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耕跳下?駱駝, 又輕拍駱駝頭部兩下?,踏沙穩穩地匍匐在地,溫淼很順利的從駱駝上滑了下?來。
“終于下?來了, 還是地面上安全?。”溫淼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地說。
她看了眼秦耕, 很篤定地說:“你肯定也怕掉下?來, 看你繃著臉,一點都不自在。”
秦耕:“……”他確實很不自在。
他說:“再也沒有比踏實更溫順的駱駝,你習慣了就好?。”
溫淼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謝謝你一路上保護我不讓我掉下?來, 你就像我大哥。”
秦耕:“……”
大哥!很好?。
難怪溫淼一來就跟他挺親近。
他的嘴角揚起:“怎么會像你大哥!我肯定能比你大哥更好?。”
溫淼凝神看他,聽到后面一句話后眉開眼笑。
“這可是你說的,你說話算數嗎?”溫淼笑著問。
秦耕鄭重點頭:“嗯。”
看到溫淼眉眼舒展的笑臉, 秦耕想她的思想應該跟雨水一樣一點雜質都沒有吧, 這樣的姑娘不應該被辜負。
秦耕不想讓駱駝淋雨, 叫接待他們的人?把它牽走。
他的思路很快轉移到工作上, 溫淼跟他說:“我好?像能控制雨小一些, 下?的范圍更大一些,不像之?前那樣特別大的雨。”
秦耕問:“你怎么控制?”
溫淼說不清楚, 她只能說:“用腦子想想?我只是有這個感覺。反正總的雨量就那么多。”
秦耕鼓勵溫淼進行?嘗試,他說:“下?雨范圍大一些,雨小些也挺好?,這樣我們能盡快把稻田都澆一遍。”
“那我試試。”溫淼說。
秦耕決定陪著她試著控制雨量跟范圍。
以前下?雨,都是傾盆大雨兜頭而下?, 這次雨勢平緩, 溫淼說她已經把雨控制成中雨, 并且范圍大了不少。
等下?雨結束,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羅胡蘭三人?陪溫淼換衣服, 秦耕安排人?去測量下?雨范圍跟雨量。
畢竟是溫淼的新嘗試,他們需要掌握具體?數據。
羅胡蘭從雨衣下?拿出藏好?的干毛巾遞給溫淼,說:“我覺得你每次下?完雨都會變得白凈一點,皮膚也更細膩,粉面桃腮的。”
溫淼解開發辮,邊擦頭發邊說:“是雨水泡的,在雨水里?泡兩三個小時能不變白嘛?”
崔燕子邊準備拉簾子的布邊說:“你也沒被泡腫啊,你看你手心一點褶子都沒有,一般人?手心泡上兩三個小時就都是褶子,我看你好?像還帶股仙氣,你真是仙女吧。”
羅胡蘭很羨慕,說:“這雨水真這么靈嗎,要真能泡得像你這么白,我也想試試。”
馮小麥打斷她的幻想,說:“你要在雨里?泡兩三個小時早受不了了,大雨砸身上多難受啊,再說肯定要感冒。”
換好?衣服,溫淼要等秦耕,她覺得下?完雨后曬會兒太陽暖洋洋的很舒服,讓她們仨先回去,她們不肯,說要陪她。
“秦研究員知道?我們丟下?你先回去,肯定要批評我們,我們才不走呢。”羅胡蘭嬉笑著說。
等秦耕回來,他說經過初步測量,多澆灌了有五百畝,他說效果更好?,明天最好?按今天這樣下?。
返回的時候,秦耕還是跟溫淼同騎駱駝,他要保證溫淼不掉下?來,再說他已經做好?心理建設,要坦然面對。
三個姑娘走得慢吞吞的落在后面,等兩人?走遠,羅胡蘭才說:“誒,他們倆騎一匹駱駝。”
馮小麥向往地說:“秦研究員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騎駱駝的時候可以順便沾到溫淼的仙氣,我也想跟溫淼一塊兒騎駱駝。”
崔燕子笑道?:“你怕是想跟秦研究員一塊兒騎駱駝吧。”
馮小麥馬上反駁:“誰說的,誰想跟男的一塊騎駱駝,我想跟溫淼一塊騎。”
返程,秦耕控制著踏沙的速度,走得比較慢,他問:“淼淼還怕嗎,別人?還沒駱駝騎呢,只能靠走路。”
溫淼背靠著溫厚“墻壁”,點頭:“踏沙性?子真好?,我好?多了。”
傍晚吃晚飯回來,羅胡蘭跑過來說:“澡堂子剛開,用水也有限制,不過比沒有強多了,都是你給帶來的福利,要不咱們這兒只能用一點水擦澡,費勁著呢。你看我,洗完澡皮膚是不是白多了。”
溫淼點頭:“嗯,確實皮膚變細膩了,也白了一些。”
羅胡蘭得到小仙女的肯定,美滋滋地說:“你去不去澡堂洗澡,我們以后叫上你。”
溫淼說:“我每天下雨就是洗澡,可不想再洗一遍。”
大家一致羨慕她,她不用洗澡可真
方便。
——
晚上,秦耕坐在桌前調整澆灌稻田的規劃,根據溫淼的控雨能力調整,雨勢變小,下?雨范圍擴大,忙到十點多,把又核對了一遍密密麻麻的表格收進抽屜,關燈睡覺。
這一覺把秦耕給累壞了,半睡半醒間,總覺得自己還在跟溫淼一塊兒騎駱駝,溫淼坐不穩,總是東倒西?歪,他不得不一直撈她,擔驚受怕,生?怕她掉下?去。
終于,秦耕驚醒,黑暗中,他坐直身體?,突然有了個想法。
他已經抱過溫淼了?在他伸出手臂圈住她時,他已經擁抱過她了,他們有了身體?接觸,他要對溫淼負責,對她負責一輩子。
應該要這樣吧。
溫淼毫無想法,可他應該承擔起責任。
次日早上,秦耕兜里?揣了個煮雞蛋,叫溫淼去吃早飯。
溫淼接過雞蛋,在窗臺上磕破,邊剝皮邊說:“你怎么又板著臉,跟別人?欠你八百塊錢似的。”
她想秦耕一定沒有做飯經驗,煮完雞蛋都不知道?過遍涼水,蛋殼特別難剝。
秦耕看著溫淼纖細的手指摳著雞蛋殼,扯了扯嘴角說:“我都羨慕你,沒有像我一樣的煩惱。”
“你有啥煩惱?”溫淼問。
“工作。”秦耕胡謅。
溫淼實在不理解,上班,拿工資,還可以領到各種票證,為啥有煩惱?
她對現?狀很滿意,下?雨,拿工資!比在家鄉時強。
“等稻田都澆灌一遍,你就不著急了。”溫淼說著,把剝好?的雞蛋分給他一半。
秦耕夸贊:“你真善解人?意。”
他看蛋黃在自己分到的那一半上面,那么有營養的蛋黃他怎么舍得吃,舉著半個雞蛋到溫淼嘴邊,把蛋黃喂到她嘴里?。
分吃完雞蛋,兩人?一塊兒去食堂。
——
葛強盛最近很糾結,他覺得有件事得向所長打小報告,他不是隨意打小報告的性?子,但這件事他實在忍無可忍。
于是下?午快到下?班時間,他敲響陶所長辦公?室的房門。
“陶所長,我有事情必須向您匯報。”葛強盛說。
“昨天晚上不是才開完會嗎?工作上還有什么情況?”陶所長語氣隨意。
葛強盛深吸一口氣,雖然鄙視在背后嚼舌根子的自己,但某些人?的行?為實在讓人?不齒,他必須得說,于是他語氣堅定地開口:“這件事與工作有關,很重要。”
陶所長是干練干脆的性?子,不想聽任何人?賣關子,催促道?:“趕緊說。”
葛強盛說:“這幾天溫淼去下?雨,秦耕跟她同騎一匹駱駝。”
其實溫淼學習能力很強,她已經掌握騎駱駝的技巧,只那一個來回秦耕陪她,之?后都是她騎駱駝,秦耕快步走路。
陶所長當然知道?這事兒,溫淼是她的重點關注對象,溫淼有個風吹草動她都知道?。
她不動聲色:“繼續說。”
葛強盛皺了皺眉說:“男女授受不親,青年男女騎一匹駱駝難免讓人?說閑話,這擱在任何地方都是傷風敗俗的事兒。”
見所長皺眉,葛強盛可不想把自己這個大學生?降到村里?長舌婦一樣的水準,轉移角度說:“但這都是表象,是事情的表面,本質是秦耕在控制溫淼,溫淼是咱們基地最重要的人?,秦耕一直在接近她,控制她,利用她。所長你沒發現?嗎,除了他自己,秦耕壓根就不允許別人?接近溫淼。”
陶所長眉心鎖起,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葛強盛居然考慮得這么深刻?
可是種植基地不是秦耕一個人?的啊,秦耕只是個很努力的重要工作人?員,基地是一萬人?的心血,要真說利用,是整個種植基地都在利用溫淼!
但溫淼并沒有這樣想啊,葛強盛瞎操什么心呢。
有這心思不如?花在工作上。
她語氣如?常,說:“這是我交給秦耕的工作。現?在基地不缺雨水,等澆灌完稻田就可以去澆灌防□□,你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多增加種植品種,現?在防風林的成活率才十分之?一,比稻田都不如?,急需改進。”
葛強盛:“……”
怎么突然提到防□□?干旱無雨,防□□成活率十分之?一已經很高了好?吧,難道?是他的責任?還不是先澆稻田再澆防□□,為什么不先澆防□□?
需要他把秦耕的意圖說得更明顯?
只要他利用好?溫淼,稻子的生?長就有保證,稻子又是他研發的品種,以后都是他的功勞!
所以他對溫淼哄著、陪著,寸步不離。
大老爺們靠著他那張臉哄騙小姑娘!
就在糾結要不要把這些話深入分析給所長聽,葛強盛又聽所長說:“你盡快重新出一份防護林種植計劃吧,現?在防護林多難看啊,跟禿子似的,以后不能再拿干旱當借口,計劃明天能給我吧。”
葛強盛:“……”
這是誠心不讓他說話!
好?,那他就繼續觀察秦耕。一定要把他的真正面目揭發在眾人?面前。
——
種植基地跟以前不同,以前每個負責人?都焦慮、焦灼,連帶著整個基地都籠罩著悲觀的氣氛,但現?在澆灌穩步推進,稻田有了生?機,每個人?心中都充滿希望,臉上洋溢著由衷的笑容。
秦司令讓手下?去打聽種植基地的水源問題,秦耕說能解決,又不跟他說怎么解決,他只能安排人?打聽。
很快手下?來匯報說:“司令,種植基地的稻子確實得到了灌溉,不過辦法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快說,有啥不信的。”秦司令詫異手下?居然還能賣關子,催促他盡快說。
“那我說了,您得做好?心理準備,據說基地來了個小姑娘,小姑娘走到哪兒雨就下?到哪兒,基地現?在每天都有雨下?,沙漠蒸發也快,他們計劃把所有稻田先澆兩遍,稻子全?能活。”手下?說。
秦司令:“……”
他確實不太相信,他想不到能聽到基地搞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糧食基地靠小姑娘下?雨?”秦司令問。
“對,確定是小姑娘在下?雨,聽說現?在雨水澆灌過的稻子都長得挺好?,綠油油的,不比南方沒發生?旱情的地方的稻子差,武師長說你要想了解相信情況,他親自跟你匯報。”手下?介紹。
秦司令:“那么大一個基地,那么多人?解決不了水源問題,我都替他們汗顏,就靠一個小姑娘?你相信是小姑娘在下?雨?”
手下?點頭:“小姑娘是生?命科學研究所送到基地的,據說有特異功能,還有人?說她是仙女,是上天派下?來解決干旱問題的。”
秦司令:“……仙女?”
從來沒聽著比這更離譜的。
他要跟秦耕確認這件事,聽聽他兒子怎么說,晚上他就把電話打到基地,找到秦耕后問道?:“聽說基地的稻田得到灌溉。”
秦耕回答:“對,稻子生?長情況良好?。”
“是仙女在下?雨?還以為你們能想出什么解決水源問題的優秀方案,結果你們那么多大學生?,那么多官兵,指望一個小姑娘?”
秦耕:“……”
秦司令的話其實很平靜,對下?雨這事兒質疑而已,但秦耕從里?面聽出嘲諷的味道?。
秦司令在說他解決不了水源問題,說他沒出息!
之?前因為那二十多個罐頭,他想對他老爹態度好?一點,于是語氣盡量平靜,說:“她不是仙女。”
秦耕說得很簡練:“她確實在給基地下?雨,我們沒有更好?的方案,只能仰仗她。”
聽兒子語氣平靜,秦司令選擇相信這種匪夷所思顛覆他認知的事情,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小姑娘能下?雨,他不再拿話刺秦耕,而是說:“好?吧,等你們豐收。”
聽到豐收兩字,秦耕心情愉快,他老爹終于說了句中聽的話。
——
溫家人?先是收到溫淼寄來的信,第二天又收到她寄來的罐頭。
他們一直盼著溫淼給家人?寫信,沒想到她的信跟罐頭寄來的那么快。
溫淼從來沒出過遠門,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她姥姥家,她離開家,
全?家人?都很擔憂。
看溫淼在信里?寫她成了種植所正式職工,每個月有將近六十塊錢的工資,溫四海簡直喜極而泣,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六十塊啊,這在他們看來是筆巨款,他們做夢都不敢想溫淼能拿那么高的工資。
每個人?都帶著虔誠的神情輪流看信,四個人?制造出比過年還熱鬧的氣氛。
溫四海興奮地跟家人?說:“他周二叔值得信任,這么快就把淼淼的工作安排好?了,她在糧食基地挺好?的,糧食基地的人?很重視她,有了雨水稻苗不會干枯,淼淼說她能發揮很大作用,在生?產隊下?雨躲躲藏藏生?怕別人?發現?,到基地下?雨還給發工資,她說不用我們擔心。”
溫震說:“要是這樣想確實挺好?,反正她總要下?雨,有人?給發工資比千方百計躲著人?強。”
溫淼寄回來的罐頭就是她過得還不錯的證明,畢竟是普通人?弄不到的軍用罐頭。
沈秋葵喜上眉梢,說:“是師長給淼淼的罐頭,師長多大的官啊,都給淼淼送罐頭。你們還記得周保疆拿兩個罐頭來吧,好?像他有多高級一樣,就看不慣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臉,現?在咱家也能吃到部隊的罐頭。溫潤,趕緊開個罐頭。”
“媽,吃哪個?”溫潤問。
沈秋葵豪氣地說:“吃牛肉的,嘗嘗啥味兒。”
溫潤饞得快要流哈喇子,怕她他變卦似的拿著罐頭就跑,第一次拿到鐵皮肉罐頭的他還不忘看了下?罐頭上印的說明,準備先加熱下?再吃。
溫震又把信搶過來仔細地看,因為信里?提到了他,他質疑說:“溫淼說基地給她安排工作,負責照顧她的人?是秦耕,她說秦耕對她不錯,人?很可靠,就跟我一樣。我就不信還有人?能比我對溫淼還好??”
溫四海凡事都往好?了想,說:“咱家淼淼又不傻,說他人?不錯,那肯定是不錯。”
溫潤把罐頭全?倒進盤子里?,端著冒著熱氣的牛肉進了屋,招呼說:“快來吃,特別香。”
部隊的牛肉罐頭可是一點都不含糊,都用的上好?牛肉,規整的大塊,噴香軟糯多汁,一口咬下?去特別滿足。
每個人?都吃了一大塊肉,真香啊,他們從來沒吃過味道?這么豐富又濃郁的肉,都舍不得再伸筷子。
“把她姥姥跟小豆子叫過來吃晚飯吧,再炒個雞蛋,做個蘑菇燉粉條。”溫四海說。
沈秋葵答應得很快:“我這就去,再晚了他們家該吃上飯了。”
將近一個小時,沈姥姥帶著小豆子,跟沈秋葵一塊進了家門。
沈姥姥還是有點不高興,他們把溫淼送走都沒告訴她,溫家人?還能怕周家人?不成!她要是知道?的話,可不想讓溫淼獨自去外地。
現?在這一家子吃閨女寄回來的牛肉罐頭倒是吃得挺香。
以前她姥爺的好?多手下?都成了城里?的干部,她只是不想給組織添麻煩,不想動用這些關系,還真以為他們家怕周家似的!
外孫女被逼著去外地這事兒對她觸動特別大,她已經做出決定,要是周家再欺人?太甚她就去縣里?找人?。
其實沈姥姥吃得也很香,牛肉味道?又濃又爛乎,好?吃極了。
吃過晚飯,溫四海跑很遠的路,把祖孫倆送回去,回來后問:“誰給淼淼回信?”
溫潤馬上舉手說:“我給二姐寫。”
“經常給家里?寫信,告訴她咱們家里?挺好?的,她不用惦記。”溫四海說。
“讓她以后別給家里?寄罐頭了,她自己留著吃,咱家餓不著。她再寄我要生?氣了。”沈秋葵說。
“讓她寫點秦耕的事兒,我想知道?這個人?到底可不可靠。”溫震說。
——
而周家也在催著周保民?給他大哥寫信,周父語氣中滿是遺憾:“本來你二叔給溫淼安排的工作應該是你的,咱家已經丟了一個工作,一定要讓你大哥把領導家的閨女抓牢了,趕緊跟人?家結婚,跟領導閨女結了婚不愁升不了官。”
周保民?瞪起眼睛:“把這些寫在信里??”
周父肯定點頭:“對啊,催他快結婚,好?不容易攀上領導閨女,可別放跑了。”
周母覺得她男人?特別有頭腦,贊成說:“對,結婚生?了娃,女的就跑不了。”
周保民?嗤笑出聲:“你們可長點腦子吧,我把這些寫信里?,萬一信被別人?看了,不會害死我大哥?”
他覺得不務正業這事兒不能賴他,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不是遺傳的嘛。
周父猛地一拍腦袋:“對啊,別寫,可別往信里?寫,就說你奶病重想抱孫子,催他趕緊結婚就行?了。”
——
這天午飯后,秦耕要去稻田,葛強勝就在路邊等他。
秦耕主動開口:“看來你工作不忙,所長應該多給你安排點工作。”
葛強盛很煩別人?質疑他的敬業精神跟專業能力,趕緊說:“我就說幾句話。”
秦耕說:“有什么亂七八糟的話你都可以跟我說,但你不能找不該找的人?說。”
葛強盛不悅:“你不就不讓我找溫淼說話嗎,你限制大家接近溫淼,這樣方便你自己控制她,利用她,你還搞得大家以為你是為了工作,現?在我就來揭露你的私心。”
秦耕嗤笑:“我有什么私心?”
葛強盛覺得自己無比正義:“如?果你憑專業能力在工作上做出成績,我可以佩服你,但你現?在是憑借你的男性?魅力勾搭小姑娘,你現?在是在靠女同志制造工作業績,還是個單純的,信賴你的女同志。你覺得溫淼不認識幾個字,沒見過世?面好?騙是吧,溫淼要知道?你騙她,她的世?界觀都會崩塌。”
秦耕的外形條件極為出色,大概是從軍人?家族遺傳來的好?身材,四肢頎長舒展,身姿筆挺,看著很有力量感,他的五官長得也周正,俊眉斜飛,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一點瑕疵都挑不出來。
確實,別說在基地,就算是在全?國,也難找出他這樣的美男子。
葛強勝發現?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時,覺得很無奈。
秦耕眸光黑沉:“……”
有些人?的腦回路真是奇特!
就溫淼這么一個大寶貝,把她供起來都不過分。
基地條件本來就差,他還擔心自己對溫淼照顧得不夠,讓她呆得不舒服呢。
他不想耗費唇舌掰正對方的思路,只說:“首先得有男性?魅力,才能勾搭得到小姑娘對吧。其次咱們基地,甚至基地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像我這樣,只有我可以。”
葛強盛都懵了:“……”
他本來以為秦耕會強硬反駁,絕對不肯承認,以為他會竭力美化自己的行?為,會辯解說一切都是為了工作。
秦耕居然這么輕易就承認了?
葛強盛張口結舌:“就憑你老爹是秦司令,憑你的長相就可以為所欲為?”
秦耕真不想跟他說太多,話語簡練地想要結束對話,他說:“別人?怎么想的我懶得管,別打擾溫淼,這是我的底線。還有你自認為很學問有涵養吧,那就不要跟長舌婦一樣去溫淼面前嚼舌根子。”
葛強盛:“……”
他不知道?,秦耕還要變本加厲搞事情。
——
自從溫淼可以操控雨水擴大降雨范圍后,他們的澆灌速度加快,騎駱駝去澆地已經顯得路非常遠,不過沒用他們開車去,武師長派人?來接他們,他們要在兵團住幾天。
溫淼在收拾東西?,她要帶很多衣服,還要帶上飯盒、茶缸、牙杯牙刷、衛生?紙等生?活用品,她不嫌麻煩,還要帶上收音機,雪花膏并不怎么需要,但是秦耕送給她的,也要帶。
羅胡蘭她們三個要跟著去“出差”,她們很樂意離開居住點去別處走走,溫淼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們來溫淼這兒說閑話。
“咱們這回有眼福了,兵團男的比女的多,小戰士除了種地還得操練,個個都精神著呢。”羅胡蘭笑嘻嘻地說。
溫淼質疑:“真的?”
她對當兵的最初的印象來自周保疆,別人?都說他長得精神,但溫淼覺得周保疆長比秦耕差遠了。
三個女伴可不知道?她怎樣想,只當她跟他們一樣感興趣,崔燕子說:“反正有那么多可以看,總能挑出幾個養眼的唄。”
馮小麥笑道?:“
淼淼你就不用看那些當兵的了,反正你有長得俊的男的可以看。”
溫淼忽閃著濃密的睫毛問:“我看誰?”
“看秦耕啊,他長得夠俊吧,天天在你身邊你還用看別人??”崔燕子嬉笑著說。
話音傳到秦耕耳朵里?,剛好?走到門口的秦耕只能停下?腳步:“……”
啥亂七八糟的!
溫淼覺得她們說的對,秦耕的確相貌出眾,看著他那張臉她都能多吃一碗飯,但是……
她說:“要是有特別多的長得俊的男的,我也想看。”
哈哈哈哈,三個女伴笑得前仰后合。
溫淼跟她們一樣。
她們已經正式把溫淼納入八卦聊天隊伍,就喜歡這樣毫不做作的私密聊天。
而在門外的秦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站在原地快自閉了,溫淼說她想看長得俊的男的!她還要看很多。
他都已經決定對溫淼負責一輩子了!
好?不容易等她們各回宿舍,秦耕拿給羅胡蘭一件軍用雨衣,說:“你拿給溫淼,下?雨的時候讓她穿,就說基地給她準備的。”
羅胡蘭很意外地問:“她需要雨衣?雨衣不是遮不住落到她身上的雨水?再說你不是也去兵團,你直接給她不就行?了?還用我轉交?”
羅胡蘭很聰明,問完這兩個問題她就明白了,痛快地接過雨衣說:“好?我知道?了,下?雨前我讓她穿上。”
秦耕想得可真周到細致。
——
兵□□來的人?上午九點半到達,開車的戰士就是上次來給溫淼送罐頭的,溫淼才知道?他不是一般士兵,是武師長的警衛員。
“收拾好?東西?就走吧,武師長說剛好?讓你吃幾頓飽飯,讓人?從縣里?農民?手里?買了只羊,正在殺羊剝皮呢,你們到了就有新鮮的羊肉吃。”警衛員說話仍然很實在。
溫淼想了想,她好?像從來沒吃過羊肉,對食物的熱愛驅動著她趕緊去拎行?李,另外一只手拎起收音機,說:“那就走吧。”
警衛員很感動,這姑娘工作真是太積極了,一點都不磨蹭。
第22章
秦耕的行李里面有一大包生?姜、黑枸杞跟紅棗, 紅糖,他現在給溫淼煮的湯水經過?數次改進?,已經改進?成?了用這些食材的姜棗茶, 溫淼很喜歡,每次都能把一大碗喝光。
昨天晚上這些東西已經收拾好, 正?好被常棣看見, 他吐槽說:“我要是溫淼肯定要感動死了,你帶的一大半行李竟然是給她熬湯的,你不是在兵團還要給她洗濕衣服吧, 兵團的人都知道你這么賢惠了。”
秦耕:“賢惠?”
他對這個形容詞非常介意。
他臉部線條緊繃:“下次開會我會建議種植所所有職工少說話,多干活。”
羅胡蘭她們?三?個也麻利地拎著行李出發,一行七人, 七座吉普車剛好滿員。
開車的話路不算遠, 先開車向南, 駛上寬闊的沙土路, 然后再向北, 開一段路就到了兵團。
“宿舍都準備好了,你們?先休息, 中午吃飯后再下雨。”警衛員邊帶路邊說。
“溫淼得看看稻田的范圍。”秦耕說。
警衛員很爽快地說:“行,我這就帶你們?去看。”
他對溫淼非常崇拜,覺得溫淼簡直是上天派下來拯救種植基地的,居然能給稻田下雨。
如秦耕所愿,五個人的臨時宿舍跟戰士宿舍不在同一個區域, 而是接近辦公區, 秦耕跟溫淼是單獨的房間, 三?個姑娘住一個房間,像招待所一樣, 床上已經準備好被褥,干凈整潔。
放好行李,他們?就去稻田邊走走,沒澆灌過?得稻田跟澆灌過?的截然不同,枯枝敗葉半死不活不說,很多地方?稻苗沒有成?活,稀稀拉拉的像禿子的頭發,像秦耕這樣有輕微強迫癥的人看了特別難受,稻田整整齊齊的他才會覺得心情舒暢。
兵團已經做好準備,下完雨馬上補苗。
將近十二點鐘,他們?才返回營地。
武師長已經在等?他們?,看他們?回來,趕緊叫人趕緊開飯。
“陶所長說了,一定要保證淼淼吃飽飯,我們?可不敢怠慢,專門買了只羊,這幾天你們?在這兒都有羊肉吃,中午咱們?吃手抓羊肉跟羊肉饸絡面。”武師長一改平日?威嚴形象,格外平易近人。
羊肉饸絡面湯色奶白?,上面鋪著切片羊肉,為了招待第一次來的客人,是用大部分小麥粉加少量蕎麥粉做的面條,面條細膩爽滑,羊湯鮮美濃郁。
手把肉就顯得豪放了,連骨帶肉,連肥帶瘦,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咱們?這養的羊沒有腥膻味兒,只有肉香,淼淼別矜持,用手抓著啃。”
秦耕邊吃邊琢磨等?到秋天收了稻子,就有大量的稻桿。羊不愛吃稻桿,也消化不好,但要想辦法把稻草變成?羊愛吃的又容易消化的飼料,基地也能養羊。
自從?溫淼一到,武師長微笑嘴巴就沒合上過?,現在看她吃飯更是覺得滿足,面前這個小姑娘真是努力干活、認真干飯。
她的手指雪白?纖細,拿碗舉筷的動作斯文雅致,她又吃得很香,跟她同桌吃飯的人也不由自主大快朵頤。
“淼淼,好吃嗎,再吃塊兒羊排,晚上吃羊雜湯咋樣?”武師長笑瞇瞇地挑了塊兒好啃的羊排夾給溫淼。
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溫淼禮貌回答:“好吃,武師長,我不挑食,吃啥都行。”
溫淼又吃了頓飽飯,吃飽飯的感覺特別踏實,她的愿望就是總能吃飽飯。
武師長聽到溫淼親口?說好吃真是太滿足了,他內心升起一個想法,很想一直投喂溫淼,就愛看她吃得香噴噴。
秦耕被溫淼帶動,以前吃飯他就是湊合,維持基本生?存而已,現在跟溫淼一塊兒吃飯覺得香。
羅胡蘭她們?三?個就更美了,不僅蹭到了可口?的羊肉,沾了溫淼的光,還能跟武師長一塊吃午飯,平時她們?連武師長的面都見不著。
——
到了預定下雨地點,羅胡蘭拿出秦耕給她的雨衣讓溫淼穿,溫淼很詫異:“穿雨衣干啥,我穿雨衣也沒用。”
羅胡蘭像姐姐一樣給她解釋:“以后天越來越熱,穿得也越來越少,有時候你身邊會有不少人,你淋濕的模樣都被人看到了,穿上雨衣就看不到。”
溫淼:“……”
她想了想,接過?雨衣,語氣輕快:“真是個好主意誒,我以前怎么沒想到呢,你想得可真周到,多謝。”
羅胡蘭幫她拉著袖子,笑瞇瞇地說:“不用謝我,真不用謝我。”
溫淼覺得穿上雨衣挺好,
遮不住雨水,但能遮住她周身曲線。
溫淼下雨的事情沒有宣揚,也沒有刻意隱瞞,兵團有些士兵知道她會來,吃完午飯就盼著下雨,果然沒等?多長時間,大雨如期而至。
很多人在遙望下雨的天空,他們?頭頂上天氣晴朗,可視線所及之處,蒼茫天地被珍貴的雨水連成?一片。
“看到了吧,會下雨那姑娘走到哪兒,哪兒就下雨,她現在就在咱們?這兒,離咱們?很近。”
“她可真厲害,整個種植基地快被澆完了。要不是她,稻田可能就被旱死了。”
“以前咱們?喝深井水,水又苦又澀,現在用的是雨水,干凈,甜的。”
“你一說還真是,水是比以前好喝了。”
“她又能解決咱們?得用水問?題,又能解決干旱問?題,咱們?得稻子能豐收吧。”
他們?覺得充滿了希望,之前有傳說沙漠種植如果堅持不下去的話,他們?兵團會被解散,他們?可不樂意這樣,不想面對變化,這下好了,沙漠有了雨水澆灌,有可能獲得豐收,兵團沒理由被解散,這讓他們?心里踏實了不少。
所有人都覺得雨水很神奇,覺得溫淼很神秘,都想見見溫淼這個帶來奇跡的人。
“你們?就別想著見她了,有見過?她的,據說長得特別俊俏,比天仙都好看,但身邊跟了個男的,跟門神似的。”
下雨結束返回的時候,溫淼撿到一只鳥,翅膀受傷,應該是突然被雨澆,飛不走,已
經被澆得奄奄一息。
秦耕認識所有的沙漠動植物,介紹說:“這是紅隼,別看體型小,可是猛禽。”
他不想讓溫淼接觸兇猛鳥類,但溫淼覺得是她把鳥兒澆成?這樣的,還是把紅隼帶回了宿舍。
秦耕給紅隼受傷的翅膀涂了點藥水,更多的他們?也做不了,只能等?著自愈。
小戰士拿來一些高粱米喂給它,結果紅隼半睜著眼,連看都不看一眼。
秦耕說:“紅隼是肉食鳥類,它不吃糧食。”
溫淼想也許餓急了它就會吃,誰知它倔得很,壓根就不吃,還是小戰士從?糧倉里給抓來了老鼠,紅隼這才開飯。
——
周開源回到沙漠腹地的大本營后并非完全放下溫淼,溫四海把溫淼放心交給他,但沒放下的顧慮是擔心冬天來了,溫淼會被凍著。
他有責任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拿到溫淼的體檢報告,他就找頂級科研人員跟醫生?進?行分析。溫淼的事情比較奇特新鮮,他壓根就沒費勁,這些人就很積極的加入鉆研隊伍。
大家的一致看法是溫淼體檢的各項數據都很正?常,她健康的很,沒有任何疾病。
沒有人能對這一超自然現象進?行科學解釋,她能下雨這事兒就跟隔空移物、透視眼等?一樣,是溫淼的特異功能。
至于冬天被澆的問?題,周開源收集到不同看法。
有人覺得并不樂觀,認為這種特殊的能力并不一定能持續到冬天,說不定啥時候就沒了,要是真能延續這么長時間,那真是種植基地的福氣,基地得產多少糧食!得填飽多少人的肚子!溫淼的貢獻將不可估量!他們?很希望溫淼的特異功能能持續下去。
有人說既然現在溫淼挨了雨淋不會感冒,說明這是她特殊體質的一部分,到冬天她也不會感冒。
還有人樂觀預計冬天哪有下雨的,說不定到冬天她改成?下雪,比挨雨澆強多了,凍不著她。
周開源倒是很期待最?后一種設想,到冬天溫淼要是改下雪的話,她的特異功能能持續,她的健康也不會受到影響,溫四海也就不用擔心。
總之,他已經把頂級人才找來,可沒有人能解決溫淼挨澆這個問?題,至于對冬天到來的擔憂,時間還長呢,只能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周開源決定寫信,把專家的說法告訴溫四海。
——
甜水生?產隊的社員難免打聽溫淼在外地的情況,他們?都知道溫淼跟著周開源去了外地,也知道周開源要給她安排工作,見著溫四海兩口?子總要打聽。
溫家人可不想顯擺,他們?認為溫淼當上種植所的正?式工,還有六十塊錢的工資是值得顯擺的事兒,但他們?不想跟外人說,只說溫淼當上了正?式工。
“有工資吧,一個月發多少,發糧票吧,嘖嘖,你們?家有正?式工了。”
“溫淼算是因禍得福了,她現在是正?式工,吃供應糧,也能找個不錯的對象。”
社員們?又羨慕又遺憾,遺憾這樣的好事兒沒落在他們?家人頭上。
聽著各種羨慕的說法,溫家人并沒有解釋周開源為什?么給溫淼安排工作,沒說她會下雨的事兒。
“你們?家可翻身了,閨女掙工資,讓她把錢都寄回來,給你們?家蓋房子,給她兄弟娶媳婦。”
聽到這話沈秋葵可不樂意了:“我閨女在外面上班挺不容易的,憑啥要她工資,她的工資自己花,她兄弟的前途自己掙,誰都不用想指望溫淼。”
想到閨女靠下雨掙工資,沈秋葵心疼啊,誰會下雨澆著掙工資啊,只有她閨女這樣,要是能在工廠車間上班,風吹不著雨澆不著的多舒服,誰舍得閨女去下雨啊。
不過?閨女自己倒是挺滿意,想到這兒,她又覺得安慰。
吃晚飯的時候,沈秋葵給家人開會,她特別嚴肅地說:“社員們?都說讓我們?拿溫淼的工資,給你們?倆蓋房娶媳婦,我聽著都生?氣,老爺們?好手好腳為啥指望女的。
要是換個人家,有閨女在外面上班,巴不得把工資都要過?來一家過?好日?子。溫淼在外面特別難,你們?倆要自己奔前途,知道不。”
兄弟倆立刻表態說他們?倆絕對不會吸溫淼的血。
沈秋葵并非空口?說白?話,她有想法,說:“溫震秋天再參加招兵,我們?手頭也攢了點錢,溫潤再開學就回學校念書。”
溫震想她老娘說的攢了點錢不過?就是幾塊,十幾塊,于是說:“我鼓搗天麻,又有了點錢,本來想給溫淼當路費,現在溫淼有了工資,就給溫潤上學用。”
他為了給溫淼攢路費,最?近經常請假,可勁兒挖天麻賣天麻,手里一下子就有了七八十塊。
溫四海很謹慎,他想了想,還是制止了大兒子,說:“你別鼓搗天麻了,天麻是集體的,再說你又去黑市,萬一被抓了影響你征兵。”
溫震想他爹說得對,還是小心點為好,于是說:“好,那我不弄了。”
他暫時停手,等?秋季征兵,萬一征兵再不成?他就放開手腳搞天麻。
一家人商量妥當,覺得未來充滿希望,沈秋葵拍板:“給溫淼寫信,跟她說咱們?家不是愚昧家庭,她的工資自己留著,不用給家里寄。”
知道溫淼順利當上正?式工最?不平衡的是周家人,只要逮著愿意聽她傾訴的,周老太婆總要把周開源臭罵一頓。
要命的是社員根本就不買賬,有人說:“你大孫子攀高枝,你小孫子把人逼走,是你們?周家不地道,你抱怨個啥勁兒。”
周老太婆更生?氣了,現在是溫淼有了工作,溫家出了個職工,周家沒換來好名?聲,還要挨罵。
最?難過?的人是周保民,他現在恨死周保疆,之前他很希望周保疆能飛黃騰達,巴不得他能帶動周家,現在他覺得周保疆那樣的勢力眼一定爬不上去。
——
在兵團這些天伙食好,秦耕感覺溫淼白?皙的臉頰似乎長了點肉,光滑細嫩,看上去很好捏。
紅隼的翅膀長得差不多了,本來它很老實呆在戰士用樹枝編的籠子里,離開返回的時候,溫淼把籠子拿到室外,放在地上,籠門打開,紅隼立刻撲棱著翅膀飛上天空,越飛越高。
溫淼從?車窗往外看,說:“紅隼好像跟著咱們?呢,我可不想再給它抓老鼠。”
秦耕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說:“紅隼野性足著呢,它會自己捕捉小動物,很難被人類訓化。”
從?兵團回來剛放下行李,溫淼就被陶所長叫了過?去。
陶所長簡單問?了溫淼在兵團的情況,之后告訴她:“你的入職手續辦下來了,本來沒這么快,我是按人才引進?辦的加急,各級部門都批得特別快,你以后就是種植所的正?式職工。工資是按大學生?標準,四十八塊九毛五,外加十塊錢額外補貼,等?這個月發工資,你就能跟著發。”
“謝謝陶所長。”溫淼面露喜色,手續辦得很快,這說明陶所長重?視,她現在已經是正?式工,心里踏實。
看溫淼高興,陶所長也不由得被她的情緒感染,溫和地說:“你是咱們?種植所最?重?要的職工,工作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找秦耕,直接來找我也行。來,跟我按個手印,再填兩張表格。”
從?陶所長那兒回來,溫淼正?收拾行李,門口?有人敲門,聲音格外親熱:“淼淼,你回來啦。”
溫淼從?玻璃窗往外看,是盧俏,她剛來時跟羅胡蘭她們?一樣窺視她,但現在羅胡蘭她們?跟溫淼已經很熟,盧俏仍然算是窺視分子。
他們?是下午下完雨回來的,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不去上班,好像閑得沒事,特意等?她回來找她說話。
只有點頭之交,盧俏這樣親熱的說話就讓人刻意到頭皮發麻。
溫淼把門打開,并沒請對方?進?來,說了句回來了,仍回屋收拾行李,把生?活用品各歸其位,再把衣服放進?衣柜。
“要不要我幫你收拾?”盧俏看來并不想在門口?寒暄,進?了屋熱情地說。
溫淼拉了椅子讓她坐門口?附近,不讓她繼續往里走,又把她隨手關上的門打開,語氣冷淡:“沒多少東西,不需要幫忙。”
“淼淼在基地這段時間感覺咋樣啊?”盧俏用熱絡的語氣說。
她簡直不能直視溫淼,溫淼的皮膚白?到似乎散發著淡淡的柔光,眉眼五官精致無瑕,她不得不絕望地承認,她還沒見過?比溫淼長得更好看的姑娘。
溫淼靦腆、內向,但她能分得清好賴,像羅胡蘭她們?三?個,她能感覺她們?熱心又友好,但盧俏的友好就是裝出來的。
溫淼只淡淡地說:“挺好。”
盧俏滿臉做作的笑:“你肯定能感覺到出來,咱基地每個人對你都很好,尤其是陶所長,就差點把你供起來,還有秦耕,以前他對誰都愛答不理的,特別冷淡,現在對你也是鞍前馬后,忙東忙西。”
溫淼想,她終于說到正?題了,但她的正?題是什?么呢?
她邊把衣服往衣柜里放,邊說:“你到底想說什?么啊?我想休息。”
眼看她要送客,盧俏也不想繼續鋪墊兜圈子,朝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推心置腹地說:“淼淼,你知道大家為啥對你這么好嗎?”
溫淼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這語氣她熟啊,以前在生?產隊的時候大媽大嬸要說別人壞話的時候都是這個語氣。
她說:“你別叫我淼淼,不熟的人這樣叫我,我不習慣。”
然后又問?:“為啥?”
盧俏心頭一梗:“……”
溫淼看著好說話,其實也不給人面子。
盧俏用知心姐姐那樣的“我都是為你好”的語氣說:“這個基地的所有人對你好,不過?就是想利用你,想哄著你下雨,你想想,誰對你最?好?對你最?好的人身上都承擔著對基地的責任,基地干旱,水源問?題解決不了,稻子都旱死,沙漠種植基地就會成?為笑話,這些人都免不了被追責,現在你來了,剛好你能解決灌溉問?題,他們?可不得千方?百計把你哄好了。”
溫淼停下手里的活,面對門口?站著,打量著盧俏,好像在認真聽她說話。
盧俏以為她精心準備的話溫淼都聽進?去了,繼續循循善誘:“你想誰對你最?好?陶所長,秦耕,還是武師長,你不要被他們?的態度蒙蔽雙眼,他們?是最?想利用你的人,把你利用好,他們?就能做出工作成?績,你想想你如果沒有下雨的本事,他們?理都不會理你,你根本不可能加入種植所。”
溫淼:?
她的眼神干凈清澈,問?:“你說了這么一大堆,是希望種植基地的稻子被旱死?”
盧俏:“……”
簡直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口?,這樣的大帽子要是扣她頭上,她不是找死么。
溫淼看上去溫順無害,也會懟人?她急切地說:“說我干什?么呀,我是勸你不要被想利用你的人蒙蔽了雙眼,我好心提醒你,越是對你好越得留心眼。”
溫淼抿了抿嘴唇,說:“你這樣說閑話的樣子很像生?產隊里坐在碾盤那兒邊曬太陽邊納鞋底的大媽,大媽就總是吐沫星子亂濺地搬弄是非。大爺不想讓自家老婆子串閑話,就會催老婆子挑大糞苗莊稼。”
盧俏大腦內似有小人尖叫,納鞋底、挑大糞的大媽?她怎么能跟生?產隊大媽相提并論。
溫淼手扶在門把手上閉門謝客,讓盧俏去找陶所長說稻苗旱死這些話,盧俏只能訕訕離開。
溫淼的心情一點都沒受影響,秦耕早就跟她說過?,種植所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撲在工作上。
她關了門,要先睡會兒覺,一會兒秦耕會來叫她吃飯。
——
秦耕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這天吃過?晚飯他開始整理宿舍附近的倉庫。
他忙忙碌碌來回跑,所有農具、機械、桌椅等?全被歸置到兩個小房間去。
發現自己房間旁邊的屋子被清理的干干凈凈,常棣很詫異:“怎么把這間房收拾出來了。”
“溫淼要搬過?來。”秦耕語氣平靜地回答。
他要給溫淼換個地方?住,一是他總往溫淼那邊跑,不方?便,每次他在宿舍區走動,都會有人用“他又去找溫淼”的了然的眼神看他。
二是溫淼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難免有人自以為是找溫淼說些不中聽的話。
常棣馬上表示反對:“就住我旁邊,出入不方?便,我反對。”
秦耕勾起唇角:“我也反對。”
他伸手指著南邊房子新打掃干凈的房間說:“那個房間給你住,溫淼跟我住一棟房子,就住我剛才收拾出來的庫房。”
常棣:“……”
秦耕并不覺得他跟溫淼住一棟房子有男女性別方?面的顧慮,他知道很多知情居住條件有限,都是男女宿舍在一棟房子里,他們?住那不多人豈不是更不方?便。
也沒人對男女知青混居有意見啊!
那么也沒人能對他跟溫淼住一棟房子有意見。
常棣大聲表示反對:“住得好好的為啥要讓我搬走,你重?色輕友,干脆,我直接搬別處去,把這么大的地方?讓給你們?倆。”
“你不能走,我新收拾出來的房間跟現在一樣,光線好,比現在的還大。”秦耕熱情挽留。
常棣朝南面那棟房子看了一眼,秦耕這是要把他從?這棟房子趕走,又要把他留在這片區域。
他住哪個房間倒是無所謂,只是他介意秦耕這個態度。
他跟秦耕多年的朋友關系,竟比不上剛來的溫淼!
“你不想讓我搬走,是怕你跟溫淼倆人住這地方?別人會說閑話,你需要我打掩護,你利用我。”常棣忿忿不平地說。
常棣真是料事如神,秦耕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對。
秦耕嗯了一聲表示肯定,又說:“我欠你一個大人情總行了吧。”
常棣說:“那說好了,你欠我人情,可不能隨便糊弄過?去,我看你們?倆不順眼了就會討要。”
“好。”秦耕痛快答應。
常棣這才心情舒暢,他覺得溫淼搬過?來住挺好的,溫淼住在別處秦耕不放心,他不放心,陶所長應該也不放心。
——
秦耕去找溫淼吃早飯時,邊剝雞蛋邊說換宿舍的事兒:“那地方?寬敞人少,不像現在住的地方?這么擠,我都準備好了,你東西不多,很好搬。”
本來以為他需要費點唇舌解釋換宿舍的好處,誰知溫淼答應得很痛快:“好啊。”
根本就沒問?為什?么,沒問?以后的居住環境怎么樣。
這說明什?么,說明溫淼全心全意信任他,這讓他內心陡然升騰起責任感。
溫淼越是信任他,越是依賴他,他越不能辜負溫淼。
“吃完飯去看看新宿舍?你滿意的話就去住,不滿意的話我再想別的方?案。”秦耕提議。
說吃過?早飯,溫淼就跟秦耕回他的住處,去看她的新宿舍。
“這地方?這么大啊。”溫淼邊好奇的打量邊說。
他住這地方?跟宿舍區不太一樣,在宿舍區中間,但是一大塊兒田地,周圍零星幾棟房子。
“這里是一號試驗田,旁邊房子里都放得農具、機械,原先就我跟常棣住這兒。”秦耕介紹說。
試驗田大部分都是小麥,莊稼長得很好,看起來很有生?機。
有些秧苗用各種方?式做了標記,木棍,布條之類的。
這里用柵欄圍出了一大片院子,除了試驗田,溫淼一眼就看到大門口?處的踏沙,“原來踏沙養在這兒啊。”溫淼笑道。
“那邊還有雞窩呢,那里面可是兩只珍貴的雞,被秦耕當寶貝一樣。”常棣說。
溫淼覺得這片區域跟她之前住的宿舍區相比,多了田園風光,是個好住處。
常棣忍不住要開玩笑:“淼淼,你知道秦耕有哪些寶貝嗎?”
溫淼在秦耕的指引下,邊四處轉悠邊說:“踏沙肯定是他的寶貝,還有試驗田,你剛才說雞也是他的寶貝。”
常棣說:“看來你挺了解他,還有一樣,你猜。”
聞言,秦耕馬上瞪了常棣一眼,這家伙不會說什?么好話。
溫淼想了想說:“不會是養雞場的□□。”
原先廢棄的養雞場重?新拾掇過?,初步買了一千只雞苗投放進?去,這只是試驗,雞苗生?長正?常的話,基地會擴大養殖。
常棣也想矜持一點,可他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說:“確實,那些雞崽也是他的寶貝,不過?我說的不是這個。”
秦耕可不想把雞崽跟溫淼相提并論,對她說:“你別聽常棣瞎說。”
“那你的另外一個寶貝是什?么?”溫淼問?。
秦耕反應極快,說:“藥材,沙漠里還種了不少肉蓯蓉,過?段時間就可以收集種子,我帶你去看。”
常棣:“……”
讓秦耕多少有點意外的是,溫淼看她的新房間很干凈,比之前的還大一些,玻璃擦的干凈透亮,很痛快地答應:“挺好的,那我就搬過?來吧,這樣我們?一塊兒去吃飯,下雨都方?便。”
她壓根就沒考慮跟秦耕兩人住一棟房子會不方?便,會有人說閑話之類的,她腦子里沒有這跟弦。
秦耕內心清楚,除了說明溫淼信任他,還說明溫淼沒考慮性別,在她眼里,他跟羅胡蘭她們?三?個沒啥卻別。
說搬就搬,參觀完畢,兩人馬上返回溫淼宿舍,一起收拾東西。
溫淼覺得這個大男人干活可比她利落多了,幾乎不用她動手,不出十分鐘就把所有物品收拾完畢,他一手拎著行李袋跟被褥卷,一手拎著裝著各種日?用品的蛇皮袋,又把暖壺抓起來,說:“走吧。”
溫淼手里拎著收音機說:“出發。”
他們?剛到新宿舍不久,秦耕叫來的幾個年輕人就把溫淼的床、衣柜、桌椅都搬了過?來。
就在溫淼鋪被褥時,秦耕已經飛快地把所有物品歸置好,生?活用品都按照她的習慣擺放好。
溫淼自己都沒怎么動手,看著整潔的新宿舍,贊嘆:“原來你這么會收拾啊,速度可真快,多謝。”
給溫淼調換宿舍真是個英明決定,真是太方?便了。
下完雨回來,溫淼先去休息,秦耕先給她煮湯水,這期間花兩三?分鐘時間把溫淼的濕衣服洗凈晾好,再讓溫淼起床喝熱氣騰騰的姜棗茶。
看到溫淼恬靜地躺在床上,小小一只,躲在被子里都不好找,烏黑頭發散落,雪白?的臉龐陷在枕頭里,看到這樣安靜的畫面,他分明感覺到內心安寧。
“很甜,你也喝。”溫淼輕啜一小口?,把冒著熱氣的碗推到他旁邊。
心里吐槽是女人才喝的東西,可秦耕還是喝了一大口?,確實很甜,能甜到心里。
等?到傍晚,吃完飯回到宿舍,溫淼發現羅胡蘭她們?三?個也在搬家,她們?是住前面那排房子,對方?大聲招呼她:“溫淼,我們?也搬過?來,沾你的光,每個人都有單獨宿舍,可比之前住四人間強多了。秦研究員幫我們?收拾好了宿舍。”
溫淼很驚喜:“你們?能搬過?來太好了,咱們?能作伴。”
馮小麥對新宿舍也很滿意:“對,這地方?多寬敞啊,還安靜。”
崔燕子手里拎著被子卷走得超快:“我們?可沾了你不少光,又是吃肉又是住單身宿舍。”
羅胡蘭又向秦耕致謝:“多謝你把宿舍收拾得那么干凈,其實我們?自己收拾就行,以后有什?么事兒可不用你動手。”
她們?現在對秦耕有了新的認識,覺得他不只是高冷,還挺熱心。
秦耕其實也沒自己動手,他只是淡淡地說:“舉手之勞。”
看她們?三?個愉快地搬家,秦耕心生?感慨,女同志之間的差別可真大,羅胡蘭她們?三?個不管是面對工作跟生?活態度都很好,積極、熱情,而盧俏就不一樣,事兒多,工作積極性不高。
等?到晚上關了堂屋的門,四周一片寂靜,秦耕想在睡前打個招呼,大聲說:“淼淼,有什?么事兒隨時叫我。”
溫淼馬上回應:“好。”
現在真是太方?便了。
早晨去稻田時,常棣說:“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咱們?三?個住這地方?還是不方?便,還是難免有人說閑話,你又把仨女同志弄來了,也行,熱鬧,溫淼也需要女同志作伴。”
他才發現秦耕是個心思縝密,凡事都能考慮周全的人,是為溫淼考慮得周全。
秦耕應了一聲:“嗯。”
真是服氣,他怎么想的常棣都知道,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兒。
常棣覺得秦耕比以前溫和的多,他真摯、熱烈地對待溫淼,身上少了好多毛刺。
——
這天晚上開會時溫淼照例昏昏欲睡,熬到開會結束,正?要跟秦耕一塊離開,忽聽陶所長說:“秦耕,你留下,我有點事兒跟你說。”
第23章
秦耕看了陶所?長一眼, 視線又在葛強盛臉上飛速劃過,轉頭對?溫淼說:“你?就在門外等我一會兒。”
溫淼點?頭:“好。”
等人走完,秦耕關了門, 拉了椅子坐好,開口:“陶所?長, 說吧。”
陶所?長雙手交握撐著下巴, 觀察秦耕兩秒后說:“安排溫淼的工作和生活,這工作交給你?,你?感覺怎么樣?”
單就倆人共騎駱駝的事?情, 陶所?長并不想過問。意?外的是?,倆人共騎駱駝有不少閑話,但這些閑話友好到過分, 壓根就沒人說難聽的。
“他們倆是?不是?談對?象了?”
“談啥對?象啊, 路遠, 一塊兒騎駱駝咋了, 要不那么遠的路讓溫淼走著去?”
“就是?, 不扶著她點?掉下來咋辦,稻子你?澆啊。”
大家的態度非常友好, 再加上兩個?當事?人對?此非常坦然,陶所?長也就不想過問這事?兒。
但是?,秦耕給溫淼調換了住處,讓溫淼跟他同住一座房子,出于保護溫淼的目的, 陶所?長想要問問秦耕怎么想的。
秦耕黝黑深邃的雙眼看向陶所?長, 說:“溫淼的工作情況在會議上我都?匯報了, 至于她的生活很簡單,咱們這兒生活單調, 溫淼的生活簡單到基本只有吃飯、睡覺,應該都?在所?長的掌握之?中。”
陶所?長仍然直視他:“我想問問你?的看法。”
秦耕說:“挺好的,我能有什么看法?”
陶所?長覺得不需要問了,秦耕一身正氣,格外正派,看上去非常可靠,再也沒有人比秦耕更讓她放心,她說:“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就說這些?”秦耕問。
陶所?長輕笑兩聲,反問:“要不然呢。”
既然如此,秦耕也不想多做耽擱,站起身就往外走,出了門朝路上看,溫淼正站在離拐角不遠燈光能照到的地方等她,昏黃的燈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圈溫柔的光暈,她看上去纖弱、安靜。
秦耕在原地站了兩秒,收回?落在溫淼身上的視線,轉身往回?走,又回?了會議室。
陶所?長正準備關燈離開,見他返回?,問道:“還不陪著溫淼回?去,咋又回?來了。”
秦耕拉了椅子重新坐下,開門見山地問:“所?長,你?是?不是?想問我跟溫淼一起騎駱駝,還有我給她更換住處的事?兒。”
陶所?長在他附近坐下,實?話實?說:“我本來是?想問,但我剛才突然又覺得沒必要問。”
秦耕眉眼舒緩,聲音平穩:“所?長,第一次騎駱駝時我怕溫淼掉下去,就用手臂圈著她,我覺得已經抱過她了,我會對?她負責,一輩子都?會對?她負責。”
陶所?長:“……”
很意?外!
真至于一輩子負責?
現在年輕人的思路都?這樣?
她端詳著年輕人,他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很虔誠,很鄭重,一看就經過深思熟慮。
他并不是?個?輕浮的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否則他也不會特?意?返回?跟自己說他的想法。
陶所?長說:“可是?溫淼應該沒什么想法,她不在意?的話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需要對?她負責一輩子?”
秦耕的神?情更加真誠,說:“對?,我應該對?她負責。”
陶所?長背靠椅背,雙臂環胸:“溫淼知道你?的想法嗎?”
秦耕感覺自己的心臟略微下沉,說:“她不知道,她不懂。”
“你?要告訴她嗎?”陶所?長問。
秦耕搖頭:“不。”
陶所?長沉吟了一會兒,說:“好吧,你?走吧。”
秦耕有點?意?外:“所?長不問什么了嗎?”
陶所?長笑得溫和:“我還有啥好問的,你?既然這樣說,那么就要全心全意?的對?待她,看你?的表現。”
秦耕想不到陶所?長說得這么風輕
云淡,對?他來說,做出對?溫淼負責一輩子的決定是?比考大學時決定搞農業種?植還要重大的事?情,把這件事?說出口也很困難,他預計會遭到質疑、審視、批評,可能會有人像葛強盛那樣認為他居心叵測,實?在沒想到陶所?長的態度如春風化物。
這讓他感覺松弛,感覺自己被理解。
他想了幾秒鐘說:“我不會跟除了溫淼之?外的女人接觸,所?長也不要把我的想法告訴溫淼。”
所?長臉上帶笑,說:“我不說,你?們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要做的是?保護好溫淼。”
“謝謝陶所長。”秦耕站起身致謝。
陶所?長跟著站起準備離開,說:“事?在人為,不用謝我。”
她確實?沒啥好追究的,溫淼不懂,她看秦耕以為自己很懂,其實?同樣懵懂。
她看人首先考慮人品,秦耕的人品在她這里過關,這就足夠。
秦耕出了門,看溫淼仍在安靜站著,他突然覺得有人等他的感覺很不錯。
他喊了聲溫淼,溫淼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笑意?問:“所?長跟你?說啥了?”
秦耕唇角上彎,她明顯看出對方的心情很好。
“工作。”秦耕說。
溫淼哦了一聲,又說:“那回?去吧。”
倆人并肩而?行,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前面不遠的地方,葛強盛就在小路邊站著,朝這邊張望。
他剛要開口,身后突然出現了個?人影,伸手拍在他肩上,說:“葛強盛,你?真能多管閑事?。”
葛強盛突然被拍,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常棣,怒道:“你?搞什么,跟蹤我?”
常棣笑道:“你?等著秦耕,我就不能盯著你??哪個?大學生跟村口納鞋底的大媽似的打小報告?”
葛強盛臉上帶著薄怒,強詞奪理說:“打小報告又咋樣,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常棣哼了一聲:“有些人總是?用冠冕堂皇的說法掩蓋自己不好見光的小心思。”
葛強盛不想承擔常棣的火力,轉向秦耕,開口:“怎么樣,怎么交代的?有沒有要求你?寫檢查?”
秦耕雙眸深邃黑沉,聲音清淡:“恐怕讓你?失望了,你?繼續不服氣吧,陶所?長什么都?沒說。”
葛強盛:“……”
秦耕眼光犀利:“有操心別人的功夫不如考慮一下防護林樹苗,成活率才十?分之?一,你?該慚愧。”
常棣說:“陶所?長最煩打小報告的。你?哪怕讓樹苗多活一棵呢。”
葛強盛:“……”
三人沒再搭理他,一塊兒往宿舍的方向走。
——
秦司令比之?前更關注種?植基地,一直在派人了解進展。
手下跟他匯報:“種?植基地現在運轉良好,稻苗還有少量麥苗全部?成活,缺苗的地方也都?補栽上了,長勢良好。據初步研究,雨水澆灌過得作物長得更快。沙漠蒸發?大,已經在澆第二遍,澆完后他們準備加緊開墾更多土地,同時搞防風林。”
“那小姑娘一直能下雨?”秦司令問。
手下說:“對?,小姑娘每天都?給種?植基地下雨,她也不容易,雨追著她下,遮擋都?沒用,她要在雨里澆上兩三個?鐘頭,小姑娘很能吃苦,一句怨言都?沒有。”
“誰家的閨女啊,天天澆著。”
他沒閨女,要是?自己閨女天天被雨澆他都?舍不得。
秦司令沒來由的心疼起這姑娘來,他倒是?希望秦耕他們能拿出解決水源問題的方案,而?不是?那么多人都?指望姑娘家身體力行地下雨。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茬稻子能順利收割就好了,那得解決多少人的吃飯問題啊。
手下有些猶豫:“司令,我還打聽到一些小道消息,關于秦耕。”
秦司令大喇喇地揮手:“說。”
他又不是?沒安排人了解秦耕的各種?情況。
思索了幾秒,組織好語言,手下說:“秦耕跟那個?姑娘形影不離,一塊兒吃飯,住一棟房子。”
至于秦耕給人洗濕衣服還有煮湯水的事?兒,他覺得很離譜,嚴重懷疑真實?性,又擔心司令接受不了,暫時先不說。
秦司令有點?驚訝:“……”
他那個?刺頭,說兩句話就能炸毛的小兒子能跟某個?姑娘形影不離?人家姑娘受得了他?很難想象。
好一會兒他才問原因。
手下說:“那姑娘的下雨工作是?秦耕安排的。”
秦司令來回?踱步,覺得有情可原,又說:“你?應該還掌握了別的情況。”
手下如實?匯報:“秦耕壓根就舍不得吃你?給他寄過去的罐頭,都?給那姑娘吃。”
秦司令:“……”
怪不得小兒子突然開口要罐頭,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些情況他安排的“密探”都?沒跟他說啊!
“除了會下雨,那姑娘咋樣?”秦司令思索了一會兒后問。
手下回?答:“家庭出身好,祖輩參軍,父母是?農民,她脾氣很好,長得也漂亮,在基地口碑跟人緣都?好,招人喜歡。”
“秦耕做得很好,是?得給小姑娘補充營養,再給他寄點?罐頭過去。”秦司令說。
手下馬上答應:“這就安排。”
——
周保疆看到弟弟寄來的信后,整個?人都?傻了。
信里,周保民把他臭罵一頓,罵他忘恩負義,攀高枝,人品低下。
周保民這個?混小子真是?個?拎不清的,他有了更好的結婚對?象不趕緊抓在手里那不是?傻子嗎?
他還不是?為了周家,周保民難道沾不了光?如果?不是?為了前途他用的著退親?他攀龍附鳳難道是?為了愛情?為什么周保民不能理解他!
周保疆這才知道他二叔把溫淼帶到西北,并且給他安排了工作。他們營地就在他二叔所?在的科研基地附近,是?一支保衛力量,可他二叔竟然壓根就沒提這事?兒。
周保疆多方打聽,才知道周開源把溫淼安置在種?植基地。西北能有什么工作!溫淼又沒什么文化,種?地是?她唯一能干的事?兒,他二叔把溫淼安頓在那兒一點?都?不稀奇。
這么大的事?兒還想要瞞著他?
他有前途,外形條件也好,找個?能助力的岳家不是?天經地義?
他女友可不知道他在老家有娃娃親對?象,對?方不知道,他就不可能主動告知,而?是?選擇悄無聲息結束老家的婚約。
他對?這事?兒充滿擔憂,一定要跟他女友保密,在結婚之?前不能讓女友知道,如果?被她知道,可能有點?麻煩。
——
下午下班后秦耕馬上趕去郵局營業點?,又搬回?來一個?大箱子。
打開箱子,秦耕看著又一大箱罐頭沉思,他也沒開口跟他老爹要啊,怎么又突然迎來一波父愛?
他老爹到底啥意?思?
他招呼溫淼:“我爸又寄來不少罐頭,咱們有罐頭吃了。”
溫淼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堂屋,看秦耕正把罐頭往柜子里放。
“你?爸對?你?可真好。”溫淼說。
武師長給的還有上次秦屹川給寄過來的罐頭都?沒吃完呢,時不時有罐頭加餐,溫淼的伙食比在家里的時候好多了。
秦耕真是?沒想到,他爸還是?惦記著他的,要不能又給他寄罐頭。
只是?這父愛讓他很不適應,他還是?更適應那個?桀驁不馴的老爹,要告訴他老爹罐頭還好,不用再寄。
晚上,科研所?的人又在開會,這次討論的是?防護林。
秦耕先發?制人,說:“原先防護林的成活率只有十?分之?一,現在咱們不缺雨水,這次種?植的成活率應該達到七成。”
葛強盛瞪大眼睛,秦耕這不是?毫不掩飾地針對?他嗎?七成?
秦耕語氣肯定:“對?,七成,有難度?給你?大水漫灌一遍,再讓你?種?樹,以后也不缺雨水灌溉,還種?不活?”
在沙漠里大水漫灌,這是?多奢侈的事?情啊。
葛強盛覺得秦耕是?故意?在工作上刁難他,說:“防護林這邊可不像稻田那邊,沙土經過改良,這邊都?是?沙子。”
秦耕反駁:“沙漠里并不缺土,只要有水,沙子也能變成土壤。”
他現在終于理解秦屹川的說法,能不能干,不能干換人,有的是?人能干,嘰嘰歪歪的!
他還在繼續說:“基地降雨要優先稻田麥田,防護林這邊不能完全指望降雨,要考慮水土涵養,防風固沙,你?們不難想出辦法。”
話音剛落,就有人附和:“對?,即便沒有降雨,防護林也得按原計劃培育起來,溫淼在雨里澆著很不容易,不能都?指望下雨,得體現咱們種?植所?的價值。”
葛強盛都?急了,他馬上提出質疑:“所?長,不能保證防護林的降雨,又要求樹苗成活七成,這不合理。”
陶所?長冷眼旁觀,很冷靜地說:“我們要確保這一茬的糧食,確實?應該以稻田為主,沙漠種?樹本來就比種?稻容易,應該考慮水源涵養問題,等樹苗種?植完畢盡快出一份計劃書。”
葛強盛:“……”
他不是?口不能言,是?他實?在無法在短時間內,從專業角度打敗這兩個?人。
秦耕接著說:“盧俏本來就負責防護林種?植,在這方面有經驗,我建議她來配合葛強盛的工作。”
葛強盛:“……”
他不想跟盧俏搭檔,這個?女同志當他手下他都?不樂意?。高傲不好管理,工作的時候經常開小差,找不到人!
這個?只會指手畫腳的人肯定要自己當指揮,絕對?會拖后腿。
“所?長,我這里人手夠用,不用加人。”
盧俏根本沒有參會資格,他要找理由擺脫這一提議,誰知道陶所?長說:“這個?提議不錯,盧俏確實?有經驗,給她個?機會,小葛也多了一名干將。”
“葛研究員,這是?好事?兒,你?多了個?幫手,盧俏也多了個?機會,能發?揮所?長,她一定會配合你?的工作,所?長一定很期待你?們的工作表現。”有人贊同。
葛強盛張口結舌:“……”
所?長又偏向秦耕。
會議結束,看葛強盛不爽的模樣,秦耕只覺得神?清氣爽,上了他黑名單的人,他絕對?會毫不手軟盡快反擊。
“走吧,淼淼。”他溫聲說。
溫淼雖然參會,可是?她只以為他們在討論工作,壓根就沒聽出其中的火藥味兒。
“走,回?去。”溫淼聲音輕快,終于可以回?去睡覺。
次日晚上,秦耕給秦屹川打電話,跟他說謝謝,并說不用再寄罐頭。
秦屹川感慨不已,小兒子這還是?第一次說謝謝,倒覺得生分,他不適應,還是?更習慣動不動就炸毛的兒子。
“以前給你?寄的罐頭都?給那個?會下雨的姑娘吃了?”秦屹川問。
秦耕:“……這你?都?知道?那姑娘從來不吃獨食,我們倆一塊兒吃。”
秦屹川完全想象不出來小兒子跟某個?姑娘分吃罐頭,他說:“這次寄的罐頭也是?給她吃的,你?既然負責她的工作生活,就把她照顧好。”
秦耕:“……”不是?給他吃的么!
很好,父愛壓力解除,他突然感覺輕松,很欣慰他老爹一點?都?沒變。
回?到宿舍,秦耕看溫淼又在聽評書,告訴她秦屹川寄過來的罐頭是?給她的,“之?前我說罐頭是?種?植所?發?的,其實?是?我爸寄過來的,我爸說給你?吃,給你?補充營養。”
他不想讓溫淼在吃罐頭時有任何心理壓力。
溫淼大眼睛晶亮,感動地說:“你?爸爸可真好,替我謝謝伯伯,罐頭還好多呢,跟他說不用寄了。”
秦耕點?頭:“我已經跟他說了。”
——
溫淼終于領到第一個?月工資,她感覺再也沒有比這更讓她高興的事?兒。
“我有工資了,將近五十?塊呢。”溫淼開心地說。
不滿一個?月,還要扣除伙食費,種?植基地的伙食一般,女同志每月扣四塊,男同志扣五塊,扣的并不算多。
她自己非常滿意?,不管怎么樣她都?要下雨,在基地下雨有人給發?工資。
秦耕看著她得意?的笑臉揚起唇角:“有工資發?的人就是?不一樣。”
拿到工資第一件事?當然是?要花錢,溫淼很想體會一下花自己掙的工資的感覺。
除了衛生紙等生活用品,要不是?她得攢路費的話,這么多錢根本就花不完。
“我請你?吃奶糖。”溫淼說。
她總吃秦耕的罐頭,怎么也要有點?回?報。
秦耕唇角帶了笑意?:“好啊,真大方。”
吃過晚飯,趕在關門前,她拉著秦耕去了供銷社,豪氣地買了半斤大白兔奶糖,一斤是?兩塊二毛五,半斤就是?一塊多。
花自己的錢感覺就是?好,這錢花得特?別爽快,一點?都?不心疼。
沒等售貨員給包起來,溫淼先拿了兩塊,剝開投喂到秦耕嘴里。
另一塊塞進自己嘴里,可太好吃了,濃濃的奶味兒,香甜濃郁,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炸開。
“好吃嗎?”兩人并肩朝宿舍區方向走,秦耕問。
溫淼連連點?頭:“吃上一塊奶糖感覺人生都?變得美好了。”
秦耕被她的情緒感染,也覺得人生美好。
他想溫淼確實?很大方,回?到宿舍,常棣跟羅胡蘭他們幾個?也吃到了奶糖。
第二天上午,溫淼去了趟郵局營業點?,把之?前溫震給她的四十?多塊錢寄回?去,她不再需要溫震的錢,這些錢夠她家里花很長時間。
至于她的工資,她要先攢著當路費,萬一有人要對?她進行研究,她就跑路。
——
去下雨的時候,溫淼發?現紅隼就在空中盤旋,它的胸前有一撮藍色的毛,很好辨認。
溫淼擔心它又被澆到,可它似乎學聰明了,溫淼第二天,第三天還是?能看到它,便不再擔心。
這天溫淼吃早飯的時候就感覺有點?異常,等回?到宿舍她馬上去了趟廁所?,發?現一件特?麻煩的事?兒,她居然來例假了。
以前沒來過,這玩意?怎么弄!
慌亂中,她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秦耕,可這種?事?總不能去告訴秦耕吧,他是?男的!
那么找羅胡蘭幫忙,不好吧,她話多,她們這個?住宅區不得全部?知道她來了例假。
她的走路姿勢都?不太對?,剛好秦耕要去上班,觀察力極其敏銳的他輕易看出溫淼臉上神?情跟平時不一樣。
“淼淼怎么了?”秦耕問。
溫淼揚起笑臉,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啊。”
看到溫淼的笑容,秦耕又覺得沒事?了,放心地說:“行,我還是?得去稻田。”
院子安靜下來,就剩她一人,溫淼更加不自在了,想了想,跑去找陶所?長。
溫淼還是?第一次自己來找陶所?長,陶所?長本來也想去稻田,停下鎖門的手,忙問溫淼有什么事?。
看溫淼很難為情吞吞吐吐的模樣,陶所?長無比耐心溫和:“沒啥不能說的,淼淼。”
當得知溫淼來了例假,陶所?長笑道:“這有啥忸怩的,女同志都?來例假,說明你?是?大姑娘了,以前沒來過吧。”
溫淼不好意?思地點?頭:“嗯。”
看面前的小姑娘臉頰白里透粉,自然不做作,她這個?糙大嬸不僅不煩躁,而?是?覺得喜歡。
溫淼能來像自己求助,說明她信任自己,那么自己要像溫淼媽媽一樣,幫她解決這件“大事?。”
陶所?長繼續鎖門,說:“你?回?宿舍等吧,我去供銷社給你?買月經帶。”
溫淼不想讓陶所?長給她跑腿,說:“我跟你?去。”
“你?就別來回?跑了,肚子疼不疼,回?去躺會兒。”陶所?長說。
兩人從路口分開,陶所?長邊往供銷社的方向走,邊想溫淼都?十?八了,比一般姑娘來例假都?晚,肯定是?伙食不好,長得瘦,發?育晚,得給她增加點?營養。
到供銷社門口才知道她心急了,一般沒人早上來供銷社,供銷社要八點?鐘才開門。陶所?長在門口急得跳腳,實?在等不下去就去找知青售貨員,催著人家來開門賣貨。
知青很給她面子,沒費什么話就趕過來。
“要
五條月經帶。”陶所?長說,問完了補充一句,“有貨吧。”
知青疑惑地抬頭看她:“這么多?”
陶所?長頂著壓力,說:“講衛生。”
“有貨。”知青爽快回?答。
等把五條月經帶跟五大卷衛生紙裝進借來的行李袋里出了門,陶所?長又返回?去買了個?熱水袋,等把這些必須品買到,又一重憂慮襲上心頭,溫淼可是?每天都?要下雨,她來了例假還要被雨澆的話,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急匆匆走到溫淼宿舍,小姑娘正安靜躺在床上,陶所?長先是?教她怎么用月經帶,又耐心地陪著溫淼去廁所?,她在外面等著,等溫淼出來,又跟她講了注意?事?項,等講完了才說:“淼淼你?每天都?要下雨,怎么辦啊,也忒不方便,說不定你?還會著涼落下病根。”
溫淼想了想說:“我應該能把雨水存到明天。”
陶所?長眼前一亮,喜上眉梢說:“真的可以嗎,淼淼,你?能存住雨水,咋存?”
溫淼是?突然覺得她可以存住雨水,但她回?答不出來陶所?長的問題,說:“我就想想。”
陶所?長不糾結她怎么存雨水,想了想說:“淼淼,雨水存一天不夠,說不定例假量明天更多,你?得多存幾天。”
她很快算好時間,大膽提議:“這些天你?最好別接觸涼水,要是?能把雨水存上七天就好了,等例假完全沒了再下雨就不會落病根。”
溫淼不確定:“我試試。”
讓溫淼去床上躺著,陶所?長邊灌熱水袋,邊說:“最好存上七天啊,淼淼。”
第24章
溫淼接過熱水袋塞進被窩, 她感覺小腹涼得像冰窖,確實不太舒服,熱水袋一放上去就感覺到了熱烘烘的暖意。
溫淼安安穩穩地?躺著, 說?:“我盡量。”
陶所長離開的時候還?在默念,溫淼一定要?把雨水存住啊, 否則這孩子?怎么辦哪。
跟平時不同, 秦耕今天還?不到十點鐘就回來了,沉穩又急促的腳步聲直奔溫淼住的東邊房間,在門前稍作停頓, 走到溫淼床頭。
秦耕蹲下,輕聲問:“淼淼,你還?好吧, 肚子?疼?”
溫淼安靜側躺著, 臉色比平時更白, 濃密長睫恬靜覆蓋, 等他靠近才睜開眼睛。
對上秦耕那張挨得很近的俊臉, 溫淼雪白的臉上瞬間飄過兩抹紅暈。
“你知道了?”溫淼把被子?拉高想要?遮臉,她覺得難為情。
秦耕坦然得很, 又把被子?拉下,把被子?邊緣掖到她頸窩處,說?:“對,陶所長告訴我的,這是正常生?理現象, 用不著不好意思。”
見?溫淼害羞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秦耕說?:“熱水袋給我, 給你換個更熱的。”
溫淼順從地?從被子?下拿出已經變溫的熱水袋交給他。
去換熱水時,秦耕想如果?疼痛能?夠轉移, 溫淼所承受的可以都轉移到他身上。
拿了更熱的熱水袋過來,秦耕想要?掀開被子?,手伸到一半停下,還?是把熱水袋交給溫淼,看她放好熱水袋,又幫她拉好被子?,站直身體往院子?里走。
院中傳來雜亂的嘈雜的聲音,秦耕把大?公雞從雞窩抓出來,放血、褪雞毛這些活他都沒干過,手忙腳亂也都干完了,一半雞肉放進鍋里煮著,一半留著明天吃雞肉燉粉條。
常棣知道秦耕回來得早,也提前回來看看,一進院子?就聞到濃郁肉.香,他驚訝得大?聲說?:“你把雞燉吃了?那可是你的寶貝,哦,現在有了小雞崽,你這雞就可以殺了是吧,你殺的肯定是公雞,母雞能?下蛋給淼淼吃,你舍不得。”
秦耕真想讓他閉嘴,他叫常棣拿來飯盒,從鍋里撈出雞頭、雞脖子?、雞爪、雞屁股裝進飯盒,說?:“這些都給你。”
常棣面?前是帶著濃郁香味的氤氳熱氣,熱氣后面?仔細撈雞肉的秦耕看著特?別賢惠,簡直難以置信,明明溫淼在秦耕心目中地?位更高,可他卻把最好吃的雞肉都撈給他,都是他最愛吃的。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在秦耕心目中仍然占據重要?位置。
他受之有愧,說?:“你咋把最好吃的雞肉都給我,還?是給淼淼留著吧。”
秦耕語氣堅定:“都給你。”
他實在無法想象溫淼啃雞.屁.股的樣子?。
常棣差點破防,這就是哥們?!這就是男人之間的情誼!
秦耕又說?:“上次換宿舍欠你人情,現在還?了。”
常棣能?不同意么,他連連點頭:“好。”
顧不上燙,他抓起一個雞爪往嘴里送,秦耕的廚藝還?是那么爛,但畢竟是雞肉,總歸不會太難吃。
秦耕去食堂打了飯,雜糧面?饅頭跟豆腐白菜,回到宿舍后拿了瓷盆,去鐵皮爐子?邊盛雞肉。
溫淼走到門口?,目光被那道高大?身影吸引,她突然感覺面?前的男人非常有魅力。
她的認知很簡單,覺得個子?高、長得俊、有耐心、脾氣好又愿意做飯的男人很有魅力。
秦耕把雞肉雞湯全盛出來,端進溫淼的房間,放桌子?上。
溫淼跑去他屋里搬來椅子?,邊笑著說?:“不用像照顧病號那樣,我又沒生?病,我肯定能?存住雨水,下午你忙自己的事情就行。”
秦耕趕緊把她手里的椅子?接過來,兩人在桌邊坐好,秦耕把雞腿、雞翅夾到溫淼飯盒里,滿是期待地?說?:“你最好存上七天。”
要?不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溫淼把熱水袋往懷里推了推,點頭:“我試試,也許可以。”
“雞肉好吃嗎,淼淼。”秦耕問。
溫淼邊啃雞腿邊點頭:“特?別好吃。”
秦耕彎唇,溫淼真是比常棣可愛多了,從不嫌他煮的食物難吃。
“謝謝你給我燉雞湯,以后有機會我做飯給你吃。”溫淼說?。
秦耕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小姑娘表情生?動?,細長的眉毛乖巧地?貼著皮膚,雙眸清澈明亮。
要?是別人說?這話?,那就是動?聽的情話?,或者兩人之間情誼相通的承諾,可從溫淼嘴里說?出來,只是單純的做飯。
但這足夠讓秦耕覺得滿足,他當然要?得寸進尺,說?:“不要?忘了我還給你煮姜棗茶呢,我可從來沒給別人煮過吃的。”
“嗯,都記著呢,我還?你很多頓。”溫淼嗓音軟糯。
“記住你說?的話?,不許食言。”秦耕說?。如果語言跟想法能固定的話?,秦耕真想把她此刻的想法固化,一輩子?都不許變。
“說?話算數。”溫淼保證。
整個下午秦耕都心不在焉,一直往住宿區的方向看,一旦下雨,那畫面?不敢想象。
好在,這一天順利度過,溫淼存住一天的雨水。
第二?天,仍然存住雨水。
陶所長緊繃的心弦略略松弛,她這兩天總往溫淼宿舍跑,慶幸存住兩天的雨水,溫淼也度過最麻煩的兩天,但她還?是鼓勵溫淼:“堅持,再堅持五天,就是徹底勝利。”
到第三?天,秦耕把溫淼帶了出去,說?去看肉蓯蓉。
秦耕很佩服溫淼,她自己悶在宿舍里聽收音機,真能?呆得住,他想帶她出去走走,畢竟是種植所的正式職工,如果?她能?掌握種植、養殖方面?的更多技能?,對她肯定有好處。
溫淼只想在宿舍悶著的話?,他也不勉強。
但他能?看出來,溫淼心情愉快,明顯很愿意外出。
這次他們?是往西邊走,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黃沙,還?長著一排排的沙柳,溫淼問:“肉蓯蓉在哪兒呢。”
秦耕介紹說?:“肉蓯蓉是寄生?,每株沙柳旁邊都有肉蓯蓉,根莖埋在地?下,可用部分是根莖。”
這片沙柳跟肉蓯蓉都是精心養護的,比防護林的沙柳長得好得多。
他觀察沙土上的紋路,挖開,很精準地?找到一根肉蓯蓉,順著松散沙土往下挖,一根比水蘿卜長點,細點的肉蓯蓉出現在溫淼面?前。
“秋天來采挖,現在有些種子?成熟了,我們?今天要?收集種子?。”秦耕指著不遠處的長得足有半人高的寶塔狀的花說?,“那些就是肉蓯蓉的花,開了花之后,根莖價值就大?大?降低了,我們?秋天采收根莖,除非要?收集種子?
,否則不會等到春天開花。”
在沙漠里能?看到花,溫淼覺得很新鮮,也有很生?機活力。
秦耕很隨意就從花上收集了一些種子?,像芝麻一樣,攤在手心里給她看。
看溫淼也伸出手指,他連忙出聲提醒:“小心,花帶刺,可別扎到。”
多帶了一個勞動?力,可是活兒都是在秦耕干的,溫淼只是在旁邊看著,或者說?是學習。
——
葛強盛是第一個發現溫淼不再下雨的人,本來已經在準備樹苗,兵團戰士已經做好準備,就等下雨后馬上種樹,陶所長居然告訴他下雨推遲,種樹推遲。
前些日子?陶所長還?強調防護林成活率的問題,現在居然說?種植延后。
葛強盛發現哪里都沒下雨,溫淼明明在基地?,可是基地?任何地?方都沒有下雨。
然后他又發現秦耕帶著溫淼去干農活,等了幾天溫淼仍不下雨,他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溫淼不能?下雨了,她下雨的特?異功能?消失了。
得到這個結論,葛強盛都震驚到了,秦耕一定很失望吧,他這個勢利眼肯定會嫌棄溫淼吧,會拋棄她。
他去找盧俏打探消息,沒想到這兩個在工作上配合得稀爛的人這時到想一塊去了,對方也正想找他。
盧俏問:“不是要?種樹嗎,溫淼咋還?不下雨?”
葛強盛說?:“她可能?已經失去下雨的特?異功能?,你去問問她的熟人。”
盧俏竊喜,剛好跟她想得不謀而和。只要?溫淼不會下雨,秦耕那樣高傲的人才懶得搭理她呢。
溫淼應該會像之前那個招搖撞騙的雨官一樣被趕走吧。
盧俏等到下班時間,馬上找到羅胡蘭詢問,她用“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訴你”的語氣說?:“咱基地?已經好幾天沒下雨,有人說?溫淼不能?下雨了,咱基地?就指望她呢,真的很可惜,基地?怎么辦!”
她想羅胡蘭跟溫淼走得近,一定了解情況。
羅胡蘭盯著對方的臉,她分明聽出對方的幸災樂禍語氣。
整個基地?的人都盼著這茬稻子?有個好收成,偏偏有人希望溫淼不能?下雨,說?明這人的人品不咋樣。
家世好,大?學畢業,自認為長得美又咋樣,人品欠佳!
她聲音冷淡:“基地?沒有雨水對你有好處?還?是你能?解決沙漠的灌溉問題?有這功夫還?是考慮下防護率的成活率問題。”
不想跟人品不好的人說?話?,羅胡蘭說?完轉身就走。
她知道溫淼的“秘密”,溫淼信任她才會把秘密告訴她,溫淼現在已經能?存住雨水,她越來越厲害,想想都高興。
盧俏看著對方背影要?慪死了,羅胡蘭竟然用這種語氣跟她說?教,她有資格么!
——
這七天對溫淼來說?非常重要?,煩人的例假走了,她還?存住了七天的雨水。
“明天就可以下雨了,我覺得可以控制雨量,把存起來的雨分在幾天下也可以。”溫淼開心地?說?,她現在身上干凈清爽,覺得重獲自由?。
“淼淼可真棒,這說?明你控制雨水的能?力增強了,明天我們?試試。”秦耕由?衷夸贊。
這些天他的心都是懸起來的,一點都不踏實,現在心臟終于可以回歸原位。
葛強盛驚詫無比,陶所長居然通知他防護林種植恢復,讓他做好準備。
這天晚上開會之前,溫淼花了點時間,才讓陶所長把買月經帶之類的東西的錢收下。
而陶所長一改平時嚴肅的模樣,滿臉喜色,表揚了溫淼,還?獎勵給她一只鋼筆。陶所長只是想給她慶祝,慶祝她度過例假期這難捱的幾天,并且特?異功能?升級。
秦耕覺得這個獎品很好,溫淼剛好可以學點文化知識。
陶所長神采飛揚地?說?:“咱們?的稻子?生?長情況非常好,初步估計比北方其它地?方的稻子?長得要?好,明天防護林一帶下雨,小葛,都準備好了吧。”
葛強盛遲疑道:“能?下雨嗎,這些天都沒下。”
陶所長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語氣肯定:“雨水不用你操心。”
這次在防護林區域下雨比平時隆重得多,沙柳、梭梭等樹苗已經準備好,就等下過雨之后栽種,陶所長、武師長都在附近看著。
盧俏看著不遠處翹首以盼的人群,心中有疑慮,問道:“溫淼還?能?下雨嗎,怎么陶所長他們?都在看著。”
葛強盛瞥了她一眼說?:“陶所長說?她能?下雨,那她肯定能?下雨。”
盧俏半張著嘴,不解:“你啥意思,你對溫淼究竟是什么態度!”
葛強盛正色道:“我希望基地?有雨。”
盧俏:“……”
這人可真能?裝,裝得跟個好人似的。
——
秦耕要?陪著溫淼,也許他們?可以試著把雨量和下雨范圍調整到最佳。
“你穿上雨衣。”溫淼說?。
秦耕想要?陪著她,每次溫淼自己挨澆他總覺得于心不忍,他說?:“天越來越熱,我也想澆一會兒,涼快。”
溫淼笑道:“瞎說?,你還?是穿上。”
秦耕從善如流地?穿上雨衣,說?:“這樣可以了吧,淼淼。”
蒼莽大?漠,沙土如波濤起伏波瀾壯闊,雖然目光所及之處是稀稀拉拉了無生?氣的防護林,但是遠處的稻田綠意盎然充滿勃勃生?機。
稻田里有人在勞作,沙土路上,有官兵排成整齊的隊伍在行軍,他們?要?趕到防護林附近準備栽種。
這里遍布人類耕作的身影,人類熱火朝天對抗自然的身影讓這片廣袤無垠的沙土地?充滿生?機和溫情。
在預計下雨范圍的邊緣,陶所長跟武師長在聊天,她說?:“北方種稻子?的地?方少,我們?收集了非干旱地?方的幾處樣本,發現基地?的稻子?比這些地?方的稻子?長得都好。在土壤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我們?推測跟雨水有關,也許這雨水能?夠促進作物生?長,等詳細報告出來……”
話?還?沒說?完,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
沙漠久旱,大?雨點子?馬上滑入沙中了無痕跡,不過連成串連成片的更多雨水馬上滲入沙中,滋潤著這一大?片干燥的沙子?。
伴隨著雨水的,是沁人心脾的潮濕的空氣,還?有沙土的芳香。
那些關于溫淼再也下不了雨的說?法不攻自破。
在雨水的中間區域,雨線連綿不絕地?砸在秦耕雨衣上,也落在溫淼頭上,溫淼一點都不覺得砸的慌,也不覺得雨水順著頭頂留下難受,多日沒接觸雨水,反而覺得像是在雨中洗澡,很舒服。
跟平時不同,這次的雨水不是像之前那樣鋪天蓋地?地?澆下,而是時大?時小,最后變得穩定。
他們?甚至看到雨水邊緣在變化,時而擴大?,時而縮小,然后擴大?到某個范圍不動?。
陶所長很驚喜地?說?:“你看,這是溫淼在調整雨量,她的能?力提升了,能?更好地?控制雨水,可真神奇。”
武師長拿著望遠鏡看向遠處的雨水邊緣,驚奇不已,說?:“溫淼可真是咱基地?的寶貝,咱基地?的福星。”
看到能?隨意調整的雨勢他很激動?,沙漠有雨就行,居然還?能?控制下多少。真是做夢都不敢想。
這次下了兩天的雨量,下多也沒用了,種不了那么多樹。
等下完雨,秦耕立刻拿出毛巾給溫淼擦頭發,他動?作熟練地?把編繩解開,把麻花辮抓散,大?手一絞,把頭發上的雨水攥出來,厚實的毛巾蓋到頭上,把她臉上的雨水擦干,然后再擦頭發。
溫淼覺得他囫圇的動?作很像溫震,毛巾覆蓋到臉上時讓她短暫地?透不過來氣,不過很快毛巾移開,濕噠噠的頭發也快速地?被擦到半干。
“淼淼,你的特?異功能?升級了,能?任意控制雨量的話?肯定能?更好地?灌溉,你也更自由?,不用每天都挨澆,你不想下雨或者不需要?的話?,你都可以不下。”秦耕說?。
天知道前幾天他有多揪心,生?怕溫淼存不住雨水。
溫淼像是泡了個澡,精神狀態極好,說?:“嗯,我有明顯的感覺,比以前控制得好。”
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被秦耕扳來扳去,說?:“你真像我大?哥。”
秦耕可不愿意把兩人的關系定位成兄妹,馬上反對說?:“我可不想有個妹妹,我嫌麻煩。”
溫淼質疑:“你現在可沒嫌麻煩。”
秦耕:“……”
羅胡蘭手上早就準備好了溫淼的干衣服,滿臉笑容調侃說?:“淼淼,你可別說?秦研究員像你哥,他不樂意。”
“為啥不樂意?”溫淼真心實意不解。
秦耕:“……”
沒法聊天了是吧。
溫淼換衣服的時候,已經有不少戰士來往不停搬運樹苗,按照計劃,要?在今天把樹苗全部栽種完畢。
秦耕也很神,他跟溫淼一塊調節好的雨量剛好,滲入沙土后既不會深度不夠,也不會浪費。
即便工作時間有限,但沒有人提議上午下雨,都想讓溫淼在下雨更暖和的時候下雨。
剛回到宿舍,武師長的警衛員又來了,他帶來兩身女式軍裝,說?是武師長送的。
“這可不是軍便服,是咱戰士穿得真軍裝,師長送的,你剛好需要?的衣服多,不收白不收。”警衛員說?話?依舊直率。
這可是現在最時髦的衣裳,大?家都愛穿軍裝,但一般人只能?買到軍便服,誰能?穿上真正的軍裝會被周圍人羨慕死。
溫淼看到真軍裝兩眼發光,痛快地?收下衣服,并且讓警衛員代為感謝。
“師長關心你的身體狀況,讓我問問你感覺咋樣?”警衛員問。
“挺好的,跟之前一樣,沒啥異常。”溫淼說?。
警衛員說?:“那就好,我回去報告。”
第二?天溫淼就把新軍裝穿上了,長度合適,有點寬大?,她看上去像棵青蔥小樹。
秦耕琢磨著自己也得弄身軍裝,跟溫淼搭配。
葛強盛這幾天忙得要?命,干活的主要?是兵團戰士,但他是技術指導,身上肩負著成活率七成的重任,而盧俏只能?幫倒忙,幫倒忙也無所謂,不安排她工作就行,可她偏偏來找他說?話?,語氣酸溜溜的:“溫淼又能?下雨了。”
葛強盛皺著眉頭說?:“什么叫又能?下雨,你看不出來?她這七天沒下雨不僅不是失去能?力,而是悄悄搞了個升級。她控制雨水的能?力增強了,你沒看陶所長、武師長整天眉開眼笑的。”
挺好,基地?稻子?豐收的希望更大?,他跟所有人一樣,希望稻子?豐收,也希望有一天防護林真能?防止沙子?南下肆虐北方城市。
盧俏眼看溫淼失去下雨能?力的期望泡湯,聲音滯澀:“真的?怎么增強了?”
最讓人心酸的是你以為她不行了,結果?她進步了。
葛強盛想把她支開,隨手往北邊一指,說?:“你去看看那邊種到哪兒了。”
他心說?盧俏這個人肯定有讓人生?厭的本事,她長相不錯,兵團戰士應該不會反感她,可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對她頗有怨言。
終于把盧俏打發走,看著大?漠上遍布的忙忙碌碌的人群,葛強盛想這個種植基地?每個人都對溫淼很好,像眾星捧月一般,寵著她,哄著她,其實都在利用溫淼。
這么大?的基地?,這么多人,都在利用一個單純的姑娘,讓小姑娘承擔這么重的責任。
而溫淼,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如果?某一天她醒悟過來,發現身邊的人對她好不過是因為她的超能?力,她還?會心無芥蒂地?下雨嗎?
——
稻苗正常生?長,防護林種植順利,秦耕也松弛下來,最近他大?部分時間都帶著溫淼去工作,溫淼就像秦耕的小尾巴,秦耕不覺得煩,反而樂在其中。
開始溫淼極少動?手,主要?在觀摩。后來秦耕讓她給一小片小麥做標記,記錄每一株的生?長情況。
溫淼看本子?上寫著高度、葉色、葉面?積、葉片生?長情況、病蟲害情況跟防治措施等,都需要?她填寫。
“需要?把種地?搞得這么復雜嗎?”溫淼邊測量植株高度邊問。
秦耕抖著手里厚厚的記錄本說?:“你要?做的記錄只是一小部分工作。”
溫淼終于知道秦耕為啥總要?往田里跑,她還?意識到一件事,就是秦耕試圖教會她科學種地?。
秦耕還?拿了本《常用三?千字》給溫淼,跟她說?沒事干的話?可以認點字。
溫淼頭一次像炸毛小貓咪:“你嫌我沒文化?”
秦耕馬上擼她的毛,說?:“我不嫌,但說?認點字總是好的吧,你這么聰明成績一定很好吧,怎么就上到三?年級。”
溫淼真不知道秦耕是怎么看出她聰明的,說?:“上學的時候老師只教算術跟認字,我都會,就不想上了,再說?家里沒錢,拿不出上學的學費。”
“連學費都拿不出來?一個學期不就一塊兒多點。”秦耕說?。
溫淼睜大?眼睛:“這還?不夠多?我們?村很多人家都拿不出學費,有啥奇怪的。”
秦耕覺得自己對窮困的認知度還?不夠,想象不出來連學費都教不起會窮成啥樣,本來他想著就那么點學費,省吃儉用總會有的。
溫淼翻著手里的書,說?:“葛強盛說?我在基地?文化水平最低。”
秦耕剛想安慰她兩句,說?別聽葛強盛瞎說?之類的,葛強盛說?的是事實,但這種說?法就讓人生?厭。
也正是因為這個討厭的人,他想讓溫淼多學點文化。
又聽溫淼理直氣壯地?說?:“真的是我文化程度最低嗎?種植所都上過初中,那些知青呢,兵團戰士好多跟我一樣,連小學都沒上完吧,認的字還?不如我多,我起碼能?看書,能?寫信。”
秦耕:“……”
很好,她壓根就不需要?安慰。
他很想說?你就上到三?年級,放眼整個基地?,怎么也差不多算是文化水平最低,但他不想這么說?,還?是揀她更容易接受的說?,他說?:“我可以教你,把文化水平提上來。”
“常用字真的有三?千這么多嗎,怎么好多字我都不認識,你不如直接給我本字典。”溫淼翻著書又說?。
秦耕:“有空就多學點,我看你總聽評書也挺無聊的。”
溫淼揚起嘴角:“我跟你去田里就不無聊。”
秦耕眉眼舒展開來:“好,我盡量帶著你。”
開始幾天溫淼還?認真認字,沒幾天就提出質疑:“學文化有用嗎,反正是種地?。”
秦耕可不想讓她還?沒開始就放棄,說?:“我種地?跟知青還?有戰士種地?能?一樣么。”
溫淼想了想說?:“不太一樣,但也都是種地?。”
秦耕:“……”
——
種植基地?來了個大?領.導,農業部部長,這還?是沙漠種植基地?頭次接待這個規格的領.導。
田仲文部長一直很重視沙漠種植基地?提交的報告,去年引水計劃擱淺,沙漠遭遇干旱,到今天春天旱情更加嚴重,勉強種植了抗旱稻子?,可還?是因為解決不了澆灌問題,稻子?可能?成活不了,沙漠種植計劃可能?就此夭折。
誰知道竟然迎來轉機,沙漠得到灌溉,稻子?長勢喜人。
報告里說?灌溉的解決辦法竟是研究所給他們?送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走到哪兒雨就下到哪兒,所以沙漠每天都有雨,把所有稻田跟防護林澆了個遍。
他覺得匪夷所思,放下手頭工作,一定要?親自來看看。
由?陶所長、武師長等人陪同,一行人沿著稻田行走,田仲文驚喜不已,他以為報告夸張過,美化過,可是稻子?的生?長情況居然比報告里寫的還?好,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綠油油一片,整齊密集,莖稈粗壯,枝葉舒展,無病蟲害,放眼望去無邊無際,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他夢里,都沒有這樣大?片的生?機盎然的稻田。
明明之前有匯報說?這里的稻子?可能?會被旱死。
他現在感覺心情舒暢,神清氣爽,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景象。
“很難想象沙漠里稻子?能?長這么好,比別處的長得都好,這是奇跡。”田仲文贊嘆道,他覺得自己說?的一點都不夸張。
本來以為沙漠種植完蛋了,事實上,也確實慘淡過,沒想
到出了奇跡。
陶所長想起兩名科學家來時,她帶著他們?在田地?里轉,那時候她又心酸又尷尬,現在面?對大?領導視察,終于可以挺直腰桿揚眉吐氣,她自豪地?說?:“我們?有數據分析報告,就目前來講,確實比別處長得好,初步分析跟雨水有關。”
即便是親眼所見?,田仲文心中仍然存著警惕,問:“基地?的稻子?生?長情況都這樣嗎?”
他知道有些人慣會做表面?文章,他曾經被坑過被哄騙,收到過很多夸張了數倍的虛假數據,導致相關部門錯誤地?估計糧食產量,再來一次,任何人都休想騙他。
武師長腰背挺得筆直,也覺得自豪,說?:“基地?共種植二?十萬畝稻子?,生?長情況都不錯。”
看到這無邊無際的充滿希望的稻田,田仲文很自然地?生?出希望稻子?豐收的想法,整個種植基地?要?是能?成功收獲的話?,不說?填飽肚子?,起碼讓很多人不至于餓死。
他語氣殷切地?說?:“即便解決干旱問題,你們?還?是不能?放松警惕,以后得任務還?很艱巨,要?繼續跟風沙、鹽堿、病蟲害作斗爭,接下來,要?打一場攻堅戰,我們?要?齊心協力……”
本來像是在發布領導指示,他突然聲音哽咽,說?不下去,熱淚涌入眼眶,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肆意從臉龐滾落。
開始的時候他用手背去擦拭,并試圖掩飾,但后來直接擺爛,反正大?家都看到了,眼淚也止不住,索性?就流個痛快。
田部長是重生?回來的。
上一世在他任職期間,剛好趕上干旱,很多人吃不飽飯,雖然這幾年慘淡度過,可卻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時時刺痛他,直到他去世都沒能?釋懷。
回來后,他都搞不清楚到底他去世是假的,還?是又回到干旱吃不飽飯的年代是虛幻。
回來后第一件事是卸任,他無能?,擔不起這重任,他沒辦法解決干旱,沒辦法給百姓提供更多的糧食,但他又覺得這份工作也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只能?咬牙堅持。
只是他仍然覺得無能?為力,懷疑他無法做出任何改變,沒法讓情況好一丁點。在他統計各地?干旱跟作物生?長情況時感覺悲觀,被寄予厚望的種植基地?難以為繼更是雪上加霜,誰能?料到突然有了希望!
不一樣,跟前世不一樣。
第25章
陶所?長想不到來視察的大領導居然會哭, 先是一怔,馬上被領導的眼淚感染,想起之前的心酸無?奈, 跟著哭出聲來。
其余的陪同人員,還沒見過領導哭, 都慌了神, 總要陪著擠幾滴眼淚。
武師長在旁邊不知該如何是好,陪著哭吧,他信奉好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 不陪哭吧,就?顯得他特殊。
終于,田部長釋放完情緒, 陪同人員也抹干臉頰, 沉悶的氣氛又變得輕松。
田部長語氣豪放:“我要親眼把稻田都看?一遍, 我們沿著稻田一直走, 把整個基地?走完。”
武師長心說你走不完, 根本就?走不完。
他覺得自?己有點貪心:“還來得及栽種更多的嗎?”
武師長說:“目前我們已經改良好了更多沙土,正?要栽種更多的稻子, 之后可以種夏播玉米。”
下午在新開?墾的地?塊,田部長終于見到傳說中會下雨的溫淼,只覺得她纖瘦白皙娟秀,漂亮得不像話。
原來種植基地?仰仗的是比他閨女還小的年紀輕輕的姑娘,是這?個姑娘的瘦弱的單薄撐起基地?的希望。
為什么這?樣的重任落在她身上?
她是來拯救沙漠基地?的嗎?
想起對糧食的種種擔憂還有百姓缺糧的場景, 田部長鼻尖發?酸, 但凡這?姑娘長得壯實?一點, 他心里也會好受一點。
“淼淼伙食不好吧。”田部長開?口。
陶所?長汗顏,說:“種植基地?艱苦奮斗, 伙食是一般。”
田部長覺得心酸,別說基地?伙食不好,就?是沙漠腹地?的科學家伙食都不好,他們用腦量大,營養都跟不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起溫淼的手,緊緊握住,再次熱淚盈眶,說:“淼淼,辛苦你了。”
再多的感動的話他說不出來,千言萬語都化作這?一句。
“不辛苦,田部長。”溫淼禮貌應答。
秦耕在旁邊冷眼看?著,溫淼那柔弱無?骨的小手都被田部長捏變形了,怎么還不松開?啊。
虧得田部長是中老年大叔,是年輕人的話他要炸毛了。
正?在腹誹,田部長松開?溫淼的手,轉向秦耕:“這?里的旱稻品種是你帶領的項目組培育的,當時經過評估最?適合這?片沙漠,目前來看?長得不錯,但接下來結穗期更關鍵。”
田部長認識秦耕,大學時因為旱稻研究成果,他給頒過獎,本來畢業后年輕人可以加入農業部,但他寧愿選擇科研所?,后來更是直接到了種田一線。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應該好好加以培養。
秦耕別看?平時表現?得輕松,他很清楚肩上承擔的責任,說:“我們會全力保證稻子的生長。”
陶所?長提議:“田部長,您披件雨衣,別澆感冒了。”
田部長豪氣地?說:“不用,我跟淼淼一塊兒澆著。”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虔誠地?等待“人工”降雨。
陶所?長并沒多勸,反正?一會兒澆得受不了也要穿上雨衣。
溫淼說:“田部長,要下雨了。”
田部長說:“好。”
話音剛落,就?跟打開?閥門一樣,密集的雨水從天空中降落,田部長覺得太神奇了,以前只是聽說,現?在親眼所?見,這?雨水還真就?跟有閥門一樣。
在沙漠里接受雨水的洗禮真是奢侈。
雨水遮擋了視線,田部長再靠近一些,看?到嬌小的小姑娘承受著雨水,再一次淚崩,如果可以,他寧愿替溫淼挨澆。
他無?法?描述此?刻心情,他想也許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樣了,即便不能完全解決糧食問題,可能也不會有那么多人餓肚子。
武師長給田部長披上雨衣時發?現?他又在流淚,擔心他老邁的身子骨受不了,生病耽誤工作,趕緊把他帶離這?片區域。
等下雨結束,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忙碌起來,開?始忙著種稻苗。
晚上,田部長在種植所?食堂吃飯,溫淼,秦耕他們作陪,邊吃著飯,田部長了解了新開?墾土地?的情況,他很快做出決定說:“基地?目前的人手跟種植規模是匹配的,擴大種植規模就?需要更多人手,要保證現?有稻子養護好,保證這?一茬的收成,能改良多少土壤,補種多少稻子量力而行。”
其實?原來基地?的預計規模是現?在的五倍,因為遭遇水源危機,只有目前并不算大的規模,跟邊疆那些一般規模的建設兵團大小、人數都差不多。
武師長說:“我們改良土壤跟增加種植,也在制定增派人手跟擴大范圍的計劃,不會冒進。”
溫淼正?在埋頭干飯,也沒注意他們在說什么,忽聽田部長說:“我接下來要去各地?考察干旱情況,如果可以,淼淼跟我出差。”
溫淼抬起頭:?
出差干什么?她馬上看向秦耕。
秦耕思索了一會兒說:“基地?的小麥跟旱稻不需要頻繁灌溉,可以等到結穗前再澆水,防護林目前也不需要雨水,淼淼可以出差,改良后的土地?澆灌可以等出差回來后,你說呢,淼淼。”
溫淼說:“好,剛好我現在能存住雨水,去哪兒都方便。”
秦耕看著溫淼舒展的眉眼心情舒暢,溫淼最?開?始總獨自?悶在宿舍里,她呆得住,但她其實?愛湊熱鬧,也愿意到外面走走。
田部長大喜:“那就?好,淼淼跟我一塊兒去。”
接下來已經快進到討論?出差的事兒,基地?出三個人,秦耕跟羅胡蘭陪著溫淼去。
“基地?要是需要雨水,溫淼得馬上回來,秦耕也不能在外太長時間。”陶所?長說,“我們首先要保證基地?的灌溉。”
田部長很痛快地?答應:“溫淼確實?不適合在外奔波,基地?隨叫隨回,總可以吧。”
“好。”得到保證,陶所?長答應得爽快。
隔天就?要出發?,溫淼回去就?收拾東西?,除了衣服,飯盒、牙具等生活用品都要帶上。
晚上又去開?會,今天會議室的氣氛略有不同,大家知道秦耕跟溫淼要跟著部長出差,都特別羨慕他們倆。
陶所?長都沒機會,反而是他們倆陪同。
那可是在部長面前露臉的好機會啊。
其實?他們更羨慕羅胡蘭,要說秦耕跟溫淼這?倆人陪著部長有情可原,那么羅胡蘭就?是憑著跟溫淼關系好才能去。
可是兩個當事人對眾人的羨慕毫無?所?知,出差在即,秦耕依舊操心工作,他說:“防護林不能指望降雨,即便沙漠沒雨,防護林都得搞,我建議搞些草方格,用稻草編成柵欄,阻止沙面移動,當然,優先要保證稻子,在有空余時間,注意,是空余時間的情況下搞草方格。”
葛強盛:“……”
秦耕在出差之前還要指揮一波?
這?是不給防護林雨水的意思?優先稻田?
他真的很羨慕秦耕,雖然部長之前就?認識他,但他這?次還是借住溫淼得到隨部長出差的機會,這?可是表現?的好機會,說不定有助于以后調動好工作。
現?在他又來給防護林提建議,好像他是基地?總指揮。
只是他說得合理,有可行性,很難反駁。
偏偏陶所?長馬上贊同,說:“很好的建議,小葛,你考慮下,需要多少稻草,多少個工,做個計劃。”
——
第二?天,基地?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打鹵面跟煮雞蛋。
吃完早飯,陶所?長把多出來的四五個雞蛋裝在網兜里遞給秦耕,讓等溫淼餓了給她吃,又叮囑說:“淼淼不常外出,你要把她照顧好。”
秦耕滿口答應:“知道。”
溫淼看?著那幾個白水煮蛋,想到在家鄉時,鄉親們出遠門,家人總要給煮雞蛋,扛餓頂飽方便攜帶。
天蒙蒙亮,五輛吉普車從基地?出發?,計劃先西?行再南下,溫淼,秦耕、羅胡蘭三個人坐一輛七座吉普,除了司機跟工作人員之外,另外兩人穿軍裝,是部長自?帶的安保人員。
溫淼跟秦耕倆人坐中間排,一上車她就?很興奮,這?可是跟農業部部長外出考察,秦耕跟她說就?當旅游,她覺得自?己的工作非常簡單,下雨就?行,這?對她來說游刃有余。
羅胡蘭也很興奮,她坐后排,板著座椅湊到溫淼耳邊說:“沾你的光,我也能出差,有句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剛好可以開?開?眼界。”
要不是溫淼,她根本就?沒機會跟部長一起出差。
不用花自?己一分錢到處開?眼界,誰不樂意呢。
她的工作也簡單得很,就?是照顧溫淼,可溫淼很獨立,又不需要怎么照顧,只要幫她換濕衣服,留意她的健康狀況。
一路高低起伏的沙土地?開?闊壯美。他們走得路附近都是莊稼地?,可能是專挑了干旱的地?方走,視線所?及處的莊稼都是缺水狀態。
溫淼開?始看?得興致勃勃,后來昏昏欲睡,而秦耕一路都在做筆記,他的任務除了照顧溫淼,還有如實?記錄旱情,預估收成情況,田部長信任他,認為他的評估會很客觀。
現?在天越來越熱,衣服越穿越少,對溫淼來說是越來越方便,現?在她只穿了件碎花襯衣,溫淼斜靠在椅背上,安靜地?閉著眼睛休息,陽光從車窗照進來,灑在她額角細密的絨毛還有濃密長睫上,秦耕突然覺得內心無?比充實?。
正?在專注看?她,溫淼突然睜開?眼睛,好像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樣,突然轉頭,視線正?好撞進秦耕黝黑的雙眸。
秦耕像做了錯事突然被抓包:“……”
偏偏溫淼不放過他,淺色的唇開?合:“車里熱嗎,你臉紅了。”
秦耕急忙掩飾:“餓不餓,淼淼,給你剝雞蛋,陶所?長可生怕你餓著。”
溫淼不餓,但樂意加餐吃個雞蛋,于是說:“好。”
羅胡蘭笑道:“恐怕不是陶所?長怕淼淼餓著,你要擔心就?直接說。”
秦耕從隨身挎包里拿出雞蛋,在座椅上磕了一下,修長好看?的手指來回翻動,蛋殼用衛生紙包起來揣自?己口袋,剝好的雞蛋喂到溫淼嘴邊。
溫淼不想吃獨食,她咬了一小口,接過雞蛋,從沒咬過那面掰了一小塊,伸手塞到秦耕嘴里,動作自?然嫻熟。
坐后排的羅胡蘭說:“淼淼,我什么都沒看?見。”
秦耕:“……”
溫淼轉過頭,也掰了一小塊雞蛋,叫羅胡蘭張嘴,投喂給她。
羅胡蘭咀嚼著突然到嘴里的雞蛋,滿足,感覺特別滿足。
——
田部長則一路感慨,出來親眼看?看?旱情,看?看?作物情況是正?確的決定,其實?旱情只是糧食短缺的原因之一,很多地?方并不旱,收成不錯。
如果能如實?掌握全國各地?的莊稼生長情況就?好了,這?一世?他絕對不允許作假糊弄,但他覺得這?是個奢望。
只是,窗外的田地?逐步超出他的想象,怎么這?些地?方是漫天遍地?的黃土,來時他也看?了不少地?方,干旱會造成莊稼枯死減產,好歹莊稼地?會整整齊齊,可是這?地?方土地?干裂如網,莊稼怎么稀稀拉拉的跟野生似的。
莊稼倒都是耐旱的高粱、大豆、黍子、棉花等,但也耐不住干旱。
別說交公糧,這?兒的老百姓就?是自?己吃飽都困難。
秦耕看?到景色變化,就?把溫淼叫起來,讓她看?車窗外,溫淼立刻睜大眼睛。
到處都是黃土,路上是黃土,田野里是黃土,稀稀拉拉的房屋也是黃土搭建的。
黃土很活泛,車輛駛過有漫天揚塵,走在路上也會沾染滿身黃土,路上遇到的人也灰頭土臉的。
來沙漠前,家人會覺得沙漠不如家鄉條件好,但溫淼并沒感覺到,沙漠的作物有了雨水后生機勃勃,但到了這?個地?方,她終于感覺到了自?然條件的惡劣。
“這?些地?方常年缺水,蒸發?量是降水量的幾倍,還不如沙漠,沙漠有深井,這?個地?方很少有深井。本來就?缺水,再加這?兩年格外干旱,這?個地?區就?成了這?樣。”秦耕一邊觀察沿途植被,一邊給她科普。
莊稼長勢很差,倒是野生枸杞長得還不錯,他想這?個地?區也許可以種枸杞。
路上,還會看?到有人在運水,有人推車,有人挑著水桶,秦耕讓溫淼看?車外,問:“你知道在路上能看?到運水的人意味著什么嗎?”
溫淼猜不出,問:“說明啥?”
秦耕說:“水是這?個地?區的人生活中的大事兒,他們要花很多時間挑水,人畜用水都困難,沒水灌溉莊稼。你看?路邊這?些水窖。”
溫淼湊到他旁邊,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邊聽他介紹:“這?些水窖并不是算深,就?在田地?旁邊,是蓄水灌溉用的,但現?在應該都沒有水。”
車輛繼續前行,溫淼看?向路的另外一邊,看?到一些人在不遠處的水洼邊舀水,“你看?,這?也有打水的人。”
秦耕往前后看?了一下說:“這?里原來應該是小河,河水干了,都看?不出河道了,再往下挖,還能出點水。”
溫淼看?著哪里有啥小河,就?是一個水坑,里面蓄積著不多的泥水,不知道他們把這?些泥水弄回家去要怎么使用。
這?邊的住房分散,地?廣人稀,溫淼從這?兒看?出了荒涼的意味兒,這?條件實?在太艱苦了。
再往前走,溫淼有指著窗外說:“你看?那個姑娘也在打水。”
秦耕側身往外看?,點頭:“對,那是個大水窖,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水。”
車輛往前開?,溫淼仍在看?著那個一頭蓬亂短發?,褲腳沾滿黃土的小姑娘,剛要移開?視線,發?現?那姑娘像變魔術一樣,突然消失在窖口。
“快看?,打水那姑娘從水窖口出溜下去了,就?剩一個瓦罐。”溫淼驚呼。
秦耕忙讓司機停車,對溫淼說:“水窖沒多少水,里面應該沒有水
泥,只有土而已,不太深的話掉下去也不會有大礙。”
等司機把車停穩,秦耕下了車,打開?后備箱,從行李中翻找出一卷繩索,大步邁過田坎溝泮,朝水窖方向跑過去。
溫淼步子小,被他拉后一大截,等她跑到井邊,秦耕已經把繩子甩了下去,正?蹲在水窖邊上說話。
“沒受傷吧,抓住繩子,我拉你上來。”秦耕溫聲說。
如他所?料,水窖沒用水泥進行加固防滲水,只有土,一點水都沒有,七八米深,內里是像花瓶一樣的曲線形狀,姑娘掉下去后毫發?無?損。
那小姑娘朝窖口仰頭看?著,很意外看?到格外干凈的俊朗的臉。
溫淼也跑過來,跟秦耕一樣蹲在窖口看?,她問道:“你沒受傷吧,快抓著繩子上來啊。”
小姑娘又小又瘦,估摸著十四五歲。
里面是土壁,凹下去的曲面形,她自?己肯定爬不上來。
小姑娘看?到溫淼那張完全沒被曬黑,白凈得像雞蛋殼的,干凈得一點土也沒有,五官精致的臉時頓時呆住了。
她的觀念里,就?不會有長得那么好人的人。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上去,我是自?己跳下來的,我要餓死在這?里邊。”
溫淼看?著瘦巴巴的小姑娘問:“為啥啊,小妹,別想不開?,快上來。”
“我不上去,我爹娘把我許配給張老二?了,張老二?家有深水井,全公社獨一戶,他家不愁吃水,可是他很老,都二?十八了,死了老婆,還留下了倆孩子,他們逼著我結婚。”
溫淼:“……”
這?姑娘真慘,她覺得自?己以前的處境比小姑娘好多了,她父母絕對不會把她許配給周保民。
田部長他們發?現?這?邊的情況,也下車走了過來,聽到小姑娘的話也是無?語,走到窖口往里看?了幾秒后問:“你多大了。”
小姑娘說:“十五。”
“十五就?要結婚?”田部長問。
小姑娘滿臉惶恐:“就?張老二?家有深水井,他家條件好,我爸說我要不趕緊嫁過去他就?會娶別人。”
田部長更無?語了,說:“你還是上來吧,我不讓你爹娘把你許配給張老二?。”
小姑娘看?出來了,窖口圍著這?一圈人都跟社員們不一樣,于是問道:“你是大干部吧?你能轄制我爹娘嗎。”
秦耕晃了晃繩子:“是大干部,抓好了,先上來再說。”
這?回小姑娘很順從,把繩子纏在手臂上,雙手緊緊抓住,溫淼覺得秦耕可真是個大力士,沒用別人幫忙,他就?跟打水提水桶似的,沒費什么勁兒就?把小姑娘給提溜上來了。
“走,去你家看?看?。”田部長說。
小姑娘臉龐黝黑,頭發?枯黃,發?間也都是土,她彎腰撿起瓦罐,怯生生地?說:“我回去我爹娘還會打我,早上水瓢里有一丁點水,我偷著洗了臉,就?挨了一頓打。”
田部長無?語:“……”
小姑娘又轉向溫淼,一只手抱著瓦罐,一只手的指背輕輕蹭過溫淼臉頰,羨慕地?說:“姐,你可真干凈,你們那兒有水洗臉洗澡吧,我已經兩年沒洗澡了。”
溫淼說:“我每天都洗澡。”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溫淼,實?在不敢想每天都能洗澡得有多快樂。
由她帶路,一行人上車,秦耕看?溫淼右臉頰有一大塊黑,正?是小姑娘蹭過那一塊兒,忍不住伸出手臂,從她腦后繞過,伸出手指飛快擦拭。
溫淼的臉觸感可真好,又滑又彈,比豆腐都軟嫩。
再看?溫淼,臉頰那一塊兒黑被抹開?,看?著更明顯。
秦耕又從褲兜里掏出手絹遞給溫淼,說:“擦擦臉。”
溫淼低頭看?著白色藍邊疊著整齊干凈的手絹,實?在想不到秦耕竟會隨身攜帶手絹,接過來,把臉頰擦干凈又遞還給他。
吉普車開?動,跟著小姑娘在三間低矮黃土屋面前停下,等田部長下車,小姑娘可憐巴巴地?央求:“大伯,我不嫁給張老二?,他又老又丑,還有倆孩子,我才十五,還不想嫁人。”
田部長已經動了惻隱之心,說:“我會說服你爸媽。”
小姑娘的老娘一瞥見她的身影,就?沖出來罵:“水桃,水呢,你又死哪兒去了,肯定一點水都沒有。”
怒氣沖沖的中年婦女一看?到門外的一行人,突然啞了火,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田部長穿中山裝,胸兜里別著鋼筆,氣勢特別足,一看?就?是個干部,但她的想象力只能想出來是公社干部,最?多是縣里的,絕對想不到是中.央來的。
她連忙招呼大家:“你們從哪來的呀,都是大干部吧,快進來坐吧。”
屋里也是黃土墻壁,光線很暗,水桃娘去捧擺在桌上的瓦罐,局促又淳樸地?說:“家里沒多少水,我給你們倒點。”
說著就?要去找茶缸,可是家里也沒幾個茶缸啊。
田部長趕緊說不用倒水,開?門見山地?問:“你給水桃許配人家了,很快就?要結婚?她才十五,按婚姻法?不能結婚,再說她本人不樂意,你不能違背婦女意志。”
中年婦女訕笑著說:“公社干部,我還不是為了水桃好,多少人想嫁給張老二?呢,可張老二?偏偏看?中了我們家水桃,張老二?家有深水井,公社頭一份富裕戶,這?是她的福氣。”
他們聊天的工夫,溫淼把屋里看?了一遍,古舊簡陋的家具,沒有一樣像樣的,窗戶是木格的,上面糊著破爛的窗紙,窗戶下面就?是灶臺,煙熏火燎烏漆嘛黑。
比她家的條件還要差。
田部長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不管是從哪個角度勸說,水桃娘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壓根不容易被勸說。
覺得屋里實?在太擠,秦耕拉著溫淼出去透氣。
秦耕問溫淼:“二?十八歲老嗎?”
溫淼點頭:“嗯,老。”
秦耕又問:“那二?十三呢。”
他感覺這?倆年齡差不多。
溫淼知道秦耕就?是二?十三歲,開?玩笑說:“也老。”
秦耕:“……”
正?當屋里雙方僵持不下時,真正?的公社干部來了,四十多歲的公社書?記臉色煞白,進門口口齒都不利索:“部,部長。”
部長怎么會突然來他們窮鄉僻壤了呢,連聲招呼都沒打。
公社書?記手足無?措,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迎接貴賓。
說服水桃老娘的任務移交給公社書?記,公社書?記彪悍得很,把人叫到外面,走出幾十米,覺得田部長一行人聽不見,一頓瘋狂輸出,水桃娘臉色漲紅,一陣點頭哈腰。
不足五分鐘,公社書?記跟水桃娘朝人群走過來,公社書?記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部,部長,解決了,在我們公社,絕對不可能允許違背婦女意志強迫嫁人的事情發?生,這?事就?交給我,這?孩子也歸我管了,我盯著他們家。”
水桃娘不知道部長是多大的官,只知道公社書?記都得對人畢恭畢敬,忙用知錯就?改的語氣說:“部長,我想通了,不會讓水桃嫁給張老二?,我們家會盡快把彩禮都退回去。”
水桃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連連鞠躬感謝:“謝謝兩位伯伯。”
解決這?件小事,田部長讓公社書?記跟生產隊長,了解水窖分布跟莊稼生長情況。
公社書?記的后背都被汗水濡濕了,部長也是搞啥?微服私訪?他們這?用水的確困難,大部分水窖里都沒有,很多社員去山上排隊等著泉水往外滲透。
莊稼都長得跟狗啃似的,都被部長看?了個光光,他們連做點門面工程都來不及,不知道部長會作何感想。
他沒有準備,沒法?掩飾,部長問啥答啥,把實?際情況交代了個底朝天。
田部長帶溫淼出來,當然是哪里干旱讓她在哪里下雨,要是在野外就?很方便,不會被人知道實?情,但現?在周圍都是人,要下雨的地?方當然是住戶密集的地?方,但他還是不想讓社員們知道溫淼能下雨。
社員們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有人能下雨這?事兒,肯定要用迷信來解釋,會編造出很多謠言。
他打算讓溫淼直接下雨,不做預告。
第26章
除了了解莊稼地跟水窖的分?布, 秦耕是一行人中最了解相關情況的,還詢問了水窖的儲水情況。
“這里沒有水泥窖吧。”秦耕問。
公社書記介紹:“一口水泥窖都沒有,但我們?有一些紅膠泥土窖, 防透水性好。”
“最大的水窖多大?”
“我們?生產隊西邊就有一個,帶口以下直徑兩?長, 盛一仗四尺水, 夠全生產隊吃半年。”
水桃跟在溫淼旁邊說話,在她眼?里,溫淼干凈, 白凈,纖塵不染,她實在太羨慕了, 怎么看都看不夠。
溫淼問她:“我聽好幾個小孩名字里都帶水。”
水桃說:“是, 我弟叫水根, 我表姐叫招水, 表妹叫水來。”
溫淼想, 肯定?是缺水,起名才帶水。
“淼淼姐, 你說我們?這兒啥時候能下雨,我也想洗澡,像你那么干凈。”水桃向?往地說。
溫淼說:“也許下午就能下雨。”
水桃驚訝:“姐,你說啥?后?半晌?你逗我玩兒。”
“我沒逗你,水桃, 真能下雨。”
水桃快開始做夢:“要是先下了雨, 我要喝個水飽。”
溫淼笑著說:“那你做好喝個水飽的準備。”
支開公社書記等人, 秦耕跟田部?長說了下雨計劃,這里地廣人稀, 莊稼也稀疏,各生產隊之?間有大片沒有莊稼的空地,最好是把雨水集中在某兩?個或三個生產隊,讓水窖盡快蓄積雨水。
秦耕說:“水窖深淺不一,儲水量不同,盛太多水小水窖有崩塌危險,雨水總量不能太大。”
溫淼只能控制雨量跟范圍,不能讓雨停下換地方,只能她自己移動到別的生產隊。
溫淼說:“我可以跑過去。”
田部?長打量著溫淼的小身板說:“有點遠。”
但這姑娘態度好,肯賣力,不怕吃苦。
溫淼笑著說:“我身體?好,能跑。”
現在追著溫淼的雨量是最開始的三四倍多。
制定?好計劃,一行人去公社食堂吃飯,公社書記可發愁了,他?可沒接待過這個規格的考察團,他?想去把縣長找來,讓縣長頂著,可田部?長說不用。
田部?長說就吃他?們?平時吃的飯菜,他?想去找幾只雞都不讓,最后?的午飯不過是雞蛋、青菜、豆腐,吃完了飯,一行人還留下了錢票。
吃飯的時候,田部?長往溫淼碗里撥了小半碗炒雞蛋,讓她多吃點。
等吃完午飯,公社書記更摸不著頭腦了,上午已?經在干旱的地方考察過,下午一行人又回去了。
更驚奇的是,剛到沒多久,居然下起雨來。公社書記跑到大雨中,興奮得叫起來:“部?,部?長,咱們?這下雨啦。”
為方便觀察水窖蓄水情況,溫淼跟秦耕就在小水窖附近,見?突然下雨,水桃驚訝得大叫:“姐,真的下雨啦,咱們?這也下雨啦,還下這么大,我要喝個水飽。”
小姑娘仰著頭張開嘴巴,讓雨水直接注進嘴里,雨勢太大澆得她受不了,于是雙手合攏去掬雨水。
雨水清甜,水桃覺得她從來沒喝過這么好喝的雨水,喝了個水飽之?后?,懂事的姑娘想起應該給?家里蓄水,趕緊撒丫子往家里跑。
到了家里,水桃立刻幫她老娘把家里的水缸、瓦罐、水桶、鍋碗瓢盆等能蓄水的東西都擺到房前,“媽,終于有雨水了。”水桃說。
水桃娘已?經喝了半瓢雨水,滿臉喜氣,說:“這下不用發愁了。”
她聲音哽咽:“水桃,要不是張老二家里有深井,是咱們?這最富裕的人家,誰愿意把閨女?嫁過去呢,你實在不愿意嫁,娘也不勉強你。”
水桃凝神看著她老娘,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
她想起溫淼還在雨中,又跑出家門,果然見?溫淼還在,雨聲太大,她湊近說:“姐,去我家躲雨吧,雨太大了。”
溫淼仔細分?辨她的聲音,說:“我就這樣在雨里洗澡。”
水桃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愛干凈的姑娘又往家跑去拿皂角粉,一路解開發辮任雨水沖刷,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塵土積垢都沖洗干凈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舒適暢快過。
她邊跑邊興奮大喊:“我跟淼淼姐一樣干凈嘍。”
沒有人能料到會?突然天降好雨,都驚喜得不得了。家家戶戶都把鍋碗瓢盆等拿出來接雨水,每個人都在歡呼,都喝飽雨水,忙著接水洗澡,也有不怕感冒的直接在雨水里洗澡。
不少人在雨中奔跑著去查看莊稼,查看水窖。
莊稼地吸足了雨水,水窖蓄積了足夠的雨水,這是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白發老人喜極而泣:“今年的糧食應該多點收成吧。”
他?們?平時的生活用水就是雨水,沒想到這雨水這樣清透甘甜,人喝飽了水,牲畜也及時被投喂了雨水。
不僅莊稼枝葉舒展,連牲畜也變得有精氣神。
田部長在大隊長家躲雨,他?覺得自己老了,穿著厚雨衣在雨里澆一會?兒都受不了,更不要提像溫淼那樣在雨水澆幾個小時。
他要是澆得感冒生病,這次行程就得泡湯。
他?現在越發覺得溫淼不容易,降雨指望一個小姑娘不說,還要讓她在雨里跑來跑去。
不過看著大隊長一家人歡天喜地地接水,洗衣服,洗澡,看著這些人滿足的笑臉,他?感覺非常欣慰。
觀察水窖蓄水量已?經足夠,秦耕說:“淼淼,該換地方了。”
溫淼立刻收縮了降雨范圍,降低雨量,拔腿就跑。
秦耕感動極了,小姑娘響應速度可真快,跑得也快。
大范圍的雨水被溫淼帶跑,跟隨著她移動。
他?們?不想把雨水浪費在沒有莊稼,也沒有水窖的空地上。
秦耕并沒有穿雨衣,最開始他?還覺得雨水涼,現在已?經習慣,他?也不會?感冒。
他?降低步速,陪著溫淼一塊兒跑,開始溫淼跑得還挺快,可也許她跑得太猛了,再加上雨水裹挾,奔跑本就吃力,只跑了三分?之?一路,速度明顯下降,已?經跑不動了。
“淼淼,停下。”在雨聲中,他?用更大的音量喊。
溫淼聽到他?的喊聲,剛停下腳步,突然騰空而起,打橫被秦耕抱了起來。
他?結實的手臂分?別托著她的后?背跟腿部?,牢牢抱緊她后?,大踏步按既定?路線繼續往前跑。
他?的手臂有力,胸膛寬厚,長腿矯健,抱著她跑步非常輕松,壓根就沒影響他?的速度。
溫淼感覺很安心,不用擔心他?跑起來吃力,也不用擔心會?掉下去,他?的懷抱平穩,牢固,移動起來速度又快,像是堅實的,可靠的,有溫度的移動堡壘。
她不想讓雨水正面打在臉上,就蜷縮起身體?,側著臉頰貼近秦耕肩膀。
雨水中,秦耕仍能感覺溫淼的身體?軟軟的,暖暖的,小小一團。
很快到了另外的目的地,還是在水窖旁,秦耕把溫淼放下來,在雨水中微微調整呼吸。
而溫淼調整了下雨范圍跟雨量。
這兩?個生產隊的社員都看傻了,他?們?看到不遠處在下雨,正在遺憾雨水為什么不下在他?們?生產隊,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他?們?的心聲,雨水竟然緩慢移動過來,嘩啦啦鋪天蓋地降落。
他?們?都看傻了,回過神來之?后?趕緊往家里跑去儲存雨水。
“雨下到咱們?這兒啦。”
“別傻愣著啊,趕緊去接雨水。”
去下一個目的地,依舊是身高腿長的秦耕充當移動交通工具,抱著溫淼一路狂奔。
多虧計劃充分?,八個生產隊,超大片的范圍,莊稼全部?灌溉,水窖全部?蓄積足夠水量。
雨前雨后?幾乎是兩?個世?界,雨水沖刷干凈萬物,讓漫天黃土服帖在土地上,隨處可聞濕潤的,清新的泥土芳香。
等下完雨,去生產隊長家,羅胡蘭正在等他?們?,她已?經準備好浴巾跟干衣服,說:“淼淼,這回累壞了吧,趕緊換衣服。”
溫淼邊擦頭發邊笑:“有個人比我累呢,他?跑得特?別快,比生產隊的騾子跑得都快。”
秦耕正拿著毛巾跟干衣服準備去別
的屋換,聞言腳步一滯。
真得幫助溫淼提高文化水平,只會?用這種比喻可不行。
羅胡蘭在門口守著溫淼換完衣服,端來一大茶缸姜棗茶,說:“喝吧,這兒的老鄉挺熱情的,幫著熬的。”
溫淼說:“秦耕也一直在淋雨,給?他?留一半。”
羅胡蘭笑道:“有他?的,也一大茶缸,你喝你的。”
按計劃下完雨,他?們?并未多做耽擱,立刻開車趕往縣城。
水桃跟著車跑得氣喘吁吁,到路口實在跑不動,沖著越來越遠的車子大聲喊:“淼淼姐,謝謝你,你還會?再來吧,你一定?要再來。”
淼淼姐說會?下雨,老天就下了大雨,她想要是淼淼姐再來的話,還會?下雨。
最蒙圈的人是公社書記,本來干旱得快要冒煙,部?長莫名其妙來了兩?趟,這片特?別干旱的區域就下了大雨,而雨水結束,部?長一行人直接走了。
而那雨就跟受到控制似的,澆在莊稼上,下在水窖里。
這雨水難道是部?長帶來的?
他?激動到幾乎流淚,省著點用,他?們?蓄積的雨水足夠人畜用半年。
平時下場雨社員們?都得談論個半天,更別提這雨有點蹊蹺,社員們?更是討論得熱鬧。
“頭一回見?到雨會?跑,這么多莊稼全澆透了,水窖全蓄了水,有些沒莊稼的地方根本沒下雨呢。”
“雨好像是追著人跑,我看到有個長得特?別俊的姑娘在雨里跑,那雨好像跟著她跑。”
“有個男的抱著她跑呢,不是她哥就是她對象。”
他?們?倆在公開場合有任何?親密舉動,外人都不會?有猥瑣的想法,都會?覺得正常,會?找理由合理化。
“說不定?這雨跟他?們?倆有關系,要不在大雨里跑啥勁兒呢。”
“說不定?他?們?倆跑到哪兒,就把雨水帶到哪兒。”
——
縣長終于后?知后?覺趕來,忙著給?一行人安排住宿吃飯。
他?們?入住在縣招待所,溫淼單獨住一個房間,秦耕的房間就在旁邊。
一到地方,秦耕就刷刷刷把兩?人的濕衣服都洗了,掛到樓下院里,天氣干燥,一宿就干得差不多,他?們?倆都穿得涼鞋,省得洗鞋子倒是方便許多。
當然溫淼的內衣是她自己洗的,她不想讓人看見?,就藏在房間角落里。
晚上應田部?長要求,就在招待所吃的家常便飯,吃過晚飯,秦耕想去看看溫淼,就去了她的房間。
他?從行李袋中拿出手電筒放在單人床的床頭,說:“晚上早點睡。”
溫淼應了一聲,秦耕又說:“有事兒隨時去叫我,要不你敲墻壁也行,我馬上就能醒。”
溫淼又答應一聲:“好。”
秦耕坐到椅子上,看溫淼從行李袋里往外拿睡衣,看來她對他?白天抱她這事兒毫無感觸,就跟兩?人一塊兒去食堂吃飯一樣,平常無奇。
可是秦耕覺得這事兒重要,他?可以抱溫淼,他?心無雜念,可別的男人不行,他?想告訴溫淼不要讓別的男的抱她,可這話他?思慮再三,還是說不出來。
正想回自己房間,田部?長跟秘書小王一塊兒來了,小王手里拎著個飯盒說:“淼淼,田部?長怕你吃不飽,自掏腰包給?你加餐,國營飯店的羊肉湯限量,我還是早就過去讓人留的呢。”
他?把飯盒蓋打開,一股濃郁肉香撲鼻而來,小王說:“香不香,田部?長怕你感冒,又怕你餓著,還熱乎著呢。”
溫淼已?經吃飽,但她還可以再吃一頓,總不能搞特?殊吃獨食,她說:“田部?長我晚飯吃飽了,要不一起吃吧。”
田部?長打量她氣色很好,不像會?感冒的樣子,擺擺手說:“你吃,我要是照顧不好你,陶所長以后?肯定?不讓你出來。”
秦耕倒是大方的很,從行李袋中拿出溫淼的飯盒,把羊肉湯倒進去,又把空飯盒放到小王旁邊的桌角上。
田部?長表揚溫淼在雨里跑來跑去不怕吃苦,又表揚秦耕雨量計劃得剛剛好。
秦耕表現得特?別謙虛,不知道田部?長有沒有看到他?抱著溫淼跑,畢竟男女?有別,不知道田部?長要是知道這事兒還會?不會?夸獎他?。
田部?長讓溫淼趁熱喝羊肉湯,倆人離開后?溫淼招呼秦耕一起喝。
秦耕回自己房間拿了勺子,倆人都在桌旁坐下,喝一個飯盒里的羊肉湯。
西北的羊肉可真鮮嫩啊,一點腥膻味兒都沒有,燉得爛而不膩。溫淼喝一口鮮美肉湯,讓秦耕多吃點。
她好像經田部?長提醒,才想起白天的事兒,笑著說:“你體?力可真好。”
她低頭看他?手臂,袖子挽起,有勁實流暢的肌肉線條,很有力量感。
得到夸獎的秦耕嘴角瘋狂上揚,說:“淼淼,是你太輕了,你得多吃點飯,長壯點。”
溫淼點頭:“嗯。”
夜里,白天的情景再現在夢中,秦耕抱著溫淼大步奔跑,這給?秦耕累的呀,好在,跑著跑著,天亮了。
第二天是縣長陪同,縣長更是一頭霧水,部?長也沒跟他?們?說目的跟行程,只開車到最干旱的地方考察,他?本來應該帶路,其實是個跟班。
更莫名奇妙的是,昨天部?長去的地方下雨,今天部?長去的地方又下了大雨。
他?對部?長恭敬之?外多了點敬仰,覺得不愧是部?長,真有兩?下子,把雨水都帶來了,他?巴不得田部?長能多呆幾天。
轉了兩?天,田部?長決定?離開,這片大范圍缺水區域值得派人詳細調研,用水不是一個部?門能解決的問題,應該叫上水利部?。
至于口糧問題,詳細調研之?后?,怎么著也要免除這個地方的公糧。
手下手里拿著錢票去找縣長,撓著頭說:“縣長,田部?長讓人給?留了錢票,我說安排吃飯還不是應該的嗎,可他?們?非得給?,我只能拿著。”
縣長心中充滿敬仰之?情,由衷地說:“田部?長工作作風還真是廉明,為老百姓著想。”
車隊停止往西走,轉而一路南下,在不同的鄉村路上穿行,秦耕一路仍在記錄作物生長情況,而溫淼覺得這些地方可比前兩?天去的地方情況好太多了。
總不能一點雨都不下吧,只要有雨水,莊稼就會?有收成。
田部?長也是這樣認為的,緊繃的心逐漸變得松弛。
視野里慢慢出現村莊,城鎮,車隊直奔縣城縣政府。
溫淼覺得陪同部?長考察可太氣派了,縣長可是他?們?普通人眼?里的大官,平時根本就接觸不到,可是現在,縣長帶了很多人慌里慌張、點頭哈腰地出來接待。
這種考察團視角對溫淼來說特?別新鮮有趣,陪大領導出行的感覺真不錯。
縣城干部?都表現出“怎么沒說一聲就突然來了”的驚慌跟突兀。
而在基地平易近人的田部?長像是換了一個人,充滿威嚴感,談吐間自帶大領導氣勢,看著極難接近。
“田部?長,您一路奔波,我們?來不及給?您接風洗塵,這就馬上安排您們?到縣招待所休息。”縣長誠惶誠恐地提議。
“找個會?議室,我要了解下整個縣城的作物生長情況。”田部?長說。
縣長壓根就摸不著頭腦,腦門子上馬上沁出豆大汗珠,先到招待所入住,再吃喝一頓,氣氛就能輕松下來,怎么一來就要開會??
省長呢,市長呢,怎么沒一個陪同的,為什么沒有提前通知,怎么部?長直接到縣里來了?部?長是覺得縣城農業搞得不好?可是不應該啊,部?長不應該胸懷天下,日理萬機啊,為啥盯著他?們?小縣城啊。
內心慌亂,可縣長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態度恭敬地把農業局局長推了出來,說:“農業局局長在,我們?馬上安排向?您匯報。”
農業局局長:“……直接向?部?長匯報?這是他?難得的晉升機會??不,他?感覺很糟糕。”
沒一會?兒,他?們?就進了會?議室,溫淼,秦耕都陪著部?長一塊兒開會?,羅胡蘭他
?們?不參會?,有專人接待。
部?長一句廢話都沒有,落座之?后?馬上要求匯報農業生產情況。
農業局局長后?背衣服濕透,他?沒有講稿,只能拿著平時的工作資料、數據等臨時組織語言。
“我縣共有耕地三十八萬四千畝,主要種植小麥、高粱、玉米、紅薯,目前各種農作物生長情況良好……”
聽到農業局局長拿腔拿調的說開場白,然后?又是一通欣欣向?榮的描述,田部?長的臉都黑了。
明明一路上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莊稼缺水生長不佳的景象。
他?直接打斷,說:“說說旱情。”
這下縣城所有領導都如坐針氈,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農業局局長胡亂翻著手里的資料,找到相關情況就開始念。
田部?長的臉黑得像鍋底,這不仍然是形勢一片大好嘛!這不是胡說八道么。
上一世?沒有完全掌握情況,被蒙在鼓里的感覺重現。
他?連說了縣城的幾個地名,詢問相關情況。
在座縣城領導都感覺如芒刺背,部?長怎么掌握這么具體?的信息?他?們?居然答不上來!
田部?長的目光犀利無比,似有穿透效果,讓一切都無法遁形。
農業局局長首先丟盔棄甲,放下掩飾偽裝,聲音里帶著頹喪、委屈,無奈:“我們?縣城的農業生產給?國家拖了后?腿,都是我的責任,我愧對縣城父老。”
田部?長很干脆地決定?結束會?議,說:“既然沒有書面數據,那就去田里看看。”
縣領導感覺都非常糟糕,這都快到飯點了,部?長連飯都不打算吃,要去看莊稼?
部?長到底在搞什么,一頭霧水啊。
該不該提吃飯的事兒?提吧,要是部?長拒絕,會?覺得他?們?不優先工作只想著干飯,不提吧,真到飯點了。
本來部?長都吃不下去飯,但上車時看到纖瘦的溫淼,正好聽見?秦耕問她餓不餓,小姑娘說不餓,可田部?長認為她是遵從組織紀律,跟大家一起行動而已?,怎么都不能把她餓著,于是改變主意,一行人在縣政府食堂吃了頓便飯菜出發。
——
縣長本來想帶路,可是田部?長根本就不需要,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縣長摸不著頭腦,他?們?的人和車只能跟著。
一路行駛在鄉村路上,前方路上突然出現了黑壓壓的人群,前車司機發出預警:“部?長,前邊路上站滿了人,都拿著農具。”
聽出司機聲音緊張還略微變形,車上人都提高警惕,警衛員皺眉盯著前方:“看著像住附近的社員,把路都堵嚴實了,明顯是不想讓我們?過去,是搶劫的?”
部?長要坐頭車,現在看來,讓部?長坐頭車真不是見?好事。
田部?長倒挺沉著:“一般搶劫的都搶大貨車,我們?這是軍用吉普,他?們?也敢搶?再說我們?又不拉貨,他?們?搶啥?”
這些老百姓是真魯莽啊。
最緊張的是秘書小王,他?搓著手說:“現在老百姓糧食緊張,說不定?見?到車就搶,說不定?在路上的只是一小部?分?社員,大部?分?都埋伏在路邊。”
他?這話就像預言一樣,話音剛落,來路也突然冒出很多村民,現在他?們?的車隊被堵截在鄉村路上,四周是不見?人煙的大片田地,只有不遠處有處村落,可能就是這群社員的家。
這些社員真是莽啊,攔單車也就罷了,車隊也敢攔?
“啥意思,他?們?想來個甕中捉鱉?”司機說,“我開車四五年,還沒見?過這么彪悍的搶劫的,一般搶劫的都是小團伙,哪有這么多人出動的。”
秦耕已?經觀望了前面的情況,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部?長跟縣里的人可都在呢,哪能應付不了這些社員。
他?還前后?觀察了下兩?頭的社員,沒啥戰斗力,散兵游勇罷了,萬一真打起來,別說田部?長帶的有安保人員,只要給?他?一把鋤頭,就能把他?們?都打趴下。
反正他?絕對能保護溫淼不會?出什么閃失。
溫淼坐在第三輛車里,秦耕把正閉眼?休息的溫淼叫醒,讓她往前后?看。
“啥情況?”溫淼覺得好奇。
她看到道路前后?都有很多農民手持各種農具擋在路上,這讓她想起幾個生產隊搶水時打群架的場景。
秦耕看著她的神情,心說遲鈍點也挺好,起碼她一點都不緊張。
“淼淼,別怕,我一個人能全把他?們?打趴下求饒喊爹。”秦耕說。
溫淼還是往他?身邊挪了挪,看了他?一眼?,看他?雙腿頎長,腰腹結實有力,胸膛寬闊,手臂肌肉緊實,滿眼?星光璀璨:“真的嗎,你可真厲害。”
突然覺得安全感爆棚。
秦耕想要握住她的手腕,讓她覺得更安心,但他?不能。
坐第二輛車的縣長等人可坐不住了,社員這是搞啥啊,攔路喊冤還是要搶劫,部?長的車都敢攔?這不是給?他?們?添堵嗎?
怎么偏偏在部?長來的時候出現這種事!
部?長突然來視察對他?們?的印象已?經不好了,居然還有社員添亂擋路攔車,這就是雪上加霜。
縣長的汗珠子從額角嘩嘩往下流,趕緊催促:“停車,把社員弄走。”
坐前車的田部?長面色平靜,眉心微微皺起,聲音沉穩地發出指示:“停車,下去看看。”
作為一個重生的人,他?經歷過無數風浪,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同車的人都不想讓他?下車,可他?還是率先下了車。
一行人下車朝手持農具的社員走去,看著前方有社員高高舉起農具做出戰斗姿勢,警衛員立刻伸手按住掛在腰部?的木倉。
田部?長觀察著前方社員,這些人從穿著打扮來看,明顯是附近生產隊的窮苦社員,若不是生活困頓,或者有強烈訴求,一般不會?攔路搶劫。
只有站在路中間,穿著老式的盤扣衣裳,一大把白色胡須飄飄然的老頭沒有拿農具,他?必定?是社員中擁有話語權的人。
田部?長首先開口:“大伯,怎么社員都在路上?”
白胡子老頭打量著面前人,有點心虛,這人氣勢不俗,一看就是大官,他?們?可是攔了大官的車,但他?是全體?社員的主心骨,只能迎難而上,他?讓社員們?把農具放下,開口:“你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田部?長含糊地說:“我們?去南邊,要趕路,你們?為啥擋著路?”
老頭瞇著眼?望向?吉普車車隊,說:“看你像大干部?,你車上都帶了啥人?”
所有人都不動聲色地提高戒備等級,田部?長說:“跟我一塊工作的。”
老頭收回視線,看向?四周轉移話題:“這些地里都是我們?種的小麥,我們?這兒干旱你看到了吧,麥苗快死了。”
田部?長說:“看到了,你們?這兒干旱比較嚴重。”
老頭又瞪著眼?使勁看向?吉普車的方向?,說:“我們?這的小麥死不了,我們?也餓不死,我會?算卦,前兩?天我算過,龍王爺會?派閨女?來我們?這兒下雨,她就在你們?車上。”
田部?長打量著老頭:“……”
原來不是喊冤,也不是搶劫。
除了龍王爺的閨女?這個說法,算得還挺對。
他?現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玄學。
第27章
縣長滿頭大汗, 這些社?員知不知道,是部長在跟他們說?話?!還?說?什么?龍王爺的閨女,在部長面?前搞封建迷信!
他覺得自?己頭上的烏紗保不住了, 忍無可忍,忙站到部長身前, 做保護狀, 板起?臉,擺足領導架勢,低聲呵斥:“你?們搞什么?, 哪有什么?龍王爺的閨女,還?不趕緊把路讓開,我?們是縣里來的。
他巴不得馬上亮明身份讓這群社?員趕快散開, 他是縣長, 社?員攔得可是部長,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但是在部長面?前, 他只能收斂。
老人能看出來, 這個呵斥他的人明顯有股官腔,架子擺得特別足, 應該是縣里領導,那么?剛才更他說?話?的人肯定是比縣領導更大的官,他們這是攔到很大的官
了?很意外啊。
站在老人旁邊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可沒那么?多心眼,見縣長出頭,他更要對抗, 甕聲甕氣?地說?:“少廢話?, 我?們族長能掐會?算, 快把龍王爺的閨女交出來,要不你?們走不出這個地界。”
田部長瞥了他一眼, 淡定開口:“沒有龍王爺的閨女。”
老頭趕緊偏頭瞪了多嘴的男人一眼,喝道:“別跟土匪似的。”
男人立刻噤了聲,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
社?員們也沒什么?眼色,管他是不是大領導,紛紛開口:“族長,龍王爺的閨女應該飛著來吧,要不就像孫悟空那樣騰云駕霧,哪有坐車的?”
“仙女真會?來下雨嗎?”
“咱們是不是攔錯車了?”
老頭嚴肅地制止眾人議論:“不要胡說?八道,這是對龍王爺的閨女不敬。”
然以又?對著田部長,彬彬有禮地說?:“這位大干部,還?是把她請下來吧,我?們都是好人,擔心麥子旱死?吃不上飯,我?們誠心請她下雨。”
有社?員跑到后車上看,驚喜大喊:“族長,吉普車上有女的,長得水靈靈的,肯定是龍王爺的閨女。”
秦耕眉心微皺,說?:“溫淼,社?員要找你?,說?什么?龍王爺的閨女,我?絕對不會?讓他們靠近你?。”
他偏頭看溫淼,五官精致俊俏,別人說?她有仙氣?并不過分,尋常人不肯跟長得像她這樣好看。
可是溫淼怎么?可能是龍王爺的閨女,只要溫淼不樂意,他不想讓任何人給?她亂安身份。
溫淼覺得只要秦耕在身邊,她就有足夠的安全感,說?:“我?不怕。”
老人大喜:“我?就說?我?算得不會?錯,干部同志,龍王爺這不是把他閨女派來了嗎,那就快請她下雨吧。”
說?著,老人激動到胡子跟手都不住發抖,膝蓋立刻打彎,準備倒地跪拜,焦灼的形勢立刻發生變化,田部長已經把所有社?員都觀察了一遍,他確信他們不是打家劫舍的劫匪,只是普通農民,眼疾手快地一把把老頭扶住說?:“老人家,使不得。”
再看打量那些社?員,最開始覺得他們個個神情緊繃,兇神惡煞的,現?在看他們竟老實淳樸起?來。
田部長說?:“老人家,我?可以叫她下車,但她只是普通姑娘,不是什么?龍王爺的閨女。”
老頭大喜,聲音高亢又?隆重:“請她下車,熱烈歡迎龍王爺的閨女。”
眾人立刻跟他齊聲高呼,田部長只覺得自?己聽得頭皮發麻。
小王跑到吉普車旁,叫溫淼兩人下車。
“咋說?的?”秦耕站在溫淼旁邊,保持高度戒備與警惕問。
“生產隊干旱,他們要下雨。”小王說?,他的聲音有些無奈,“老族長挺神叨,說?他能掐會?算,算出龍王爺的閨女會?路過,一會?兒?我?還?得問問他們。”
溫淼倒是一點都不怕,點頭說?好。
跟溫淼一塊往前走,秦耕望向前后,把所有社?員都評估了一遍,都是普通農民,沒啥戰斗力。
村民們的歡呼聲更熱烈了,他們看清楚了溫淼的相貌,都相信溫淼就是龍王爺的閨女,因為他們從沒見過這樣面?若芙蓉,走路似風擺楊柳,周身似乎籠罩著仙氣?的姑娘。
“老族長,你?算對了,她肯定是龍王爺的閨女。”
“仙女,給?我?們生產隊下雨吧,麥子不能旱死?。”老頭聲音顫抖地祈求。
溫淼先看田部長,見他點頭,說?:“爺爺,我?叫溫淼,不是仙女,我?想看看你?們生產隊的地界。”
老頭馬上熱淚盈眶,仙女這么?有禮貌,開口叫他爺爺,他何德何能給?仙女當爺爺。
他忙不迭地點頭:“跟我?走吧,爺爺,不,老夫這就帶你?去看。”
老頭在前面?帶路,一群人前呼后擁,車隊開車在附近跟著。
“麥苗都干枯了,河里的魚苗都快干死了。”老頭指著不遠處的小河,痛心疾首地說?。
溫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水干縮到窄細一條,不足三寸長的小魚在淺如盤底的淤泥里扭曲身體胡亂撲騰。
見溫淼看他,田部長心神領會?,說?:“老族長,讓大家都回家避雨吧,一會兒可能要下雨。”
老族長面?露喜色:“那就下雨吧,我?們不怕挨澆,我?們受干旱之苦,巴不得挨雨澆呢。”
縣長現?在是無比凌亂,龍王爺的閨女這種稱呼的事兒涉及封建迷信,還?沒解決,這群社?員居然要求下雨,田部長竟然說一會兒就下雨。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聽劈叉了,或者神經太過緊張,以至于壓根聽不懂周圍人在說?什么?。
田部長跟老人走在前面?,縣長只能落后一些,語氣?威嚴地訓斥大隊長:“你?可真能耐,敢路上攔車,把大領導都叫到生產隊來了,還?敢搞封建迷信,領導問話?可別亂說?,想好了再說?,禍從口出。”
大隊長渾身一激靈,他可沒接觸過大領導,內心不安,伸手捂嘴:“我?沒亂說?。”
小王詢問為啥有龍王爺的閨女著說?法,大隊長老實回答說?是算卦,縣長額頭上的汗珠子冒得更多,這還?不是瞎說?么?。
要命!他可能控制不了社?員的嘴。
小王又?問為啥說?知道龍王爺的閨女會?經過此地,回答還?是算卦!
怕他不信,大隊長語氣?肯定:“我?們族長能掐會?算,他算得可準呢,要不讓他給?你?算一卦?”
既然田部長的行程沒有暴露,對溫淼身份的說?法也是他們是算卦算出來的,小王就沒再多問。
溫淼正在跟秦耕說?話?:“追著我?的雨量應該是更多了,前面?兩天一直在雨里跑,可能老天知道雨水不夠用,給?我?加量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描述,只能這樣說?。
秦耕覺得她這個說?法特別可愛,看來溫淼這個特異功能一直在生機,他說?:“不需要給?水窖蓄水那樣下那么?大雨,你?試著擴大范圍,多澆點地方。”
田部長知道老族長那身子骨肯定受不了雨澆,堅持讓人找來雨衣給?他穿上。
眾人充滿希望的期盼著,但同時又?存了一丁點質疑,他們很擔心干了件荒唐事,沒想到,沒走出多遠,大雨突然從天而降。
“下雨嘍,咱老族長算對了。”
“仙女來給?我?們送雨水啦,這比老天爺下雨還?痛快呢。”
“龍王爺的閨女下凡啦。”
如簾如幕的大雨中,眾人笑鬧著,歡呼著,仰著臉,伸出雙臂承接龍王爺賜予的雨水。
雨水降落,每個人心頭的大石都落了地,他們對小麥,對糧食的擔憂被沖淡。
縣長人都傻了,當地干旱,他也希望下雨啊,看到漫天大雨,他開始以為自?己出了幻覺,當發現?是現?實后,他更懵了,怎么?下雨之前大家都在說?這事兒?,就連部長好像提前知道。
怎么?好像只有他不懂?
他想一定是他鞠躬盡瘁,實在太累了,根本無法理解周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雨水打在麥苗上,河床上,干裂的土地上,交織成的美妙聲音幾乎吞沒老族長激動而興奮的聲音,他說?:“咱們走,讓仙女進屋吧,別澆著她。”
田部長跟他說?:“你?還?是帶社?員回去吧,淼淼要澆著。”
社?員們的喜悅感染到田部長,望著漫天雨幕,內心感動、感激的情緒在蔓延,他想,他自?己都能重生,也許溫淼真的是龍王爺的閨女,是仙女呢。也許她真的是上天派來拯救干旱的呢。
他何德何能跟仙女一塊兒?外出。
社?員們不忍心溫淼在雨里澆著,她澆著,他們進屋躲雨可不像話?,他們都想在雨里陪著她。
倒是田部長受不了雨淋,跟老族長說?:“咱們還?是帶社?員回去吧。”
“淼淼會?不會?感冒啊,給?她披件雨衣吧。”老族長擔心地問。
田部長說?:“不會?,咱們走吧。”
老族長放下擔憂,說?:“對啊,仙女咋會?感冒呢。”
等到老族長家,田部長開口:“大伯,去年生產隊打了多少糧食,交了多少公糧?”
縣長感覺實在太糟糕了,為什么?沒問他們,怎么?跑來問老農?他都沒有機會?教老農說?話?,老農還?不得瞎說?!
老族長現?在終于冷靜下來,知道他倚老賣老,帶著社?員干了一件特別魯莽的事兒?,面?前這個很隨和?地跟他說?話?的可能是他想象不到的大干部。
這大干部還?是帶了龍王爺的閨女來的。
他們斗膽把龍王爺的閨女都攔下了!
但凡大干部或者仙女對他們這種?冒失又?草率的行為不滿,他們這兒?不僅下不了雨,他們生產隊都會?遭殃。
想到這兒?,他的態度愈發恭敬起?來。
可他覺得這大干部平易近人,怕不是體察民情來了吧。
縣長頻繁的抽筋一樣的給?他使眼色,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
小王在雨中奔波,聽說?社?員要烀豬頭招待他們,趕緊跑到大隊部,看到幾名婦女有的冒著雨去柴垛拽干柴,有的往大鍋里倒水,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正準備烀大豬頭。
小王連忙制止:“不用做飯,我?們不在這兒?吃。”
婦女們熱情得不得了,解釋說?:“豬頭是我?們買來打算求雨用的,但老族長說?龍王爺的閨女會?路過給?我?們下雨,用不著求雨,現?在龍王爺的閨女果然給?我?們下了雨,豬頭當然要給?她吃。仨鐘頭就能吃上豬頭肉。”
小王把嘴皮子磨破,才說?服她們收手。
他想了想又?說?:“你?們幫忙煮一大茶缸姜棗茶吧。我?們帶了紅糖之類的,不用你?們出材料。”
幾名婦女正沮喪呢,聽他這樣說?,面?露喜色:“好,我?們這就生活。”
小王馬上又?去老族長家找羅胡蘭,讓她來煮姜棗茶。
三個小時后下雨完畢,溫淼也不知道自?己厲害著呢,不僅在常營生產隊下了場透雨,附近的麥田也都澆了,他們開車經過的那些地方全都下了透雨。
老族長笑得合不攏嘴,雙手合十對著天念叨:“這場雨下透了,足夠救活麥子,感謝龍王爺開恩,感謝他閨女。”
這場雨之后,小麥會?順利抽穗,即便之后還?是干旱無雨,小麥也會?有收成。
這個生產隊的社?員有心理準備,別的地方的人可是毫無預兆,本來都是著急缺水用,這下毫無預兆突然下大雨,所有人都在奔走歡呼。
溫淼一下完雨就被人簇擁著走到大隊部,然后被一群熱情洋溢的中年婦女圍住,羅胡蘭在旁邊根本就插不上手。
有的跟她說?屋子收拾好了,讓她進去換衣服,有的端來姜棗茶讓她喝。
她的濕衣服立刻被人拿走,洗干凈掛在院里的晾衣繩上,當然內衣溫淼留下了。
她實在接受不了仙女、龍王爺的閨女這樣的說?法,經她提議,社?員們這才改叫她淼淼。
“淼淼你?們的人不讓烀豬頭,煮幾個雞蛋總行吧。”
“看你?渾身都濕透了,我?們挺不好意思的,這些布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給?你?做件衣裳。”
溫淼端著搪瓷茶缸喝著熱乎乎的姜棗茶,連連推拒:“大嬸,我?不要布料,你?們留著吧,我?有干衣服穿。”
大嬸們可不是虛假客氣?,非要把布料塞給?她:“收下吧,看你?澆濕我?們都過意不去。”
溫淼絕對不可能收布料,連雞蛋都沒吃。他們考察團吃的每頓飯都是付了錢票的,不可能白吃任何東西。
老族長則帶著田部長一行人不顧泥濘走在鄉村路上。
四周的景色變化特別大,干裂的土地變得濕潤芳香,吸飽了雨水的小麥昂首挺胸,干枯葉片被沖刷掉,嫩綠枝葉占據地盤,河水變成一米寬,小魚在水里歡快暢游,看得所有人心情愉快。
老族長又?是道歉又?是感謝,他的聲音激動到顫抖,邊抹眼角邊說?:“大干部,謝謝你?們,謝謝仙女,我?們全生產隊的人干了魯莽的事兒?,我?代表他們道歉。”
田部長說?:“老人家,不用道歉,我?們也希望你?們這兒?能多打點糧食。”
見到溫淼,老族長的眼眶又?變得灼熱,他不管什么?封建迷信,試圖想讓人相信他:“淼淼真的是龍王爺的仙女,會?下雨的仙女,下凡就是為了下雨救活莊稼。”
社?員們七嘴八舌地對她表示感謝。
溫淼每次收到感謝,都覺得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要且有意義,但她不愿意別人對她感恩戴德,便說?:“爺爺回去吧,地上都是水,踩一腳泥。”
看他們要走,所有社?員熱情挽留,說?要去烀豬頭殺雞,一定要讓他們吃了飯再走。
但他們不可能留下吃飯,馬上就要出發。
老族長只能送別,眼含熱淚依依不舍:“淼淼,有空來常營生產隊做客,你?永遠都是咱們這兒?最重要、最尊貴的客人。”
他是個講究老式禮儀的人,又?要帶著社?員們行跪拜禮,秦耕手最快,趕緊把老族長攙扶住,考察隊的人也把其它人制止。
縣長現?在大腦好像生了銹,反應速度極其遲鈍,他滿腦門子黑線,這個小姑娘到底是誰啊,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對她頂禮膜拜似的。
他知道溫淼很特別,但沒弄明白到底特別在哪兒?。
面?對眾人期待的眼神,溫淼只能含糊地說?:“好的,爺爺。”
全體社?員都來送別,吉普車越走越遠,還?不斷有人朝他們揮手。
老族長百感交集:“溫淼在雨里澆了好幾個鐘頭,給?咱們這兒?下了雨,連飯都不肯吃,別說?飯,連煮雞蛋都不吃,她肯定是仙女下凡,跟她同行的干部也都是大好人。”
有會?下雨的仙女,有體察民情的干部,感覺多了希望。
社?員們都很感動,對,他們都是大好人。
等回到縣城,縣長安排一行人在招待所吃晚飯,部長依舊要求粗茶淡飯,讓他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他試著跟田部長解釋今天的行程,說?:“生產隊社?員搞封建迷信,我?一定會?加大反封建迷信宣傳。”
田部長瞅了對方一眼,這人的工作側重點不對啊,他壓根就不想聽這個,把秦耕記錄的作物生長情況放到他面?前,說?:“按著這個,把全縣旱情,作物生長情況,預估產量都摸查一遍。”
縣長早就看出來了,田部長對社?員們態度極好,平易近人,對他們這些干部特別嚴厲。她連忙翻看記錄本,這上面?寫得可是不太樂觀啊,他頭上冷汗涔涔,連連答應:“好的,田部長。”
吃晚飯的時候,田部長說?:“淼淼,我?見到這一路全都下過雨。”
溫淼說?:“部長,追著我?的雨又?變多了。”
以前覺得雨追著她挺煩,現?在覺得是大好事,下雨范圍跟雨量可以控制,澆她身上的雨量差別不算大。
秦耕解釋說?:“按照下午的雨量大小,她現?在每天的雨量能覆蓋半個縣城。”
不僅田部長大喜,整個考察隊的人都覺得振奮,田部長說?:“淼淼可真是咱們國家的寶貝,你?能控制的雨量變多,那以后可以進行預報,讓大家提前做準備儲蓄雨水。”
——
田部長走到哪兒?,雨水就帶到哪兒?,沒有人說?他能下雨,都說?是部長把龍王爺的閨女帶來了,這種?說?法像是被風吹一樣,流傳得特別快,走到哪個地方都能聽到。
還?是那句話?,他何德何能把龍王爺的閨女帶來啊,也許溫淼真是上天派來拯救干旱的呢。
這個地方的干旱也挺嚴重,車隊行駛在土路上,溫淼看到四周的樹葉大部分都是光禿禿的,便指給?秦耕看,說?:“樹葉應該被吃掉了,我?家也吃樹葉,除了我?,都吃得挺香的。”
秦耕正在看路邊的谷子、玉米、蠶豆等從播種?時應該就干旱,能長到現?在不容易,能有四成的收成就不錯了。
多虧沙漠種?植基地有溫淼,要不可能比眼前的景象更慘。
路邊是干裂得像網紋的土地,還?有焦黑的枝葉,仍然能看到不少千方百計取水的人。
有人在小水坑邊守著,等水慢慢滲出來,用勺舀到桶里,繼續等下一勺。
有人拎著桶往田里走,桶里只有家里洗菜洗碗用過的不多的人,仍然要倒到田里。
溫淼覺得是應該多出來看看,原先在家鄉,見識到的只是那些小村莊,是無法很好地理解周開源極力主張她去沙漠,現?在看到這些缺水的情況,她理解了。
而秦耕看到的是曠野里有孤單的兩棵松樹,已經被蟲子啃噬得千瘡百孔,干旱會?導致蟲災,尤其是蝗災,想到這兒?,秦耕的心往下沉了兩分。
前方,路邊上有一團黑,近了才看清楚是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大娘,旁邊又?只水桶打翻在地。
大娘正坐地上嚎啕大哭,那哭聲悲涼的很,很清晰地傳到車內,再近一點,就能看到水桶周圍濕了一片,應該是她從某個地方打了水,結果在提回家的路上不慎打翻,水立刻被塵土、黃土吸附,不見了蹤影,大娘破防撕心裂肺地大哭。
溫淼想那只是一桶水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在哭去世的親人。
車隊在大娘旁邊經過,可是溫淼坐不住了,說?:“咱們后備箱里有水,倒給?她吧。”
秦耕其實覺得沒必要,他看溫淼臉上滿是同情不忍,沉聲對司機說?:“麻煩停車。”
路本來就不寬,車輛又?往路的一側靠了靠,兩人下了車,秦耕去后備箱拎塑料水桶,兩人一起?往大娘身邊走,溫淼叫了聲:“大娘,別哭了,我?們給?你?水。”
大娘很蒼老,滿臉皺紋溝壑,已經被淚水填滿,渾濁的眼睛也滿是淚,見到面?前來了人,抹了把眼中的淚,驚喜地問:“啥,給?我?水?”
溫淼說?:“對,大娘,別哭了。”
秦耕已經把水桶扶起?,伸手抹掉桶沿上的灰塵,擰開塑料桶的蓋子,把水往桶里倒。
大娘還?有些懵,水多金貴啊,她哭那點打翻了的水就更哭死?人一樣,誰知來了兩個好心人給?她水。
看著清涼清澈的水流進自?己桶里,大娘馬上止了嚎哭,露出感激的卑微的討好的表情說?:“你?們倆真是好人,你?們也沒多少水吧。”
她看了眼停在路邊的吉普車,又?看了眼已經見底的塑料桶,而她的木桶快滿了。
那可是比金子都珍貴的水,兩個陌生人慷慨地給?了她。
溫淼受不了她那種?感恩戴德的表情,說?:“大娘,趕緊拎著水回家吧。”
“你?們真是有菩薩心腸,去我?家吃飯吧。”大娘淳樸地發出邀請。
大娘仍坐在地上,雙手合十,眼看著彎腰低頭要拜的樣子,溫淼趕緊彎腰扶住她,制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我?們還?要趕路,大娘回去吧。”溫淼說?。
大娘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把水桶拎在手里,她臉上的淚快干了,笑容爬上了她的臉。
兩人上車,吉普車快速往前開,很快跟上大部隊,前邊,田部長卻叫停車。
第28章
田部長看?到一行人排著隊往谷子地里挑水, 他最樂意看?到這種積極有序自救的場景,但?那么多?桶水對于干涸的谷子地也只是杯水車薪,于是他停車詢問?情況。
這是一群民兵, 民兵排長見?有干部模樣的人下車詢問?,忙把水桶交給別人, 自己跑過來說話, 他說:“去年?秋天以來下的雨就少,我們這兒?沒種小麥,都是種的抗旱的谷子, 蕓豆,我們都怕完全旱死。這水都是在七八里地之外的溶崖洞挑來的,我們還組織了?找水突擊隊, 還沒找到地下水。人畜飲水也困難, 我們還會給生產隊的孤寡老人送水, 老人都舍不得用水……”
田部長仔細聽著, 雖然?遇到很多?困難, 但?是大家在積極抗旱。
除了?挑水的民兵,更多?的人圍了?過來, 有老人訴說旱情:“我長到這個歲數都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干旱,半年?都沒一滴雨,我現在都舍不得用水洗臉,就用幾滴水抹一下眼睛。”
“有人給驢喝糞坑里的水,牲口得痢疾死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民兵排長說:“縣里來的干部在我們這兒?找水, 就在附近, 要不我把他們叫來。”
民兵排長覺得田部長的派頭大,還有隨行人員看?著也比縣里干部有文化, 覺得他們也許是省里來的,就這樣提議。
“不用,近的話我們過去看?看?。”田部長說。
民兵排長很感?動,還沒見?過大干部這么平易近人的。
說是附近,可是走了?不少路,先去的地方撲了?個空,在一處田埂才找到縣里來的找水突擊隊,民兵排長跑過去說:“干部同?志,有大干部上咱們這兒?來了?。”
其中一人手上、膠鞋上、挽起?的褲腿上都是土,連頭都沒回,說:“啥大干部,看?不著我們這兒?忙著呢。”
他們搞探測就是用類似兵工鏟一樣的長柄工具,往底下挖,看?土壤濕度。
民兵排長說:“真是大干部,可能是省里來的。”
那人這才往人多?的地方看?,當中那個他覺得眼熟,好像在報紙上看?過,終于放下手里工具走過來。
雙方交流過才知道一個是縣長,一個是部長,就在田間地頭匯報工作。
部長這次很滿意,縣長自己跑出來找水不說,他對縣里的受旱情況了?如指掌,受旱面積,因旱飲水困難人數了?如指掌,組織很多?人投入抗旱,還能夠幫農民調整作物種植應對干旱。
這里的農民也都非常積極,一直在奔波勞碌,把有限的一丁點水弄到田地里來。
這才是他理想中的抗旱,他希望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所有人團結一致奮力抗旱救災。
田部長說:“大家抗旱的決心跟表現值得表揚,你們的努力不會被?辜負,天道酬勤,一定會有一場大雨。”
縣長很意外,他以為部長會說“我們要以最有力的措施、最踏實的態度,打一場抗大旱、保收成的攻堅戰。”
他驚喜地搓著手上的土,滿臉淳樸的笑:“部長,天氣預報說有雨?”
田部長肯定地說:“對,有雨。”
縣長喜不自勝,他沒聽錯。
“有雨,大干部說有雨。”
“天氣預報準不?啥時候下雨?”
這個消息太意外了?,大干部居然?說有雨,他肯定不會唬人,一定會下雨。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把田地里覓食的麻雀都嚇跑了?。
“要下雨嘍。”
就站在旁邊的溫淼看?田部長,現在就下還是咋地?
田部長回看?溫淼,縣長也跟著一塊兒?看?向溫淼,他早就注意到這姑娘,覺得這姑娘跟灰不溜秋的田野格格不入,周身好像帶著淡淡的光暈。
眾人早就看?到溫淼,她在人群里實在太過突出,現在都隨兩人的目光看?她。
工作人員勸退老人:“回去吧,省著被?雨澆到。”
沒有老人肯回去,說巴不得被?雨澆呢,還說干部不走他們就不走,就在這兒?等雨。
“得回去用水缸、水桶接水。”工作人員說。
“對啊,咱們得趕緊回去接水。”
這話管用,別說老人,所有人都一哄而散,向各個方向跑去,都準備回家接水去。
看?著四散人群,又看?向谷子地里耀眼的光線,縣長期待地問?:“部長,雨啥時候下啊。”
“我們從北邊過來,想看?看?縣城種植莊稼的范圍。”田部長說。
不長莊稼的地方不用澆。
縣長立刻擱置找水這件事,說:“好,這就走,我帶路。”
中午他們在縣委大院食堂吃飯,縣長忙前忙后通知各單位準備蓄水,到下午,部長一行人出去后,大雨居然?真的下了?起?來。
幾乎是整個縣城,不,是半個縣城都在歡呼。
這可是救命的雨啊,莊稼得救了?。
溫淼能控制的雨量可以覆蓋半個縣城,如果覆蓋整個縣城的話,那雨量就小了?。
雨水滲入干到快冒煙的土地,浸潤著干癟的莊稼根莖,彌補了?土地裂縫,在地下被?儲存起?來。
他們上午去過的老村屋生產隊,包括附近生產隊都已經傳遍要下雨的消息,家家戶戶都做好接雨的準備,之后一直在等,還真把雨給等來了?。
溫淼送水那個老大娘站在屋門口看?雨,家里的水缸被?民兵幫著搬出了?屋,水桶、壇子、罐子、鍋等能接水的器具都被?她擺放在門口,看?著無邊雨水滾落,大娘的眼淚撲簌簌落下糊了?滿臉。不知道為啥,她的面前,浮現出送她水的好心姑娘的身影。
只舍得用幾滴水抹眼睛的老大爺用雨水洗了?個痛快臉,洗掉了?臉上的積垢。
民兵們在雨中奔忙,幫助老幼婦孺人家儲存雨水。
各生產隊馬上給跟人一樣□□旱所困的驢子、騾子、豬等喂了?雨水,喝飽水的牲畜發?出歡快的嘶鳴。
中學?里,寄宿的學?生沒有水用,正用各種容器接水往水池里蓄水。
干旱馬上得到緩解,忙忙碌碌的為抗旱奔波的人們終于得已喘.息。
縣長可是忙夠嗆,所有單位盡全力儲存雨水,缺水用的部分工廠復產,莊稼都澆了?。
只是城區跟北邊縣城有了?雨水,南邊沒下!
他暫時擱下手里的工作在縣委大院門口望眼欲穿,終于把車隊給盼回來了?,一見?面就激動地說:“部長,您說得可真準,下雨啦,這下莊稼有救了?,只是就下了?半個縣城,還有半個縣城旱著呢。”
他眼巴巴地看?著田部長:“南邊啥時候下雨?”
田部長看?了?他一眼,說:“明天。”
縣長心里樂開?了?花,部長這是把雨水給帶來了?嗎?
他把視線移向溫淼,她濃密的頭發?還沒干透,皮膚水潤豐盈,應該是淋過雨,恐怕雨水跟這個姑娘有關吧。
第二天下午,又一場雨下在縣城的南半邊,莊稼澆了?,池塘,水庫,河流,水渠都蓄了?水,有這么多?雨水可用,縣長覺得他們縣是富翁。
誰最認為這場雨蹊蹺,當然?是縣長啊。
他可是自己去找部長說還有半個縣城沒下雨呢,結果第二天另外半個縣城就補上了?。
這天下午,他看?到了?溫淼站在雨水里!
他早就發?現站在田部長身邊不言不語的姑娘很特別,她不僅漂亮,還有股仙氣。
別人都穿著雨衣,就她沒穿,就那樣站著,雨水從她頭頂流下,模樣很神圣。
哪個普通人會在雨里澆著不穿雨衣啊。
縣城里出現了?一種說法,說是龍王爺的閨女?來給干旱的地方下雨。縣長是最早聽到這個說法的人。
說不定真是龍王爺的閨女?下凡了?。
想到這兒?,縣長變得虔誠起?來,他雙手合十,溫淼所在的方向拜了?拜,既然?有了?一場雨水,就更要盡全力扛干旱,保收成。
他脫下自己的雨衣,走近,遞給溫淼,溫淼搖了?搖頭。
縣長眼中的溫熱的淚混合著雨水流到臉上。
等到雨水停歇,第一個沖到溫淼旁邊的,不是秦耕,也不是羅胡蘭,居然?是縣長。
他覺得太神奇了?,這姑娘好像能控制下雨的開?關,沒有雷聲閃電,雨水說下就下,說停就能停。
“快快,澆半天難受了?吧,快去換衣服。”縣長說。
秦耕:“……”
他們現在就在公社?大院邊上,縣長比誰都急,趕緊引著溫淼進屋換衣裳。
換好衣裳,溫淼喝著熱乎的姜棗茶,縣長又給拿來一條嶄新的干毛巾讓她把頭發?再擦擦,邊問?:“你還好吧,不會澆病了?吧。”
溫淼笑道:“我挺好的。”
縣長鼻子一酸,他現在越發?確認是溫淼給他們縣城帶來雨水。
“雨水涼不,給你燉個排骨湯?雞湯?”縣長問?。
溫淼邊喝姜棗茶邊說:“不用,部長說了?,食堂平時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
往政.府大院里走,縣長說:“部長,給淼淼加個餐吧,她澆了?那么長時間,喝點熱乎的省著著涼。”
田部長問?:“你工作都安排完了??”
縣長喜氣洋洋地說:“挺好,工廠復工,莊稼澆了?,我們儲存了?不少水,干旱持續的話,也能撐挺長一陣子。今年?的收成最好能達到七成。”
看?田部長沒再問?工作,他又說:“咱縣里不可能拿不出給淼淼那一口吃的,黑魚豆腐湯,咋樣?”
為了?讓田部長同?意,他還特意說:“養魚塘里的水就剩一個底,還是沒舍得把魚都撈出來,這下魚塘有水,魚也都救活了?。”
“只給她做。”田部長說。
縣長喜形于色:“好。”
吃過晚飯,秦耕他們都去開?會,會議內容是抗旱措施跟農作物結構調整,溫淼回房間休息。
縣長開?會之前往食堂跑了?一趟,跟大師傅說:“魚湯油少了?不好吃吧,多?放一勺油,再放一勺……”
“黑魚刺少,要不你等會還是把刺都挑出來?”
鍋里的油刺啦刺啦冒著香氣,大師傅心說這是給哪位大領導做菜這么仔細,提議:“要不我把肉剔出來做成魚丸湯。”
“做成魚丸那就更不能有刺。”縣長說。
大師傅覺得縣長跟平時可不一樣,之前從來沒來過食堂,他想這大領導級別一定特別高,趕緊把爐子先封上去剔魚肉,邊說:“保證魚丸里沒刺。”
急匆匆地往會議室趕,縣長想溫淼給縣城帶來了?雨水,這是多?大的恩澤,可是他們能做的只是讓溫淼喝口熱湯而已。
沒有人感?謝溫淼,只有他自己試探著猜出了?真相。
小姑娘那樣安靜、無私、不聲不響,況且她還被?雨澆啊,對她是不是不太公平,換個人的話,是不是會希望所有人都來感?謝她!
溫淼正在房間休息,就有人來敲門給她送黑魚豆腐湯,擔心她不收,還說:“怕你著涼,單獨給你做的,田部長應允了?,快趁熱喝吧。”
溫淼往盆里看?,是她從來沒吃過的魚肉丸,她連忙道謝,把魚湯往自己飯盒里倒,一個飯盒放不下,還去拿了?秦耕的飯盒,往他飯盒里倒了?一半。
奶白的魚湯散發?著鮮香的味道,這樣的美食她一定要等秦耕回來分享,多?虧他們開?會時間并?不長,他回來時湯還熱著,溫淼趕緊招呼他來吃魚丸。
秦耕內心被?感?動完全占據,語氣極其柔和:“都涼了?,以后可別等我,自己吃。”
“一點都不涼。”溫淼聲音輕快。
魚丸香彈嫩滑,魚湯鮮美,溫淼覺得這種對她來說很新鮮的食物可真好吃。
——
他們終于迎來行程中最讓人心情舒暢的地區,這個地方有條河。
從遠處看?,不少人像移動的黑點,在忙著挑水,還有人在踩水車往田里送水,大家都忙忙碌碌,一派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
“這河里的水還挺多?呢。”溫淼說。
秦耕點頭:“靠近河的地方肯定比別的地方強,大家都在忙著抗旱自救。利用好河水,作物就能只減產百分之二十,很不錯了?。”
這是他們看?到的相對來說積極向上的樂觀景象。
田部長看?向窗外,轉了?這么多?地方,這個地方最讓他欣慰,有河水用,田里都是來往穿梭的農民,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抗旱上,勞動熱情非常高,這個地方的糧食肯定能保住。
再往前走,離河邊近了?,有一群人圍在那兒?,正在鼓搗水泵,前面,田部長停車了?,他們的車也跟著停下來。
倆人下了?車,小王朝他們走過來,問?:“秦耕,你會安裝水泵吧,你看?他們水泵安不上,田部長讓你幫下忙。”
田部長更樂意看?到這種積極自救的生產場景,大家一起?奮戰,讓他覺得充滿生機跟希望。
秦耕往水泵那兒?看?了?一眼,說:“簡單,你搭把手,擰螺絲就行。”
幾人走了?過去,秦耕打招呼說:“大伯,我來幫你們安裝。”
幾個社?員立刻看?向走來的年?輕人,看?著穿得挺好像干部,就問?:“是技術員嗎,我們技術員在外地還沒回來,我們急著澆地。”
小王說:“不是技術員,是工程師,比技術員強多?了?。”
聽到他這種極有底氣的說法,社?員們心動了?,但?還是有點不放心,說:“我們這水泵花了?兩千多?塊錢買的呢,生產隊一共就這點錢,可不能給弄壞了?。”
“壞不了?。”秦耕說。
“要不就讓他們安吧,咱幾個都不會,一會兒?再給鼓搗壞了?。” 社?員們商量著說。
再說旁邊還有幾輛吉普車,社?員們覺得這些人肯定是干部,很容易對秦耕他們建立起?信任。
“好,你們來安,手勁兒?小點啊,可別給弄壞了?。”
溫淼覺得秦耕很厲害,他對所有農用機械都非常熟悉,那么自信,沉穩,胸有成竹。
只花了?二十分鐘,讓社?員們束手無策的水泵就安裝好,啟動馬達,轟轟的響聲中,清涼的河水翻著水花被?抽上來,通過管道流進渠溝,再流進田里。
農民們在田里忙碌,一定不能浪費一滴水,把秧苗全部澆灌。
這樣的地方傳授給他們抗旱經驗就行。
田部長的考察尚未結束,但?是他還是安排人把溫淼等人先送回去,種植基地這一茬的收成更重?要。
分別前,田部長有話要對溫淼說:“你是咱們這些人里最受累的,回去一定好好休息。”
溫淼笑著說:“我只是跟著大部隊,做的是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不累。”
田部長滿心感?動,溫淼從來沒叫過苦累,從來沒有怨言,他又說:“你看?所有下了?雨的地方百姓都很高興,都在感?激老天,是你默默地在雨里澆著,給大家帶來雨水,如果他們知道是你,肯定都會來感?謝你,我也希望你能收到感?激。
但?是外邊的情況跟種植基地不一樣,人多?嘴雜,聽說你爸之前就不想讓人知道你的事兒?,我跟你爸的想法一樣,都想隱藏保護你,只能讓你默默挨澆。”
換個人有這種能力的話,也許很樂意接受百姓的敬仰膜拜吧。
田部長并?不想讓人明確知道溫淼的具體情況,即便有猜測、傳說,但?不離譜,不過分,不需要解釋告知。
一是百姓可能無法接受理解。
二是讓溫淼湮沒在人群中,沒人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這樣她才最安全。
有兩種選擇,告知具體情況,百姓不理解,不接受,暴露溫淼;另外的情況是神奇的雨水成為傳說,即便有了?解實情的人來解釋,百姓可能也未必相信,把溫淼隱藏在人群中,他覺得第二種更好。
溫淼根本就沒那么多?想法,說:“田部長,我不怕挨澆。”
田部長眼含贊許,他早就看?出溫淼是個簡單純粹的人,他們這些人有責任把她保護好,又說:“回去吧,總在外邊跑太辛苦。”
“秦耕表現也很好,值得表揚。”田部長又說。
這個年?輕人專業程度高,頭腦靈活有干勁兒?,以后大有可為。
而溫淼外出這一趟大開?眼界,她感?覺視野被?打開?,接觸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看?了?各地風土人情,以前在生產隊時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姥姥家,也不怎么跟人說話,現在終于見?了?點世面。
要是有機會,她樂意外出走走。
下午四點多?回到種植基地,透過玻璃車窗,溫淼看?到紅隼正在空中盤旋。
羅胡蘭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說:“紅隼是不是在找你啊,咱們走的時候它也跟著車飛。”
溫淼頓時涌起?“回家”的熟悉跟舒適感?。
紅隼真的是來找溫淼,等他們下了?車進院,它也飛到院子上方,低空盤旋。
知道他們返回,陶所長馬上就來了?。他們在外地聯絡不方便,部長會安排人打電話報平安,但?她沒法聯系他們。
她覺得溫淼在外面不方便,擔心她感?冒,擔心她生病,還有吃不飽,但?見?溫淼氣色跟精神狀態都很好,一點都沒瘦,這才放心。
“淼淼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吧。”陶所長說。
溫淼笑道:“我挺好的,吃的香,睡得著。”
等陶所長走后,溫淼把帶出去的行李各歸其位,抓緊時間在小床上躺一會兒?,她的這個小房間還挺舒服。
——
再發?工資時,溫淼發?現自己的工資多?了?六塊錢,會計跟她說她是多?的奶粉補助。
“聽說是田部長想要給你補充營養,給你申請的特供,給你兩張奶粉票,以后你每個月都有兩張奶粉票跟六塊錢補助,田部長對你多?好啊,這點小事兒?都放在心上。”會計說。
溫淼接過奶粉票,她知道奶粉票只供應給嬰幼兒?,病人,孕婦,老人之類的,需要申請才能拿到。
她去找陶所長核實,陶所長的說法也是如此,她說:“淼淼你一定要買奶粉喝,身體要壯實一點,你太瘦了?我們都擔心。”
溫淼說:“我一定喝,感?謝田部長對我的照顧,幫我謝謝田部長。”
陶所長笑道:“我都不知道啥時候能見?到他,下次見?面你自己感?謝。”
吃過午飯拉著秦耕去供銷社?,溫淼拿著奶粉票買了?罐奶粉,回來后去秦耕屋里拿了?他的茶缸,馬上沖泡兩大茶缸。
“還有我的啊。”秦耕說。
“嗯,每個月兩張奶粉票呢,咱們倆一起?喝。”溫淼說,她對秦耕一直都很大方,就像秦耕對她一樣。
她還是第一次喝,牛奶很燙,輕啜上一小口香濃的奶味溢滿口腔,特別香。
秦耕不愛喝泡奶粉,他不喜歡又香又膩的味道,不過這是溫淼請他喝的,喝上一口,香甜味道直接浸潤心田。
——
在基地比在外面奔波輕松得多?,日子過得很快。
種植基地迎來第一次豐收,是小麥,春天的時候干旱,他們差點放棄這些小麥,誰知道峰回路轉,有了?適量雨水澆灌,倒來了?個大豐收。
本來要放棄,結果收獲滿滿,這是多?大的驚喜啊。
陶所長跟武師長站在麥田邊上,望著沉甸甸的麥穗跟一望無際的麥田。
麥稈麥穗是金色,大漠也是金色,再也沒有比這更美麗壯闊的景色,讓人心情舒暢。
麥浪翻滾,陶所長覺得這些麥穗比她家人都親,要不是有人在旁邊,她又要流淚。
“我從沒想過小麥能長這么好。”陶所長深吸口氣說。
“這說明沙漠種植并?非不可能,我們取得了?初步成功。”武師長說。
話說回來,他們還是靠一個小姑娘,才有現在的收成。
陶所長躊躇滿志:“盡快收割吧,把糧食收回來,晾干,上交國家,收到庫里才放心。”
武師長說:“對,小麥收完還能種一季夏播玉米。”
有雨水可用,在種植上真是可以為所欲為。
秦耕制定了?詳盡了?采收計劃,各種車輛、機械、工具都做了?提前檢修,絕對不允許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種植所職工、知青、兵團戰士都進行了?誓師大會。
“沙漠麥香,大打硬仗。”
“不懼暴曬,顆粒歸倉。”
各種口號響徹基地,每個人都喜氣洋洋,鉚足了?勁準備盡快完成采收。
“我也跟著去割麥子,我會。”溫淼說,她想參與進來。
“不用你去,我們不缺人手。”秦耕說。
溫淼嚴重?懷疑他怕自己拖后腿,說:“我在老家跟著生產隊掙公分。”
秦耕實在看?不出溫淼那雙白嫩的手有干過農活的痕跡。
溫淼還是去了?最近的那塊小麥田,她發?現兵團戰士訓練有素,干活快,還不磨洋工,每個人都嗖嗖快,可比甜水生產隊的社?員強多?了?。
但?要是仔細看?的話非常辛苦,他們是頂著毒辣的太陽,草帽難以抵擋酷暑的陽光,臉上、身上的汗水不停滾落。戰士們體力再好,時間長了?也會腰酸背痛、人困馬乏。
不只有人工,還有收割機,拖拉機發?出轟隆的巨響。
一派熱火朝天又辛苦的生產景象。
為了?不幫倒忙,溫淼看?了?一會兒?,默默地返回宿舍。
至于試驗田的小麥,秦耕寶貝得很,安排了?不少種植所的職工,帶領干活最好的兵團戰士在收割。
在之前動員開?會的時候他就說:“試驗田的小麥本來就精心養護長得很好,根據收集的非干旱地區樣本,普通小麥比別的地方要好,基地土質肯定不存在優勢,我們推測是雨水帶來的產量提升。”
陶所長贊成,說:“對,這一點我們可以在稻子收獲時驗證。”
開?會的人議論紛紛,雨水還能促進產量,也是夠稀奇的。
秦耕的主要心思花在試驗田小麥上,這些小麥全部由人工收割回來,麥穗大、顆粒飽滿、產量高,等到秋天要當種子播種。
讓溫淼覺得新鮮的是收割回來的小麥不用脫粒機也到罷了?,也不用棒槌、牲畜、石碾等傳統方法,而是手搓。
手搓很費功夫,但?參與的人也多?,巨大的打谷場很多?人忙忙碌碌,有人搓粒,有人把秸稈運走,有人把搓好的種子攤薄晾曬。
溫淼也想幫忙,但?一上手就發?現這活兒?不好干,麥粒外皮上有尖,扎的慌。
“你在旁邊學?習就行,不用你干,扎手。”秦耕連忙招呼她。
溫淼再試一次,細嫩的手心被?硌、被?扎出很多?紅點。
秦耕大步跨過來,抓起?她的手腕,查看?她的手掌有沒有被?細刺扎進去,皺著眉頭說:“你還是回去吧,這活不用你干。”
粗糲的指腹下,秦耕只覺得溫淼的手腕皮膚格外細嫩,還很軟,手感?像嫩豆腐。
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秦耕臉色微微泛紅,故作鎮定地把溫淼的手放下。
溫淼的注意力都在手心,不僅覺得扎手,還感?覺空氣中有麥稈揚起?的粉塵,扎在身上,鉆進鼻子里,沾在臉上,刺得不舒服。
“那我回去啦。”溫淼說。
她是想學?會科學?種田,秦耕也努力教她了?,但?這活實在不好干。
“中午一起?吃飯,快走吧。”秦耕催他。
溫淼很快離開?打谷場,還沒走遠,就有人開?玩笑:“秦研究員,能不能也別讓我干,我也覺得扎手。”
“哎呦,真扎的慌。”
“胡說,你有淼淼那么細皮嫩肉嘛!”
“咋沒人來看?看?我的手呢。”
秦耕俊臉紅成一片,看?著溫淼逐漸走遠的背影,趕緊繃著臉轉移話題:“快點干,這可都是種子,咱們要盡快晾干儲存起?來。”
他想好了?,以后要明確紀律,不許在干活時開?玩笑。
旁邊人還在偷笑:“自從淼淼來,秦耕比之前溫和多?了?,開?玩笑都不生氣。”
“他要在淼淼面前塑造平易近人的形象,這要擱以前他哪兒?讓人開?玩笑啊。”
——
上午,溫淼在屋里學?習認字。
屋前傳來一聲“溫淼”打破了?周遭的安靜。
聽著這聲音應該是聽過,溫淼的心往下一沉,站起?身往外看?,見?到一個讓她意外的人。
第29章
是?周保疆。
對于他突然找到?種植基地, 溫淼也沒有太過意外,走到?門口冷著臉問:“你來干啥?”
周保疆生怕找不到?溫淼,見?到?她后突然一怔。
他記憶深處溫淼是?個單薄瘦小, 眼睛又大又亮,見?到?他就扭頭?走開不說話, 可如今見?她亭亭玉立地站著, 臉蛋俊俏,身?材姣好,完全?是?光彩照人的大姑娘模樣。
要說他打聽點基地的消息并不難, 可是?他打聽到?的消息只有溫淼在種植研究所上班,他覺得寫信不穩妥,費勁兒地請了?假, 務必見?溫淼一面, 讓她千萬別來找他, 再回趟老家。
在周保疆的預計中, 他們的對話會是?他完全?掌握主動權, 可是?對上溫淼的冷臉,他的氣勢一下弱了?幾分, 頗為尷尬地說:“我來看看你。”
溫淼仍站著不動,語氣冰冷:“看我就不必了?,有話快說,說完快走。”
周保疆訕訕地說:“我大老遠來的,進門說話吧。”
溫淼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她不想?讓外人聽到?他說什?么, 于是?往堂屋走了?兩步, 說:“進來,給你兩分鐘說話時間。”
周保疆:“……”
他感覺溫淼變化很大, 不再是?以?前那個啥都不懂沒想?法沒主見?的人了?。
周保疆摘下背包,從里面掏出兩個罐頭?,語氣柔和:“淼淼,給你吃。”
又是?兩個罐頭?!當時周保疆去退親也是?拿了?兩個罐頭?,在社員們看來,軍用罐頭?很稀罕。
溫淼看都沒看他一眼,走到?柜子前,打開柜門,說:“看到?了?吧,我有的是?罐頭?,不稀罕你那兩個,別在這兒寒磣人了?。”
周保疆往柜子里看,居然全?都是?軍用罐頭?,碼放得整整齊齊,足足有二三十個。
他到?種植所居住這片區域打聽,一提溫淼,立刻有人很熱情地把他帶過來,他也發現溫淼的住處與眾不同,寬敞人少。
周保疆特別尷尬,忙轉移話題,好言好語地說:“淼淼,我不理?解你為啥要跑大老遠來種地,就是?這兒有工資,那也是?靠我二叔的臉面得來的,為啥非要在這兒種地?”
溫淼:?
這人有毛病吧。
聽他把種地兩個字咬得很重,溫淼說:“種地礙你事兒?”
周保疆趕忙輸出觀點博取理?解:“淼淼,你跟你的家人肯定無法理?解我,但這其實對每個人都好。雖然退了?親,但我有能力的話,會拉扯你的兄弟,你的家人。
我剛當兵時干得是?啥,修路,種地,我之前也在這個基地種地,可是?我不想?種地,我在農村就種地,來當兵還是?種地,終于有了?機會,我調到?別處。在外人看來我很順利風光,其實很難。淼淼,我們捆綁在一起沒有好處。”
溫淼眉心輕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也不知道你來的目的,親早就退了?,我跟周家人沒有任何關?系,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說,別嘰嘰歪歪的浪費時間。”
周保疆愕然,他以?為溫淼會聽他的話,沒想?到?溫淼態度這樣冷硬。
他突然覺得讓溫淼不要破壞他跟師長閨女的親事的想?法是?個笑話,溫淼根本就不在意,他結結巴巴:“我只是?想?,想?跟你說,我有苦衷……”
難道他選擇師長的閨女是?為了?愛情,他不喜歡那種糙漢子似的姑娘,他更喜歡溫淼這樣的,漂亮,溫順,乖巧,凡事都聽他的。
可是?像他樣泥腿子出身?,費勁巴力往上爬的人有資格這樣選?
突然,雨點子穿過房頂滴落下來,溫淼想?起她已經很久沒有下過小雨了?。
她想?周保疆還不知道她下雨的事兒,她不想?讓他知道,于是?想?,雨別下了?,可別下了?。
停,趕緊停,不想?讓周保疆發現端倪。
雨勢順著她的心意縮小,再縮小,直至停止。
溫淼面露驚喜,不會是?她能夠控制小雨了?吧。
很想?再試試,可是?雨已經停了?。
這個能力太實用了?,比如她在坐火車,短暫零星小雨降下,很快停止,壓根就不會有人懷疑到?她。
周保疆腦子已經不好使?了?,他嘆了?口氣,這兒的居住條件這么差,屋頂都漏了?,溫淼這是?圖啥啊。
他又聽溫淼說:“我要聽你的苦衷?你大老遠來不會是?來讓我不要纏著你吧,你可真不要臉。”
周保疆臉部表情垮塌,他想?不到?溫淼會直接說中他的心思,無言以?對時,感覺門口光線突然變暗,一道高大身?影逆光出現。
一雙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盯著他,像要把他看穿,這眼神那么熟悉,不僅在這個年輕男人臉上,在另外一個他敬仰的卻不可能見?到?面的人臉上也有。
周保疆當然認識他,調到?沙漠腹地之前他就在這兒種地,種植所就那么幾個最顯眼的人,他能不認識么!
但對方,顯然不認識自己。
“秦研究員。”周保疆率先?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他家庭條件好,但知道他是?秦司令小兒子的人不多?,周保疆是?其中一個,他不明白,有一個當司令的爹為啥不去部隊,在部隊必將順風順水一路高升,可秦耕卻跑來種地。
在周保疆看來就是?暴殄天物,秦耕肯定腦子有毛病。
收回銳利視線,秦耕走到?屋里,目光柔和下來,聲音也很溫和:“淼淼,他是?誰?”
溫淼像見?到?自家大哥一樣,立刻走兩步站到他旁邊說:“我的娃娃親對象,周保疆,今年年后退的親,他是?周二叔的親侄子,我不知道他為啥要來找我。”
秦耕見?溫淼本來滿臉戒備,他出現后則滿臉驚喜,覺得自己回來得很是?時候,立刻升起強大的保護欲,聽她說娃娃親對象五個字,差點喘不過氣來,自己居然不知道這么重要的事兒,但隨后聽見?退親兩個字,他又喜不自勝。
原來是?退了?親的娃娃親對象,長得人模狗樣的,還是?部隊干部。
秦耕的眼神更鋒利了?,像是?要把周保疆撕碎。
“你配來找淼淼?”秦耕審視著對方,語氣冷硬地問。
周保疆驚愕,溫淼認識秦耕正常,可是?現在秦耕一副護犢子的架勢,還對他充滿敵意。
他神色訕訕:“我休假,準備回家,順路來看看溫淼。”
溫淼立刻反駁,說:“他胡說,他是?來警告我不要破壞他跟領導閨女的親事,領導閨女看上他了?,他就回老家退親。”
秦耕眉心微蹙,覺得溫淼的話信息量挺大,皺著眉問:“哪個領導閨女看上你了??你瞎吧,溫淼這么好的姑娘你都能退親?”
面對對方咄咄逼人的詢問,周保疆:“……”
他覺得委屈,要是?普通人這樣說也就罷了?,可是?秦耕,軍人世家出身?祖輩父輩有權有勢的人有資格這樣指責他?這不公平。
他分辨道:“毫無感情基礎的祖輩訂的娃娃親不能退?現在是?新?社會,我有婚姻自由,溫淼也一樣。”
這句話倒是?取悅了?秦耕,很好,毫無感情基礎。
這時溫淼拉秦耕衣角:“我不想?聽他廢話,讓他走吧。”
周保疆的視線落在溫淼抓著布料的纖細手指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面前兩人之間有股黏稠的化不開的親密。
“那就走吧,溫淼不想?見?你,別在我們這兒出現。”秦耕下逐客令。
說完,又偏過頭?對溫淼溫聲?說:“等著我,我送他走。”
溫淼想?起兩瓶罐頭?,走到?桌旁拿來,往周保疆手里遞:“你的罐頭?,拿走。”
見?周保疆不動,秦耕接過罐頭?說:“走吧,兄弟。”
周保疆終于邁步,秦耕大步流星,帶著他往大門口的方向走。
看他不像是?兵團的,問過才知道原來在兵團,后來調到?外地,秦耕把罐頭?強行塞到?周保疆懷里,問道:“你怎么走?”
“走路。”周保疆頹喪地說。
本來他還想?見?見?戰友聯絡感情,現在興致全?無。
“我安排種植所的車送你。”秦耕說。
周保疆沒有拒絕,知道秦耕不是?為他,而是?確保把他送走。
秦耕神情坦然:“你沒資格來找淼淼,我要對她負責一輩子。”
周保疆抱在懷里的兩瓶罐頭?“噗通、噗通”接連滑落,摔了?個稀巴爛,碎玻璃、汁水、果肉滾了?一地。
溫淼有了?更好的對象?跟秦司令的小兒子?
秦耕為什?么會看上溫淼,對,他那種家庭出身?的人不需要把婚姻當工具,可以?隨心所欲地娶農民的女兒,他看上溫淼什?么,是?溫淼漂亮嗎?
秦耕加重語氣,字字顯示出攻擊性:“你不要招惹他。”
周保疆:“……”
“你有什?么情況聯系我,不要聯系溫淼。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形容不出來內心什?么感覺,周保疆感覺自己快裂開了?。
坐上吉普車,他感覺內心刺痛,他希望的是?溫淼安分的呆在家鄉,被遺忘在他的記憶里。他偶爾會聽到?她的消息,偶爾會緬懷年少慕艾的時光。
他感覺胸腔像墜了?塊鉛,眼圈通紅,透不過氣來。
——
安排車把周保疆送到?縣城,秦耕又返回宿舍,溫淼正在安靜認字,抬頭?問他:“走了??”
秦耕高大身?軀靠在門邊,一只手臂插兜,一只手臂隨意地垂著:“我讓種植所的車送他到?縣城,他以?后不會再來。”
溫淼應了?一聲?:“那就好。”
秦耕默想?溫淼沒生氣,沒不高興,情緒不明顯。
沉默兩秒后,秦耕問:“淼淼,你喜歡周保疆嗎?”
問這句話時,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拋開人品不談,他覺得周保疆外形、氣質都不錯。
溫淼很詫異:“怎么會喜歡他,我從小到?大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
秦耕心頭?忽地一松,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迅速回歸原位。
他的聲?音微微發澀,接著開口:“除了?家人,你有喜歡的人嗎?”
溫淼回頭?認真看他,見?他靠墻站著,挺拔有力,看著又有點漫不經心,她肯定點頭?:“有。”
秦耕以?為她會說沒有,心臟忽地像是?被人提了?起來,全?身?肌肉緊繃到?極致,清了?兩聲?嗓子,艱難開口問:“誰?”
溫淼語氣認真又鄭重:“你。”
秦耕全?身?血液沸騰,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扯出一個從未有過的陽光燦爛的笑臉:“……”
真是?太突然了?。
溫淼居然說喜歡他!
幸福真會來得這么猝不及防嗎?
只是?看著溫淼清澈的眼睛,毫無雜質的表情,秦耕沸騰的血液慢慢凝固,意識到?他跟溫淼不在一個頻道,溫淼所說應該跟喜歡陶所長、武師長是?一個意思。
他強迫自己冷靜,嗓音滯澀地開口:“我說的是?男女青年之間的喜歡。”
秦耕黝黑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很窘迫,期待,不安。
溫淼看出他的不同,但沒去追究,她實在想?不出男女之間的喜歡是?什?么樣,想?了?想?說:“那沒有。”
秦耕傻子似的笑容冷凝在臉上:“……”
峰回路轉,血液也冷卻,心臟也沉到?腳底。
他現在無限懊悔,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為啥多?嘴問后面這個問題,得到?前面那個答案不就好了?。
真是?自找苦吃。
半分鐘后他再次開口:“跟我去打谷場吧,一個小時后吃午飯。”
溫淼順從地說:“好吧,認了?半天字,也該出去透口氣。”
經過堂屋,秦耕終于發現屋里濕了?一小片,他瞧向屋頂后問:“下小雨了??”
溫淼面有喜色:“對,周保疆在的時候下的,我好像能夠控制小雨盡快停,等下次再下小雨我試試。”
凡事都往好了?想?,周保疆來這么一趟她倒是?有收獲。
秦耕把周保疆放進了?自己的黑名單,要不是?他,溫淼不會下小雨。
晚上從打谷場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秦耕仍然花了?幾分鐘時間給發小寫信,讓他幫忙打聽周保疆。
發小收到?信,發現只有名字,對方既然不告訴部隊名稱跟地址說明可能在保密部隊,他很快回信:就一個名字查起來有難度,但也不是?查不到?,需要點時間。
——
田部長的早餐盤里放了?兩個煮雞蛋,這可不是?一般的雞蛋,是?沙漠基地養殖場的雞蛋。
一口咬下去,雞蛋噴香四?溢。
這說明除了?規模小,沙漠基地已經在接近當時的計劃。
當時提出建設沙漠基地的構想?,有很多?原因,除了?生產糧食,還有防止土壤進一步沙化,防止沙漠繼續吞噬耕地,另外防風固沙,讓北方春天不再黃沙漫天。
現在有合理?的澆灌,沙漠糧食產量比預計高得多?。
他隨手翻著各地小麥產量數據,作為一個有上一世積攢的豐富經驗的人,夸張的數據他能迅速分辨出來。
但基地的試驗田小麥產量能達到?別處的兩倍,這絕對不會作假,而且是?目前生產條件下的極限產量。
就是?說沙漠的小麥居然比別處的產量都高。
基地研究人員推測是?雨水促進了?作物的生長。
別的地方更好的畝產純粹是?忽悠他。
他們初步計劃免除產量極低地區的公糧,保證農民的口糧。
很快就到?秋天收獲稻子,按目前的生長情況,豐收完全?沒有問題,到?時候會有很多?人能夠吃上基地大米。
田部長招呼秘書小王進來,囑咐他把在數據上弄虛作假的報告打回去,再安排一些稿子宣傳沙漠種植
基地的艱苦奮斗精神。
——
今年新?麥打的面粉大部分交給國家,極小部分留基地自用。
基地大部分時候都吃得粗糧,現在有了?新?面粉,當然要吃頓細糧,大家最想?吃的是?餃子,種植所食堂從善入流,早飯過后就開始給大家包餃子。
蔬菜是?從沙漠里拔來的沙蓋菜,新?鮮碧綠,跟煉豬油剩下的油渣混合做餡,知道大家肯定比平時能吃,特意多?做了?一些。
平時大家吃飯就挺積極,知道吃餃子就更麻利,一下班就紛紛往食堂涌去。
溫淼不用跟人擠,她就坐在座位上等著,秦耕就把她的餃子打來,在家常棣、羅胡蘭她們聚在一起吃飯。
看她的飯盒冒尖,餃子都快掉出來,溫淼趕緊夾起一個,說:“這么多??”
秦耕說:“剛好多?吃點,大師傅看到?是?你飯盒,就給你打了?這么多?。”
溫淼的飯盒被秦耕做了?記號,外面用油漆寫了?淼字。
她笑著說:“好,一定要吃個飽飯。”
油渣一咬一汪油,溫淼覺得油渣沙蓋的餃子比肉餡餃子還好吃,吃了?大半飯盒,剩下的都被秦耕一掃而光。
常棣笑著調侃:“淼淼剩下的餃子是?不是?更香?”
秦耕伸出大巴掌呼在他后背上,低斥:“閉嘴。”
——
沙漠腹地科研基地,晚上九點多?鐘,科學家們依舊在簡陋的辦公室里加班。
沈三舟端了?一瓷盆煮雞蛋進了?辦公室,跟陳振華說:“師父,給你們的加餐,一人一個煮雞蛋。”
陳振華瞧了?雞蛋一眼:“大晚上吃雞蛋?太奢侈了?,別給我們搞特殊化,留著明天做成蒸雞蛋多?好,大家都能分。”
沈三舟聲?音輕快:“這是?從種植基地拉來的雞蛋,下午到?的,還有面粉呢,基地種植的小麥收成不錯,養的雞也開始下蛋,主.席、總.理?都著急,怕營養跟不上腦力不夠,說種植基地的產出優先?供應咱們這兒。”
陳振華說:“我說怎么突然有這么多?雞蛋。”
“師父,吃吧,以?后基地會經常往這兒運雞蛋,咱們的伙食會好很多?,周研究員,您也吃雞蛋,以?前種植基地養殖場的雞不長也不下蛋,是?水質原因,淼淼去了?之后吃水問題解決,養殖也搞起來了?。”看周開源進門,沈三舟忙招呼他吃雞蛋。
周開源拿起一個雞蛋,初生蛋個頭?小巧,剝開,咬下去噴香可口。
“快嘗嘗啊,老陳,這可是?種植基地的雞蛋。”
陳振華咬著雞蛋,感覺這一口雞蛋像是?能安撫長期缺少油水的五臟六腑,邊吃邊說:“好久沒吃煮雞蛋了?,可真香啊。”
沈三舟看倆人吃雞蛋覺得心滿意足,悄悄吞咽口水,轉身?往外走,說:“我去給大家分雞蛋。”
前一天晚上吃了?雞蛋,次日中午眾人一接近食堂就聞到?跟平時不同的香味兒。
沈三舟小跑起來,邊跑邊說:“師父,今天是?好飯,是?雞蛋沙蔥餡的餃子。”
對,科研基地也吃餃子。畢竟吃餃子隆重,是?吃大餐。香味兒沁入鼻端,每個人都加快腳步。
大師傅正樂呵呵地給大家舀餃子,每個人都分到?一大飯盒。
“趕快趁熱吃吧,香著呢。現在咱們有雞蛋了?,以?后食堂會經常給大家做雞蛋。”
食堂洋溢著過年一樣的熱烈氣氛,雪白的細膩餃子皮散發著濃郁小麥香,炒雞蛋金黃,沙蔥碧綠,一口咬下去鮮香可口。
沈三舟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說:“師父,種植基地的稻子長得比小麥還好呢,等稻子豐收,我們就有大米吃,我都想?去種植基地看看。”
長期飯菜都是?清湯寡水的,偶爾吃頓好的就感覺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抓搓,痙攣一樣,說不出的難受,幾個水餃下肚才感覺好一些,陳振華說:“老周,種植基地還有咱們這兒都得感謝你把淼淼找來。”
周開源笑容滿面:“我能把她帶來肯定是?老天的旨意,這得感謝淼淼自己。”
在這件事上,陳振華也已經陷入唯心主義,他想?也許淼淼真是?仙女下凡來幫助國家對抗干旱的。
坐同一桌的人好奇地問:“老周,淼淼是?誰?”
陳振華說:“淼淼啊,一個特別神奇的姑娘,咱國家的寶貝,說不定你能見?到?她。”
問話的人疑惑:“她要來咱們這?”
淼淼肯定不是?普通人,科研基地安保嚴格,普通人根本無法接近。
陳振華對周開源商量:“咱們這兒吃水已經很困難了?,要不讓淼淼來一趟?”
周開源說:“問問種植基地,看她能不能騰出時間來。”
第30章
下午, 兩位科學家?抽空去找彭師長了解水源情況,由部?隊負責科研基地的用水。
水資源告急,彭師長最近在操持用水這件事?, 他有一張飽經?風沙摧殘的堅毅面?孔,嘴唇爆皮干裂, 正在給戰士開完會強調紀律:“必須得節約用水, 一滴水都不能浪費,一三五洗臉,二四六刷牙。”
這話一出, 官兵皆驚,連洗臉刷牙的水都要控制!
“行了,去挑水吧, 別毛手毛腳的, 一滴都不準灑。” 彭師長說。
剛才礙于?紀律沒人討論, 散了會之后戰士們立刻議論開了。
“用水都吃緊到這個程度了?這附近是不是沒別的水可用了?”
“我到部?隊才養成刷牙習慣, 不刷牙得多難受啊。”
“挺好的, 不刷牙還能省事?兒省牙膏。”
等?見到倆科學家?,彭師長才跟他們說:“我怕耽誤你們工作?, 都沒跟你們說實情,咱們吃水主要靠鳳凰湖,現在鳳凰湖的水已經?干到見底了,我又找到一處巴松湖,離基地不算近, 儲水量也不多, 現在戰士們就跟螞蟻搬家?一樣往基地運水, 巴松湖的水也會很快用完。”
三人一塊兒往鳳凰湖的方向走,彭師長吐槽說:“我急得嘴唇長了一大圈火泡, 缺糧食也就罷了,沒水搞啥科研,等?實在沒水用了我想?著要不像國家?申請往咱們這拉水,要不打深水井試試,反正我是沒辦法了。”
三人站在鳳凰湖邊上,以往他們賴以生存的湖泊干涸見底,一滴水都沒有。
“要不去巴松湖看看,要不是我找到了這個湖,早就沒水用了。”彭師長指著地圖給他們看,“在這個位置,從?這兒運水可是費時費力,但也沒別的辦法。”
陳振華想?去看看,但路途遠,就說:“不去看了。”
巴松湖是被黃沙包圍著的彎彎曲曲的不規則狹長型湖泊,儲水量并不大,戰士們拿著水桶,從?湖里舀了水,肩挑手扛,用扁擔挑,用水車拉,把水往基地方向運。
如果在空中看,他們就是漫天黃沙中蜿蜒前行的小黑點?。
近看的話,這些人被烈日炙烤,彎著腰,弓著背,一絲風都沒有,汗水濕透了軍裝,可沒有一個人抱怨,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珍貴的水往基地的方向移動?。
陳振華說:“咱們這兒下場雨,把鳳凰湖蓄慢,夠科研所跟官兵吃一年吧。”
彭師長剛想?說我也做這夢呢,就聽周開源說:“聽說淼淼能力升級,她現在能更好地控制雨水,應該能把雨正好下在湖里。”
彭師長:“……”
他打量著這兩個長期悶在實驗室里的科學家?,不會是總搞研究,腦子出問題了吧。
“你們說的啥,我沒聽懂,淼淼是誰?”他說。
周開源解釋說:“種植基地有個姑娘,雨水總追著她下,她往鳳凰湖邊上一站,雨水就能下到湖里。”
彭師長覺得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他們精神錯亂:“……”
當周開源往種植基地打電話時,陶所長笑著說:“我們淼淼是塊磚么,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她直接把溫淼叫來?,又把電話撥回去。
溫淼聲音輕快:“好啊,周二叔,我去。”
她知道科研基地有一群值得敬重的科學家?,她很愿意輕輕松松去解決他們的用水問題。
陶所長覺得溫淼態度難能可貴,不管有什么工作?,她都說好,從?來?不多說一句,這樣的人能不招人喜歡,能不被當寶貝嗎。
“那就歡迎淼淼到科研基地,我還是叫祈順他們仨去接你。”周開源說。
溫淼第二次出差,秦耕當然要跟著去,另外還有兩個原因,一是溫淼要在湖邊下雨,他擔心湖邊沙子滑下去,二是周保疆就在科研基地邊旁的營地。
等?把種植基地的稻子跟玉米全澆一遍就走。
——
麥種終于?全部?晾干入庫,這些天一直在打谷場忙碌,每天都有無數帶尖的麥穗麥稈顆粒黏附身上,刺癢得很,秦耕洗了個澡,渾身舒爽,松弛下來?后他開始和面?。
常棣想?要蹭飯,跑過來?看,說:“真賢惠,做啥飯?”
“沙蔥蛋餅。”秦耕說,“把沙蔥給擇了,洗干凈。”
沙蔥是從?沙漠里拔來?的,一大簇,非常新鮮。
常棣馬上招呼溫淼:“淼淼,秦耕要做蛋餅給你吃,來?擇沙蔥。”
溫淼馬上從?屋里出來?,喊道:“來?啦。”
秦耕的大手有力,已經將面團揉得很光滑,反對說:“你來?干,不要讓溫淼動?手,弄她一手沙蔥味兒。”
常棣:“……我手上不會弄上味兒?”
他拿瓢舀了點水倒進瓷盆,摘掉沙蔥上面?的兩片黃葉,把這簇碧綠沙蔥進去,又對溫淼笑道:“行了,不用你干,秦耕怕你的手不香了。”
溫淼沒活兒干,就去看秦耕揉面。
秦耕板著臉把面?團扣上準備醒發,又拿來?雞蛋磕打攪拌,邊干活邊說:“你要想?吃就少說話。”
“淼淼,他的廚藝是不是很爛,真不知道能吃上啥餅,可別把那點?面?粉糟踐了。”常棣吐槽。
溫淼本?著鼓勵的原則,說:“他廚藝挺好的。”
就跟他總說她聰明是一個意思。
秦耕忍不住揚起嘴角,還是淼淼招人喜歡。
基地一共養了一萬只蛋雞,已經?開始下蛋,這些蛋雞生長情況良好,喂養很容易,也沒有雞瘟的困擾,飼養人員認為可能跟雨水有關,雞喝了雨水,健康,不生病。
養殖場主要是常棣在負責,秦耕覺得他做得非常好。
每隔幾天,就有大量雞蛋從?沙漠養殖場運出,除了交給國家?的,基地每人三五天就能吃上一只雞蛋,伙食水平真比以前好了很多。
這個養殖規模算是比較保守,有了今年的經?驗,明年計劃擴大養殖。
但秦耕用的雞蛋是雞窩里五只母雞下的,除了溫淼,住試驗田附近的五人都能偶爾有雞蛋加餐。
秦耕的沙蔥蛋餅的做法是用烙餅的做法,把小面?團搟薄,涂抹上豬油,撒上花椒粉,卷起來?,再做成面?團,搟薄,在鍋里差不多熟的時候在表面?倒雞蛋液,再灑一層切得細細的沙蔥。
濃郁的蛋香、蔥香味道從?鍋里霸道地躥出,在空中發散。
等?第一張餅做好,秦耕掰了兩小塊,讓他們倆都嘗嘗。
“好吃嗎,淼淼。”秦耕邊做第二張邊期待地問。
溫淼咬了一口,表皮酥脆,里面?咸軟,混合蛋香跟沙蔥香氣,好吃得不得了。
她掰了一小塊餅,揚起手臂喂到秦耕嘴邊,說:“特別好吃,你嘗嘗。”
秦耕嘗后覺得自己做的餅真是無敵美味。
常棣想?要提點?建議,但他忍住了,他覺得秦耕很幸福,他做的飯菜總有人誠心實意地捧場,溫淼也很幸福,有人做飯給她吃,他就不煞風景了。
“你這是要做多少?”常棣見他做了一大摞。
秦耕說:“我要給淼淼做一筷子餅。”
溫淼說起一筷子餅時那向往的神情刻在他腦子里,現在有了面?粉,他要給溫淼實現一筷子餅的愿望。
常棣笑道:“一筷子餅?是評書里的吧。那淼淼還不得吃膩了,不換種做法?”
他蹭溫淼收音機的評書聽,聽到過。
秦耕不是沒考慮過,但他有點?輕微強迫癥,他需要餅整整齊齊的,不想?看到雜亂的各種各樣的餅。
現在的稻田郁郁蔥蔥齊整有序,他就感到極度舒適。
溫淼突然感覺她這個饞嘴的愿望實現了,她馬上就能擁有一筷子餅,她笑瞇瞇地站在鍋邊,看著秦耕站在另外一側忙碌,他實在太高?,不得不彎腰弓背,伸長手臂拿著鍋鏟翻動?蛋餅,溫淼覺得愿意做飯的男人很有魅力。
讓常棣去給另外三個姑娘送餅,終于?把他支走,秦耕把一大摞餅端到桌子上,穿到洗干凈的筷子上。
足足一摞筷子那么高?的餅。
“哇,終于?吃上了一筷子餅。”溫淼又驚喜又滿足。
現象中的一筷子餅正冒著誘人的香氣擺在她面?前。
她馬上跑去拿秦耕的茶缸,沖泡了兩大茶缸熱氣騰騰的奶粉。
溫淼飯量并不大,但她連吃了三張餅,秦耕吃了七張,又是一頓香噴噴的飽飯。
看她吃得香,秦耕想?要是能解決飼料問題,基地也能養牛羊,那樣溫淼還能吃上三斤牛肉。
三個姑娘也都吃上了美味的沙蔥蛋餅,這可是冷淡如冰的秦研究員親手做的,沾溫淼的光,她們也能吃到。
“真的好吃?”常棣問。
“嗯嗯,好吃。”
每個人都這樣說。
常棣開始思索,到底是自己對秦耕的廚藝要求太高?,還是白給的就是香?
——
吃完午飯,秦耕問溫淼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的發小很用心,給他打聽到的信息不僅包括周保疆的個人資料,還有他談對象的情況。
他終于?弄清楚,周保疆這小子攀高?枝。
周保疆本?來?在兵團種地,有次積極爭取到出任務的機會,表現良好,因此被調入沙漠腹地保障科研基地。
師長那閨女跟他同一個營地,那姑娘據說驍勇彪悍,女漢子性格,但她不喜歡跟自己同一類型的,應該是看中了周保疆長得俊還帶點?斯文氣。
確實是師長閨女先?看上周保疆,周保疆當然不說自己在老家?有娃娃親對象,很麻利地探親回老家?退親。
發小給打聽到的信息詳盡,就連師長閨女不知道周保疆有娃娃親對象這事?兒都問了出來?。
按照秦耕的行事?風格,既然周保疆對溫淼不仁在先?,他不能容忍,怎么著也要告訴師長閨女娃娃親的事?兒,給周保疆制造點?麻煩。
但這畢竟是溫淼的事?兒,他要先?問溫淼的想?法。
秦耕跟溫淼商量:“周保疆現在談的對象并不知道他在老家?有娃娃親,那女兵特別耿直,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周保疆會有麻煩,要告訴她嗎?”
溫淼壓根就不糾結這個問題,說:“我不覺得跟他退親有啥損失,周保疆跟我沒有關系,我不理他,他也別理我就行。”
秦耕想?溫淼還真是簡單,她根本?就沒有跟周保疆對抗的心思,哪怕是讓對方倒霉。
這就更說明周保疆是個混蛋。
秦耕答應:“好,我不說,我不管這事?兒。”
溫淼不在乎,不代表他就這樣放下,周保疆已經?在他的黑名單上。
他拿過溫淼的練習本?,在上面?寫字一串詞匯,問她:“認識嗎?”
溫淼一一念出來?:“卑鄙、猥瑣、齷齪、鄙陋、腌臜,對吧。”
“真聰明,這么復雜的字都認識了,以后見到周保疆就用這些詞形容他,不過我盡量不讓他見你。”
溫淼點?頭?:“嗯。”
——
祈順他們下午抵達,在種植基地住一晚,計劃是第二天四點?多出發,到基地吃飯,下午下雨。
大概是科研基地閑人勿近,這次只有他們兩人去,沒有別人陪著。
“淼淼,趕緊去吧,我們那兒都沒水刷牙了。”祈順說。
溫淼驚訝:“連刷牙水都沒有,缺水到這個程度了?”
祈順搓著手興奮地說:“可不,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跟戰友說很快就能下雨,他們都不信,明天就讓他們長點?見識。”
天空剛剛有點?亮光就出發,看著路邊整齊的長勢良好的稻田,祈順口腔中口水加速分泌,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吃上香甜可口的大米飯。
大漠里有路可走,道路兩側是漫天遍地的黃沙、礫石、裸巖,除了稀稀拉拉的植物,就是觸目驚心的單調黃色,看著壯麗又荒涼。
沙漠腹地跟溫淼想?象中不一樣,本?來?溫淼以為越往里走,越是光禿禿的很少有植被,沒想?到科研基地附近竟然有樹,還有低矮的紅柳、角果藜、沙棘等?植物。
紅柳正值花期,開的是一串串的粉紅色的花,在漫天黃色背景下,顯得漂亮又有生氣。
榆樹上的葉子竟然稀稀落落的,溫淼立刻想?起陪部?長去考察時看到的光禿禿的甚至被剝了樹皮的樹,便叫秦耕看,還說:“這些樹葉不會是被吃掉了吧。”
秦耕看了一會兒說:“應該是。”
祈順說:“榆樹葉子挺好吃的,是甜的。”
溫淼立刻想?起她家?里吃的楊樹葉,苦的,她想?榆樹葉再好吃也不會比菠菜、白菜之類的好吃。
她這才意識到她平時可以吃到雞蛋、奶粉、罐頭?,應該比科學家?吃得還好,算是全國頂級的伙食水平了吧。
溫淼覺得這路程有點?遠,足足走了半天,到科研基地剛好趕上午飯。
還是沈三舟到門口接他們,他熱情洋溢地打招呼:“淼淼,這么快又見面?了,秦耕有沒有照顧好你呀,我師父跟周研究員都等?著你們吃飯呢,先?去宿舍放行李,再去食堂。”
秦耕看他過分熱情,在旁邊吐槽:“只看得見淼淼,看不見我是吧。”
沈三舟露齒而笑:“我倒是想?問你有沒有叫淼淼爸爸,淼淼,你可不要放過他。”
秦耕:“……”
周開源一見到溫淼就上下打量她,見她沒曬黑,皮膚也沒變得粗糙,臉頰白里透粉,似乎還長了點?肉,說明她在種植基地過得不錯。詢問幾句之后,發現確實如此,也不辜負溫家?人的托付。
陳振華給溫淼拉開椅子讓她坐,說:“淼淼,我們這一大幫子人,解決不了用水吃水問題,還得叫你來?。”
溫淼很有禮貌地說:“舉手之勞。”
陳振華笑道:“很好,你輕輕松松舉手之勞,我們就有水用。”
溫淼知道沙漠邊上那個工作?地點?伙食一般,這里伙食也一般,豆腐,炒沙蓋菜,有一盤待客的炒雞蛋,一盤風干牛肉干。
不過沈三舟給每個人的茶缸都倒了桔黃色的果汁,眼看著溫淼喝了一口,問道:“淼淼,好喝嗎?”
溫淼還是頭?次喝果汁,連連點?頭?:“酸酸甜甜的,好喝。”
沈三舟笑著說:“這是沙漠野生純沙棘汁,我把沙棘果實搗爛,用紗布過濾出汁液,再煮到沸騰,我鼓搗了一上午呢,就是想?讓你嘗嘗沙漠特產,你們那兒沒有吧,多喝點?。”
溫淼又喝了一口濃郁純果汁,覺得很清爽祛暑,點?頭?:“嗯。”
吃過午飯就去鳳凰湖,離基地挺近,用水方便,不過不大不小的湖泊已經?干枯。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戰士忙忙碌碌在湖邊擺放了不少大小水桶,小水桶就是平時用的大小,大水桶足足有半人高?,另外還有水車。
“淼淼,能把雨水大部?分下在湖里嗎?”周開源問。
溫淼點?頭?:“我就站在湖邊,肯定?有落在岸上的雨水。”
周開源說:“沒問題,剛好接水用。”
祈順作?為最了解溫淼的人之一,負責在湖邊接水,他大聲說:“淼淼,我們把所有水桶都弄來?啦。”
秦耕已經?把湖泊邊緣看了一遍,說:“沙土結構松散,雨水不能太大,防止湖壁垮塌,淼淼也不能澆太長時間,我們分三天下雨,估計能把湖泊蓄滿。看情況,有多余的雨量就澆在基地范圍。”
周開源說:“那就按你說得來?。”
他們這邊做著準備,有一個人疑惑不解,就是周保疆,他本?來?工作?特別積極,是從?巴松湖運水的主要負責人,可昨天晚上團長突然說不用再運水,周保疆詢問原因,也沒得出答案。
中午,居然聽說有人往湖邊放了不少水桶,真搞不懂要干什么。
秦耕擔心黃沙垮塌,不讓溫淼離湖邊太近,等?做好準備,雨水就下起來?了,噼里啪啦地打在水桶里,落在鳳凰湖里。
湖底久旱,雨水很快被沙土吸收,鉆進沙土不見,最開始只能看到湖底濕潤,壓根就沒有積水,隨著下雨時間增加,湖底才蓄積了一汪水,然后才慢慢增多。
彭師長如胡楊樹一般站在湖邊,連雨衣都沒穿,任憑清涼的雨水打在身上,只覺得周遭的景象太不可思議。
他終于?理解了兩位科學家?說的話,居然有人可以控制雨水落進湖里。
遠處,天空碧藍,炙熱的太陽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而周圍,清涼的雨水翩然而下。
真跟打了勝仗一樣讓人振奮。
他張開嘴吞咽雨水,發覺雨水清甜,比巴松湖、孔雀湖的苦澀湖水味道好多了。一有這個發現,他就停不下來?,掬起雨水往嘴里送,喝了個痛快。
來?接水的戰士們都看傻了,祈順跟他們說這一片要下雨時他們都不信,覺得離譜,但必須得執行任務,現在竟然眼見為實。
祈順興奮搖晃著他的同伴,大聲說:“看到了吧,就這一片下雨,淼淼她超級厲害。”
“我們有水喝啦,不用再去巴松湖取水了。”
這下不用一三五洗臉,二四六刷牙了吧。
不少科研人員暫時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出室外看雨,這是他們窮盡畢生所學都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
有人特意跑去湖邊,當看到雨水準確地落進湖里,好像是老天爺專門給他們送雨來?的,科學家?們更加覺得驚奇。
“怎么回事?,雨水怎么剛好下在湖里,人工降雨都不能這樣控制降雨范圍吧。”
正在不遠處頂著大太陽不停淌汗訓練的官兵也看到了這一奇特景象,茫茫天地之間,就那一片空間有雨柱傾泄而下。
“營長,快看那邊下大雨了。”
“下雨了,就在咱們基地。”
礙于?紀律,他們不能隨意討論,但訓練停了下來?,沒有人發出聲音,都安靜的以虔誠的心態看向不遠處。
周保疆就是那個在訓練的副營長,看到雨幕他驚住了,那雨水是不是剛好落在湖里,怪不得不用再從?巴松湖運水,而是在湖邊擺放水桶,有人預先?知道那一片會下雨嗎,咋知道的,沙漠怎么會下這么大的雨?
等?溫淼下完雨,立刻有女性工作?人員帶她回宿舍換衣服,就連姜棗茶都貼心地煮好。
而基地附近,空氣濕潤許多,終于?不再讓人干燥得難受,連難以忍受的高?溫都降低兩度。
——
晚上,周開源把對特異功能有研究心得的幾個科學家?都叫過來?,再叫上溫淼、秦耕一塊兒開會。
他惦記著溫四海囑托的冬天下雨問題,他之前問過一些專家?、醫生,并無頭?緒。
“大家?都已經?了解溫淼的特異功能,討論下等?到冬天怎么辦。”周開源說。
陳振華用溫和的商量的語氣說:“淼淼,等?到冬天,你能不能試著下雪啊,雪又不會穿透衣服。”
“對,等?到冬天你下雪吧,雪落身上撣下去就行了。”
溫淼說:“我倒時候試試。”
周開源說:“可是她下的雨水會穿過屋頂,下雪的話會不會穿過衣服融化在身上?”
眾人頓時覺得更傷腦筋:“……”
那樣的話,下雪豈不是比下雨更麻煩!
溫淼倒是其中心態最放松的,她想?總不至于?那么離譜吧。
他們這兒討論無果,更多人在心情愉快地刷牙、洗臉、洗澡、洗衣服。下午用水桶接的水做好分配,分給科研人員跟官兵們。
“每個人都有半桶水可以用,不用省著,騰空了桶明天還能接雨水。”
終于?不再扣扣搜搜地用水。
大熱天出汗多,衣服都黏在身上,不洗澡可真難受,能痛快地洗漱感覺全身舒爽暢快。
而這樣用水寬裕的好日子將會持續三天。
第二天吃過早飯去湖邊看,經?過一晚上沉淀,湖水清澈,波濤微漾,一派平和寧靜。
上午,彭師長安排他們游覽沙漠,“去巴松湖看看,我們之前就跑大老遠的去那兒取水。”他說。
路真的有點?遠,開車半個小時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