眼?
溫彌縮了縮脖子,熟稔地閉嘴。
他早沒了之前聯姻被拒的挫敗感,純粹的恐懼更多些, 越離得近,越能體會到這位雌蟲的危險性。
吃完檸檬撻, 他回頭看了魏邈一眼, 眨了眨眼睛, 示意,他要走了。
和這種被雌君拿捏的雄蟲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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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莊園的路上,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奧蘭德將徽章和那幅畫塞進柜子的底層, 疊好魏邈的外套,他喜歡熟悉的環境, 也喜歡開著燈睡覺, 會莫名覺得安心。
這樣的習慣是婚后才慢慢養成, 到現在已經成了骨子里的一部分。
折騰了一天,也不見奧蘭德犯困, 魏邈把他抱在懷里,也不動, 就這樣懶洋洋地抱著。
“明天還去軍部嗎?”他問。
奧蘭德不太想去,下意識搖了搖頭,又說:“去。”
魏邈親親他的下巴。
孕期的雌蟲需要安撫, 且欲望比往常都濃烈,奧蘭德食髓知味,攀著魏邈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將唇舌送出去,由淺入深,帶著濃烈的獨占欲。
“雄主。”他嗓音極啞,只覺得一團火在身體里亂竄,整個身體都燒起來,迫切需要被什么填補,被鑿壁偷光,“三個月了,可以了。”
他手長腿長,亂動起來魏邈也制不住他,大概是被壓得狠了,生殖腔還從未有過這樣漫長的空檔期,魏邈從沙發上隨意摸索起一個領帶,縛住他的手腕,笑收了些,說:“剛剛第三個月,別開玩笑。”
這個領帶是雄蟲的,大概是上次在這里不小心落下,奧蘭德總算靜了些,說:“……沒關系的,我能守得住。”
懷孕之后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委屈他的雄主戴套。
除此之外,全都是弊端。
魏邈是真被他纏得沒辦法,用光腦現場搜了篇帖子給他:“你看看。”
奧蘭德只是瞥了眼,眼眸垂下,低聲解釋道:“他們沒有我體質好。”
SSS級的雌蟲還不至于這樣脆弱。
魏邈:“……”
他氣笑了,拍了拍他飽滿的屁股,徑直把他摁在餐桌上,說:“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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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綁著,只能用手肘來承力,他痛得發懵,過了一會兒就覺得胳膊紅了一片,大腦也暈暈乎乎,不自覺想要朝下倒,膝蓋發軟。
魏邈一把把他撈到懷里。
唇已經被咬得發紅,掌心全是汗,懷孕之后,奧蘭德的月圍似乎更寬廣了些,不用力時,摸起來手感極好。
魏邈環住他的后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摸出來一把晶晶亮的……磷粉?
他挑挑眉。
掌心在燈下閃爍晶亮,奧蘭德回過頭,瞳孔驚得縮了縮,掩耳盜鈴般用雙手捂住魏邈的眼睛。
魏邈心道,和兔子掉毛似的。
他問:“是骨翼的粉末嗎?”
奧蘭德不語。
過了片刻,才輕輕“嗯”了一聲。
孕期的雌蟲少量掉粉是正常現象,但他的粉色澤更鮮艷些,所以看起來更明顯。
他一時間莫名有些惶然,生怕雄蟲覺得被擾了興致:“……不會掉多少的,您不準嫌棄我。”
魏邈覺得這話渾無邏輯關系,溫聲說:“不嫌棄。”
“說起來。”他揚起唇角,冷不丁地道,“我還沒見過你蟲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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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蟲一般不會輕易蟲化,尤其是等級高的雌蟲——除非需要切換成戰斗形態,亦或是上戰場。
骨翼的傷口也不易愈合。
魏邈想,他應該是提了一個了不得的提議。
奧蘭德如同藍寶石般的眼眸微微怔然,逶迤的蟲紋在脖頸處向下,過了許久,才下意識搖了搖頭。
“您會嚇到的。”他這樣斷定。
他看起來實在不愿,臉色也發白,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魏邈也不強求,替他松開手腕,說:“去洗個澡吧。”
態度溫和,奧蘭德卻想得很多,見他全然沒有哄他的打算,眼眶又紅起來。
“給您看。”他說,“一會兒回去就給您看。”
他越來越沒辦法拒絕雄主的任何要求。
“很大嗎?”
“……會有一些。”奧蘭德壯著膽子問,“給您看我的骨翼,有沒有什么獎勵?”
魏邈笑著看他:“你想要什么啊?”
想要什么?
他有許多想要。
想讓他的雄主無時無刻不處在他的監控之下,想對方的每一頓飯都是他親手做的,只能對他笑,也只能接受他的親近,想要獨有和唯一。
只愛著他。
婚姻關系讓他覺得安全,再沒有比這更穩固的囚牢,他們可以共享一切,哪怕他中途死亡,他的雄主也能繼承他的所有,他能和對方共用一座教堂,埋在同一個墓碑之下,永遠長眠在對方身側。
生在一起,死也歸于一處。
就連歷史也會稱贊他們的婚姻,記敘他們恩愛的一切,他的名諱和對方密不可分。
想得太多、太雜,就連他也清楚一切未必能全盤得到。
這些妄想從來不是等出來的,需要穩扎穩打,用行動來踐行。
他還有漫長的光陰來消磨。
話匯在喉嚨里,奧蘭德輕聲細語地說:“我想要一個擁抱。”
按奧蘭德艱難的表情來說,這顯然不是一個對等的交易。
魏邈側身,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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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叮”的一聲,落地莊園。
昏黑的夜色之中,番紅、櫻草和風信子都已經開了花,大片大片的草地傳來馥郁的香氣,曾經堆過雪人的地方,被一簇一簇填滿,已經春暖花開。
風聲從耳畔呼嘯。
整座半山的暖燈都自動亮起。
奧蘭德站起身,就這樣張開骨翼。
藍紫色的翅膀徹底張開,巨大的、密集的骨骼和血管被覆蓋在濃郁的顏色之下,是兩個完整的龐大扇面,像是一截被保存完好的蝴蝶標本,金屬的光澤極端透亮,富有質感,襯得他面孔蒼白,像是一尊暖玉。
誰也看不出,這是一架用來戰爭的骨翼。
魏邈凝神望著他,不消片刻,奧蘭德便將一切很快收攏了起來。
“您不要摸。”他輕聲說,“我的有些骨刺有毒。”
這是很早之前,人為培育出的天賦。
他收斂起灼熱的氣息,仔細打量起雄蟲的表情,心卻一點一點沉下來。
他的雄主的臉上看不清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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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邈挺震撼。
——這是他見到過的,最大的、最絢爛的骨翼。
大多數雌蟲,骨翼應該是渾無顏色和美觀可言的。
他記得中學時上生物課,曾花了三百多塊購買過一只藍閃蝶標本,用來裝飾臺面,后背的顏色幾乎和奧蘭德相符。
堪稱是等比例放大。
一種出于本能的危機感讓精神力立刻提起警惕,他毫不懷疑,假若真要和奧蘭德直面對上,以他的體質,恐怕很難撐過一個回合。
奧蘭德唇角勉強勾勒出一個笑,環住他的手腕,問:“……是不是有些奇怪?”
——還是得規劃一下逃生路線。
魏邈收回發散的思緒,心里給自己添了一項任務。
“怎么奇怪了?”他吻了吻奧蘭德的唇角,低聲說,“多漂亮。”
奧蘭德仍猶疑,為他那一刻的遲疑:“真的?”
“……騙你做什么。”魏邈掀起眼皮,笑著睇他一眼,問:“不放心的話,我跑一趟公證處,寫個保證給您?”
這話總算捋順了奧蘭德內心的惶恐。
他喃喃說:“您喜歡就好。”
春夜依然發冷,他剛出了太多汗,魏邈說:“走吧,先回家。”
奧蘭德跟在他身后,影子在幢幢燈影下四分五裂,是昏黑的一團。
黑夜將他半張面孔吞噬。
“雄主。”他突然說。
魏邈牽著他的手,沒回頭,只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他聽見奧蘭德用清冽的語調說:“我擁有231顆行星,其中有132顆都不屬于聯邦,也有許多還算值錢的資產,這些您都可以通過在老宅的云儲器里逐一核對,一切都歸屬于您。”
“我記得您之前說過,如果在理智上對誰還有交集,那么必然是心生愛意。”他一步一步,和魏邈走向平行,“我是不是可以這樣假定,我們還來日方長?”
他回頭了。
哪怕手段再骯臟不堪,他的雄主回頭了。
魏邈偏過頭,看他。
愛是什么?
愛是抽象的概念,也是心率的曲線。
奧蘭德的眼眸和他正對,里面的情緒紛繁復雜,卻彎成笑影:“能不能重新接納我,魏邈?”
他多少有了幾分切實的把握。
影子在燈下重疊在一起,奧蘭德其實遠沒有表面上的云淡風輕,魏邈清楚,這種清楚激起他一部分惻隱,和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早在奧蘭德面前坦白過自己。
他也回了一個微笑,說:“早就已經重新接納你了。”
第150章 斷奶 漩渦。
楚越的新工作室很快組好, 招了十幾個員工,地址毗鄰魏邈租的公寓附近。
地段半新不舊,房租水電先劃拉了一大半現金流。
大廈樓高, 空氣循環不暢, 保潔顯然沒做好清潔工作,垃圾桶已經被喂飽,扔不下的就丟在旁邊兒,魏邈一進工區, 十幾個泛著綠光的眼睛直愣愣盯著他看。
旋即,熱烈的掌聲幾乎要掀翻樓頂。
“讓我們熱烈歡迎BOSS蒞臨指導!”楚越人模狗樣地拿著個花槍, 彩帶呲呲往外噴, 一邊說, 一邊帶頭鼓掌。
原本漸弱的掌聲又翻了上去。
call back。
魏邈:“……”
他頂著滿肩膀的彩帶,笑瞇瞇地問:“這是歡迎我呢, 還是送我走呢?”
“多隆重。”楚越睜著眼睛說瞎話,“您這就不懂了, 我之前干過暑假工,所有公司都這么喊。”
他在餐館傳菜, 每一個客人進來, 都得敲鑼打鼓, 喊“貴賓一位,里面請”。
“怎么樣?我一個個親手招的, 都是精兵強將。”楚越帶他巡邏,拍了拍一個精壯的雌蟲的肩膀, “這位之前是在星網畫十八禁黃圖的,對藝術美學的造詣已經登峰造極,他是我司的原畫師。”
他附在魏邈耳邊, 壓低了聲音說:“是你的夢雌,前一段時間還畫過你的同人,點贊量奇高。”
雌蟲坐在工位上,兩米高,顯然頗為緊張,手緊緊攥起,露出一個內向而憨厚的笑容。
“……”魏邈眼皮一跳,頗為頭疼地看了楚越一眼,“你知道就行了,不用給我說。”
“沒事兒,你也看不到那些圖了。”楚越補充了一句,“他的作品不知道為什么被投訴下架了。”
不止是作品被封,號也禁了。
他心有余悸,星網審核是真嚴。
原本想捏著鼻子做男同擦邊游戲賺一筆,現在邊是不敢擦了。
轉到下一個工位,楚越指了指旁邊的折疊床:“這是我們的引擎開發工程師,剛剛偷渡過來,為了躲避監管,吃住都在公司……嗯,理解萬歲。”
他唇角揚起三分,儼然一副邪惡資本家的嘴臉。
——沒身份,省了交各種保險的錢。
“這是建模師,之前去大公司當清潔工,偷師學藝了半年,被告了,背了幾百萬星幣的負債,只能來咱們這小作坊賣身。”
“這是腦機開發工程師……”
一路走來,群英薈萃。
楚越擼起袖子,興致勃勃地問:“咱班底怎么樣?”
魏邈收回打量的目光,笑著點評:“跟建梁山泊似的。”
能把這么多能手聚在一起的,家里得請高人了。
起碼他們還挺服楚越管。
“那邊那間辦公室留給你。”楚越說,“反正我打著你的大旗開搞了,你偶爾幫我撐撐場子就行,他們比較信你,我就一傳話小弟。”
說起來不得不服,萊爾往這一站,跟塊吸鐵石似的,整個暗室蓬蓽生輝。
燈泡的瓦數都好像調高了。
魏邈挺有投資商的自覺:“還缺錢嗎?”
“暫時不用。”楚越蠻不好意思,“《胡鬧廚房》的流水夠用了,賬上的錢回得很快。”
誰掏錢,誰是老大。
老鄉給這么多股份是他仁義,要不然那么多好點子,都是穿越者,給錢就能請制作人,又是出錢又是宣傳的,沒必要等他來做。
他不覺得自己能把這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公司唯一一間的獨立辦公室留給魏邈——盡管丫看起來半年來不了一回。
楚越冷不丁注意到魏邈左手無名指的碩大鉆戒,精度閃瞎了他的狗眼,問:“這是有情況?”
魏邈懶洋洋“嗯”了一聲。
楚越笑嘻嘻地伸出手:“喜糖呢?”
蟲族結婚,沒有發喜糖的步驟。
魏邈倒也配合,憑空抓了把空氣給他:“只有聰明人能吃到。”
楚越:“……”
把他當傻子哄呢。
轉過彎道,便是楚越的工位,各種草稿撇得到處都是,魏邈走一步,至少踩三頁紙,他彎下腰,把那些草稿都撿起來,說:“好歹擺整齊。”
打眼一看,草稿一水兒畫的黑長直美少女,都是萌妹,魏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你畫的?”
“趁我還能回憶的出來吧,要不然我對著一堆彪形大漢得瘋了。”楚越嘆一口氣,用生無可戀的語氣說,“洗洗眼。”
作為聯邦唯一一名直男,沒有蟲能夠懂他的悲傷。
這世界它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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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軍部都發現,柏布斯上將這些日子心情很好。
原第一軍團的軍團長李易提出上訴,理由是西莫暴力刑訊逼供,矛頭直指奧蘭德。
除此之外,便是利亞·科維奇向軍部請了長假,每周例會采用線上參會的方式。
議會的選舉告一段落,第四軍團對外擴張的速度逐漸放緩,聯邦處于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寂之中。
奧蘭德身處在漩渦的暴風眼中,卻一切如常。
有了保證后,他不再急于復婚,催得太急,反倒會讓他顯得廉價。
挾子邀寵是蠢貨的做法。
西莫敲門進來的時候,便見上將彎著眉眼,仔細地挑選嬰兒的搖籃。
“你有經驗。”奧蘭德微笑著問,“你覺得挑哪款好?”
他已經開始顯懷,原本的腰線要修改幾分,才能不顯得緊繃。
西莫一一看過,不發表意見,審慎地說:“款式都很漂亮,圖一的顏色看起來不錯,圖二的防摔設計更好些,圖三看起來更童趣。”
奧蘭德沒仔細聽,隨意地低下眼:“我問問我的雄主。”
他已經兩個小時沒給對方發消息了,總算找到一個還算合適的話題。
維恩當初就是因為搖籃的尺寸不大合適,摔過幾次。
歷史怎么能重演?當然要做好一切準備。
西莫沉默片刻:“……您還是晚一些問吧。”八字沒一撇呢。
“李易的庭審日期定在幾號?”
“下個月第七日。”
奧蘭德很輕松地笑了起來:“對他來說不太吉利啊。”
西莫和他對視片刻,才徐徐露出一個微笑,說:“軍部可以借這個由頭,徹底獨立出來了。”
李易叛國的事實鐵板釘釘。
這場庭審一旦對軍部不利,任何私自的改組都將師出有名。
起碼輿論場很難再有紛爭。
而閘口一旦打開,便關不上了。
西莫試探著問:“您對于科維奇軍團長……”
“我一向很信任他。”奧蘭德收起些笑意,不緊不慢地說,“但是他的脾性還需要再磨一磨。”
這便是還需要一段時間緩和的意思。
西莫不再言語。
副官無聲無息地推開門,遞給奧蘭德一份文件,西莫站起身,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便隨副官一齊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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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擺在案臺,奧蘭德一頁一頁翻開,是幾張拙劣的草稿。
長發,胸部隆起,百褶裙,共同點是骨骼纖細,肩膀和腰的比例全然不同。
他微微疑惑地蹙起眉,記住這一身奇怪的裝潢。
這是當初催眠楚越時,對方腦海中的“女人”形象?
這似乎才是他們眼中的“異性”。
他挪回視線,不知道為何,內心隱有排斥。
除此之外,便是另一份鉆戒的購買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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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倒是提醒了魏邈。
他提了一袋糖,提前和奧蘭德的副官通了消息,臨下班時順路去了趟軍部。
奧蘭德給他發了一堆消息,一會兒問奶粉,一會兒問搖籃,恨不得把整個莊園整成迪士尼親子樂園,魏邈最初還能認認真真回兩句,發的多了,跟貼小廣告似的,干脆直接裝沒看見。
從高層的專屬電梯上行,穿過走廊,便是一間巨大的辦公室,單向玻璃將下方一覽無余,樓下螞蟻般的身影不斷騰挪,很容易給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錯覺。
——也許不是錯覺。
他敲敲門。
“請進。”
魏邈方才擰開門,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上將,我來找您匯報工作。”
里面的裝潢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多少有過幾面之緣,只是時間久遠,記憶也隨之模糊。
奧蘭德聽見聲音,才抬起頭。
他立刻站起身,眼眸彎起,頗為驚喜的模樣:“雄主,您怎么來了?”
魏邈道:“接你下班。”
他把糖放下,奧蘭德便忍不住接過精致的袋子,問:“給我的禮物?”
有點重。
“哪來那么多禮物?”魏邈似笑非笑,“喜糖,都在方盒里,是我們那結婚的流程之一,你見關系好的,每一位發一小盒,關系不好的,就拿盒子砸他。”
奧蘭德心說,等他的雄主記憶再淡些,遲早得去把利亞·科維奇給砸了。
現在暫且按兵不動。
他自覺忍辱負重,有些發愁,低聲問:“砸不動怎么辦?”
利亞會躲。
魏邈側眼看了他半晌,語氣捉摸不定:“自己想辦法。”
奧蘭德拆開包裝,自己先咬開一顆牛奶巧克力,他眼眸彎起,語氣雀躍:“我知道了。”
甭管三七二十一,他喜歡“結婚”這個詞兒。
接近下午六點,玻璃外溶溶滟滟的夕陽潑灑開。
奧蘭德去隔壁的廚房一趟,將餐盒提在左手手心,右手則和魏邈十指緊握,肩并著肩,溫聲說:“今天天氣很好呢。”
魏邈說:“是。”
奧蘭德便不說話了。
他也就是線上話多些,真處在雄蟲身邊,內心便落在了實處,如同泡在蜜罐里。
所有的嬰兒床都拋之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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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洛在不久之后,寄回來一張奧蘭德小時候的照片。
照片已經發黃,上面寫著一串很簡單的日期,標注是7月6日,看起來像是一張拍立得,畫質很模糊。
「奧蘭德·溫斯特今年三歲,似乎不愛說話,問了卡里爾,反饋說應該是正常的。」
——字跡很隨意,每一個橫折撇捺都帶一個小小的圓圈。
這是伊西·溫斯特的寫字習慣。
“在雄父的房間里找到的。”切洛疲憊地說,“天知道,他的儲物柜有多難開。”
如今全成了廢墟。
奧蘭德溫和地道:“辛苦了。”
切洛神色復雜:“……很難想象,他還會為你拍照。”
他出生的時候,雄父已經徹底像瘋子一樣,無法交流了。
很容易暴怒,然后惹得所有家庭成員都沒有好日子過。
奧蘭德抬起眼,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和煦地說:“我確實要感謝他。”
切洛說:“這已經足夠證明雄父愛你。”
奧蘭德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好吧。”他用中指和無名指夾起照片,將下方的墨跡擦拭干凈,徐徐地說,“該從精神上斷奶了,切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