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溫淼第一次看到?被連綿沙土圍繞起來?的?彎彎曲曲的?湖泊, 確實?有點遠,水量也不?多,只剩小半湖, 從這弄水的?話確實?費時費力。
她感觸很深,從湖泊、植被還有偶爾從眼前躥過的?蜥蜴、沙鼠等小動物來?看, 沙漠也有著頑強的?蓬勃的?生命力。
湖邊長著多肉植物, 有的?葉片紅潤發(fā)亮,圓滾滾的?,有的?厚實?的?葉子像花瓣。
“我可以拔一棵帶回去養(yǎng)嗎?”溫淼問, 她聽秦耕說過沙漠生態(tài)系統(tǒng)非常脆弱,可是這棵植物實?在可愛。
還沒等秦耕說話,祈順就說:“當(dāng)然?可以, 不?就是不?大?丁點的?植物嗎, 你要愿意的?話可以把這里的?植物都拔光帶走。”
秦耕扯了扯嘴角:“……”
“可以, 用不?著那么小心翼翼。”他說著, 從褲兜中掏出手絹展開?, 又蹲到?地上把那棵多肉拔出來?,帶著沙子包在手絹里, 用手絹邊角連帶一包沙子系起來?遞給溫淼:“這樣就可以帶回去了。”
祈順看著那塊包著沙土的?潔白的?手絹,心說秦耕可真細心。
這片區(qū)域如果不?是取水,他們平時也不?會過來?,湖邊還長了些野生枸杞,秦耕剛好抓緊時間采集了些成熟枸杞, 留著給溫淼煮姜棗茶喝。
下午, 重復(fù)昨天, 繼續(xù)下雨。
溫淼見到?的?每個科學(xué)家?都很友好,要不?是提前打?過招呼, 很多人都想過來?跟她說話。
每個人都歡天喜地?zé)o比振奮充滿希望,只有一個人心驚膽戰(zhàn),就是周保疆,他看到?溫淼居然?來?了科研基地,她是來?探親的?嗎,可是她跟周開?源也沒熟到?要探親的?程度啊,再說科研基地允許探親,但親屬只能去沙漠邊上那個工作單位的?招待所。
那是她是跟著秦耕一塊來??
更可怕的?是,周開?源什么都不?跟他說,不?說把溫淼帶到?種?植基地,不?說她來?科研基地,明明他們可以見到?面,可周開?源壓根就不?告訴他,好像跟他沒關(guān)系似的?。
他對象也在這個營地,如果她見到?溫淼,他隱瞞的?事情不?會露餡了吧,這讓他很忐忑。
讓他不?理解的?是,溫淼跟秦耕一塊走著,他們身邊居然?有很多陪同人員,科學(xué)家?大?佬,連彭師長都在。
難道彭師長是陪著秦耕,陪著秦司令的?兒子?不?至于吧。
溫淼不?是由秦耕陪同找上門?了吧。他們要揭發(fā)他退親另有女友的?事兒?
然?而?這只是他自己的?內(nèi)心糾結(jié),溫淼壓根就沒看見他,即便看到?,也只會視而?不?見。
——
蓄水進行得非常順利,三天之后?,鳳凰湖按照計劃已經(jīng)蓄滿了水。
彭師長咱在湖邊,覺得那滿滿一池湖水特別夢幻,從來?都不?敢想鳳凰湖的?水是滿的?,他不?會是在做夢吧,夢里都沒這美事兒。
“早點叫這姑娘過來?呀,要知道她有這本事我們還用費勁去巴松湖弄水?這姑娘可是個寶啊。”彭師長說。
離開?鳳凰湖時,彭師長頻頻回頭,生怕湖水是他幻想出來?的?,會突然?消失。
第四天一大?早,他們從科研基地離開?,基地大?佬們都來?送行。
彭師長拿了件軍大?衣給溫淼,說:“他們都擔(dān)心你冬天怎么辦,既然?現(xiàn)在解決不?了,咱們倒時候一起想辦法。軍大?衣拿著,要是還冷啊,我去給你找高寒地區(qū)的?裝備。”
秦耕在旁邊默默看著,現(xiàn)在可是大?夏天,等到?冬天他肯定會給溫淼弄到?軍大?衣,怎么這些人都趕在他前面。
溫淼笑著拒絕:“彭師長,我冬天有棉衣棉褲。”
彭師長嚴肅的?戰(zhàn)斗臉難得有一絲笑意:“你的?棉衣肯定不?如咱軍大?衣暖和?,拿著吧,不?是我個人送給你的?,是部隊給你的?。”
他看著面前這個身體單薄的?像是被風(fēng)一吹就能吹走的?姑娘五味雜陳,她竟給基地帶來?了一整湖的?雨水,他解決不?了基地的?用水問題,卻要仰仗年輕姑娘。
既然?如此,溫淼就不?再推辭,痛快把軍大?衣收下,并說:“謝謝彭師長。”
彭師長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不?用謝我,是整個基地應(yīng)該感謝你。”
一路返回種?植基地,正好趕上午飯,溫淼下午不?用下雨,好好休息就行。
吃過午飯回到?宿舍,溫淼就把軍大?衣穿上,軍大?衣剛到?她手上時就覺得沉,穿在身上更覺得沉,不?過應(yīng)該暖和?,抗風(fēng)。
“咋樣,精神嗎?”溫淼問。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把穿軍大衣當(dāng)做時髦,保暖實?用,但大?部分人買到?的?軍大?衣都是仿制的?,有了件正品軍大衣,溫淼美滋滋的?。
秦耕嘴角揚起,說:“精神。”
這軍大衣把溫淼整個都裹起來?,軍綠色更襯得她臉龐精致白皙,豈止是精神啊,應(yīng)該說是她穿什么衣服都漂亮。
溫淼走來?走去,只覺得走路都有點費勁,她說:“就是太沉了,壓得慌。”
秦耕視線沒有離開?她,說:“暖和?就行。”
——
沙漠腹地的?科研基地已經(jīng)恢復(fù)寧靜,對鳳凰湖突然?注滿水這事兒大?家?都不?再討論,知情人嚴密封口,就跟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整個基地照常運轉(zhuǎn)。
跟之前不?同的?是,他們不?用再擔(dān)心一年的?吃用水問題,不?用再跑大?老遠去運水,一旦缺水再把溫淼接來?就能解決問題,簡單的?很,負責(zé)人們都在想,他們會居然?倚仗小姑娘,并且因為他感到?心安。
周保疆在忐忑中發(fā)現(xiàn),溫淼根本就沒跟他打?照面就離開?了基地,但他有種?直覺,一定有什么情況,有人知情卻瞞著他,讓他越發(fā)不?安跟好奇。
知道溫淼下雨的?人可不?少,還是有小道消息在流傳,周保疆可以打?聽,終于了解了情況。
“鳳凰湖的?雨水是一個姑娘帶來?的?,她往湖邊一站,雨水就降下來?了,都澆進了湖里。這姑娘是從外?邊請來?的?,她給湖里下了雨,咱們才有水吃,這水甜著呢。”
聽到?這種?說法,周保疆驚訝道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掉地上,鳳凰湖的?水原來?是這么來?的??真有這種?奇人?
“咱們在沙漠里都曬得黑不?溜秋的?,那姑娘特別白凈,長得好看,有人說她是仙女。”
周保疆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白凈,好看,像是仙女的?姑娘他只能想到?一個,那就是溫淼。
他又不?傻,應(yīng)該說是很聰明,即便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把下雨的?姑娘跟溫淼聯(lián)系起來?。
溫淼是來?科研基地下雨的??
她擁有呼風(fēng)喚雨的?特異功能?
他們吃的?雞蛋、面粉都是沙漠種?植基地供應(yīng)的?,他也親眼看到?種?植基地的?稻子長得很好,難道是有雨水澆灌?溫淼給下的?雨?
他豁然?開?朗,所有一切突然?有了更合理的?解釋,周開?源把溫淼帶到?種?植基地不?是補償,而?是溫淼能給基地下雨。
他二叔根本就沒告訴他這些情況。
跟讓他憂心忡忡的?是,他對象竟然?也跟他談?wù)摐仨担麑ο笳f:“你聽說沒有,是個姑娘給鳳凰湖里下雨,她有下雨的?特異功能,我看見她了,長得特別俊俏,我都沒見過長得比她更好看的?。”
周保疆覺得窒息,幾秒后?才作答:“不?要以貌取人。”
他對象說:“真的?長得漂亮,臉上總帶著笑,要不?是她身邊圍了好多人,我都要過去跟她說話。哎,你人品真不?錯,從來?不?以貌取人,要不?你肯定看不?上我這樣的?,你到?底看上我啥了。”
周保疆在內(nèi)心深處深深嘆氣?,沒法正面回答,只說:“你有軍人本色,英姿颯爽。”
——
甜水生產(chǎn)隊乃至整個公社?也迎來?小麥“豐收”。
豐收說的?是在干旱情況下,比去年產(chǎn)量高,比周圍公社?產(chǎn)量都高。
從下返青雨起,別的?公社?就在羨慕。
“麥子比別處長得好,咱淼淼有功勞,要不?是她春天下的?返青雨,哪兒會比別的?公社?好。”拿到?分到?手里的?小麥,沈秋葵歡天喜地地說。
相比公
糧額度,大?隊長上交了更多小麥,溫四海想要是他是大?隊長,肯定要給社?員多留點,不?過小麥產(chǎn)量很低,每年剩得都不?多,很少社?員有意見。
溫震年輕氣?盛,不?滿地說:“就給留這一丁點麥子,張二強還不?是想多撈點業(yè)績當(dāng)大?干部,聽說他想活動往公社?調(diào)呢。”
溫四海呵斥他:“多干活,少說話。”
不?過縣里也給了生產(chǎn)隊表彰,每個社?員都給發(fā)三尺布票,居然?被張二強給拒絕了,他說為國家?做貢獻是應(yīng)該的?。
可是社?員們不?樂意了,國家?獎勵得是布票,又不?是布,還不?是得花錢買布,憑啥不?要。
沈秋葵也生氣?,她還盼著弄點布票給溫淼做棉衣呢。
有些人家?舍不?得吃那點麥子,要留到?過年才吃,可沈秋葵大?方,舀了瓢小麥,淘洗干凈,晾曬,到?碾盤處壓成細面,篩去麩糠,就是農(nóng)家?自制面粉。
摻點玉米面,紅薯面,分到?的?麥子能吃三頓。
溫家?吃得也是餃子,就要的?是吃餃子的?正式感跟儀式感。
雞窩里撿兩個雞蛋,院子里的?韭菜割上一把,再泡點粉條,就是香噴噴的?素三鮮餡。
一家?人吃著香噴噴的?餃子,沈秋葵想著溫淼:“咱們這兒吃得挺香,也不?知道淼淼能不?能吃上餃子。”
溫四海說:“咱淼淼也是有工資的?人,肯定餓不?著。”
——
沈秋葵盼著秋天分棉花給溫淼做棉衣,這時溫家?收到?溫淼寄回來?的?匯款單。
存了三個月的?工資,溫淼覺得她跑路的?路費已經(jīng)足夠,第四個月發(fā)工資時她留了一半,另外?一半給家?里匯款。
等郵遞員拿著匯款單找溫四海簽字時,社?員們聽說,都圍過來?看熱鬧。
“匯了三十塊錢,這么多錢!”
“這下你們家?有錢花了,一年都有肉吃。”
“溫淼可真是因禍得福,她那工作可真不?錯。”
可溫四海不?樂意,早就跟溫淼說工資自己留著,可她還是給家?里匯了一半。
“看人家?孩子多懂事啊,工資都寄回來?。”
“她工資多少?花不?了多少吧,可別讓她瞎花,趕緊都要過來?,給你們家?翻蓋房子。”
溫四海一點都沒覺得自豪,聽他們胡咧咧,簡直火氣?直沖天靈蓋,別人家?的?事兒用你們瞎操心么!
他有個模糊的?感覺,很多人家?把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讓出門?在外?稍微有點出息的?孩子壓力特別大?。
他沒文化,說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他想要給兒子壓力,倆兒子不?上進的?話媳婦都娶不?上,但絕對不?能給閨女壓力。
把匯款單拿回家?,沈秋葵也從地里回來?了,一輩子沒見過匯款單的?她看了又看,說:“這可是咱們淼淼挨澆的?錢,誰愿意閨女挨澆掙工資!”
溫四海說:“行啦,你說得跟賣閨女似的?,溫淼挺高興的?,反正她也要下雨,有人給發(fā)工資不?挺好的?。”
沈秋葵總覺得閨女挨澆不?是事兒,但有總會被有工資發(fā)這事兒說服。
她說:“溫淼挨澆的?錢咱不?能動,都給她攢著,以后?給她當(dāng)嫁妝。”
溫四海答應(yīng):“行。”
沈秋葵又叫溫潤:“給你二姐寫信,跟她說工資自己攢著,匯款麻煩,到?我們手里也是給她攢著。”
溫四海補充:“跟她說咱們這兒不?算太干旱,麥子長得挺好,能有個好收成。還是多虧了她春天下雨,別的?地方的?麥子長得就不?行。”
溫家?人一出門?,就有人打?聽溫淼的?工資,總有人出主意要翻蓋房子,要么給倆兒子娶媳婦。
避不?開?這件事,沈秋葵就說:“溫淼寄回來?的?錢我們都給她攢著,一分錢都不?動,她結(jié)婚了讓她帶走,給她當(dāng)嫁妝。”
“真給她當(dāng)嫁妝?你們家?舍得那么多錢?溫淼長得那么俊,不?得狠狠要彩禮錢!”
“不?蓋房子不?給倆兒子娶媳婦,真傻,讓閨女把錢帶走,還不?是去了外?人家?。”
沒有人覺得這兩口子開?明,真心實?意的?疼愛閨女,只覺得他們倆缺心眼。
沈秋葵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說了這句話可了不?得,社?員們不?再提議翻蓋房子啥的?,反而?惦記起溫淼來?。
誰家?取了溫淼不?就相當(dāng)于娶了個財神爺嗎,那不?得一大?筆嫁妝,還帶工資,哪有這好事兒啊。
她趕緊補救,放話說:“誰都不?用惦記我們家?溫淼,溫淼還小,不?急著找對象,不?找到?不?惦記她工資的?男的?我們家?不?松手。”
最不?平衡的?是周老太婆,她實?在想不?到?溫四海兩口子能把溫淼寄回來?的?錢都給攢著,上哪兒找這樣的?親家?。
可是他們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徹底錯過溫淼,再也沒有比這更遺憾的?事兒啦。
——
秦耕他們弄來?了十只羊,有大?有小,有公有母作為試驗品,據(jù)說這是從幾個羊品種?中挑選出來?的?,最適合基地氣?候。
他們把麥秸稈切脆當(dāng)飼料,但羊并不?愛吃,他們在嘗試把麥稈發(fā)酵,看能不?能變成羊愛吃又好消化的?飼料。
溫淼作為助手,被分配了一項重要任務(wù),記錄羊的?喂養(yǎng)及生長情況,她要記錄得非常詳細,包括喂養(yǎng)時間,次數(shù),吃了多少,每樣食物吃了多少,愛不?愛吃等等,最要命的?是秦耕居然?還讓她記錄羊的?糞便。
秦耕一直在試圖教會溫淼科學(xué)種?田,科學(xué)養(yǎng)殖。
溫淼抓一把玉米麩糠,兌了水放到?羊圈,十只羊立刻一擁而?來?低頭喝麩糠水,溫淼說:“目前來?看,羊最愛吃玉米麩糠,它們也想吃點好的?。”
秦耕說:“光吃秸稈,不?喂玉米麩糠羊都不?怎么長。”
但是在有些地方,麩糠都被人吃了,根本就拿不?出來?喂養(yǎng)牲畜。
常棣跟羅胡蘭他們正把麥稈跟從食堂拿來?的?豆腐渣混合,端過來?倒進羊槽里,顯然?,羊?qū)@種?混合飼料更感興趣,挨挨擠擠吃得歡暢。
“咱們規(guī)模養(yǎng)殖,食堂的?豆腐渣可以用來?喂羊。”
把吃食情況記錄好后?,溫淼抗議:“羊屎豆還用記錄嗎,還不?都那樣嗎?”
她看著表格中需要填寫的?多項數(shù)據(jù),說:“你過分了,讓我仔細觀察糞便,拉了多少,拉啥樣的?都得記。”
秦耕瞄了眼她糾結(jié)的?表情,唇角微彎:“不?記錄怎么知道羊消化得好不?好,健康與否。”
常棣開?玩笑說:“你沒聽人說淼淼是仙女,你咋讓仙女觀察糞便?淼淼別聽他的?,不?管記。”
羅胡蘭給羊槽里倒了更多的?秸稈豆腐渣,笑道:“就是,你好意思給仙女安排這種?活計?要不?我來?記吧。”
秦耕壓根不?為所動:“要記錄就記完整的?,就讓淼淼記。”
溫淼:好吧。
看溫淼記錄完畢,秦耕拿過來?看了一眼,反復(fù)考慮后?開?口提議:“要不?糞便我還是找別人記。”
溫淼疑惑:“咋了,我記得不?對?”
秦耕說:“那倒不?是,你記得挺好。”
他擔(dān)心溫淼吃不?下飯。
溫淼愿意堅持,說:“還是我記吧,既然?做了這份工作,就按要求來?。”
羊屎球不?臭,要是讓她觀察記錄豬糞,她要罷工了。
以前她一直干農(nóng)活,但到?基地才發(fā)現(xiàn),跟這里的?人比她太菜了,簡直是能幫倒忙,她想學(xué)會科學(xué)種?地,科學(xué)養(yǎng)殖,可以不?動手,但要掌握方法。
——
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種?植基地的?生產(chǎn)順利安穩(wěn),大?家?卯足了勁兒期待稻田豐收。
晚上十點多,秦耕剛躺下,忽聽有人敲門?,對方聲音特別大?:“秦耕,睡了嗎?陶所長叫咱們開?會。”
秦耕聽出是韓融的?聲音,趕緊起床開?燈,看了眼手表,又大?聲問了句:“這么晚開?會?啥事?”
韓融說:“陶所長沒說,反正叫大?家?趕緊過去,肯定是大?事兒,要不?不?會這么晚叫咱們。”
秦耕皺起眉頭,就是沙漠沒水可用,引水方案懸而?不?決時也沒這么晚開?過會,這么著急忙慌地召集大?家?,肯定是大?事兒。
本來?不?想叫溫淼,可是她已經(jīng)穿衣服出來?,秦耕鎖了門?,三人一起往大?門?口處走。
常棣正在等他們,說:“到?底啥事兒,不?會跟稻田有關(guān)吧。”
秦耕心臟往下一沉,說:“現(xiàn)在最大?的?事兒就是稻子秋收。”
韓融說:“稻田現(xiàn)在不?長得挺好的?嗎,還有一個多月收割,沒有病蟲害,馬上就會豐收。”
四人快步趕到?會議室,進門?前溫淼看了秦耕一眼,覺得他俊朗的?臉龐略微暗沉。
其他同事也陸陸續(xù)續(xù)趕到?,看平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陶所長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紛紛問出了什么事兒。
看大?家?基本到?位,陶所長深深呼吸,站起來?說:“同志們,沙漠基地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農(nóng)業(yè)部傳來?消息,有一大?波蝗蟲正往沙漠基地遷移。”
“蝗蟲,從哪兒來?的??”
與會人員紛紛色變。
溫淼馬上看秦耕,他平時總是淡然?的?,從容的?,可是聽到?這個消息瞬間變了臉色,她就知道這事兒一定非常嚴重。
會議室里像是炸開?了鍋。
陶所長已經(jīng)失去往日的?鎮(zhèn)定,說:“安靜,是從蘇國產(chǎn)生的?沙漠飛蝗,一路南下,預(yù)計會經(jīng)過巴國、蒙古交界,如果到?達沙漠種?植基地,那就是一場災(zāi)難。”
農(nóng)業(yè)部大?晚上的?給他們消息,陶所長又黑著臉晚上給他們開?會,說明形勢不?容樂觀。
“旱災(zāi)往往跟著蝗災(zāi),這幾個國家?也有旱情。”
“咱們一直密切控制病蟲害,小范圍的?病蟲害早就消滅了,咱們也在密切注意蝗蟲,各地有小規(guī)模蝗災(zāi),咱們也都密切監(jiān)視不?到?基地這邊來?,沒想到?國外?的?蝗蟲會飛過來?。”
“蝗蟲真來?了怎么辦,咱們種?的?稻子長得那么好,馬上就豐收了。”
在豐收在望的?時候,卻面臨蝗蟲危機,還是國外?來?的?,對每個人都是巨大?打?擊。
秦耕沉聲開?口:“咱基地往北還有很大?范圍的?空地呢,蝗蟲一定能飛過來?嗎,中途會不?會餓死。”
他這話一出立刻得到?附和?,所有人都心懷期望地看著陶所長。
陶所長揉著額角:“具體情況我還不?太了解,明天再聯(lián)系下農(nóng)業(yè)部,田部長很關(guān)心種?植基地,他會安排人給我們最詳盡的?信息,不?要小看沙漠飛蝗的?生存能力,所到?之處,植被都會被啃光,而?且6月到?十月都是蝗蟲的?繁殖期,蝗蟲的?規(guī)模可能還會擴大?。”
要是蝗蟲在種?植基地肆虐,那場景簡直無法想象,稻子會被啃食干凈,蝗蟲還會產(chǎn)下大?量的?蟲卵,冬天不?夠冷的?話蟲卵不?會凍死,還需要殺滅蟲卵,第二年要是再次形成蝗災(zāi),那樣種?植基地就廢了。
秦耕默默設(shè)想了下這災(zāi)難場景,心臟逐漸沉到?腳底板。
溫淼偏頭看他,還沒見過他如此臉色暗沉的?時候。
“行了,散會吧,大?家?有個心里準備,休息好,明天再商量。”陶所長站起來?,拉開?椅子,干脆地重復(fù),“散會。”
大?家?都沉默下來?,每個人都安靜地離開?會議室,默默往外?走。
溫淼三人從會議室走回宿舍,也是一路無話,等秦耕關(guān)堂屋的?門?時,溫淼說:“先睡個好覺,明兒再說。”
秦耕扯了扯嘴角:“淼淼,快去睡吧,你不?用有壓力,總能想出辦法。”
躺到?床上,溫淼想秦耕壓力一定非常大?,種?植基地的?稻田是所有辛勤勞作的?人的?期望,是田部長的?期望,也是糧食欠收地區(qū)的?人們的?口糧,他肯能會睡不?著。
秦耕確實?輾轉(zhuǎn)反側(cè),溫淼倒入睡得挺快。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去看稻田,一行人默默地站在稻田邊上。
稻田碧綠,一望無際的?稻浪隨風(fēng)輕輕翻滾,稻子植株粗壯挺拔,稻穗從葉片間抽出,飽滿豐盈。
怎么看都是賞心悅目的?即將豐收的?景象。
在看沙漠上方,清空麗日,實?在看不?出有蝗蟲大?舉進攻的?風(fēng)險。
沉默良久,秦耕說:“我們成功對抗了稻曲病、白葉枯病、稻飛虱、大?螟,沒想到?還有蝗蟲,還是外?來?的?。”
常棣遺憾地說:“離成熟還有一個月,只有半個月的?話,我們還能提前收割,減點產(chǎn)量而?已,但現(xiàn)在根本就沒法提前收。”
“真的?很生氣?,別國的?蝗蟲怎么不?自產(chǎn)自銷呢。”
第32章
等到下午, 得到農(nóng)業(yè)部的進一步消息,他們又到會議室開會,這次開會的還多了武師長跟他手下的官兵, 會議室里擠得滿滿登登。
陶所長手里有張手繪地?圖給大家傳看,上面描繪了蝗蟲的南下路線, 她憂心?忡忡地?說:“在蝗蟲南下路線上, 沒有多少人煙,并不擔(dān)心?蝗蟲啃食莊稼,最需要擔(dān)心?就是種植基地?, 蝗蟲中途不轉(zhuǎn)向的話,可能最多十天就能到達種植基地?。
武師長眉頭緊鎖:“蘇國?用直升機噴灑農(nóng)藥滅蝗沒效果??”
陶所長說:“按理說這種方法效果?非常好,但經(jīng)常是飛機一到, 蝗蟲就跑了, 最好在清晨蝗蟲沒有移動的時候撒藥, 反正蘇國?花費大量人力財力, 還是沒控制住。有蘇國?的失敗在前, 我國?要是才去直升機滅蝗,恐怕成本?這塊兒就通不過。”
雖然提到這個話題, 可是大家都知道,國?家石油匱乏,被?國?外嘲笑?是“貧油國?”,從燃油角度,就不可能采用奢侈的直升機滅蝗。
照片傳到秦耕人手, 溫淼湊過去看, 只見航拍畫面上, 大片莊稼被?啃食個干凈,密密麻麻的小黑點遍布, 讓人看了頭皮發(fā)麻。
突然,嘭嘭幾聲,武師長站起來,大力拍著桌子,激動地?說:“誓死保衛(wèi)稻田,我們?nèi)硕啵蟛涣瞬捎萌撕?zhàn)術(shù),用掃帚,用鐵鍬撲打,我就不信戰(zhàn)勝不了蝗蟲。秦耕,你說說有啥人工滅蝗的方法,怎么樣最大限度的發(fā)揮人力優(yōu)勢?”
秦耕突然被?點名,把照片都塞到溫淼手里,說:“古代生產(chǎn)力低下,人們也發(fā)明了不少人工滅蝗的有效的方法。根據(jù)各種典籍記載,有用竹竿撐起白?布驅(qū)趕蝗蟲,把蝗蟲集中后撲打;或者?挖壕溝,把蝗蟲引入坑里,再進行填埋;或者?火燒法,唐朝宰相姚崇采用過火燒滅殺法,成功解除了蝗災(zāi)。”
溫淼把照片傳給旁邊的人,專心?聽秦耕說話,覺得像是在聽評書,古人居然有這么多滅蝗智慧。
到現(xiàn)在她終于?感覺到種地?難了,尤其是在面積達到二三十萬畝的種植基地?種地?。
一旦有失誤,損失巨大。
武師長聽得津津有味,問:“你要不說這些方法我可想不出來,你說哪個方法最好用?”
秦耕覺得面對來勢洶洶的大批沙漠飛蝗,規(guī)模太大的話,僅靠人力哪個方法都不太管用。
但是他只能說:“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
陶所長說:“那大家各抒己?見,有什么想法就說。”
就在武師長覺得看不到希望時,秦耕把手繪地?圖舉起來展示給大家看,說:“在我們預(yù)計得蝗蟲南下路線上,這一處有湖泊,植物相對要多,是個橫向區(qū)域,剛好給種植基地?做了阻隔,蝗蟲可能在這一塊兒放慢速度,我們可以在這個區(qū)域滅蝗。”
“要是蝗蟲不到這塊區(qū)域呢。”有人問。
秦耕說:“我們需要隨時監(jiān)測蝗蟲移動路線。”
與會人員頓時覺得,太難了,真是太難了。
——
蘇國?邊界農(nóng)民?終于?人心?大快,他們出動了直升飛機,噴灑農(nóng)藥,人工滅蝗,均無濟于?事,蝗蟲越來越多,啃完了他們的莊稼,終于?飛走了。
電視臺在報道沙漠飛蝗的遷移,記者?在當(dāng)?shù)?采訪。
“很不幸,原來蝗蟲會往南飛,我現(xiàn)在非常同情華國?的百姓。”
“真不敢想象華國?的莊稼會遭遇什么,哦,愿耶穌保
佑他們。”
而?蘇國?的農(nóng)業(yè)部門監(jiān)測到蝗蟲遷移動向,也是深表“同情”。
“華國?本?來就干旱,糧食欠產(chǎn),不知道沙漠種植基地?他們怎么搞的,長勢還不錯,一旦蝗蟲飛過去,就全完了。”
“他們本?來就要拿農(nóng)產(chǎn)品還欠蘇國?的外債,糧食被?啃完了,拿什么還?”
——
田部長在會議室里來回踱步,不少地?方干旱,收成都不怎么樣,別地?自然條件更好的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作?物生長情況都不如沙漠種植基地?,怎么蝗蟲要往這個地?方飛。
不知道來回轉(zhuǎn)了多少圈,田部長停下腳步,不行,一定?要保住糧食基地?稻田。
會議室里,陶所長在昏黃的燈光下枯坐著,一動不動宛如雕像。
秦耕進來后,她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之后繼續(xù)陷入思索之中。
兩人默坐著,好一會兒陶所長開口,她說得很感性?:“我的理想是數(shù)稻穗數(shù)到手抽筋,春天的時候還很絕望,沒想到一下子就有了希望,眼看金黃的麥穗在向我們招手,沒想到會有外來蝗蟲。”
秦耕沒說話,他既無法安慰,也沒有能完全撲滅蝗蟲的解決方案。
又過了一會兒,陶所長暗淡無光的雙眼有了幾分光彩,咬著后槽牙說:“我提議溫淼下雨滅蝗,我們預(yù)估好蝗蟲的遷移路徑,在蝗蟲經(jīng)過的路上下雨,將蝗蟲全部澆死。宋史記載‘一夕大雨,蝗盡死’。”
秦耕:“……”
他很擔(dān)心?陶所長會提出這種解決辦法。
他何嘗沒想過,他翻閱了所有古籍尋找答案,看到過大雨滅蝗的相關(guān)記載。
他深深呼吸,之后說:“金史記載‘六月辛卯,京東大冰雹,蝗盡死’,我綜合多部史料分析,蝗蟲不只是被?澆死,而?是被?冰雹砸死,溫淼又不會下冰雹,光下雨恐怕并不能把朝大規(guī)模蝗蟲澆死。”
他覺得溫淼不會下冰雹挺好的,她每次都要在雨里三個小時左右,如果?冰雹砸她身?上,她那小身?板哪兒承受的了。
而?且所有人會將希望寄托在溫淼身?上,一旦用雨水滅蝗失敗,肯定?有人不分青紅皂白?認為是溫淼的責(zé)任,她下過那么多雨,澆灌那么多莊稼,沒有人會記得她的功勞,只會認為她沒能挽救稻子跟玉米。
種植基地?這么多科研人員,官兵都解決不了蝗蟲問題,為什么要把壓力集中到一個小姑娘身?上?
讓溫淼下雨只是舉手之勞,讓她滅蝗可能失敗。
陶所長聲音輕快起來:“沒有別的辦法,既然有下雨的便利條件,我們沒有理由不試,這幾天的雨水已經(jīng)存起來了,再多存點雨水,一舉殲滅蝗蟲。”
秦耕憂心?忡忡:“如果?蝗蟲澆不死呢。”
陶所長突然笑?了:“你在擔(dān)心?溫淼是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責(zé)任由我來承擔(dān),不會由溫淼來承擔(dān)壓力和責(zé)任。”
秦耕并沒有因陶所長的話感覺到安慰,陶所長本?來就應(yīng)該承擔(dān)責(zé)任,但溫淼是具體實施者?,失敗的壓力也在她身?上。
再說不管是陶所長,武師長或者?他自己?,即便承擔(dān)責(zé)任能有啥處罰?人言可畏,溫淼可能會承擔(dān)的輿論壓力才是最可怕的。
見秦耕不吭聲,陶所長說:“我跟你保證,我會把所有責(zé)任攬過來,沒直接叫溫淼過來,我想讓你回去做做她的工作?。”
秦耕哂笑?:“做什么溫淼的工作?,她這個人簡單得很,你讓她去滅蝗,她根本?就不會有什么想法,會痛快地?去。”
陶所長說:“好吧,那我剛才說的話就算是在做你的思想工作?,首先你要想通,才能當(dāng)好溫淼的后盾。”
秦耕:“……我想不通,真想不通。”
即便再不情愿,秦耕也要跟溫淼說這件事,回到宿舍,看她房間的燈還亮著,秦耕站在堂屋問:“淼淼,睡了嗎。”
“還沒,背字典呢。”溫淼說。
“我能進去嗎?”秦耕問。
“進來吧。”溫淼說。
秦耕挑起門簾進了溫淼房間,看她坐在桌前翻著字典,她看上去小小一團,脊背那么單薄,這樣秦耕覺得很難開口。
“陶所長叫你說啥了?”溫淼合上字典問。
秦耕深吸一口氣說:“我們想試試下雨滅蝗。”
溫淼聲音輕快:“可以啊,剛好存著雨水呢,說不定?真能把蝗蟲澆死呢。”
秦耕打量著她輕松的神情,推測出她一定?覺得下雨滅蝗非常新奇,雀躍地?想要嘗試,她根本?就不去考慮失敗的后果?。
失敗的話,她要承受鋪天蓋地?的指責(zé)、嘲笑?,責(zé)備,甚至某些羨慕她的超能力的人剛好會落井下石嘲諷她。
她很簡單,純粹,有時候很遲鈍。
越是這樣,他越要保護好她。
短短時間,秦耕已經(jīng)做了決定?,溫淼去下雨滅蝗,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試試這個方法,一旦失敗,他就不干了,也會帶溫淼離開。
秦耕當(dāng)然不會跟她分析失敗后果?,也盡量用輕快的聲音說:“對,說不定?真會澆死,我們要試試。”
溫淼毫無壓力,笑?著說:“那就試試,我一定?要把蝗蟲澆死,保護稻田。”
看到她輕松的模樣,秦耕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許是他考慮的太嚴重,也許即使失敗也沒人會指責(zé)溫淼呢。
他很想把所有的壓力和責(zé)任都擔(dān)在自己?身?上。
剛回屋沒一會兒,溫淼端了兩個茶缸過來,里面都有小半茶缸牛奶,正冒著熱氣,她看了眼秦耕干燥起皮的嘴唇說:“喝了熱牛奶再睡覺,能踏實一點。”
兩人喝著熱氣騰騰的牛奶,秦耕只覺得牛奶的香甜沁入心?脾。
溫淼可真體貼,忙了一大晚上,回到宿舍有人給泡熱奶的感覺可真好。
秦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做出下雨滅蝗的決定?后,所有人看溫淼的眼神都充滿期待,都很友好。
難道這不正是給溫淼壓力嗎?
好在溫淼自己?毫無察覺。
——
決策層已經(jīng)決定?主動向蝗蟲發(fā)起進攻,絕對不能等蝗蟲遷移到種植基地?再反攻。
但僅有決心?沒用,溫淼還是感覺到整個基地?都有焦灼的、壓抑的氣氛。
就連經(jīng)常開玩笑?的常棣,每天都嚴肅得很。
秦耕每天早出晚歸,根據(jù)蝗蟲最新路線制定?殲滅計劃,當(dāng)然不能全指望溫淼下雨,他們的方法還有驅(qū)趕蝗蟲,集中消滅;晚上亮燈吸引蝗蟲,再用火燒等等,人海戰(zhàn)是是必須的,也是有效的。
詳盡的部署、周密的安排不亞于?一次真正的打仗。
溫淼想秦耕他們的計劃一定?很麻煩,因為他們壓根不能確定?蝗蟲具體的南下路線,需要多手準備。
而?她自己?輕松得很,她只要存住雨水,秦耕會告訴她把雨水下在哪兒,原先最多她只能存住七天的雨天,但現(xiàn)在八天,九天,到第十一天,雨水還存著呢,她還不清楚最多能存多少天。
可能遇到緊急情況,她控制雨水的能力就能增強一些。
——
吃過晚飯回到宿舍,秦耕一眼就看到窗臺上多了個包裹。
走近才看到包裹下壓了張紙條,上面寫著:“送給淼淼,給你滅蝗的時候用,務(wù)必保重。”
溫淼詫異:“誰送給我的?怎么不直接跟我說呢,還寫紙條。”
秦耕在想誰叫溫淼叫得這么親切,送東西自己?又不現(xiàn)身?!
他開門的時候,溫淼已經(jīng)把包裹打開,“是毛巾被?。”她說。
秦耕把鎖掛好,湊過去看,分辯了一會兒說:“不是毛巾被?,像毛巾被?,但其實是大浴巾。”
溫淼可不知道浴巾這種新鮮玩意兒。
浴巾寬大、厚實,一看吸水性?就強,質(zhì)量很好,溫淼淋濕后用挺好的,這禮物非常實用,秦耕覺得這人考慮到自己?前頭了,溫淼每次都要用四塊毛巾,他居然沒想到給搞塊浴巾來。
只是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倆人拿著浴巾進了屋,秦耕開始研究那張字條,不知為何,他覺得應(yīng)該是某個男同志的字跡,字跡秀美,看著還有點眼熟。
他喊了一聲,很快得到常棣的回應(yīng),說沒看見有人來,他又跑了腿,問了三個姑娘,也說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這浴巾應(yīng)該挺貴的,我不能要。”溫淼說。
秦耕想了又想說:“我大概能猜出是誰送來的。”
“誰呀。”溫淼很好奇。
“韓融,開會時總能見到他。”秦耕說,他對這個年輕人印象還不錯,不過這人總偷偷摸摸、欲說還休地?看溫淼。
“不認識。”溫淼說。
秦耕不知道溫淼這樣遲鈍懵懂算不算好事兒。
“我們找他去問問?”溫淼提議。
“好,走吧。”秦耕說。
其實送浴巾這事兒秦耕覺得挺好,送浴巾的人很用心?,他希望溫淼周圍都是善意。
韓融的宿舍是四人間,就在密集宿舍區(qū),秦耕讓溫淼在試驗田附近等著,自己?跑去把他叫過來。
“是你放在窗臺上的浴巾嗎?”溫淼問。
韓融都不敢跟溫淼對視,臉紅得像熟蝦,伸手抓著后腦勺說:“是我,你總挨澆挺不方便的,我剛好有親戚在毛巾廠,這浴巾是他們廠質(zhì)量最好的,剛好給你滅蝗的時候用。”
他感覺很窘迫,想不到溫淼這么快就猜出浴巾是他送的,不,也可能是秦耕猜出來的。
“謝謝你,不過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溫淼把原樣包好的浴巾遞過去。
在年輕好看的姑娘面前,韓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年輕人特別拘謹,馬上把雙手藏到身?后,連連后退說:“不是要滅蝗嗎,我也想出一份力,我就是怕你感冒。”
秦耕可不想在滅蝗前夕拉扯,想盡快結(jié)束對話,于?是提議:“把錢給你,算買的,行吧。”
韓融臉紅得想要沁血,壓根就不想讓秦耕摻和,只是倆人形影不離,他根本?就沒有單獨跟溫淼說話的機會,他立刻說:“不,是送給淼淼的,我肯定?不能收錢。”
最后雙方用四個罐頭作?為交換,韓融無法,只能接受。
兩人又拿著浴巾往回走,秦耕覺得從實用性?角度,這種交換也挺好的。
而?他觀察溫淼,基地?里優(yōu)秀年輕人送她浴巾,她竟毫無觸動,一點想法都沒有。
“可是罐頭是你爸寄來的,我不欠他的,倒欠你的,我怎么還啊,還不完了。”溫淼說。
秦耕說:“你現(xiàn)在是基地?最重要的人,總要讓你吃得好點,我爸出點力心?里高興。”
回到宿舍,秦耕麻利地?拿著兩個水果?罐頭,兩個肉罐頭去找韓融,他說:“你別送溫淼那么貴重的東西,你會給她造成負擔(dān)。”
韓融一改窘迫拘謹模樣,落落大方地?說:“那就是說送小東西就可以了?”
秦耕下頜線繃起:“我是來向你傳授經(jīng)驗的?”
“到底是不是?呀,部隊的罐頭,這肉罐頭個頭可真大,那我占了便宜,我該覺得有負擔(dān)了,我得送溫淼點小東西找補回來。”韓融滿臉憧憬。
秦耕黑著臉:“……不用,真不用。”
——
次日秦耕晚上回來已經(jīng)是十點多,他讓溫淼收拾東西,說:“明天一大早出發(fā),我們?nèi)ケ边厹缁取!?br />
溫淼馬上去衣柜中拿行李袋,麻利地?裝自己?的衣服鞋子、飯盒、衛(wèi)生紙、手電筒等生活用品,她很振奮:“一定?要把蝗蟲都澆死。”
秦耕不想給她壓力,說:“你下雨就行,蝗蟲不一定?能澆死,我們還安排了好多戰(zhàn)士人工滅蝗,這些戰(zhàn)士正手癢癢呢,也不是白?干飯的。”
短短時間,溫淼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說:“我就按你計劃下雨,咱們肯定?能成功。”
好吧,看著溫淼眉目舒展的模樣,真是一點都看不到任何壓力跡象,根本?就不需要安撫她。
第二天,不管是種植所還是兵團食堂,都準備了扛餓的早餐,饅頭,炒土豆絲,煮雞蛋,咸菜。
吃完飯,守在后方的給去前方的加油鼓勁兒,陶所長在后方,武師長去前方,事關(guān)重大,打雞血的空話她也說不出,只簡單地?說:“大家都別有壓力,跟緊大部隊,每個人都帶著水跟干糧,別在沙漠里落單,按計劃行事,也要隨機應(yīng)變,所有的責(zé)任我來扛。”
韓融讓秦耕放心?:“你交代的事項我都記本?子上了,我們一定?會加強巡查,照管好稻田。”
葛強勝匆忙從食堂的方向跑過來,說:“讓我也去前線吧,在基地?等著我著急。”
秦耕淡聲說:“留在基地?的人任務(wù)很重,要保證稻子正常生長,不要有病蟲害,一旦蝗蟲飛到基地?,都要打死,一只都不能留。”
陶所長聲音慷慨激昂:“各位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誓死保衛(wèi)稻田。”
響亮的口號在安靜的四野盤旋,在眾人期待中,他們跟兵團官兵集合,向北出發(fā)。
他們是乘坐吉普車穿行沙漠,還有很多戰(zhàn)士攜帶水、食物、工具等急行軍。
有戰(zhàn)士提前一天就出發(fā)了,食堂給他們準備了大餅、饅頭、咸菜等干糧。
還有卡車跟著,拉著水、汽油、糧食、干柴、帳篷、被?褥等各種物資,還有最重要的聯(lián)絡(luò)裝備,軍用電臺。
電臺將用來跟附近的軍事基地?聯(lián)系,接收蝗蟲的遷移蹤跡。
在莽莽蒼蒼的沙漠上,他們只是整齊的蜿蜒前行的黑線,太陽炙烤,黃沙裹腳,讓行軍更加艱難,然而?沒有人叫苦叫累,沒有人退縮,等憋著一股勁兒巴不得多打死幾只蝗蟲。
要執(zhí)行這么重要的任務(wù),溫淼輕松得很,她甚至問秦耕:“是不是下冰雹更好啊,比只有雨水強多了吧,把蝗蟲都砸死。”
沒有任何人跟她說冰雹的事兒,秦耕從車窗外收回視線,看著她清凌凌的眼神,說:“你不會下冰雹。”
溫淼說:“我試試呢,我很希望自己?能隨意控制雨水,那樣我就自由了。”
秦耕不著痕跡地?皺眉,說:“淼淼,你不能下冰雹啊,冰雹會砸到你,會把你頭上都砸上大包,你的生命最重要。”
簡直不敢想象溫淼在雨中被?冰雹砸的場景,只砸得滿頭包倒好說,真的不會砸死嗎?
被?冰雹砸死,聽上去都離譜!
他想得多,簡單思索了一下,要是溫淼被?冰雹砸死了,就剩他自己?該怎么辦?
不,他會用身?體把溫淼遮得嚴嚴實實,冰雹不會穿過他的身?體砸淼淼,淼淼壓根就不會被?砸到。
看到表情緊張,眼里又劃過一絲堅定?,溫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臉上都是笑?:“我逗你玩呢,我哪兒會下冰雹啊。”
往北走,沙漠風(fēng)光又有不同,這次真是光禿禿的,植被?稀少,看起來格外單調(diào)荒涼。
看著車窗外景色,坐后排的常棣罵了一聲:“真是生氣,沙漠里很少見國?產(chǎn)的蝗蟲。”
車隊走上半天就會停下來休息吃干糧,有時候架上鍋灶煮個蛋花湯,短暫修整后再次出發(fā)。
車子足足走了兩天半,他們才停下來。
“蝗蟲是不是離我們很近了?”溫淼問。
秦耕臉色沉靜:“對。”
臨近“大戰(zhàn)”,溫淼無比振奮,她覺得像是兩軍對壘,蝗蟲肯定?完敗。
讓她意外的是,有士兵正在此處搭帳篷,她說:“他們不是武師長的人吧。”
秦耕解釋說:“附近有個軍事基地?,他們也安排了士兵跟我們一起滅蝗,有軍事基地?在附近,我們的補給跟安全都能得到保證。”
溫淼想,他所說的附近,在普通人看來一定?很遠。
他繼續(xù)說:“羅胡蘭沒跟來,但武師長那兒來了女戰(zhàn)士,這樣你方便、換衣服都方便。”
溫淼點頭:“嗯。”
她感覺到各個部門對滅蝗的高度重視,說:“我們這么多人參與,人多力量大,一定?能將蝗蟲撲滅。”
秦耕堅定?點頭:“嗯,肯定?可以一舉消滅。”
連啃了兩天干糧,隊伍安頓下來之后開始支起鍋灶做飯,大鍋里的食材倒是很奢侈,是掛面,醬油面搭配腌制沙啥蓋菜,溫淼吃得很香。
他們現(xiàn)在位于?預(yù)計的蝗蟲南下路線上,不過要隨時做好移動準備。
晚上溫淼他們?nèi)栽诩哲嚿线^夜,戰(zhàn)士兵則擠在帳篷里,還有人站崗,大家輪流休息。
晝夜溫差本?來就大,溫淼穿著厚實新軍大衣,秦耕伸手幫她把領(lǐng)口整理平整,問:“淼淼還冷嗎?”
溫淼整個人都被?軍大衣裹著,只有頭、小腿跟腳露出來,說:“不冷。”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夜里溫淼被?嗚嗚的鬼哭狼嚎的聲音驚醒,仔細分辨是有狂風(fēng)刮過,沙子、礫石被?狂風(fēng)裹挾著打在擋風(fēng)玻璃上,車身?上。
狂風(fēng)呼嘯而?過的聲音太過凄厲恐怖,車里坐了七個人,可車身?還是被?風(fēng)吹得搖晃,溫淼甚至擔(dān)心?車身?被?掀翻。
秦耕發(fā)覺她醒了,說:“不用擔(dān)心?,淼淼,刮風(fēng)而?已,只要不下車就很安全。”
“戰(zhàn)士比較麻煩,帳篷應(yīng)該吹不破吧。”
“可千萬別有戰(zhàn)士落單,被?風(fēng)吹走就會迷路。”
秦耕安撫大家說:“不會的,出發(fā)前我們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們能夠應(yīng)對。”
這時常棣又叮囑溫淼:“淼淼你可千萬別下車,你太瘦了,會被?狂風(fēng)吹走。”
溫淼嗯了一聲:“我肯定?不下車。”
秦耕說:“你可別嚇唬她,淼淼,你要是想方便跟我說。”
他把身?上蓋的被?子拉起蓋到溫淼身?上,溫淼往他身?邊挪了挪,,感覺更暖和了。
她覺得跟沙塵暴相比,大白?天雪亮的太陽炙烤得人流汗不止倒是舒服得多。
“是不是在擔(dān)心?狂風(fēng)吹到種植基地?去?”溫淼感覺到秦耕身?上有種從來沒有過的低氣壓,車里的人都醒著,整個車廂里的氣氛都比較凝重。
種植基地?春天的風(fēng)沙會比較多,溫淼來后,并沒見過這樣的風(fēng)暴,平時刮風(fēng)要么風(fēng)勢不大,要么時間短,基地?的莊稼并未受過風(fēng)災(zāi)。
秦耕確實在考慮這件事,但他的回答非常輕松:“不用擔(dān)心?,說不定?風(fēng)吹到基地?時已經(jīng)衰減到?jīng)]有危害性?了。一般這個季節(jié)基地?不會刮大風(fēng)。”
話雖這樣說,他其實在考慮明年春天他們會有時間,又有足夠的雨水,可以在種植基地?北部種植防護林,等到風(fēng)沙來時,防護林已經(jīng)能為基地?遮擋。
“快睡吧,說不定?明天蝗蟲就到。”秦耕說。
眾人又在想蝗蟲是不是遇到了風(fēng)暴,南下速度是不是會加快,或者?是不是會在風(fēng)沙中死掉一部分。
消滅蝗蟲的壓力都在別人身?上,溫淼只需要下雨,這是她擅長的游刃有余的事兒,她感覺不到多少壓力,很快再次入睡。
溫淼睡著后本?能地?往溫暖的地?方靠,她舒舒服服地?靠到了秦耕身?上。
秦耕肩膀跟手臂承擔(dān)著溫淼的身?體,他只覺得溫淼很輕。
次日天剛蒙蒙亮眾人就醒了,風(fēng)暴已經(jīng)停了,沙漠又恢復(fù)了浩瀚無垠波瀾壯闊的景象,沙丘起伏寧靜祥和,就像昨晚的狂風(fēng)不曾吹過。
他們趕緊去帳篷處看情況,戰(zhàn)士們也都醒了,點過名一個都沒少,也沒有遭受什么損失。
有些戰(zhàn)士在搭灶做飯,營地?一片忙碌景象,吃過早飯,他們就要出發(fā),據(jù)說有一小波蝗蟲先到,大部隊明天才能到,他們要去把這波蝗蟲滅掉。
“這波蝗蟲來得好,我們就當(dāng)是一次演戲。”武師長鼓勵大家。
吃過早飯坐上車,不到兩個小時就到目的地?,他們要在這兒狙擊蝗蟲。
“再等等,蝗蟲很快就到。”武師長說。
武師長接收電報,一邊拿著望遠鏡看向北邊的天空,當(dāng)密密麻麻的黑點出現(xiàn)在望遠鏡里時,他的心?臟驟然提了起來,把望遠鏡遞給溫淼,說:“淼淼,可以準備下雨了,小規(guī)模蝗蟲,很容易都罩進雨里。”
溫淼左右移動望遠鏡,密不透風(fēng)的蝗群就像黑云壓境。
其他人帶著各種裝備趕緊撤退,而?溫淼下起了大雨。
正飛得肆無忌憚的蝗蟲遭遇南下以下第一個打擊,翅膀被?澆濕,被?雨點子砸暈,在雨水里跌跌撞撞。
溫淼下雨的時候她是沒法知道蝗蟲的方位的。
對于?如何把蝗蟲全部籠罩在雨水里,他們也制定?了計劃,擅長奔跑的士兵擔(dān)任聯(lián)絡(luò)員,他們會隨時待命,跑進雨里找溫淼兩人,秦耕把方位“翻譯”給溫淼,溫淼調(diào)整降雨范圍。
武師長就在雨水邊緣不算遠的地?方,守著電臺接收電報,除了這一小波蝗蟲,還要等大范圍蝗蟲的行進路線。
有戰(zhàn)士跑進雨水里,告訴溫淼蝗蟲全部在雨里。
突然,秦耕發(fā)覺自己?的頭頂遭到打擊,等小冰塊從四周隨雨水四處濺開時,才確定?是下了冰雹。
現(xiàn)在是大冰雹隨雨水傾泄而?下
溫淼跟他開玩笑?說下冰雹,她居然真下了冰雹。
秦耕手忙腳亂,一點時間都沒耽擱,下意識地?合攏雙手去遮溫淼的頭頂,然而?他很快怔住,冰雹根本?就不像雨水那樣非得往溫淼身?上澆,而?是像有股力量控制一樣,從溫淼頭頂上方半人高的地?方,就開始往四周散去,絕對不會砸到她身?上。
眼眶中,有溫?zé)岬母杏X被?雨水冷卻。
也許,溫淼控制雨水的超能力并不會真正傷害到她。
而?他自己?,穿著厚實雨衣,都感覺頭上被?砸出包來了,他趕緊伸手去遮擋自己?的腦袋,驚喜地?說:“淼淼你能下冰雹了。”
溫淼看著柔弱,可她是個狠人,她下冰雹砸蝗蟲!
她能下冰雹,說明她控制雨水的能力又增強了。
只是他們附近并沒有蝗蟲,他也不了解情況,但他肯定?他們的勝算進一步加大,有希望把蝗蟲都砸死。
溫淼在雨水里做口型:“蝗蟲能被?砸死了吧。”
秦耕點頭:“嗯。”
很快有戰(zhàn)士跑來給秦耕送來軍用頭盔,秦耕這才免受冰雹砸腦袋之苦。
戰(zhàn)士手里還拿著給溫淼的頭盔,看到冰雹根本?就砸不到溫淼,激動得淚水混合雨水流下。
“蝗蟲怎么樣?”秦耕問。
戰(zhàn)士跟他說蝗蟲都在雨水籠罩中,冰雹很管用,大批蝗蟲都被?砸死了。
在外圍的武師長看到下起冰雹時大喜,他用望遠鏡觀看,看鴿子蛋大小的冰雹砸得可真狠,可是這高興勁兒沒持續(xù)半分鐘他就想起冰雹會不會直接砸溫淼身?上,擋都擋不住,一直砸的話也是會死人的。
更何況溫淼那么瘦,那么弱。
他趕緊叫戰(zhàn)士去送頭盔,自己?來回踱步等待。
“師長,冰雹根本?不會砸溫淼,在溫淼周圍都散開了,她用不著頭盔。”小戰(zhàn)士跑出雨幕,邊抖身?上的雨水邊大聲匯報。
武師長停下腳步,趕緊讓小戰(zhàn)士說詳細情況,確認溫淼確實不會被?冰雹砸到后,武師長豪放地?仰天大笑?。
好啊,淼淼這超能力真實用啊,根本?就不會傷害她。
現(xiàn)在看手心?里鴿子蛋大的冰雹再也不用擔(dān)心?了。
“下冰雹嘍,砸蝗蟲啦。”周圍的戰(zhàn)士們?nèi)糠潘桑@才歡呼起來。
在雨里監(jiān)測的戰(zhàn)士跑來說很多蝗蟲被?砸死,活著的也在拼命掙扎,飛不走了。
武師長趕緊叫人去再去通知溫淼他們,說冰雹管用。
籠罩在雨里的蝗蟲全部被?砸死,武師長又派人來說可以把雨停了。
但溫淼一天的雨量還沒下完,她收不住,只能把一天的雨量下完,但冰雹逐漸停了。
來通知的戰(zhàn)士興奮地?說:“你好像孫悟空收了神通一樣,可真是太厲害了。”
等雨停后,迅速有戰(zhàn)士來搭了帳篷,溫淼鉆進帳篷換了衣服,出來后武師長說:“淼淼,想不到你能下冰雹了,下冰雹可真管用。”
溫淼邊擦頭發(fā)邊說:“明天還下冰雹砸蝗蟲。”
武師長再次感慨,溫淼可真是寶貝。
還有人立刻架起鍋灶給溫淼煮姜棗茶,溫淼說:“在沙漠里沒條件講究,我不喝也行。”
小戰(zhàn)士說:“一會兒就煮好,不費時間,喝點熱的,師長擔(dān)心?你著涼。”
這次小規(guī)模滅蝗就像是一次成功演戲,從接收蝗蟲遷移軌跡,到通知溫淼降雨范圍,再到溫淼下冰雹砸蝗蟲,都是成功的。
明天還按照這個流程滅蝗,但明天的蝗蟲規(guī)模大,數(shù)量多,雨水冰雹沒能全部殲滅的話,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進行人海戰(zhàn)術(shù)。
第33章
來不及休息, 秦耕拎著溫淼的一兜濕衣服說他們要馬上轉(zhuǎn)移,到大波蝗蟲的最新路線上圍堵。
剩下一波人在處理那些茍延殘喘的,還沒?死?絕的蝗蟲, 一只活得都不
能留。
溫淼看向?秦耕凹凸不平的頭頂,說:“我看看你頭上的包。”
秦耕曲腿, 低下頭讓她看, 溫淼伸出手指撥弄著他濃密的黑發(fā),發(fā)現(xiàn)他居然被?砸了滿頭包,個個半個鵪鶉蛋那么大。
她驚訝道:“你腦袋上全都是包, 疼嗎?用不用抹點藥?”
秦耕站直身?體,說:“只是包而已,又沒?破皮, 不用抹藥, 明兒就好了。”
“疼嗎?”溫淼問?。
秦耕伸手揉著頭上的包, 做了個輕松的表情, 說:“你砸得我能嫌疼嗎?”
溫淼扯出燦爛笑臉, 說:“明天你一定戴好頭盔。”
他們很快收拾完畢出發(fā),現(xiàn)在可沒?有躺下休息一會?兒的條件, 秦耕拍拍自己的肩膀:“靠著舒服點,瞇一會?兒。”
溫淼一點都沒?矜持,馬上倚靠過去,可沒?過半分鐘就移開身?體,有點嫌棄地說:“你胳膊肩膀可真硬, 硌得慌。”
秦耕抿了抿唇:“白讓你靠還嫌棄, 我還沒?嫌累呢。”
溫淼湊合著又靠了上去, 調(diào)整到舒服姿勢,在發(fā)動機的轟鳴聲?中沉沉入睡。
秦耕抽空讓思路開了個小差, 他想他們都在擔(dān)心冬天溫淼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雨水穿透性就別提了,雪也有穿透性的話,溫淼就會?被?凍成冰棍。
每個人都這樣擔(dān)心,但沒?有人說出來。
但從下冰雹的情況來看,溫淼的特異功能不會?傷害到她,她不是從來沒?感冒過嗎,也許無需擔(dān)心冬天到來。
想到這兒,秦耕的心情輕松多了。
車隊走了幾個小時才到預(yù)定地點,據(jù)說是蝗蟲最新路線,距離他們最初扎營的地方有點距離。
“今天滅蝗非常成功,我們明天還有硬仗要打,大家?吃好,休息好,做好準備。”武師長信心百倍地說。
明天才是一場惡戰(zhàn),今晚的伙食格外豪華,除了有面條咸菜,還有加熱了的肉罐頭給大家?分著吃。
所?有參與人員都很振奮,吃上一頓美餐又恢復(fù)了體力?,更?是信心十足。
秦耕他們邊吃飯邊跟武師長開會?,總結(jié)今天滅蝗經(jīng)驗,再次規(guī)劃明天的任務(wù)。
——
陶所?長這幾天神情緊繃,一部分精干力?量去了前線,守在后方的更?要加強巡查,絕對不允許在這時候出現(xiàn)大范圍病蟲害。
聽說前線下冰雹砸死?了一波蝗蟲,簡直喜極而泣。
溫淼竟然能操控冰雹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以前他們擔(dān)心大雨澆不死?蝗蟲,這下可好,冰雹還不得將?蝗蟲砸個稀巴爛。
——
溫淼他們沒?有再移動,次日?中午吃過午飯,大規(guī)模的蝗蟲鋪天蓋地飛來,只見半空中像是有一大片黑云迅速移動,讓人感覺非常詭異。
武師長聲?音鏗鏘地喊話:“都打起?精神來,馬上大戰(zhàn)。”
“消滅蝗蟲,誓死?保衛(wèi)稻田。”
嘹亮的聲?音激蕩在沙漠上空,似乎喊聲?產(chǎn)生的聲?波都能跟蝗蟲大軍對抗似的。
不過溫淼沒?啥壓力?,她有足足存了十五天的雨水。
有昨天的經(jīng)驗,今天滅蝗就按照昨天的方法?。
沉靜地等蝗蟲軍團迫近,溫淼下雨將?數(shù)量巨大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蝗蟲籠罩其中。
沒?一會?兒,密集的大冰雹像倒豆子一般從空中傾泄而下。
猖獗的蝗蟲這下可遇到兇猛對手了,只一個冰雹就能把它們砸的身?體肢解,再也爬不起?來。
地上,除了有正在融化的大冰雹,還在七零八落的蝗蟲身?體,頭,胸,腹部,有些頑強的蝗蟲仍在茍延殘喘,在沙土地上掙扎著,顫抖著,最終還是斷了氣。
不時有戰(zhàn)士跑來告訴他們調(diào)整雨水范圍,溫淼現(xiàn)在能毫不費力?地控制雨勢跟降落范圍。
兩個小時之后,好一會?兒沒?有人來通知他們,這說明蝗蟲都被?罩在雨下。
有一小波蝗蟲逃竄,沿著原來路徑,朝北飛去。
武師長思索了一會?兒,并沒?有乘勝追擊剩下這一小波返回的蝗蟲,這些蝗蟲回到原產(chǎn)國的話,那不是送還回去了嘛!
即便這一小波蝗蟲再飛回來,別說雨澆冰雹砸,他們可以派人將?蝗蟲打死?。
兩個半小時之后,溫淼收了雨水范圍,不到三個小時,除了那波跑了的,蝗蟲差不多全被?砸死?,茍延殘喘的也將由人工消滅。
溫淼覺得自己的控雨能力比之前強太多了,足足用掉了十天的雨量。
地上滿是殘骸,就跟打過仗的戰(zhàn)場一樣,猖狂的蝗蟲被?砸死?,被?肢解,了無生氣。
與之前承受的壓力?相比,眼前的景象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戰(zhàn)勝蝗蟲啦。”
“我們打了大勝仗。”
“淼淼出馬,蝗蟲完蛋。”
“淼淼威武,所?向?披靡。”
激動人心的歡呼聲?震撼四野,這是勝利的、喜悅的,令人鼓舞的呼喊。
溫淼聽人齊喊她的名字,聲?音震天,聽得小臉通紅。
秦耕身?上的壓力?解除了一半,他現(xiàn)在仍是溫淼的服務(wù)人員,讓她趕緊換衣服,喝點姜棗茶暖和身?體。
他看溫淼總是那么淡定,覺得真應(yīng)該跟她學(xué)習(xí)良好心態(tài)。
武師長的大巴掌拍在溫淼肩上,激動地說:“淼淼你可真是咱們國家?的寶貝,真棒,記首功。”
溫淼被?夸得不好意思,說:“武師長,這么多人都在,是大家?齊心協(xié)力?。”
武師長感慨萬千,溫淼謙虛,謙讓,身?上有很多閃光點。
所?有人還在要原地休整,看那一小波蝗蟲還會?不會?飛回來,還有看看還有沒?有監(jiān)測漏掉的南下的大波蝗蟲。
所?有人都放松下來,營地的氣氛輕松愉快,不少人在撿蝗蟲,沖洗掉沙子,放鍋里炒,放火上燒,晚飯時大家?就吃到了各種做法?的蝗蟲。
“把蝗蟲都吃了,誰叫蝗蟲要嚯嚯咱們的糧食呢。”
本來就想把這些禍害莊稼的蝗蟲生吞活剝,現(xiàn)在戰(zhàn)勝了蝗蟲,做熟了,吃到嘴里香噴噴的嚼得稀碎,算是第二次復(fù)仇。
常棣遞過來一串用沙柳枝穿起?來的烤蝗蟲遞過來,說:“淼淼吃點吧,烤得比炒的更?香。”
確實有股濃郁的特別的香味兒,可是溫淼不知道從哪兒下嘴,說:“我還是不吃了吧。”
秦耕把烤串接過來,擼下一個拿在手里,說:“淼淼,蝗蟲蛋白質(zhì)含量很高,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可以吃。”
“這玩意可比樹葉子好吃還有營養(yǎng)。”
溫淼身?體后仰:“你們吃吧,我不吃。”
秦耕看她一眼,看別人吃得香,她分明躍躍欲試,于是挑選了一只,剝開腹部,里面是一小塊黏在一起?的黃色的卵,“你嘗嘗。”他說。
蝗蟲在夏秋都會?繁殖,等到冬天,蟲卵一定也會?被?消滅。
溫淼小心翼翼地咀嚼,除了那股奇異的香味,沒?有別的味道。
武師長擔(dān)心蝗蟲不好消化,或者引起?腸胃炎什么的,并沒?有讓戰(zhàn)士們多吃,晚飯是小米飯,咸菜,還煮了蛋花湯給大家?補充水分。
第二天上午大家?都比較輕松,溫淼看到營地附近就有兩棵孤零零的沙棗樹,就拉著秦耕去摘沙棗。
沙棗果實樹葉樹枝全被?冰雹砸過,沙棗已經(jīng)不用摘,掉了一地,溫淼他們把完好的紅色沙棗全撿回來洗凈,分給大家?吃。
沙棗跟普通棗子不一樣,口感綿密,很酸,帶著一丁點甜。
而秦耕想的是想的是可以在基地北部種植沙棗,有充足雨水的話沙棗種植不是問?題,既能扛風(fēng)沙又有經(jīng)濟價值。
第三天,第四天又各滅掉一波蝗蟲,之后就沒?蝗蟲飛過來。
——
陶所?長緊繃的神經(jīng)也終于大大松弛,召集開會?跟大家?分享這個好消息。
“他們在前線滅掉了四波蝗蟲,目前已經(jīng)沒?有觀測到的蝗蟲,在這緊急關(guān)頭,溫淼能夠下冰雹了,蝗蟲是被?雨澆,被?冰雹砸死?的。另外還有一波蝗蟲折返往北逃竄,目前沒?有改變路線或者再南下的跡象。”
陶所?長一口氣說完,這話信息量大,有些大家?已經(jīng)提前知道,可大家?還是歡呼起?來。
陶所?長非常感動,溫淼
是面對危機,特異功能才進化的,小姑娘多不容易啊。
“冰雹啊,溫淼竟然能下冰雹了,她越來越厲害。”
“她可真是咱們糧食基地的福星。”
“我們的稻子跟夏播玉米都保住了。”
他們以前覺得溫淼這特異功能多少有點缺點,在雨里澆著他們可受不了,但現(xiàn)在覺得要是他們有這特異功能就好了,蝗蟲來了,操控雨水跟冰雹刷刷刷就能把蝗蟲再死?,冰雹還是友軍,根本不往自己身?上砸,想想就覺得爽。
蝗蟲往老家?逃竄也是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哪來的飛回哪去吧,進口的咱不要。”
“真能飛回去就好了,這回該他們急了。”
“憑啥往我們國家?飛,本來挺生氣這下平衡了,本來就應(yīng)該還給他們。”
——
“淼淼,我們先回去,這次附近的軍事基地也參與了滅蝗,都是通過軍事基地聯(lián)絡(luò),他們那兒也缺水,請你過去下雨。到部隊不用急著下雨,你可以在那兒休息。”武師長說。
軍事基地的深井還有水可用,要是她在種植基地的話不會?找她來,但她來都來了,反正已經(jīng)很近,就順便過去一趟。
溫淼說:“好。”
其實她挺樂意到處開開眼界。
武師長感慨,溫淼脾氣好,態(tài)度好,讓她做什么工作她都會?說好,真的招人喜歡,要是有人不喜歡她簡直是有毛病。
她越是這樣,越是得把她呵護好。
溫淼跟秦耕由軍事基地的戰(zhàn)士護送往西北走,軍事基地跟科研基地一樣有保密需求,沒?有別人跟隨,只有他們倆人去。
大部隊返回,在沙漠里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是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部隊,沒?有吃苦的經(jīng)驗,精神又都高度緊繃,返回后能好好休息。
——
一直關(guān)注前線的田部長無比振奮,他越來越唯心主義,相信溫淼是來拯救糧食基地,拯救干旱,讓更?多人少挨餓的。
上午從稻田返回辦公室,陶所?長就接到田部長電話,對方跟她說:“蝗蟲全部消滅,謝謝,感謝你們所?有人的努力?。”
陶所?長很驚訝,又很激動,這可是管理基地最高級別的領(lǐng)導(dǎo),以為他最多會?說些冠冕堂皇不接地氣的表揚,沒?先到是真摯熱情的感謝。
田部長也出了大力?,他協(xié)調(diào)很多部門跟人員,要不是及時提供蝗蟲行?進路線,要不他們哪里那么容易堵到蝗蟲。
她對田部長印象改觀,覺得他有時候是個感性的人,她自己也很感性,她熱情洋溢地回答:“田部長,種植基地全體同志也感謝您的支持,我們一定會?確保這一茬的收成。”
這通電話結(jié)束,武師長也接到部長打來的同樣電話,武師長也意外啊,這可是農(nóng)業(yè)部部長再感謝他們,武師長回答說:“請?zhí)锊块L放心,我們接下來將?備戰(zhàn)稻子收割,絕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閃失。”
——
而溫淼他們?nèi)?jù)說在“附近”的軍事基地,足足走了大半天,到達目的地天都快黑了。
在莽莽蒼蒼的沙漠中,這片孤獨的建筑群顯得格外荒涼。
溫淼才知道這個軍事基地規(guī)模不大,不管她到哪都有大佬來接待,門口的戰(zhàn)士一通報,很快就有人出來接他們。
這次接待她跟秦耕的是團長,她想這兒的最高軍事長官就是團長。
“淼淼呀,歡迎你到我們基地來。”團長就跟見到老熟人一樣,叫溫淼小名叫得特別親切。
事實上,每個初次見到溫淼的人都會?想原來她是個看著特別柔弱的小姑娘,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能量下大雨呢。
寒暄幾句,團長還跟秦耕握了下手,秦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這個團長意味深長地看他。
倆人下了車,跟著團長往宿舍區(qū)的方向?走,溫淼覺得這里的建筑就跟沙漠一樣荒涼,低矮,質(zhì)樸。
團長說:“宿舍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都是單間,被?褥都是干凈的,淼淼你可以在我們這兒好好休息,不急著下雨。你們先休息會?兒,食堂給你們開小灶。”
他們的房間在最邊上的小房子里,房間分在兩側(cè),中間還有個堂屋,秦耕覺得這樣的布局最好,安全。
團長讓他們休息,引他們到宿舍后馬上帶人走了,秦耕把溫淼的行?李都放到桌上,溫淼已經(jīng)躺到床上去了。
這些天都是在吉普車上睡覺,現(xiàn)在能躺下,四肢都有承托,腰部也不用再彎著,別提有多舒服了,感覺疲憊立刻得到緩解。
秦耕拎起?跟他們的車一起?帶來的水桶給溫淼倒了點水,坐到床邊讓溫淼喝,又說:“在這兒上廁所?方便,多喝點水。”
溫淼坐直身?體,喝了半茶缸水,想起?什么似的說:“這兒沒?有女兵,沒?有女廁所?。”
秦耕笑道:“總有辦法?讓你在沒?人的時候上廁所?。你先瞇一會?兒,可別睡太熟,吃飯叫你。”
溫淼重新躺下,說:“好,我等著吃飯。”
躺在床上太舒服,要不是溫淼惦記著吃飯,早就該睡著了,沒?過半個小時,秦耕就來叫她,溫淼想起?這些天也沒?好好刷牙,就倒了一牙缸水,跟這秦耕一塊去水房。
也快到了戰(zhàn)士的吃飯時間,水房里沒?有人,只有一個戰(zhàn)士正在打掃,剛才在大門口就見過他,小戰(zhàn)士先是跟倆人打招呼,然后目光落在溫淼手中的牙缸上。
“看啥?”秦耕問?。
小戰(zhàn)士臉紅,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能,能用,一整缸水刷牙真好。”
溫淼想起?“一三五洗臉,二四六刷牙”,非常理解他這種羨慕,說:“你們對刷牙用水也有限制吧。”
小戰(zhàn)士臉更?紅了,說:“我們刷牙不用水。”
溫淼詫異極了:“怎么不用水?”
小戰(zhàn)士說:“就是用牙刷干刷,再把牙膏沫子咽下去。”
溫淼:“……”
實在不能想象,要不她會?吃不下去飯。
“水緊張到這個程度了?總能擠出點水刷牙吧。”秦耕說。
小戰(zhàn)士說:“我們經(jīng)常外出,團長說我們都要適應(yīng)干旱環(huán)境,他發(fā)明的這種刷牙方法?,我們都跟著學(xué)。”
溫淼:“……”
看小戰(zhàn)士還盯著牙缸呢,溫淼說:“我們帶了點水,給你倒點刷牙?”
要在秦耕看來這就是多此一舉,這兩天下了雨不就有更?多的水可以用了?
可溫淼跟戰(zhàn)士都不覺得麻煩,小戰(zhàn)士麻利地跑回宿舍拿茶缸,他們倆給他倒了水,小戰(zhàn)士美滋滋地端著茶缸跟他們一起?往水房的方向?走。
刷完牙返回,有戰(zhàn)士已經(jīng)把飯菜給他們端到堂屋了。就他們倆吃飯,溫淼覺得這樣挺好,省著邊吃飯邊跟人說話。
一掀開盆子蓋,熱氣升騰,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風(fēng)干羊肉,有肉有排骨,跟白蘿卜一塊燉成奶白的湯,秦耕把好啃的骨頭往溫淼飯盒里挑,邊給她盛湯邊說:“這兒的深井水一樣不好喝,燉風(fēng)干羊肉鍋的水是用的咱們帶來的水,羊湯味道肯定好。”
溫淼還是頭次吃到風(fēng)干羊肉,干巴緊致的肉別有風(fēng)味,喝上一口鮮香熱湯,別提有多舒服。
這些天都在沙漠里隨便吃點,吃上這么一頓美食,勞累頓時能被?趕走。
吃了一頓特別飽的飯,秦耕提議讓溫淼出去走幾步,可溫淼不肯,回自己的房間就睡覺。
夢里全都是鋪天蓋地的蝗蟲,他們依舊在跟蝗蟲作戰(zhàn),地上都是蝗蟲的殘骸,不少人啪嘰一腳狠踩上去,就這樣沉在夢里,等到醒來時已經(jīng)大天亮,她趕緊跑到窗口去,根據(jù)太陽的位置估摸著是上午十一點,太巧了,剛好趕上午飯。
“秦耕。”她喊了一聲?。
秦耕應(yīng)聲?而來,說:“你可醒了,你連軸轉(zhuǎn)睡了兩宿一個白天。”
他都不敢說他來看了幾次,還試探了溫淼的鼻息。
其實秦耕也一直在睡覺,蝗蟲大戰(zhàn)結(jié)束,回種植基地之前,反而是最輕松的時候,等回到基地,正值稻子成熟前的關(guān)鍵期,大家?都會?有壓力?。
他休息得很好,隨時可以返回工作。
溫淼說:“已經(jīng)過了一天?”
秦耕點頭說:“你睡得可真沉。”
溫淼伸了個懶腰,覺得疲憊已經(jīng)全部緩解,說:“下午可以下雨了吧。”
秦耕說:“我跟他們說一聲?。”
食堂又給他們開了小灶,飯菜還是端到堂屋里吃,吃過午飯,團長安排人帶他們查看儲水設(shè)施。
這個軍事基地也是建在湖邊,湖泊跟鳳凰湖一樣,也已經(jīng)沒?啥水可以用,另外他們還有水池修建的蓄水池,用來接雨水,另外還有一眼深水井。
溫淼現(xiàn)在只一天的雨量,就能把湖泊跟蓄水池注滿,團長說省吃儉用的話,可以用上一年。
不用砸蝗蟲,不用不停調(diào)整范圍,不帶任務(wù)下雨可真是太輕松了,溫淼就當(dāng)是在雨水里洗了個澡。
在沙漠里雨水給人帶來的快樂不亞于過年。
不少人用各種容器在接水,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分批有計劃地洗澡洗衣服,搞大掃除。
聽說雨水可以直接飲用,不少人喝了個水飽。
跟苦澀的深水井里的水比,這水可真太甜了。
其中有一人在不遠處看雨水,通身?的威嚴感跟凜冽煞氣幾乎能讓周圍的溫度降低兩度。
看雨水落進湖里,落進蓄水池。
他的腦海中只有四個字,天佑華夏。
他琢磨著這要是在沙漠里打仗,只要有溫淼,那么我方就不會?缺水,戰(zhàn)斗力?絕對會?迅速碾壓對方。
各缺水的軍事基地也是啊,沙漠基地缺水,海邊軍事基地也缺淡水,只要溫淼過去,那不就解決了用水問?題?
這姑娘是個大寶貝啊。
不過他不想指望小姑娘,沙漠軍事基地還是要考慮其它的用水解決措施,比如地下管道運水,條件成熟的話,還是要考慮這類解決方案。
國家?要發(fā)展,要不斷進步,要用非自然的科技發(fā)展的方式解決各種問?題。
干旱的特殊時期跟緊急情況當(dāng)然可以利用她的特異功能,但一定要有戰(zhàn)勝自然的能力?。
——
秦耕花了兩三分鐘就把溫淼的濕衣服夸夸夸洗完晾好,六七分鐘之后小戰(zhàn)士端著盆來,秦耕把里面的姜棗茶倒進飯盒,叫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溫淼先喝點。
“先喝點再睡。” 飯盒燙手,秦耕坐到床邊,他端著飯盒讓溫淼喝。
一行?人往宿舍這邊走,團長走在剛才看雨的那個滿身?肅殺之氣的人旁邊,團長沒?去滅蝗一線,安排去過的官兵補充細節(jié)。
走到近處,先是一個人透過窗戶往里看,然后大家?都往里看,全都停下腳步。
敏銳感覺到窗外視線,秦耕看過去,剛好跟最中間那個面容冷肅的人對上視線,秦耕的表情像是被?凍住:“……”
怎么沒?人說一聲??
怪不得團長看他時眼神別有深意!
他感覺那人的視線從他臉上,轉(zhuǎn)移到溫淼臉上,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飯盒上。
飯盒本來就熱,現(xiàn)在感覺更?燙了。
飯盒在他手中懸停一會?兒,秦耕鎮(zhèn)定自若地又喂溫淼喝了一口,拿開飯盒讓溫淼看外邊,說:“我爸來了,外邊呢。”
溫淼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窗外的人中,就一個眼生,她問?:“中間哪個?”
秦耕說:“對。”
溫淼知道秦耕他爸是大干部,要不能寄那么多罐頭嗎?她以為秦耕他爸很慈祥,沒?想到有一股令人生畏的氣勢。
“你爸看著很兇。”溫淼說。
秦耕深以為然,他爸很難相處,要不他跟他爸的關(guān)系也不至于一般。
“他就那樣。”秦耕說。
“其實你有時候也有點兇,隨你爸?”溫淼又說。
秦耕:“……”
看來他在溫淼心目中的形象不咋樣。
秦耕站起?身?離開床鋪,把飯盒放桌上,溫淼也趕緊下床穿鞋跟著一塊兒往外走。
走到門口,秦耕打招呼:“爸,這是淼淼。”
溫淼頂著犀利視線,也打招呼:“秦伯伯,我吃了你寄得不少罐頭,想不到能當(dāng)面感謝您。”
秦屹川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就被?拉近了,還沒?有誰一見面就這么接地氣兒的感謝他。
他很有耐心地等她休息,等了一天多,沒?有讓人叫她。
面對淼淼這樣柔弱的姑娘,他都嚴肅不起?來。
秦屹川看不得溫淼這種能被?沙漠狂風(fēng)吹走的單薄小身?板,還整天在雨里泡著,確實需要照顧,秦耕想要投喂她,他自己也想投喂,以后還是得多給寄點吃的。
“寄過去的罐頭都是給你吃的,秦耕,盡量讓淼淼吃好點兒。” 秦屹川令人犯怵的嚴肅神情柔和下來,用盡量慈祥的聲?音說。
不是他在兒子還有這么一個寶貝面前特意裝深沉,是他一直都這樣。
秦耕點頭:“我知道。”
之后雙方無話。
溫淼實在不理解,秦耕老爹能給他寄那么多罐頭,怎么見面沒?話說呢,肯定是因?為他老爹有點兇。
為避免冷場,秦耕只好說:“爸,淼淼下雨后要休息一會?兒。”
秦屹川說:“讓淼淼休息去吧,晚上一起?吃飯,秦耕,你跟我來。”
溫淼覺得自己終于解放了,回屋睡覺,秦耕跟著他老爹去了辦公室。
父子倆在辦公桌旁坐下,秦屹川開口就問?:“陶所?長把照顧溫淼的任務(wù)交給你,你幫她洗衣服,煮湯水,還要喂她喝,陶所?長是這樣交代你的?”
小兒子的行?為讓他大開眼界,直呼想不到。
他理解的照顧就是提供工作、生活上的便利,送點罐頭啥的。
秦耕看著秦屹川難以置信的眼神:“……”
是啊,沒?人跟他說要細到這份上。
從最開始,他就沒?覺得這樣不好。
他很困惑,難道所?有人都覺得他奇怪?跟他爸一樣的想法??基地的所?有人除了葛強勝嘰嘰歪歪之外,都覺得很正常,沒?有任何微詞。
他就知道他老爹一定會?說這事兒,借機說他沒?出息,反正他爸不洗衣做飯,更?不要說幫女人干。
但是他想說,我樂意,你管得著啊!
對所?有人都這樣說。
他跟他老爹不能這樣說話,他只說:“舉手之勞。”
本來以為接下來他老爹就要教育他有大格局,大視野,不要花時間在這些小事兒上,沒?想到秦屹川說:“你樂意干就行?。”
秦屹川不知道要不要把溫淼當(dāng)做小兒媳,他觀察秦耕好一會?兒,也琢磨不出他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
秦耕:“……”
他琢磨不清楚秦屹川這句話是不是反語。
秦屹川轉(zhuǎn)移了話題:“過年回家?嗎,你大哥、二哥都回家?,你也該回家?看看吧,你媽嘮叨你總不回去。”
秦耕說:“過年可能沒?時間。”
秦屹川很意外:“冬天種上麥子,你們還用干啥?”
秦耕說:“蝗災(zāi)往往跟旱災(zāi)連在一起?,有不少地方鬧了蝗蟲,冬天正是除蝗蟲卵的時候。”
秦屹川想秦耕他們種地可真費勁,一個閃失多少人的口糧都沒?了。
晚上秦屹川、團長、秦耕、溫淼等人在食堂邊上的小房間一塊兒吃晚飯,下午父子倆已經(jīng)聊過,倆人能聊得實在有限,壓根就找不出什么話題。
溫淼心里吐槽這父子倆的關(guān)系可真夠嗆。
為了不讓這頓飯吃得太尷尬,秦屹川就問?溫淼:“淼淼,秦耕平時咋樣,能照顧好你嗎?”
而且秦屹川觀察秦耕、溫淼,倆人看著挺親密,秦耕不管陪同吃飯的是誰,他都要不停給溫淼夾菜,但他還是看不出要不要把溫淼當(dāng)未來兒媳。
反正他覺得這姑娘挺好,他小兒子能不能配得上人家?啊。
溫淼看了秦耕一眼,說:“他工作很努力?,陶所?長經(jīng)常號召大家?向?他學(xué)習(xí),種植基地基本所?有人都認識他,他人緣很好,除了陶所?長之外,大家?都愿意聽他安排工作,他幫陶所?長承擔(dān)了大量工作。武師長也經(jīng)常表揚他,我們跟農(nóng)業(yè)部的田部長去外地考察旱情時,田部長也夸他優(yōu)秀。”
她的語氣跟表情都很真誠,讓人輕易相信他說得話。
父子倆都很詫異,一個詫異這些人對他小兒子評價這么高,一個詫異他給溫淼留的印象竟這么好,溫淼特別實在,她總是實話實說,不會?看人下菜碟地說話。
團長是矬子里拔將?軍,是他們這群人里最會?聊天的,說:“秦司令,您看田部長都夸秦耕優(yōu)秀,他們接觸并
不算多,這說明他的確有過人之處。”
溫淼這才知道秦耕老爹原來是司令,從團長恭敬的態(tài)度來看,她覺得應(yīng)該是挺高級的干部,比周保疆級別高得多。
父子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拼命壓制唇角,但根本就壓不住,秦屹川高興的是別人對他兒子評價高,一個是高興溫淼對他印象好。
秦屹川像對下屬訓(xùn)話一樣鼓勵秦耕:“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秦耕很意外他爹沒?說“哪有那么厲害,都是別人給面子”,趕緊應(yīng)道:“好。”
雖然一直在尬聊,可是沒?影響溫淼吃飽飯,吃過晚飯她馬上又回去睡覺。
秦屹川問?團長:“你說他們倆是不是在談對象?”
團長很驚訝:“這個您都不知道?我前天從大門口看到他們倆就覺得他們是對象關(guān)系。”
秦屹川:“……”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出發(fā),比秦司令走得還早,一路上開車要兩三天,晚上還得在車里睡覺,還是人多安全性更?高,再說車少的話壞在半路上很麻煩,基地安排了五輛車護送。
不常見面的父子倆看著毫無留戀之情,可秦司令還是來送他們。
他說:“淼淼,這一路又要吃苦,等回到種植基地好好休息,多吃點飯,省得風(fēng)一吹就倒。”
溫淼乖巧點頭:“好的,謝謝秦司令關(guān)心。”
臨走的時候,秦耕跟秦司令要帳篷。
他覺得之前思路狹隘了,其實可以讓溫淼在帳篷里換衣服,這還是在沙漠里扎營時他得到的啟發(fā),有帳篷的話只需要一名女同志確保溫淼的衣服、帳篷不被?淋濕,沒?有女同志的話,只有像常棣那樣可靠的男同志溫淼也不會?尷尬。
秦司令很高興能為溫淼做點事兒,特別豪爽地說:“不就是帳篷嗎,部隊的帳篷都很笨重,我叫人特制一頂輕便的,防水的,搭建方便的,肯定適合淼淼使用。”
秦耕就等著這話呢,趕緊致謝,說:“謝謝爸。”
秦司令百感交集,秦耕可從來沒?跟他說過謝謝,還是第一次聽到。
秦司令臉部凌厲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他說:“別謝我,我聽不習(xí)慣,等帳篷做好了送種植基地去。”
他其實樂意秦耕伸手跟他提點小要求,滿足秦耕的要求,讓他有特別大的成就感。
第34章
回到?種植基地, 溫淼連軸轉(zhuǎn)睡了一天一宿,第三?天早晨起床后先洗漱,再收拾行李時發(fā)現(xiàn)桌上有倆白?布口袋, 里面全是肉干,從纖維粗細來看, 分別是牛羊肉干。
她拿了塊羊肉干放嘴里咀嚼, 咸鮮味道馬上在嘴里炸開,聽到?秦耕腳步聲,立刻往門口走。
秦耕已經(jīng)去近處的稻田轉(zhuǎn)了一圈回來, 溫淼問:“咋拿回來這?么?多肉干?”
現(xiàn)在食物缺乏,她覺得自己多吃的就是別人?從牙縫里省下來的。
她多吃一口,別人?就要少吃一口, 但是這?些人?都想投喂她, 都想讓她長得強壯點。
秦耕手?里突然被遞了塊肉干, 眉眼舒展, 說:“拿都拿回來了, 吃吧。”
“我怕吃不完會壞掉。”溫淼有點擔(dān)心。
秦耕笑道:“不會壞,你有實力在變質(zhì)之前都吃光。”
“你是說我能吃!”溫淼說。
秦耕連忙否認:“大家都說你吃的少, 該多吃點。”
溫淼確實吃得不多,但要是有好吃的,她能接著吃第二頓。
——
陶所長要搞個慶功會,蝗蟲剿滅,每個人?心頭大石都落地, 值得慶祝, 再加上稻收在即, 應(yīng)該趁機提振士氣。
慶功會就設(shè)在食堂里,等?過了晚飯時間, 食堂所有座子收到?邊緣,掛了拉花,有茶水、瓜子、糖果讓大家自取。
溫淼頭次參加集體活動,興致很高?,發(fā)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還有點難為情。
慶功會開始,陶所長先是把表揚大家齊心協(xié)力滅蝗,保障麥田生長,后面又打?雞血說馬上就要收稻還要再接再厲。
接下來讓秦耕講怎么?滅蝗,秦耕正在給?溫淼剝糖,他把糖塞到?溫淼嘴里,站起來手?心里搓著糖紙說:“所長,就不講了吧,這?也算不上什么?經(jīng)驗,我們?準備的人?工滅蝗方法都沒用上,要不是溫淼,就是我們?一萬人?都上,燒火吸引蝗蟲的,驅(qū)趕蝗蟲的,噴灑農(nóng)藥的,這?些方法都用上,也未必能把蝗蟲都消滅。”
眾人?想象了一下混亂的萬人?蝗蟲大作戰(zhàn),都笑起來。
陶所長說:“講吧,就當(dāng)提振士氣。”
眾人?都攛掇他講,秦耕只?能從善入流,把經(jīng)過從頭講到?尾。
這?可不是幾句話能講完的,講了半個小時還沒講完,食堂里除了嗑瓜子的聲音外很安靜,大家都聽得入了迷,這?才了解他們?在沙漠里有多不容易,正好堵在蝗蟲行進路線上也不容易,聽到?遍地蝗蟲肢體大家都歡呼起來,巴不得親身在現(xiàn)場看到?那壯觀景象。
食堂里響起熱烈的掌聲,接下來陶所長又表揚溫淼,陶所長說:“是在蝗蟲入侵的危機關(guān)?頭,溫淼升級了特異功能,這?說明什么?,說明溫淼熱愛種植基地,不想看到?種植基地被毀掉,我們?沒有特異功能,但都可以?盡自己的微薄之力為種植基地做出貢獻。”
旁邊的人?都近水樓臺先得月,圍著溫淼說話。
“真想親眼看你下大冰雹砸蝗蟲,肯定?特別痛快。”
“好想看你下大冰雹啊,你越來越厲害了。”
“你這?特異功能可實用,我巴不得也有你這?能力。”
“淼淼,你真是咱們?基地的寶。”
開完慶功會,大家各個摩拳擦掌,斗志昂揚,都已經(jīng)做好備戰(zhàn)秋收的準備。
往宿舍走得路上,葛強盛追上來說:“秦耕,你們?在前線真的很厲害,讓我也長了見識。”
秦耕瞥了他一眼,滿臉傲嬌:“那還用你說嗎?”
葛強盛并沒被秦耕的態(tài)度打?擊,又說:“但是我們?不能完全倚仗溫淼吧,下雨靠她,滅蝗也靠她,顯得我們?這?么?多人?特別沒本事。我們?有空閑時間的時候應(yīng)該研究出更具有可行性的滅蝗方案備用。”
秦耕停下腳步,語氣輕松:“滅蝗方案你來做,盡快交給?陶所長,別讓大家失望。”
葛強盛突然被安排了份工作:“……”
他拿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架勢,不依不饒:“可我們?真不能只?依靠溫淼。我們?得拿出真本事來啊,能總靠著超能力解決問題嗎?利用人?類控制不了的能力能長遠發(fā)展嗎?怎么?沒有人?明白?這?個道理呢。”
溫淼開口:“并不是完全靠我自己,你沒聽秦耕講嗎,很多人?參與,尤其是那些傳遞信息的,做的是很重要的工作,還有那么?多人?都在,讓我很有底氣,即使不能把蝗蟲砸死,他們?也會盡全力撲滅蝗蟲,還有在基地的人?沒直接參與,可是也保障了稻田的正常生長,讓我們?在前線放心,是大家齊心協(xié)力。”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溫淼樸實無?華的話感動到?他們?。
這可是最大功臣對他們的肯定?。
他們?都感覺被溫淼的話囊括進去,本來有人?還未沒去前線遺憾,現(xiàn)在覺得自己也是出力的一份子。
葛強勝聽到這番話都愣住了,他想不到?溫淼這?個單純的,整天被人?利用擺布的,沒啥文化的小姑娘能說出這樣有覺悟的話。
周圍有響亮清晰的掌聲,是陶所長發(fā)出來的。
她被溫淼的話感動,這?個平時少言少語的姑娘說出來的話很有大局觀,比她這?個所長說得有水平。
溫淼不居功,不自傲,認可大家的共同努力,這?是值得稱贊的集體主義精神。
她說不出更有檔次的話,只?能說:“溫淼說得好,有人?在前線沖鋒,有人?在后方保障,共同保護種植基地。”
陶所長話音一落,周圍響起更熱烈的掌聲。
他們?對溫淼的印象更好,她有超能力,對基地功勞最大,但她謙虛,溫和,好脾氣,很招人?喜歡。
溫淼的話比陶所長給?大家打?雞血更管用,每個人?都心情激昂,前所未有的團結(jié),眾志成城。
——
秦屹川回家后馬上跟宋清八卦小兒子的事兒。
宋清也參加過革命,現(xiàn)在在法院上班,是審判庭庭長,平時夫妻倆各忙個的,只?有談到?兒子,才能多聊上幾句。
“秦耕有喜歡的姑娘,但是那姑娘好像對他沒意思。”秦屹川說。
果然,宋清一聽到?這?個話題立刻來了興趣,雙眼放光,難得用探究家常里短的語氣說:“秦耕被人?嫌棄?也太讓人?意外了吧,具體說說。”
秦屹川接著說:“秦耕給?那姑娘洗衣服,煮糖水,還教人?家認字讀書。”
宋清睜大眼睛:“啥?秦耕還能干這?些事?他在家里可是跟你一樣啥都不干,這?小子不錯啊。”
她終于擺脫工作狀態(tài),現(xiàn)在就是個熱衷于串閑話的中年婦女,驚訝到?突然提高?音量,語氣夸張,秦屹川覺得提前把耳朵捂住非常明智。
“他都做這?些了還能被嫌棄?老秦,你要是也能給?我做這?些事兒,咱們?的夫妻關(guān)?系一定?非常和睦。你應(yīng)該像兒子學(xué)習(xí),啥時候給?我洗衣服?”宋清向往地說。
她還以?為小兒子會像他老爹一樣在家庭中當(dāng)甩手?掌柜,沒想到?小兒子教育得這?么?好,一定?不會大男子主義,知道疼媳婦。
秦屹川對家務(wù)活嗤之以?鼻,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干雜活,轉(zhuǎn)移話題說:“他們?關(guān)?系很好,那姑娘也不是嫌棄秦耕,可能只?是對男女關(guān)?系不太懂。”
“姑娘長得俊俏嗎?”宋清好奇地問。
秦屹川說:“比你見過的姑娘都俊。”
宋清有點詫異,秦屹川可從來不關(guān)?注別人?的外表,她對小兒子的審美表示認同:“我早就知道,秦耕喜歡長的好看的。”
秦屹川說:“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快跟我說說,姑娘怎么?不一般。” 宋清對跟兒子來往的姑娘非常感興趣。
“她可能是個仙女。”秦屹川說。
宋清:“……”
果然,話不投機半句多。
等?聽完秦屹川的描述,宋清受到?震動太大,在地上走來走去,說:“真有這?樣姑娘,那不是國家的寶貝嘛,也難怪秦耕對人?家那么?用心。秦耕總得回來探親吧,把那姑娘也請到?家里來做客,我特別想見見她。”
秦屹川說:“他們?忙,沒空。”
——
這?天走到?宿舍大門口,韓融正在等?他們?,一見到?他們?就走上前來,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淼淼,給?你一條毛巾。”
溫淼很詫異:“給?我毛巾干啥?”
韓融面紅耳赤地看向溫淼,好多天沒見到?她,很擔(dān)心她在沙漠里生病,結(jié)果她氣色越發(fā)好,臉頰白?里透粉的。
恨自己在溫淼面前嘴笨舌拙,怕溫淼不要,趕緊解釋說:“出發(fā)前你給?了四瓶罐頭,給?得多了,我再給?你一條毛巾就扯平了,毛巾不嫌多。”
秦耕看向那毛巾,這?小子真是用心,毛巾是粉色的,厚實致密,質(zhì)量極好。
其實浴巾跟罐頭價格差不多,同事之間,說不上誰吃虧誰占便宜。
韓融的臉依舊紅得像熟蝦,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他知道秦耕正用審視的目光看他,但他找不到?單獨跟溫淼說話的機會。
溫淼說:“你要用毛巾找補嗎?是秦耕的罐頭,毛巾該給?他。”
韓融人?都傻了:“……”
秦耕也很意外:“……”
他覺得溫淼可真直率,拒絕人?自有一套。
壓根就不用擔(dān)心她不懂得拒絕別人?。
韓融呆住了,為啥溫淼用秦耕的罐頭抵消浴巾啊,為啥她要秦耕的罐頭不要自己的浴巾啊!
他肯定?不好把毛巾遞給?秦耕,也不好收回來,懸著的手?臂有點尷尬,多虧反應(yīng)快,他說:“淼淼,大家一塊工作,其實沒必要算那么?清楚,就算送你的。”
眼看又是一番拉扯,秦耕想要盡快結(jié)束對話,大方地把毛巾接過來,說:“行,拿著,多條毛巾挺好的,下不為例,以?后可不要再送東西了,淼淼不會收的,走吧,淼淼。”
韓融的手?上空了,看著兩人?并肩而去。
十幾分鐘之后,他就收到?秦耕給?他的筆記本,硬質(zhì)封面,很厚,紙張細膩,他心生感慨,秦耕這?個人?還挺心細的,竟然知道他的筆記本快用完了。
——
晚上,秦耕很難入睡,若不是還有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支撐,他會覺得滅蝗成功后會很空虛。
基地稻田真是命運多舛,又是干旱又是有蝗蟲危機,這?次滅蝗成功依靠得還是溫淼。
依靠溫淼下雨是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天不下雨,河水枯竭,地下水位下降,他們?能有什么?辦法?
但是蝗災(zāi)不一樣,他們?應(yīng)該有應(yīng)對蝗災(zāi)的能力。
輾轉(zhuǎn)反側(cè),秦耕滿腦子都是鋪天蓋地的蝗蟲,一直在思索如?何更好地應(yīng)對蝗蟲。
——
再說蘇國人?被震驚到?了,眼看蝗蟲南下要進攻華國的沙漠種植基地,他們?想華國一定?無?能為力,誰能想到?干旱少雨的沙漠里居然下了大雨加冰雹,把蝗蟲全砸死了。
糟糕的是,有一小波幸存的蝗蟲居然不繞路繼續(xù)南下,而是往北走,沿原路返回!
這?波蝗蟲可是落荒而逃,遷移速度更快,以?兩倍的逃命速度逃回原產(chǎn)國。
怎么?會下大雨加冰雹,難道神明在庇護華國?
蝗蟲不會繼續(xù)回到?他們?國家繼續(xù)啃食莊稼,繁殖,繼續(xù)向北,糟蹋更多的莊稼!
之前,他們?同情華國,現(xiàn)在,他們?是不是該同情自己。
很快,這?種同情成了真,逃出生天的蝗蟲簡直是窮兇惡極,回來之后繼續(xù)向北,把沿途的莊稼又啃了個遍,并且規(guī)模迅速擴大,向北飛個不停。
“現(xiàn)在是我們?的莊稼完了。”
“怎么?辦啊,蝗蟲越來越多啦,馬上就到?繁殖高?峰期。”
“咱們?這?兒怎么?不下大雨冰雹啊。”
他們?可沒有大雨冰雹襄助,說不得不再次出動直升飛機滅蝗,在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后,終于把這?波蝗蟲消滅。
而種植基地的武師長、秦耕他們?都覺得蘇國能把這?一小波蝗蟲滅掉挺好的,這?樣就不會再飛回來。
——
回到?種植基地后溫淼一直很輕松,可是她發(fā)現(xiàn)秦耕他們?更忙,一是要確保稻子成熟收割,二是他現(xiàn)在在帶著人?試制殺滅蝗蟲蟲卵的農(nóng)藥。
蝗蟲并沒有回到?沙漠種植基地,但全國有些地區(qū)有蝗災(zāi),嚴重的地方預(yù)計第二年會再次鬧蝗災(zāi),他們?想在冬天殺滅蟲卵。
秸稈發(fā)酵的工作完全交給?棠棣帶著人?在做,溫淼說:“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做秸稈發(fā)酵吧。”
秦耕已經(jīng)在使勁拉扯她,她有這?么?便利的條件,要好好學(xué)科學(xué)種地,科學(xué)養(yǎng)殖。
常棣還沒開口,秦耕就率先答應(yīng):“好,讓常棣帶你。”
“我可不像秦耕那樣客氣,有活會讓你干。”常棣笑著說。
——
秦司令承諾的帳篷半個月之后就寄了過來,這?是一頂專門為溫淼特制的帳篷,輕巧,搭建方便,外面有防雨袋,有支架,可以?放在支架上,不至于下雨時放在地上都被弄上沙土。
秦耕把防雨袋打?開,取出支桿開始搭建,比不了后世自動開合的帳篷,但跟別的軍用帳篷比已經(jīng)相?當(dāng)方便。
溫淼在旁邊看著,說:“真簡單啊,我都會了。”
秦耕說:“你看底下的墊子也是防水的,這?樣就不用別人?幫你拉簾子,即便我不在,旁觀有可靠的女同志,像常棣那樣可靠的男的也行,幫你看著,你就能換衣服。”
比拉簾子好,能避免溫淼尷尬。
“還能防風(fēng)呢,也能暖和一點。”
秦耕現(xiàn)在對他老爹的好感又多了一丟丟。
現(xiàn)在不管是稻田還是夏播玉米都不需要雨水,第二天,他們?去防護林下了雨,順便測試帳篷。
支架穩(wěn)當(dāng)?shù)煤埽对谏匙永铮?要不刮大風(fēng)就不會倒,能保護帳篷不沾上沙子,防雨袋完全不漏雨,帳篷是干的,搭建方便,底層放在下過雨的沙地上不會滲水。帳篷小巧,但溫淼在里面換衣服并不拘束,可見設(shè)計制作帳篷的人
?花了很多心思。
秦耕把帳篷收起,上面沾的沙子回去沖一下,晾一下就干。
“這?帳篷設(shè)計的可真好,真的很好用。”溫淼換完衣服出來,邊擦頭發(fā)邊驚喜地說,“幫我謝謝你爸。”
秦耕嘴角揚起:“你以?后肯定?還能見到?他,你自己感謝。”
他想不到?秦屹川還特意打?電話來問帳篷咋樣,秦耕說:“挺好用的,哪方面都挺合適,謝謝。”
秦屹川聽這?聲謝謝可真不習(xí)慣,說:“不用謝我,設(shè)計出這?樣的帳篷,給?部隊做裝備也很好。”
聽秦耕要掛電話,秦屹川又說:“該收稻子了吧,祝賀你們?獲得大豐收,稻子可得好好都收回來。”
秦耕擔(dān)心他說出什么?打?硬仗之類的打?雞血的話來,趕緊說:“知道,爸,您趕緊去忙吧。”
——
在萬眾期待中,基地終于迎來期盼中的大豐收。
稻子整齊密集,稻穗沉甸甸的,顆粒飽滿,很難想象這?是在沙漠中種植出的莊稼。
一共有二十多萬畝稻田,計劃最慢十天搶收完畢,收完稻子再收玉米。
有收麥子時的小型演練,收稻子也有經(jīng)驗,但是用上各種機械再加人?員全部出動,十天收完這?么?多稻子也有壓力。
唯一不用擔(dān)心的就是下雨導(dǎo)致稻子長芽發(fā)霉。
每個人?都興致高?昂,精神百倍地準備迎接大決戰(zhàn)。
收割機、脫粒機等?檢修完畢,曬谷場清理干凈,收割、晾曬的工具全都準備好。
武師長給?大家做攻堅戰(zhàn)動員:“我們?精心耕作的稻子終于迎來大豐收,大家都要拿出一百倍的干勁,務(wù)必保證搶收成功,一個稻穗,一粒稻子都不允許留在沙漠里。”
“晝夜搶收,顆粒歸倉。”
大家把口號喊得震天動地,雄心壯志激蕩在波瀾壯闊的沙漠上方。
這?天天蒙蒙亮,種植所跟知青點都敲鑼,兵團吹響號角,聲音響徹種植基地,大家趕緊起床、洗漱、吃飯,按照分工奔向稻田。
在這?種重體力活面前,溫淼就是個菜鳥,她作為秦耕的助手?,跟著他轉(zhuǎn)悠,看他把控脫粒、揚曬進度。
幾個打?谷場都在忙碌,多臺脫粒機一同開動,四五個人?同時照看一臺機器,這?活既臟且累,有在機后遞稻捆的,有在機前扒稻谷的,扒稻草的,機上那人?拿著稻捆小心移動,要把稻穗一個不留地脫下來。
秦耕在機器邊巡視,不時提醒一定?安全操作,可別把手?指卷進去。
夜里割不了稻子,但排了四班倒,要把當(dāng)天收割的稻子全部脫粒。
基地倉庫存不了那么?多糧食,晾曬好的糧食要馬上運出去,邊揚曬,邊裝卡車運走。
一車車的糧食運出基地,車輛載著滿麻袋的糧食,發(fā)動機轟鳴中揚起無?數(shù)沙塵,氣派得很。
秋天的太陽依舊毒辣,秦耕抬手?摘掉溫淼頭上的稻草屑,看她發(fā)間還有細小草屑,額頭上細密汗珠淌下,就說:“你回宿舍休息吧。”
被這?種熱火朝天的勞動氣氛感染,溫淼肯定?要加入其中,不可能獨自跑回宿舍休息。
秦耕又交給?她一項重要又需要細心的工作,盯著曬干的稻谷過磅,每麻袋兩百斤,記錄往外運了多少袋。
這?些天的伙食非常奢侈,前幾天的雞蛋庫存下來,保證每人?每天都能吃上一個煮雞蛋,另外還給?大家提供了白?糖水,每個人?水壺里灌滿,隨時可以?補充能量。
到?第七天,稻子按照計劃收割了七八成,各路人?馬也已經(jīng)筋疲力盡,這?天中午所有食堂都慷慨地蒸了大米飯犒勞大家。
所有食堂附近都飄蕩著沁人?心脾的米香,
兵團戰(zhàn)士要強調(diào)紀律,可是種植所的人?不一樣,都爭先搶后地往食堂跑。
“開飯啦,這?可是我們?靠雙手?種出來的大米。”
又是秦耕幫溫淼打?的飯,除了米飯,菜是豆腐跟大棒骨熬白?菜。
大米飯顆粒晶瑩,入口香滑綿軟,嚼起來清甜。
溫淼覺得純大米飯可太香了,不搭配菜她就能吃一飯盒,看大家也吃得香甜,她說:“我離開家鄉(xiāng)之前沒吃過大米飯,我們?當(dāng)?shù)爻缘亩际切∶罪垼?粱米飯。”
秦耕馬上抬頭看她,跟她一樣沒吃過大米飯的人?應(yīng)該有很多吧。
馮小麥正低頭扒飯呢,聽到?這?話立刻說:“淼淼你也沒吃過大米飯啊,那你家怎么?把你養(yǎng)的白?白?凈凈的,我以?前也沒吃過大米飯,可真好吃,甜的,嚼著都省勁兒,不拉嗓子。”
崔燕子覺得找到?了組織,說:“你們?倆也沒吃過大米飯啊,那咱們?一樣,我也沒吃過。”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共鳴,有人?端著飯盒湊過來說:“真巧,我也是第一次吃純大米飯,以?前最多吃兩米飯。”
“我也是第一次吃大米飯,真是香啊。”
“我也是,終于吃到?自己種的大米啦。”
食堂一時間熱鬧得很,大家一致認為,大米飯,是他們?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秦耕默不作聲地邊吃邊聽,好吧,沒吃過大米飯的人?可真多。
他很希望溫淼一直都有大米飯吃。
其實那時候的旱稻稻米跟幾十年后口感綿柔光滑的大米根本就沒法比,也許后世人?會覺得口感粗糙,不夠細膩柔軟,但種植基地所有人?都覺得特別好吃。
再說這?可是溫淼下的雨水澆灌出來的稻子,跟同時期的旱稻比肯定?味道領(lǐng)先。
知青都是從城市來的,怎么?著也比農(nóng)村人?伙食好,沒有第一次吃大米飯這?種感慨,他們?在感嘆終于吃上雙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美味,這?讓他們?覺得農(nóng)業(yè)勞動非常光榮。
兵團戰(zhàn)士們?最能吃,這?頓飯本來就是犒勞大家,為繼續(xù)攻堅提供能量,肯定?要讓大家吃飽,食堂已經(jīng)煮了比平時多一半的飯,還是被大家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吃完這?頓飯,每個人?就跟充了電一樣,疲憊全消,對接下來的秋收充滿干勁兒。
溫淼覺得秦耕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每天要在打?谷場盯到?半夜才回去休息。
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溫淼覺得他又不是機器,不可能不累,半夜聽到?他的腳步都感覺格外沉重。
溫淼看書看到?八點多,合上書本,從柜子里找出秦耕的保溫飯盒,清洗干凈,從奶粉罐里舀出三?大勺奶粉放里面,又倒上熱水,攪拌均勻,擰好蓋子,拎著保溫桶,鎖門,出發(fā)往打?谷場的方向走。
打?谷場繁忙熱鬧,拉了很多盞燈把整塊場地照亮,多臺機器運轉(zhuǎn),到?處都是勞作的人?,堆放起來的稻捆,正在晾曬的夜里已經(jīng)堆在一起的稻谷,忙碌又井然有序。
秦耕正在往脫粒機上看,對操作的知青說:“累了吧,安全第一,累了換人?。”
那個知青大聲說:“不累。”
秦耕可不愿意出任何人?身安全事故,還是叫換了人?,讓那名知青回去休息。
一轉(zhuǎn)頭,驚喜地看到?溫淼就在不遠處站著,顯然已經(jīng)看到?他。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問道:“你不好好在宿舍呆著,怎么?跑來了。”
溫淼抬起手?臂說:“給?你泡了牛奶,你還得幾個小時才回去呢,補充點營養(yǎng)。”
秦耕看著灑落在她臉頰上的暖黃的光,覺得那光線灑到?自己心里,細細密密的全是感動。
以?前還沒有人?給?他泡牛奶,又走遠路送過來。
他移開視線,看了眼放在遠處的水壺,說:“水壺里的水喝完了,正渴著呢,你來得正好。”
這?邊稻草屑飛揚,兩人?往遠處走,走到?還沒拉走的稻桿垛邊緣,秦耕拿了一捆稻桿扔地上,招呼溫淼:“來,坐吧。”
兩人?坐在稻桿上,這?里遠離機器人?群,明亮的圓月掛在空中,顯得安靜干凈。
牛奶溫?zé)幔距焦距胶认氯ィ冉饪视朱偬孢m。
對于秦耕來說是電量充滿,能量恢復(fù)。
“別急啊,慢點喝。”溫淼偏頭看他,看他眉宇間多少有點疲憊。
秦耕放慢速度小口喝著香甜牛奶,等?牛奶見底,他把蓋子重新擰好,站起身來說:“走吧,送你回去。”
沙
漠晝夜溫差大,白?天特別曬,晚上又涼,溫淼就穿了件襯衣,不能在外呆太久。
溫淼跟著站起來說:“哪用送啊,又不遠。”
“這?兒太吵了,機器嗡嗡的震得耳朵疼,我也想去清靜一會兒。”秦耕說。
既然他這?樣說,溫淼就站起來跟他一塊往回走,月光在兩人?身后拉出安靜得斜長的身影。
——
甜水生產(chǎn)隊也在秋收,溫震再一次參加新兵選拔,等?到?農(nóng)忙結(jié)束,新兵就會正式入伍。
作為生產(chǎn)隊個子最高?,最根正苗紅的青年,溫震每一次都能被挑中,但他又連著兩次落選,這?一次,居然又被人?頂替。
“這?次大隊長讓他親兒子上了,那小子身體弱,走路都打?晃,前兩次也是大隊長故意不讓溫震上的吧。”沈秋葵說。
溫父溫母遲鈍,這?次終于發(fā)現(xiàn)有問題。
溫震其實去年就覺得不忿,但他沒說。
第一次挑兵,體檢合格,負責(zé)招新的班長上門走訪,對溫震還有家庭出身都很滿意,跟溫震說能夠入選,結(jié)果名額給?了村里的孤兒寡母,那年輕人?的父親修水庫時意外去世,算是理由充分,溫震無?話可說。
第二次挑兵,流程跟上次一樣,來家訪的班長仍然對溫震滿意,但這?次被一個家里祖祖輩輩貧農(nóng)的年輕人?頂替。
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要真比根正苗紅,溫震的爺爺、姥爺都是當(dāng)兵的,優(yōu)先級方面總該排在前面。
一個生產(chǎn)隊最多一兩個名額,這?一次,大隊長十五歲的兒子占了一個名額,另外一個名額給?了生產(chǎn)隊最窮的人?家,溫震在候選人?名單里本來排第一,再次落選。
溫震已經(jīng)二十歲,很多人?十六七就去部隊,他再去不成年紀就大了。
其實溫家人?想讓溫震去當(dāng)兵的原因很樸素,一是在部隊能吃飽飯,二是要是能免費學(xué)個技術(shù),電工、焊工、鉗工之類的,等?復(fù)員回家就能找到?工作。
沈姥姥坐不住了,帶著小豆子走了老遠的路到?閨女家來,一進門就氣喘吁吁地問:“咋回事,每次來家訪的不都把溫震排第一嗎,他咋還去不了。”
“聽說去年鐵柱拿著煙酒給?大隊長磕了好幾個頭,大隊長給?他活動,就把我替下來了。”溫震終于說出他早就打?聽來的情況。
“前年那回呢,是不是也收了別人?的好處,我去打?聽打?聽。”溫四海接連抽著旱煙,愁眉不展。
沈秋葵吞吞吐吐地說:“你不知道李寡婦跟大隊長整天眉來眼去的?社員都說他倆私下里有那種關(guān)?系。”
沈姥姥很生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情況你們?咋不跟我說呢,咱家不是沒人?,我就是不想給?組織添麻煩,都被人?騎到?脖子上了,我忍不下這?口氣。”
之前沈姥爺墳地的事兒她都沒跟組織反映,自己默默扛著,但大外孫當(dāng)兵這?事,她們?一家子絕對不能白?白?被人?欺負到?墻角。
“我要找到?縣里去。”沈姥姥說,她一定?要為大外孫出頭。
沈秋葵遲疑著說:“大隊長在縣里有親戚,要不他也不能每次都把溫震活動下來。”
沈姥姥中氣十足:“那也不能由著他濫用權(quán)利,你們?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明白?吧,溫震參軍一直都走不成,就是你們?沒給?張二強送禮,別人?給?他送禮,給?他好處的就走了。”
他們?三?個突然醍醐灌頂,沈姥姥說得對啊,他們?是絕對想不到?給?張二強送禮的,現(xiàn)在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
可惜他們?一直沒這?跟筋,耽誤了溫震兩年,現(xiàn)在第三?年眼瞅著又黃了。
沈姥姥不管對不對口,反正她就找她認識的最大的官,她很想把大外孫帶到?領(lǐng)導(dǎo)面前看看,可是溫震說啥都不肯去,沈姥姥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們?可都長點出息吧。”
溫震不肯去,她只?能帶上溫四海,搭騾子車進城,直接找到?縣武裝部。
縣武裝部大門修得氣派,門口還有拿著槍的站崗士兵,沈姥姥底氣特別足,跟站崗的說:“我找吳部長,我姓趙,是鐵廠生產(chǎn)隊的,是部長他大姨。”
說最后一句話是怕連部長的面都見不到?,
吳部長原來是沈姥爺?shù)牟肯拢斑總來探望,后來官越做越大,越來越忙,來往就少了。
不過逢年過節(jié)總有人?去慰問沈姥姥,拿各種慰問品,還會詢問有沒有困難。
沈姥姥每次都說不缺吃穿,過得挺好,從來不給?組織添麻煩。
既然老太太這?么?肯定?地說是部長親戚,站崗的也不怠慢,連忙幫忙聯(lián)系,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門口把他們?接了進去。
溫四海頭一回跟沈姥姥出來,邁步走進戒備森嚴的武裝部大院,才知道他丈母娘這?么?有能量。
來人?直接領(lǐng)著他們?去了吳部長辦公室,吳部長對沈姥姥態(tài)度特別恭敬,讓手?下去泡茶,又說:“大姨,趕緊坐,你這?特地跑過來,肯定?是大事兒。有事兒找人?來說一聲,我抽空去看你。”
沈姥姥坐下,寒暄幾句后說:“我這?事兒跟你工作相?比也不算啥大事,就是有人?濫用權(quán)力,騎到?我們?家脖子上,我倒要看看有沒有人?能管這?事兒。”
吳部長讓沈姥姥喝點水,忙問啥事兒。
沈姥姥于是把溫震三?次當(dāng)兵不成的事兒說了,她說:“事不過三?,來家訪的班長每次都說溫震能上,咋每次都排后邊的把他頂了。你們?應(yīng)該調(diào)查,有人?送禮,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吳部長凝神想了一會兒,說:“溫四海家啊,原來是你女婿家。”
溫四海還不讓沈姥姥見過的世面多,聽到?部長提自己名字都有點緊張。
他臉上帶笑,說:“這?事兒太好辦了,我前段時間接到?通知,說是要關(guān)?照下溫四海家。”
沈姥姥可就不明白?了,問道:“誰說要關(guān)?照溫家?”
吳部長說:“上級要求的。”
第35章
“哪個?上級, 你還不算是上級?”沈姥姥問。
吳部長解釋說:“縣長接到的上級通知,到底哪個?上級我?也不清楚,縣長查過溫家就?是普通人家, 但溫四海老爹當(dāng)?過兵,就?把這事交給我?, 我?這忙的都沒顧得上。”
既然吳部長這樣說, 沈姥姥也不糾結(jié)到底哪個?上級,說:“聽這意思溫震當(dāng)?兵的事兒能解決唄,總得給我?們個?公平。”
吳部長連忙說:“必須解決, 本來征兵就?歸武裝部管,再說還有上級要求關(guān)照,我?立刻安排人去查這事兒, 再說孩子姥爺是咱們縣的革命先烈, 后代當(dāng)?兵本就?應(yīng)該優(yōu)先安排, 溫震每年都能被挑中, 說明身體條件跟出身都好, 今年肯定?能當(dāng)?上兵。”
沈姥姥也不多言,站起來說:“那我?們回去等消息, 我?們可是等了好幾?回消息了,每次都是新?兵走了才知道沒我?們,眼下新?兵又快走了。”
吳部長也站起來說:“這次一定?要放心,溫震肯定?能走成,以后有啥事不用自己跑, 托人來跟我?說一聲?就?行。”
吳部長覺得這是一舉三得, 一是解決了上級要求的關(guān)照問題, 二是剛好可以查一下征兵中的貓膩,三是沈姥姥本來就?是烈屬。
走出武裝部大門, 沈姥姥神清氣爽,感覺年輕了至少十歲,她跟溫四海說:“解決了。”
溫四海想真是人善被人欺啊,要是沈姥姥去年就?來找,說不定?去年溫震就?能當(dāng)?上兵。
他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放心,畢竟這幾?次都覺得是板上釘釘?shù)氖聝海是起了變卦。
把沈姥姥送回家,溫四海自己回了甜水生產(chǎn)隊去上工,等收工回家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家人。
“部長對媽態(tài)度真那么好?”沈秋葵問,她感覺對老太太有了全新?的認識。
溫四海自己的心懸著,但是想讓家人放心,說:“對,部長還說上級要求關(guān)照咱家呢。”
一家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是哪個?上級要求關(guān)照,為啥關(guān)照。
他們都是老實人,根本想不到會?是因為溫淼。
不管怎
么樣,他們希望被公平對待。
“那咱們就?等入伍通知。”沈秋葵滿是期待地說。
——
溫震參軍的事兒有了眉目,溫四海兩口子就?開始琢磨溫潤上學(xué)的事兒,本來以為開學(xué)當(dāng)?天把溫潤送過去就?行,打聽后才知道要先跟學(xué)校說一聲?。
溫潤成績一直都很好,家里掏不起學(xué)費才不得不退學(xué),現(xiàn)在溫四海手里有二十塊錢,當(dāng)?然要把溫潤送學(xué)校去。
溫潤自己也很想去上學(xué),他早就?整理書?包文具,鋼筆墨水都是溫震給他準備的,書?包用之前的舊的。
“我?們倆上工,肯定?供得起你,以后不讓你再輟學(xué)。”沈秋葵說。
溫潤眉開眼笑,說:“我?一定?好好念書?,不讓你們白花錢,放學(xué)放假也會?給家里干活。”
溫四海帶溫潤去了學(xué)校,學(xué)校在公社,離家里四五里地呢,倆人走到學(xué)校,想找老師提前說一下,可學(xué)校大門緊閉,連個?看門的都沒有,更別說老師。
溫四海趕緊找了個?教初二的老師問情況,老師跟他說得找教務(wù)主?任。
聽說現(xiàn)在的教務(wù)主?任是阮芍的大舅,溫四海立刻感覺不妙,還是按照老師給的地址找到教務(wù)主?任家,果然王大福擺起了譜,說:“學(xué)校哪是你想來就?來,想退學(xué)就?退的,溫潤沒有保留學(xué)籍,他沒法再上初中。”
溫四海根本就?沒聽說過學(xué)籍,上學(xué)的時候沒人跟他說,退學(xué)的時候也沒人說啊。
他說:“溫潤成績好,在學(xué)校總考前幾?名,給他重新?辦個?學(xué)籍不就?行了。”
對方當(dāng)?然知道阮芍跟溫震的事兒,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拿捏這一家子,怎么會?輕易放棄機會?,他語氣不屑:“學(xué)籍是你想辦就?能辦的,別說普通老百姓,就?是教育局的來了也辦不了!”
溫四海覺得沒必要再跟這個?阮芍的大舅爭辯,先帶著溫潤回家,他留了個?心眼,知道附近生產(chǎn)隊也有初中退學(xué)后再去上的,就?跑過去打聽情況。
結(jié)果人家跟點撥他:“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拿點心,拿瓶酒去,人家就?給你辦了,你光手去人家憑啥給你辦,你再說幾?句好話,求人辦事?lián)旌寐牭谜f,這不就?成了嘛。”
溫四海這個?無語啊,再回學(xué)校上課也要給教務(wù)主?任送東西?再說阮芍大舅就?是想卡溫潤,拿了東西去人家也不一定?給好臉子。
回家后溫四海跟沈秋葵說了這事,后者說:“我可不想給王大福送禮。那溫潤咋辦,不能不上學(xué)吧。”
溫潤插嘴說:“王老師原先就?是普通老師,高中畢業(yè)的,連化?學(xué)方程式配平都不會?,以前我?上學(xué)的時候總替他給學(xué)生講方程式配平,誰知道他咋當(dāng)?上的教務(wù)主?任。”
“溫潤上學(xué)可是大事,咱們現(xiàn)在可出得起學(xué)費了,不讓他上學(xué)不是斷了他的前途嗎,要不還是去找武裝部部長?總不好再去找人家一遍吧。”溫四海來回在地上走,拿不定?主?意。
兩口子可真糾結(jié)啊,武裝部部長跟沈姥姥說有啥事跟他說一聲?就?行,但他們實在不想麻煩人。
兩口子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養(yǎng)孩子不容易,哪個?孩子都會?遇到困難,即便關(guān)系到孩子上學(xué)的大事,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人幫忙。
到第?二天早上,溫四海的嘴邊已經(jīng)長了一圈火泡。
事情出乎意料,正在他們無比糾結(jié)發(fā)?愁時,公社書?記居然來了生產(chǎn)隊,還來了他們家里。
本來以為書?記隨便找戶人家了解情況,沈秋葵忙著端茶倒水,沒想到書?記特別和藹,問家里有沒有什么難處需要幫忙的。
兩口子哪敢讓書?記幫忙啊,忙說能吃得上飯,生活挺好的。
可是書?記讓陪同的大隊長沈二強他們先出去,說有啥需求只要能辦到的,盡管開口。
夫妻倆對視,拿不準書?記到底想說啥,但既然話說到這份上,就?把溫潤想要回學(xué)校上學(xué)的事兒說了。
本來以為他們一說,書?記一聽,就?這么過去,沒想到書?記說:“小事兒,好辦,我?盡快讓學(xué)校重新?辦個?學(xué)籍,開學(xué)第?一天溫潤就?去報道。溫潤學(xué)習(xí)好,應(yīng)該在學(xué)校讀書?,以后成為棟梁報效祖國。”
兩口子都驚到了,在他們看來難辦的大事兒,在書?記口中這么簡單,輕易就?能給他們辦?
但書?記態(tài)度極其溫和,語氣又肯定?,讓人相信他一定?管處理這事兒。
兩口子忙不迭地表示感謝,等送走書?記,兩人還有種不真實感,就?感覺跟做夢似的,沈秋葵說:“咱們跟書?記又沒啥交情,書?記真能幫咱家溫潤辦入學(xué)手續(xù)?”
溫四海也納悶?zāi)兀f:“等開學(xué)我?帶溫潤去學(xué)校,看看能不能辦入學(xué)。”
不用等到開學(xué),第?二天一大早王大福就?跑到溫家來,態(tài)度那叫謙恭有禮,真有點為人師表的樣子,他跟兩口子說:“溫潤的學(xué)籍沒問題,我?盡快給辦好,他上學(xué)學(xué)雜費書?費全免,就?自己買點文具就?行,不用花啥錢。”
上次去他家里找他時,他的態(tài)度是頤指氣使,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是點頭哈腰,變臉特別快。
昨天公社書?記特意來一趟他們已經(jīng)夠吃驚的了,今天王大福又特意跑來他們就?更驚訝了,公社書?記居然馬上就?幫他們處理了溫潤上學(xué)的事兒。
“真的能重新?辦學(xué)籍,還不用交學(xué)費?”溫四海難以置信地問。
王大福態(tài)度極好:“九月一號去學(xué)校報道,直接找我?就?行,我?給你們分配個?有經(jīng)驗的班主?任帶的班。”
真意外啊,王大福這態(tài)度簡直讓人如沐春風(fēng)。
三人信了他的話,溫潤開心得直接咧出個?大大的笑臉。
而王大福也在納悶?zāi)兀@兩口子還真有能量啊,肯定?是被他拒絕后立刻去找了書?記。是書?記找他讓他給溫潤辦入學(xué),不要學(xué)費不說,還務(wù)必給溫潤提供一切便利。
溫潤可是學(xué)校唯一一個?免學(xué)費的學(xué)生。
不知道他們家跟書?記家到底有啥關(guān)系。
聽書?記那語氣,應(yīng)該跟溫家交情不淺,要么就?是這家人有比公社書?記更大的關(guān)系可用。
等王大福走后,一家人立刻聚在一起討論。
溫四海說:“想不到王大福態(tài)度這么好。”
原來有多傲慢,現(xiàn)在就?有多謙和。
沈秋葵興高采烈地說:“每年學(xué)費啥的得不少錢呢,不用交學(xué)費。”
每個?人都覺得振奮,不交學(xué)費就?沒有經(jīng)濟壓力。
“書?記為啥給咱們家辦事啊,咱們跟他又不熟。”溫四海說。
沈秋葵想了想說:“是不是因為武裝部部長說的上級要關(guān)照咱們家?縣長都接到指示了。”
溫四海說:“可能是。”
不管上級是誰,家里仨孩子都有了出路,日子慢慢好起來了。
——
沙漠腹地科研基地,中午,沈三舟看科學(xué)家們還在忙碌,吃飯都不積極,趕緊去辦公室找。
他先去找陳振華,看他師父還伏案忙碌,催促說:“人是鐵飯是鋼,師父,先去吃飯吧,大米飯,糧食基地種出來的,國家說優(yōu)先保證咱們這兒的供給,以后咱們就?有大米飯吃。”
陳振華合上手頭資料站起來說:“走去嘗嘗基地種出來的大米,種植基地那么多人真不容易,淼淼總挨澆更不容易。”
接著去找周開源:“周研究員趕緊去吃大米飯吧,淼淼帶來的雨水能促進?莊稼生長,種植基地大米的產(chǎn)量也比東北兵團的兩倍呢。”
周開源立刻積極起來,馬上站起來要去吃飯,說:“天也涼了,我?要往種植基地打個?電話。”
沈三舟轉(zhuǎn)了一圈,說大米飯就?快涼了,催著大家都去吃飯。
所有人聽說有大米飯吃,吃飯都有了動?力,大米飯香飄四溢,剛走進?食堂就?能聞到香味兒。
種植基地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稻子跟玉米全部都收回來晾干,大部分都拉出去上交國家,倉庫里裝得滿滿登登。
這一年歷經(jīng)波折,但總算打了一個?大勝仗。
所有人尤其是決策層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原位。
陶所長跟武師長帶人在糧倉里檢查,糧倉里都是巨大的糧屯,還有巨大溫
度計測量糧食的溫度,糧屯那么大,糧食堆在一起溫度不能過高,否則糧食會?發(fā)?霉。
把所有糧屯溫度都測一遍,陶所長站在糧屯前眼含熱淚:“我?的夢想是數(shù)稻穗數(shù)到手抽筋,這個?夢想實現(xiàn)了。”
武師長信心百倍:“明年有更多的山堆一樣的稻穗給你數(shù)。”
明年要種的是旱稻、小麥、玉米,現(xiàn)在就?要播種小麥。
他們這兒踏實的種著地,種植基地的勝利業(yè)績已經(jīng)通過報紙、媒體傳遍全國,被樹立為當(dāng)?之無愧的典型。
各大報紙重要版面頭條都是沙漠種植基地喜獲大豐收。
種植基地的旱稻、玉米產(chǎn)量是別的兵團產(chǎn)量的兩倍。
田部長要求的就?是務(wù)實,今年報紙上任何浮夸的類似畝產(chǎn)萬斤的報道壓根都沒有,基地兩倍的糧食產(chǎn)量已經(jīng)是最高水平。
這消息傳到別的種植基地跟兵團,各單位都非常佩服,東北、邊疆的自然條件總比沙漠好一些吧,但產(chǎn)量都不如沙漠,他們迫切想要跟沙漠取經(jīng)。
最興奮的人是田部長,春天的時候還覺得沙漠基地沒指望呢,到秋天大豐收,還是二倍產(chǎn)量,相當(dāng)?于?有兩個?種植基地,一車車的糧食往外運,這下很多極度缺糧的地方能吃上沙漠種出來的救濟糧。
各地各領(lǐng)域的突出事跡匯集到大領(lǐng).導(dǎo)那兒,在所有事跡中,沙漠種植基地格外突出。
不只是沙漠基地所有人員艱苦奮斗克服困難獲得大豐收,還因為基地有個?特別的姑娘。
要不是這個?姑娘,沙漠別說豐收,整個?計劃基本上要擱淺,那么多人的心血就?要白費。
她還給其它地方解決了用水和灌溉問題,干旱持續(xù),她還要幫助更多的地方跟百姓。
天佑華夏,她是國家的幸運,是國寶。
——
開學(xué)第?一天,溫四海跟溫潤一塊去學(xué)校,本來教務(wù)主?任應(yīng)該很忙,可是王大福全程接待父子倆,還把溫潤帶到二三班門口,跟班主?任說一定?得好好教溫潤。
劉老師問:“溫潤是你家親戚啊。”
王大福說:“啥我?家親戚,是李書?記讓關(guān)照他,我?打聽了,應(yīng)該是縣里跟李書?記打的招呼。”
劉老師想了想說:“是不是溫潤他姥爺是抗戰(zhàn)英雄?縣里讓關(guān)照也正常。”
王大福經(jīng)他一提醒,這才醒悟,拍了下腦門說:“應(yīng)該是,誰叫他姥爺是號人物呢。”
學(xué)校安排得非常周到,劉老師說:“溫潤,你就?坐第?四排,你同桌成績很好,你們共同進?步。”
學(xué)費不是當(dāng)?天交,是過三四天才收,班主?任還特意跟溫潤說他不用交學(xué)費,一家子這才覺得溫潤上學(xué)的事兒徹底落實下來。
“王大福對我?態(tài)度特別好,跟我?說有啥事可以直接去找他。”溫潤對王大福的態(tài)度很驚訝。
“那不正好,不拿捏你就?行,你在學(xué)校安心學(xué)習(xí)。”溫四海說。
“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肯定?要考全校前幾?名。”溫潤很有自信地回答。
——
溫震這次參軍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聝海鞅k的人給溫震送了套新?軍裝來,并?通知入伍時間,溫家人確信溫震真的成了今年的新?兵。
溫震立刻把軍裝穿上,他個?子本來就?高,穿上軍裝更顯挺拔,沈秋葵怎么看大兒子都覺得精神,“今年終于?能走了。”她激動?得快要流淚。
最高興的人是溫震,他年紀大了,今年再選不上他就?不想再參選,沒想到突然有了機會?。
沈秋葵讓溫震趕緊去告訴沈姥姥,讓她老人家放心。
想起溫震都不愿意跟她去縣城找人,沈姥姥告誡他:“以后膽子大點,別縮手縮腳的,要積極點為自己爭取。”
沈姥姥倒是兩家人里最有見識的。
溫震覺得姥姥說得對,把這番話記在心里。
大隊長張二強可急了,溫震收到軍裝,可是他家小子沒收到,他們家不離人生怕錯過,一直等著,直到第?三天還沒人來。
生產(chǎn)隊最窮的那戶人家的麻子跑來,說他家小子參軍走不成,上級來調(diào)查了,知道張二強收了人家家傳的碗,說要嚴厲整頓這種不正之風(fēng),他兒子當(dāng)?不了兵。
“你趕緊把碗還給我?,那可是我?們家的傳家寶。”麻子沮喪地說。
張二強都懵了,怎么上級突然就?來查了,以前也沒出過事兒啊,征兵多大的事兒啊,收點禮不是正常的?
他趕緊去找縣里親戚,親戚比張二強還慌,怎么會?有人查張二強,是不是很快就?要查到他頭上?
張二強根本就?不想還碗,說是明年再給活動?,肯定?能進?部隊,但麻子不信,張二強自己的兒子都沒走成,他質(zhì)疑大隊長的能力,非要還碗。
張二強可不想把吃進?嘴里的吐出去,就?搪塞還了個?假碗,這下麻子一家都炸了。
麻子跟她媳婦趁著碾盤處人多,控訴張二強咪了他家的碗,這下全生產(chǎn)隊的人都知道了,原來想辦事就?得給張二強送好處。
張二強極力辯解,說麻子就?給了個?普通碗非要說成古董,就?是誣賴他,麻子一急,脫口而出:“就?在澇洼溏那個?茅草房,大隊長跟李寡婦干見不得人的事兒,我?親眼看到的,說瞎話我?長瘡,李寡婦家小子就?去了部隊。”
麻子就?是看到這樣的交易才受到啟發(fā)?給張二強送禮。
這話一出,跟捅了馬蜂窩一樣,社員們樂呵呵地開始吃瓜。
“是真事兒,還跟李寡婦鉆過棒子地呢。”
“想去當(dāng)?兵真得給他送禮?以前去當(dāng)?兵的是不是都給他送過禮?他到底收了多少?”
張二強絕對沒先到自己的威嚴還能遭遇挑戰(zhàn),臉色由白轉(zhuǎn)紫,再轉(zhuǎn)青轉(zhuǎn)黑,精彩無比。
突然一聲?長如汽笛聲?的嚎叫聲?響起,是張二強的媳婦,她干嚎幾?聲?,開始無差別地攻擊社員:“天殺的,你們這是造謠,污蔑大隊長,不怕我?告到縣里去啊。”
她的威嚇毫無效果,好不容易逮著個?笑料,大媽嬸子們八卦得更熱鬧。
張二強的媳婦更生氣了,怒氣沖沖去找李寡婦對質(zhì),兩人當(dāng)?街扯起頭花來。
沈秋葵也在旁邊興致勃勃地吃瓜,這下張二強自作?自受,終于?栽了個?大跟頭。
得知溫震選上新?兵,阮芍馬上跑到甜水生產(chǎn)隊來找溫震,溫震看她那想吃回頭草的樣子很厭煩,根本就?不搭理她,阮芍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灰溜溜離開。
這天公社的新?兵隊伍來了,一共十幾?個?人,穿著嶄新?軍裝的溫震也得到一朵光榮的大紅花,他把紅花戴在胸前,加入隊伍,跟隨隊伍在各村走了一圈,坐上接新?兵的卡車,奔向軍營生活。
三個?孩子終于?都有了出路,溫四海兩口子土里刨食勞碌半輩子,現(xiàn)在感覺輕松不少。
——
一邊種植小麥,秦耕組織了一批人采挖沙子里的肉蓯蓉。
要是尋常人看來,這片區(qū)域除了沙柳跟沙子,空蕩蕩的啥都沒有。
肉蓯蓉埋在沙土里,有的露出短小的花序,有的完全埋在沙子里。
這次溫淼總算不是菜鳥了,她跟秦耕來的次數(shù)多,已經(jīng)學(xué)會?根據(jù)沙柳位置還有沙子裂縫判斷哪里有肉蓯蓉。
她發(fā)?現(xiàn)別人的水平還不如她。
溫淼蹲在地上,手里拿著輕便的鏟子挖坑,沙子松軟,很容易就?掏出一個?半人高的坑,她小心翼翼,絕對不會?碰壞肉蓯蓉,驚喜地喊:“秦耕,你看有三大根,都這么長。”
秦耕正站在不遠處看她,從他居高臨下的角度,溫淼低著頭,頭頂上黢黑的頭發(fā)?閃著光澤,飛快地刨著大坑,身體縮成小小一團,就?像在覓食的小獸。
他說:“嗯,看到了,長得真好。”
溫淼小心地把三根肉蓯蓉取出來,每根差不多都八十公分長,立刻引來圍觀。
巨大的肉蓯蓉讓大家都很振奮,溫淼邊往坑里回填沙土,以防太陽曬到沙柳根,邊說:“沒想到吧,能長這么大。”
秦耕解釋說是雨水的原因,除了澆灌問題,雨水本身就?能促進?植物生長,對小麥、稻子、玉米,肉蓯蓉甚至防護林的沙柳、梭梭等都是如此。自從有了雨水,肉蓯蓉長得特別快。
溫淼想起她大哥說她家后山上的野生天麻也長得很好。
眾人都想趕緊去挖,感覺挖肉蓯蓉比割稻子有樂趣多了。
崔燕子羨慕溫淼的專業(yè)程度,問:“淼淼,你咋看出來地下有的?”
崔燕子是這次采挖的負責(zé)人之一,她很高興秦耕能交給她重要的工作?,可是她經(jīng)驗不足,生怕漏掉沒采,等到明年春天開花,價值就?變低了。
溫淼已經(jīng)把大坑回填好,站起來看前面的沙柳根部,說:“簡單啊,看沙子裂縫就?知道哪里有。沒有裂縫的地方就?看沙子紋路。”
幾?十人圍過來看溫淼示范,溫淼連著給他們指了幾?次,她總是能很精準地挖到肉蓯蓉。
眾人散開各自嘗試,崔燕子興奮地大喊:“淼淼,你的方法真管用,我?挖到啦,很長,我?還沒挖到底呢。”
“淼淼,我?也挖到了,也很長。”
采挖速度眼瞅著加快。
很快,新?鮮的肉蓯蓉整齊地碼放成一大堆,有人馬上往曬谷場運送,沙漠氣候很適合肉蓯蓉干燥,為了更好保存藥效,要采用陰干的方式。
溫淼挖的還不是最長的,還有一米多長的,越長挖的時候越得小心,斷了影響價值。
在各種物資缺乏的時候,長得這么好的肉蓯蓉最好用來出口。
又有一波人圍過來找溫淼討教經(jīng)驗,溫淼很有耐心地再講解一遍。
秦耕覺得欣慰,溫淼悟性很高學(xué)得快,不愧是他手把手帶的助手。
而且她跟人多接觸挺好的,可能性格內(nèi)斂,她只跟對她熱情的同事比較熟,從來不主?動?擴展人際關(guān)系。
溫淼現(xiàn)在自我?感覺非常好,她一定?能成為有經(jīng)驗的種地的。
她還是頭一次覺得沙子好玩,半天時間都在饒有興致地刨坑。
秦耕是不動?手的,他轉(zhuǎn)一大圈回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溫淼那邊掃,看溫淼蹲在地上挖洞。
中午,所有挖出來的肉蓯蓉全部運回,他們也要回去吃午飯,麥田在播種,下午還要給麥田下場小雨。
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他們倆落在后面,溫淼指著一處斜坡說:“我?想從那兒滑下去。”
秦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你可以試試。”
溫淼歡快地小跑過去,坐在斜坡頂上,舒展雙臂,說:“我?滑下去啦”。
秦耕已經(jīng)跑到下邊等著,招呼她說:“下來吧,我?接著你。”
溫淼像乘坐滑梯一樣隨著流沙滑下,剛好滑到秦耕身邊。
秦耕謝絕了她一起玩的邀請,心說他得多有耐心才能看著她滑了一遍又一遍,還看得津津有味。
站在坡底,溫淼玩了個?痛快,正拍打著身上的浮沙,秦耕看著她的膠鞋,說:“鞋里灌了沙子吧。”
溫淼笑著說:“本來就?有沙子。”
兩人并?肩往居住區(qū)的方向走,秦耕被溫淼的輕松愉快心情感染,感覺豁然開朗,種地責(zé)任重大,但也不能隨時緊繃著!
沙漠是要戰(zhàn)勝,但他也想試試玩滑沙。
職工們當(dāng)?然要試吃基地農(nóng)產(chǎn)品,品嘗能讓他們更好地了解這種作?物,為了肉蓯蓉,食堂特意去買了羊肉回來,晚上就?做新?鮮肉蓯蓉?zé)跹蛉狻?br />
肉蓯蓉表面的鱗片削掉,把白色的肉切片,跟羊肉一起燉。
因為肉蓯蓉,他們終于?吃上了肉,今年第?一次吃肉。
這天的食堂都洋溢著輕松歡快的氣氛,有羊肉吃,是比過年還好的飯菜。
溫淼嘗了點肉蓯蓉,味道很淡,有一丁點苦,一丁點甜,更好吃的是羊肉,奶白的湯喝下去鮮香滋潤。
秦耕看溫淼仍舊吃得斯文,說:“你多吃點,但虛不受補,一次也不能吃太多,肉蓯蓉可以補氣血,對改善宮寒有好處,等陰干后,可以切片泡水喝。”
溫淼想到她來例假時小肚子冰涼,肚子還有點疼,陶主?任說她宮寒,再聽秦耕的說法,突然小臉通紅。
常棣剛剛在心里吐槽秦耕糾結(jié)得不像話,又怕溫淼少吃,又怕她多吃,看到溫淼臉紅,差點笑出聲?來。
而秦耕正一本正經(jīng)地回視看向他的三名女同志,神情坦然:“就?是這樣,基地種植的植物的功效,你們應(yīng)該早就?有所了解。我?可以跟所長申請,把品相差的留一部分給基地有需要的女同志。”
羅胡蘭她們連連點頭:“嗯。”
想不到秦耕還有點人情味,能夠為女同志考慮,真是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
是不是托了溫淼的福?
常棣笑道:“你也得多吃,肉蓯蓉對男同志也有好處。”
秦耕可不想讓他把補腎壯.陽之類的功效說出來,馬上制止對方:“人多,可不允許開玩笑。”
等肉蓯蓉干燥好,秦耕安排人把肉蓯蓉帶給了田部長,田部長說會?馬上聯(lián)系出口。
溫淼發(fā)?現(xiàn)她喝的姜棗茶里多了一片黑色的食材,便問秦耕:“這是陰干好的肉蓯蓉吧。”
秦耕點頭:“對,不知道你身體接受情況,就?放了一片。”
溫淼臉色微紅,看那片肉蓯蓉的直徑大,新?鮮的時候一定?很粗,就?問:“你給我?煮的是品相好的吧,我?用品相差的就?行,不用也行。”
秦耕很干脆:“不,你值得用最好的,要不是你肉蓯蓉不會?長這么好。”
——
秦耕要去京城談肉蓯蓉的出口,出發(fā)?前叮囑溫淼:“我?已經(jīng)跟常棣還有羅胡蘭說好要照顧你,需要下雨跟常棣一塊去,有啥事找他們倆。”
還是頭次離開溫淼去出差,多少有點不放心。
溫淼笑著說:“我?好手好腳的不需要人照顧,又不是剛來那會?兒對基地不熟悉。”
秦耕叮囑了一大堆,比如一定?要喝姜棗茶,夜里睡覺關(guān)好門,用木棍頂上之類的,直到溫淼說“好啦,我?都知道啦”,他才停下。
其實可以直接開車去京城,但路途遙遠,秦耕想節(jié)約成本,節(jié)省點汽油,就?坐火車去,攜帶五大麻袋干燥的肉蓯蓉,有人把他們送到火車站,下車田部長會?安排人接待,還有已經(jīng)跟乘坐列次的火車列車員說好,一定?會?妥善保管肉蓯蓉。
這次跟他同去的是個?叫羅樹叢的年輕人,羅樹叢想不到秦耕去京城出差竟然會?帶上自己,他平時在基地沒啥存在感,當(dāng)?秦耕點他的名字,他都覺得受寵若驚。
“怎么安排我?去京城?” 羅樹叢問。
秦耕說:“你會?R語,需要你做翻譯。”
羅樹叢想不到秦耕這么了解他,感覺自己受到重視,還覺得秦耕知人善任,對秦耕頓生好感,問道:“我?們要把肉蓯蓉賣給R國人?”
秦耕點頭稱是。
羅樹叢馬上保證:“我?一定?會?做好翻譯,希望肉蓯蓉能順利出口。”
——
甜水生產(chǎn)隊玉米長得還不如小麥好,小麥到底比別的公社多澆了一遍水,玉米跟外公社的產(chǎn)量差不多,除了交公糧,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還是夠的。
可是大隊長跟上交麥子時一樣,又要多上交公糧,遠超出國家給的額度,給社員留下的不多。
上次交小麥的時候大家還沒什么意見,這次很多社員開始抱怨。
溫四海想起溫震說過話,大隊長是想通過多交公糧撈資本,想調(diào)進?公社當(dāng)?干部。
以前溫四海不想讓溫震嘴上把住門,不要亂說,但其實溫震說得對,就?是這么一回事兒。
還沒等著把公糧交上去,還沒調(diào)到公社,新?一輪的大隊長選舉開始了。
聽說要選新?的大隊長,溫四海馬上決定?報名參加。
沈秋葵特別意外,說:“你咋這么痛快就?決定?參加?”
溫四海似乎是突然之間被打通了想要當(dāng)?干部的血脈,說:“張二強就?會?私下里收東西給人謀好處,要不溫震也不至于?一直走不了,我?想當(dāng)?大隊長,肯定?公正不收禮,不像他那樣。”
沈秋葵想他們兩口子人緣不錯,但能不能選上大隊干部跟人緣無關(guān)。
“張二強在縣里有當(dāng)?干部的親戚,要不他能一口氣干九年?”沈秋葵說。
“還不是村民選!又不是縣里直接定?,我?想好了選舉時咋說。”溫四海說。
沈秋葵眼睛發(fā)?亮,溫四海一直都老實巴交的,她還是頭次見到溫四海有自信,有明確想法,有行動?力,即使選不上大隊長,這種變化?也是好的。
張二強也是狠角色,為了選大隊長也是拼了,他大兒子已經(jīng)被他活動?到城里當(dāng)?上了正式工,二兒子還家里種地呢,小兒子今年當(dāng)?兵又沒走,他絕對不能卸任!
即便因為跟李寡婦的事情,還有收了傳家寶走后門去當(dāng)?兵的事兒對他有很壞的影響,但他認為動?搖不了他當(dāng)?大隊長的根本。
于?是他下了血本,每戶人家給一個?雞蛋。
溫四海作?為五個?候選人之一,本來以為他不會?拿雞蛋來拉選票,誰知道他直接拎來三個?雞蛋,想用這三個?雞蛋,直接干掉一個?對手。
張二強說:“四海,我?縣里有人,你肯定?選不上,不如拿了這三個?雞蛋,還能吃頓好的。”
溫四海真是見識了他拉選票的手段,說:“我?這候選人還是靠著我?爹,要不是我?爹單當(dāng)?過兵,你隨便找個?理由都能不讓我?當(dāng)?候選人吧,雞蛋拿走吧,我?肯定?要選。”
張二強見兩口子油鹽不進?,黑著臉麻利地拎著雞蛋走了,他肯定?溫四海沒有群眾基礎(chǔ),沒有縣里關(guān)系,壓根就?選不上,他還省了三個?雞蛋呢。
很快到了選舉這一天。
第36章
張二強覺得自己真是太高估了溫四海這個?競爭對手, 每個?候選人都要上臺講兩句,溫四海居然跟平時一樣淳樸厚道地說?:“我要是當(dāng)上大隊長,就按要求交公糧, 不多交,剩下的分給大家, 大家都能吃上飯。”
張二強快要笑?死, 溫四海這個?革.命軍人后代可是一點覺悟都沒有,這憑這種沒覺悟的說?辭,公社都不會批準。
現(xiàn)在國家多難啊, 今年居然比去年要交的公糧少?,他?們不得有點覺悟多交?
他?當(dāng)即就提出批評說?:“國家需要我們的糧食,把糧食上交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溫四海這種想法不對, 社員們, 他?會把大家?guī)侠铩!?br />
張二強哪知道啊, 田部長可是重生的, 他?想的就是給農(nóng)民留下更多的口糧,所有人勒緊褲腰帶都能吃上飯。
溫四海這“沒有覺悟”的想法跟政策一致。
其它幾個?候選人同樣沒實力, 張二強認為自己肯定能再?次連任,可在唱票時他?卻坐不住了。
溫四海那一番沒覺悟的言論竟然引來一片贊同,社員們拿了他?的雞蛋,本來都說?選他?,結(jié)果都把票投給了溫四海。
沈秋葵在人群里美滋滋, 想不到溫四海這幾句老實的說?辭這么受歡迎, 看?來老實也未必都是壞事。
張二強覺得如芒刺背, 當(dāng)即就跑到臺下找議論得正歡得幾個?社員質(zhì)問為啥不投票給他?。
“大隊長,我們就是多想吃點棒子, 總不能讓我們餓肚子吧。”
“四海說?給我們留點糧食。”
“你要是能給留糧我們也能選你。”
張二強可不愿意白白賠了雞蛋,說?:“收雞蛋的時候不是答應(yīng)得好好的?”
“你白給的雞蛋,我們能不拿嗎?”
“不已?經(jīng)支持你三屆了嗎,還想咋地。”
眼瞅著說?服不了社員改變主意,張二強已?經(jīng)汗流浹背,眼瞅著溫四海以毫無爭議的最高票數(shù)當(dāng)選,他?的票少?了一大截,是第二名?。
不過他?并不擔(dān)心,只要把溫四海這沒水平的選舉詞上報公社,公社根本就不會批準溫四海當(dāng)大隊長,到時候還是他?連任。
“四海,恭喜你當(dāng)上大隊長。”
“你會給大家伙留棒子吧。”
他?這不還沒當(dāng)上呢嗎,張二強這叫一個?窩火。
選舉結(jié)束他?多方找關(guān)系,本來以為穩(wěn)贏,沒想到公社居然批準溫四海當(dāng)大隊長。
溫四海當(dāng)選,張二強都懵了。
他?不懂公社的操作?,為啥不選他?這個?覺悟高的,偏偏選溫四海。
溫家家門口都熱鬧了,有人追著他?問:“你答應(yīng)的,別把糧食都交了。”
溫四海回答得特別憨厚:“就按國家要求的交。”
沈秋葵鼓勵自家男人:“你現(xiàn)在是干部,腰板挺直,拿出點氣派來,要不誰服你啊。再?說?姓張的人多,你得把他?們壓制住。”
溫四海挺起胸膛:“你看?這樣行不?”
沈秋葵點頭:“以后張二強壓制不了咱家。”
要不是幾個?孩子的事兒,溫四海根本就沒有競選大隊長的心思。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交公糧,留下種子,大隊再?留下點備用糧,剩下的都給社員發(fā)了,社員們拿到足夠的口糧,各個?歡天?喜地。
張二強沒想到有一天?會丟了權(quán)力變回社員,以前多威風(fēng)啊,現(xiàn)在只能看?著溫四海威風(fēng),沒了當(dāng)大隊長的八塊錢補助,由溫四海給他?派活拿公分,他?以前只安排別人干活,動動嘴皮子一天?都能拿十二個?公分,現(xiàn)在這些都是溫四海的,想想都生氣。
他?先去城里找親戚,結(jié)果親戚把他?臭罵了一頓,張二強只能灰頭土臉地回生產(chǎn)隊。
他?破罐子破摔,挨家挨戶討要雞蛋,可是壓根就沒有人家還給他?。
他?媳婦更過分,堵著人家家門要雞蛋,當(dāng)大隊長的時候這一家子人際關(guān)系還挺好的,現(xiàn)在名?聲?都快臭了。
他?還指望著親戚幫他?翻盤,沒等?來這消息,倒是聽說?親戚的位子被擼了,變成了一般科員,以后再?犯點事直接開除。
這消息像被大風(fēng)刮,速度特別快地傳到甜水生產(chǎn)隊,只要有一個?社員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張二強跟他?親戚成了笑?料。
“張二強那親戚下臺了,你看?他?最近都蔫吧了。”
“也不知道他?收了多少?東西,收東西才?給人辦事呢,要不他?們家有雞蛋吃!”
“還是溫四海當(dāng)大隊長好,老實厚道。”
溫四海并不是沒有覺悟的人,他?還要干一件大事,這件大事讓他?有足夠的底氣只交額度公糧。
——
出發(fā)這天?早上,天?還沒亮,秦耕就聽見門前有響動,揉著眼睛出門,微微的光線中,溫淼正蹲在地上生爐子,正把秸稈點燃。
“這么早起來干啥?”
“煮雞蛋,帶給你路上吃,再?給你拿點牛羊肉干。”溫淼說。
感動之情?頓時在秦耕心底蔓延開來,從?來沒有人,包括他?媽,都不會這么早起來給他?準備干糧。
而且這幾天?他?還以為是雞下的蛋少?,原來是溫淼收起來要留給他?吃,這樣想著,感動加倍。
他?蹲下來,接過溫淼手里的燒火棍,把火撥得更旺一些,看?向?溫淼被映成暖色的白凈臉頰,說?:“不帶干糧也行,火車上賣飯,餓不著。”
溫淼說?:“帶點吧,都是好吃的。你去洗漱,不是要早點出發(fā)嗎,我來煮就行。”
秦耕進屋拿牙缸臉盆,邊走邊回頭看?溫淼那團身影,他?覺得有人給他?煮雞蛋的感覺可真好。
等?他?洗漱完,簡單整理好行李,溫淼已?經(jīng)把早飯給他?準備好,除了煮雞蛋,還有泡得半茶缸奶粉,昨晚在食堂拿的雜面饅頭,又蒸了一遍變得松軟,還有沙蓋菜咸菜。
秦耕覺得這是超級豐盛的早餐,他?坐下吃早飯,笑?容燦爛:“你真體貼,我巴不得每天?都出差。”
溫淼往柜子邊走,邊說?:“可別,那我不就看?不到你了。”
秦耕感覺自己的心再?次融化,溫淼說?得動聽,這得多親密才?能說?這種話,可她自己毫無感覺。
磕開雞蛋,秦耕發(fā)現(xiàn)溫淼煮的雞蛋殼居然這么好剝,他?很快想明白是咋回事,溫淼從?來不嫌他?廚藝不好,居然一直沒告訴他?。
溫淼從?柜子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牛羊肉干,兩瓶用碎布包裹著的水果罐頭,又把多出來的雞蛋放進網(wǎng)兜,說?:“肉罐頭加熱才?好吃,給你拿的是水果的。”
秦耕連連點頭:“好。以后我每次出差都給我做早飯。”
其實秦耕還想說?不許給別人做早飯。
溫淼滿口答應(yīng):“沒問題。”
這頓豐盛舒適的早
飯給了秦耕強大的不懼困難披荊斬棘的力量。
吃過早飯,把五大麻袋肉蓯蓉裝上卡車后斗,秦耕跟羅樹叢一塊兒出發(fā)去市里趕火車。
市里火車站規(guī)模不大,人群擁擠,把五大麻袋農(nóng)產(chǎn)品從?卡車上卸下來,找列車員“走后門”進站,等?火車來了搬上火車貨運車廂,叮囑列車員:“這是珍貴藥材,出口用的,可不能弄濕了,壓壞了。”
列車員說?:“這是最保險的地方。”
秦耕覺得自己是攜帶農(nóng)產(chǎn)品進京售賣的農(nóng)民。
當(dāng)農(nóng)民可太難了。
下了火車已?經(jīng)到傍晚,他?們又小心地把五個?麻袋扛下車,跟來接站的田部長的秘書小王匯合,把麻袋裝上輕卡,往農(nóng)業(yè)部招待所的方向?走,入住,吃飯,休息一宿。
第二天?,除了小王等?農(nóng)業(yè)部的人,還有進出口公司的人組成豪華談判隊伍,跟R國來的客商談生意。
雙方就在進出口公司的辦公室見面,秦耕兩人把五大麻袋肉蓯蓉全部打?開讓客商看?,對方拿起一根黑色長約六十厘米的肉蓯蓉仔細看?過之后,表情?略微松弛,說?:“所有的全都是這個?品質(zhì)?”
他?們公司往年會從?西伯利亞進口肉蓯蓉,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個?頭這么大,品相這么好的肉蓯蓉。
西伯利亞的肉蓯蓉很好,華國沙漠里長得更好。
秦耕說?:“對,這是樣品,大批量的跟樣品完全是一樣品質(zhì)。”
其實進出口公司早就把樣品給客商看?過,但對方質(zhì)疑大規(guī)模貨品品質(zhì)根本就達不到,要求去沙漠基地參觀。
他?們絕對不會讓R國人去參觀沙漠種植基地,誰知道他?是間諜還是真的想購買農(nóng)產(chǎn)品?即便是后者,也不會讓外國人去參觀。
秦耕是種地的,但他?在同行人中氣勢最足,氣場最強,客商的目光不時看?向?他?,他?很快成為談判主力。
他?不卑不亢地拒絕:“我們沙漠種植基地不允許任何人參觀。”
客商再?次被拒,并不覺得不意外,現(xiàn)在華國人很保守,料想這個?要求就實現(xiàn)不了。
但拒絕后秦耕又跟他?說?了干肉肉蓯的粗細長短等?數(shù)據(jù),面前這個?年輕人真誠又專業(yè),讓客商的疑慮打?消不少?。
“我們以前從?西伯利亞進口肉蓯蓉,一直都合作?愉快,他?們有了你們這個?競爭對手就會給我們更低的價格。”客商說?。
秦耕并不退讓,列舉了幾個?國家,說?:“這些國家對我們的肉蓯蓉也很感興趣。”
“你們的肉蓯蓉個?頭大,但品質(zhì)未必能比得上西伯利亞的,我想拿一些樣品回去化驗。”客商手里拿著一大根肉蓯蓉仔細地看?,聞,內(nèi)心已?經(jīng)傾向?于選沙漠肉蓯蓉,但不表現(xiàn)出滿意,臉上只有挑剔。
秦耕豪爽地從?麻袋里又抽.出一根,讓人遞到客商面前,大方地說?:“兩根,你們可以隨意檢測。”
客商:“……”
就給兩根?
沒見過這么摳搜的!
好吧,其實他?們已?經(jīng)檢測過了,除了個?頭,品質(zhì)上也比西伯利亞得好,預(yù)估效果更好。
不過會議室里的氣氛焦灼起來,進出口公司的人大概覺得秦耕摳搜引客商不滿,想要多給幾根,但不知道該給多少?,只能敵不動,我不動。
秦耕有備而來,拿出古籍《本經(jīng)》論證華國西北生長的肉蓯蓉品質(zhì)最佳,說?他?們的肉蓯蓉質(zhì)地柔潤、有韌性、味甜微苦,無異味,有藥草香氣。
空氣重新流動起來,客商已?經(jīng)被秦耕的專業(yè)性打?動,肉蓯蓉品質(zhì)好,對方專業(yè)程度高,又誠意推介,他?們現(xiàn)在有購買意向?。
不過作?為買方,不可能馬上拍板,再?次詢問產(chǎn)量有多少?。
秦耕不僅把產(chǎn)量說?了,還把售價也說?了,他?說?:“一共有干貨一百一十噸,我們不要錢,想要用肉蓯蓉換生產(chǎn)三百輛卡車所需的鋼材。”
R國鋼材產(chǎn)量大,是華國的幾十倍。
這是田部長這個?重生人士想出來的,他?記得六零年最大汽車廠生產(chǎn)汽車一萬七千多輛,六一年只有一千一百多輛,缺少?鋼材就是汽車產(chǎn)量低的重要原因?。
明年根本就沒有多少?造車用的鋼材。
汽車是重要生產(chǎn)資料,能極大提高生產(chǎn)效率,就生產(chǎn)這么點車,好多地方都沒車用。
三百輛卡車所需的鋼材這個?數(shù)字也是根據(jù)客商的成本核算過的。
客商覺得意外,他?們想拿拿農(nóng)產(chǎn)品換鋼材?華國本來就會拿農(nóng)產(chǎn)品跟蘇國抵債,這樣想的話也不奇怪。
但他?們要仔細計算,只有有利可圖,才?會達成這樣的交易。
談判終于告一段落,接下來是陪客商吃飯、參觀,雙方還都比較愉快,見面結(jié)束,客商拿著秦耕給的鋼材數(shù)量跟品種去核算成本。
第二天?,秦耕見到了田部長,“我打?算把一部分糧食從?基地直接運到缺糧地區(qū),你有時間的話,跟著一起去,帶上溫淼。”田部長說?。
他?很看?好這個?年輕人,想要出點力培養(yǎng),希望他?能走出沙漠到外面看?看?,有更大的視野,對他?以后的工作?有好處。
秦耕肯定要答應(yīng)下來,田部長又說?:“至于為啥要帶淼淼,有些地方干旱,根本就不適合種小麥,但農(nóng)民預(yù)計不到干旱會持續(xù),可能會強行種植,你們看?情?況給下點雨。就在離你們近的地方,遠的地方你們就不用去了。”
秦耕表示理解,小麥苗期、分蘗期、拔節(jié)期、抽穗期、灌漿期都需要水。去發(fā)糧的時候下點雨,小麥在苗期能長得好一點。
他?又聽田部長問:“又得辛苦淼淼,小姑娘最不容易,她樂意去吧。”
秦耕面前浮現(xiàn)起溫淼的笑?臉,她其實很樂意到外地看?看?,但他?跟田部長說?的是:“不管安排給淼淼什?么工作?,她都沒意見,工作?積極主動,態(tài)度特別好。”
第三天?,秦耕他?們已?經(jīng)打?算返回基地,剩下的談判跟交易交給進出口公司,沒想到客商知道他?們要走,擔(dān)心這單跑了,拿著核算好的數(shù)據(jù)來簽合同。
經(jīng)過核算,成本方面,是他?們有利,他?們能拿到比西伯利亞肉蓯蓉更好品質(zhì)的農(nóng)產(chǎn)品,成本還更低,絕對是劃算買賣。
這還是秦耕第一次售賣農(nóng)產(chǎn)品,拿著簽好的合同,感覺出事順利,大獲全勝。
簽完合同次日他?們就往回返準備發(fā)貨,客商也會安排把鋼材按要求海運到國內(nèi)。
還是小王安排車去火車站送他?們,這次沒有五個?大麻袋,又簽了這么一個?大合同,秦耕覺得渾身輕快。
秦耕跟他?說?:“我盡快按計劃發(fā)貨,客商這邊就得麻煩你盯著,把鋼材拿到手才?放心。”
小王從?后備箱里拿了一個?行李袋遞給秦耕,說?:“對,咱們合作?,盡快把這出口完成,省得夜長夢多。這是部長給淼淼的吃的,就是糕點、糖果還有只烤鴨。”
秦耕一手拎著網(wǎng)兜,一手接過行李袋,說?:“這么多?”
之前部長說?給溫淼準備了點心糖果,秦耕就沒去買。
小王說?:“部長說?淼淼肯定還是那么瘦,他?也想讓淼淼吃飽。”
秦耕說?:“那我就拿著了,后會有期。”
早晨出發(fā),到市里是晚上七點多,基地已?經(jīng)派人來接他?們,返回時已?經(jīng)九點多。
到宿舍區(qū),溫淼一邊看?小學(xué)課本一邊等?他?,聽到沉穩(wěn)的橐橐的腳步聲?,已?經(jīng)迎了出來,她驚喜地說?:“你回來得可真快。”
只覺得的月光下的秦耕身形格外高大,行色匆匆。
秦耕看?溫淼站在門口的寒氣里,身體跟她的睡衣一樣單薄,趕緊催她:“快進屋吧,晚上冷。”
再?見到溫淼,秦耕的嘴角揚得老高,怎么都壓不下來,恨不得把溫淼抱起來轉(zhuǎn)圈圈。
溫淼隨手把門關(guān)好,說?:“生意談得咋樣?”
秦耕把行李先放到桌上,便往外掏東西邊說?:“簽了合同,馬上就交易,這些都是田部長給你的。”
溫淼湊過來把紙包打?開,兩大紙包里全是各種糖,十多個?品種,還有點心匣子里的糕點看?起來也精致。
“京城的糖跟點心這么多花樣,看?著就好吃。”溫淼看?得眼花繚亂。
“還有一只烤鴨呢。還是昨天?下午買的,吃不?”秦耕問。
溫淼看?著紅亮油潤的烤鴨皮,聞到沁鼻香味,說?:“你還沒吃晚飯,我知道你要回來,從?食堂給你拿了饅頭,還有煮雞蛋,熱一下給你吃。”
以前領(lǐng)導(dǎo)給她吃的她覺得有負擔(dān),現(xiàn)在正在逐漸適應(yīng),他?們都希望她吃飽點,身體結(jié)實點。
倆人說?著就動手,把饅頭跟烤鴨、荷葉餅都放火上蒸,很快美味出鍋。
秦耕拿刀片鴨,動作?生疏,烤鴨被片得像狗啃的一樣,他?用荷葉餅卷了烤鴨遞給溫淼,說?:“快嘗嘗,這可是田部長的心意,他?說?你太瘦了。”
溫淼咬了一口,只覺得薄薄的荷葉餅卷著肉跟醬吃法跟味道都很特別,她說?:“好吃。”
其實秦耕覺得放了一天?多的烤鴨風(fēng)味損失了不少?,但溫淼說?好吃,他?就覺得好吃。
再?喝上半茶缸熱牛奶,所有的疲憊跟壓力都被趕走,感覺人生特別美好。
秦耕咬著饅頭,站起身從?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很精準地找到一個?布包遞給溫淼:“給你的禮物,圍巾。”
第一次離開溫淼出遠門總要給她買點東西,禮物很不好選,不想讓溫淼有負擔(dān),圍巾就剛剛好。
“哇,紅色圍巾,真厚實。”溫淼說?。
秦耕很會選,紅色圍巾最時髦。
看?著她系上圍巾,暗紅色襯得她的臉色更加瑩白,他?說?:“這樣冬天?不會凍脖子。”
溫淼拿起小圓鏡照啊照,很滿意地說?:“真暖和,冬天?肯定不冷,謝謝你,我收了你的禮物,又欠你的了。”
秦耕勾唇:“攢多了還。”
次日,常棣,羅胡蘭她們?nèi)齻?,還有陶所長都吃到了溫淼分的糖,她甚至還要給武師長留一些,吃不了那么多,還把一包糖果寄回了家。
這些天?秦耕還是有壓力,直到鋼板運到國內(nèi),交易最終完成,他?才?如釋重負。
這次交易對雙方來說?皆大歡喜,雙方都很滿意,商定明年繼續(xù)合作?。
陶所長跟武師長這才?把這次出口公布出來,整個?種植基地一片歡騰。
“咱們種植的肉蓯蓉出口到R國了,換來了能造三百輛卡車的鋼材。”
“咱們國家鋼材不是短缺嗎?”
“是短缺啊,才?拿肉蓯蓉換鋼材,種植基地給國家做了大貢獻。”
這一喜訊口口相傳,所有人都覺得振奮。
田部長同樣很振奮,三百輛車的鋼材不算多,可要是相對明年的鋼材產(chǎn)量可就多了。
工業(yè)部已?經(jīng)批準,明年卡車造出來,優(yōu)先批給基地十輛。
基地所有人員都很高興,他?們種植的農(nóng)作?物給國家換了大批鋼材,為國家鋼材短缺解決燃眉之急。
不高興的只有西伯利亞相關(guān)部門,他?們還靠著肉蓯蓉出口創(chuàng)匯呢,沒想到客戶說?華國肉蓯蓉品質(zhì)更勝一籌,不再?跟他?們采購。
華國搶走了他?們的客戶,還換到那么多鋼材,這讓他?們格外眼紅。
——
基地女同志迎來一個?好消息,有需要的女同志可以免費領(lǐng)取肉蓯蓉切片泡水喝。
就是那些有月經(jīng)不調(diào),月經(jīng)痛都問題的女同志,到軍醫(yī)院拿到醫(yī)生的診斷單,就可以在各單位負責(zé)人那兒領(lǐng)到能泡水喝上幾個?月的肉蓯蓉。
這個?消息太過意外,肉蓯蓉可是貴重藥材,剛為國家換來了重要物資,沒想到還有留給女同志的。
第一批吃螃蟹的趕緊去軍醫(yī)院摸脈,拿到診斷單后還真順利領(lǐng)到肉蓯蓉,趕緊泡上水喝。
“從?教導(dǎo)員那兒領(lǐng)來的,拿著單子痛快地就給了,我都沒想到這么順利。”有人拿著一小包肉蓯蓉展示給大家看?。
“我居然喝上了這么貴重的藥材。”
“有效果嗎?”
“剛喝上,哪可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啥味?給我嘗嘗。”
即便效果不明顯,起碼也是個?安慰劑,振奮人心的效果更明顯。
絕大部分女同志都不需要肉蓯蓉,但所有人都感覺被關(guān)照到了,這讓她們感受到來自基地的溫暖,讓她們對基地有歸屬感,往大了說?,讓她們覺得在這個?基地工作?自豪,激發(fā)她們的集體主義精神。
男同志像是受了一次教育,這件事讓他?們意識到基地跟他?們一樣出力干活的女同志是被關(guān)愛,是有地位的,女同志應(yīng)該受到尊重。
羅胡蘭在吃飯的時候問秦耕:“秦研究員,是不是你申請把剩下的肉蓯蓉給女同志泡水喝的?”
秦耕語氣平淡:“是我。”
羅胡蘭笑?道:“感謝你為女同志著想,大家現(xiàn)在都很感激基地做的這大好事呢。有些人還說?切實感覺到在咱們基地婦女地位高,說?基地關(guān)注女性健康。”
秦耕:“……”
其實也不是特意為女同志著想,只是這是大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東西,品相好的已?經(jīng)為國家換來了重要物資,剩下的品相差的沒必要再?上交,當(dāng)然可以留給女同志用。
是秦耕給女同志申請的肉蓯蓉這件事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基地,他?知名?度高,本來基本上所有人都認識他?,這下更多女同志愛慕他?。
“他?看?上去對人愛答不理的,沒想到還能關(guān)照女同志。”
“他?也不是不愛搭理人,他?就是工作?忙,再?說?他?又不認識我們,憑啥跟我們說?話。”
“秦研究人可真好,我已?經(jīng)喝上肉蓯蓉了,我感覺他?在關(guān)心我,哈哈。”
“你可別惦記秦研究員,他?有對象。”
“真的?他?對象是誰?”
“溫淼啊,這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秦耕當(dāng)然聽到了這些說?法,就跟羅胡蘭說?:“別讓她們瞎說?,別突出我,是我申請的,但是陶所長跟武師長批準,上級也批準的,再?說?肉蓯蓉是基地的農(nóng)產(chǎn)品,是大家的勞動成果。”
這話一傳出去,女同志們覺得秦耕更有魅力了!本來覺得他?高冷,工作?中態(tài)度又嚴厲,優(yōu)秀又高不可攀,現(xiàn)在感覺他?充滿人情?味,大大加大女同志對他?的好感。
羅胡蘭發(fā)現(xiàn)最近跟她打?聽秦耕的人多了,特意來找溫淼,跟她說?:“溫淼你得注意了,就因?為肉蓯蓉這事兒,現(xiàn)在愛慕秦耕的女同志多著呢。”
溫淼問:“為啥我得注意?”
羅胡蘭睜大眼睛看?面前的俊俏姑娘,溫淼這是一點都意識不到競爭啊,她說?:“你想想,秦耕是不是很照顧你,要是他?有了對象,他?還會對你好嗎?”
溫淼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說?:“秦耕要是有了對象,一定人品很好,他?對象也會對我很好。”
羅胡蘭傻了:“……”
她看?著溫淼那張精致到過分的臉,好半天?無言以對,過了半分鐘才?開口:“你說?得真有道理,哈哈,秦耕找對象的話,一定是精挑細選的,他?對象人品會很好。”
離開溫淼宿舍往隔壁走,羅胡蘭百感交集,溫淼的心思可真是像干凈的雨水一樣簡單,她一定要多留意關(guān)照溫淼,絕對不能讓她被人給糊弄了。
吃過晚飯從?食堂往回走,快接近宿舍,前后左右沒人,溫淼說?:“聽說?現(xiàn)在有很多女同志愛慕你。”
秦耕偏頭看?溫淼,她說?這話時沒有語氣,就是說?“走去吃飯吧”一樣普通平常。
“你別聽人瞎說?。”秦耕說?。
溫淼笑?道:“我自己也看?到女同志聚在一起議論你,你現(xiàn)在是基地最有魅力,最招人愛慕的男人,她們說?你是婦女之友。”
秦耕對婦女之友這個?稱呼簡直是抓狂一般的拒絕,他?心里有那么一點期待,盡量讓聲?音平緩,問:“那你覺得我咋樣?”
溫淼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我覺得她們說?得對,你挺好的,確實很有魅力。”
“就這樣?”秦耕問。
溫
淼偏頭看?他?,不解:“對呀,那還能咋樣,我跟她們的看?法一樣。”
秦耕感覺自己像被潑了冷水:“……”
很好,就沒點特別的,哪怕你有個?情?緒波動呢!
就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當(dāng)秦耕親耳聽到溫淼跟女同志們湊在一塊有說?有笑?,她能跟同事們聊天?說?閑話,這一點倒是挺好的。
但是她們在說?什?么婦女之友,他?簡直要自閉。
他?有什?么辦法能把貼他?身上這個?標簽撕掉嗎?
吃飯的時候,常棣又湊過來說?:“你現(xiàn)在都成婦女之友了,當(dāng)然是女同志單方面認為的,為啥只給女同志肉蓯蓉,男同志不給么。”
秦耕語氣輕松:“你很需要?可以給你。”
常棣趕緊拍著胸口:“我需要用這玩意?絕對用不著。”
葛強盛實在想不到通過這波操作?,秦耕成了基地最受歡迎的人,不僅是女同志,就連男同志都提高了對他?的評價。
以前那幫女同志只是看?他?長得俊,現(xiàn)在都升華了,居然認為他?有人格魅力!
原來秦耕才?是高手,比誰都懂得如何籠絡(luò)人心。
這件事像長了翅膀,傳到東北、邊疆等?地的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這些地方自然條件更好,但糧食產(chǎn)量不如沙漠基地,現(xiàn)在沙漠基地的女同志還有貴重藥材可以泡水喝,這讓這些地方的女同志格外羨慕。
“沙漠種植基地對女同志可真好,免費發(fā)放的。”
“咱們這兒怎么沒有免費發(fā)的吃喝啊。”
“人家的肉蓯蓉是出口,給國家換來鋼材后,剩下的給女同志分發(fā),一句兩得。”
“這下沙漠種植基地可露臉了,我都想去沙漠那兒上班。”
——
秋收慶功會可比消滅蝗蟲規(guī)模大得多,就在種植所附近的打?谷場舉辦,所有人都參加。
吃過午飯,溫淼他?們就拎著馬扎往打?谷場走,三撥人馬,種植所的,知青,兵團的,按規(guī)劃好的位置進場落座,一眼望去,打?谷場上全是黑黢黢的腦袋,坐得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慶功會除了告訴大家有多少?收成,取得了什?么樣的成果,還說?明年種植規(guī)模是現(xiàn)在的四倍,給大家打?雞血,順便還要對貢獻突出的人進行表彰。
種植所就陶所長一個?中年干部,之后直接斷層,全是年輕人,之前也有幾個?有經(jīng)驗的副所長之類的中年人,但種植基地前途堪憂,生活條件又差,人家都想辦法調(diào)走了,秦耕他?們這些年輕人迅速成長頂了上來。
建設(shè)兵團倒是有不少?高級別的干部,輪番講話給大家打?雞血。
陶所長說?:“我現(xiàn)在來宣讀下□□給咱們親筆寫的表揚信……基地的糧食怎么來的,是你們這些勞動英雄拿著鋤頭、鐵鍬,開著拖拉機創(chuàng)造出來的,離開了你們,就沒有很多人的豐衣足食,你們的勞動是高尚的,是光榮的。”
溫淼嘴里含著塊奶糖,覺得主.席的表揚信寫得可真有水平,讓人覺得在基地種地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兒。
之后她又聽到武師長說?基地被評為全國先進集體,“全國只有十個?先進集體,咱基地入選,當(dāng)之無愧。”
一年的辛勤耕耘得到肯定,大家都覺得光榮,所有人都拍起手來,震得她腦袋嗡嗡響。
這時,突然聽到她的名?字,她看?向?臺上正發(fā)懵的時候,坐旁邊的羅胡蘭說?:“淼淼,你被評上了全國勞模,不是省勞模,是全國的。”
全國勞模?
“咱基地就一個?全國勞模,全國也才?二十個?,這名?額很珍貴呢。”
“淼淼,你在全國都排上名?次了,多厲害啊。”
陶所長沒有提前告訴溫淼,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效果達到,溫淼高興壞了,立刻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開春的時候,溫淼還在家里躲躲藏藏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全國勞模,這是她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兒。
她確實應(yīng)該從?家鄉(xiāng)出來,榮譽不提,基地種出來的糧食讓很多人吃飽飯。
再?說?她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腦子里有勞動光榮的意識,能拿到這個?獎就覺得很光榮。
武師長說?:“溫淼獲得全國勞模的榮譽,這是實至名?歸,她該拿這個?獎。”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溫淼的耳朵又被震得嗡嗡響。
第37章
“讓溫淼上臺講話吧, 為啥不讓她講話。”
“我?們要聽溫淼講兩句。”
種植所的人少,都坐在右側(cè)前排一小小塊位置,其它位置不少人伸著?脖子往前排看, 試圖找到溫淼身影。
陶所長往臺下看,起哄的大多是知青, 他們大多數(shù)人沒機會?見到溫淼, 想趁此?機會?見到她。
至于兵團戰(zhàn)士,有紀律,不敢多說話。
但溫淼靦腆, 不愿意在這么多人的場合講話,陶所長覺得她應(yīng)該鍛煉,但以后她露臉的機會?多著?呢, 不急于這一時。
但溫淼還是上臺領(lǐng)獎了, 基地還豪爽地選出了五十名勞模, 要發(fā)獎狀發(fā)獎金, 樹立典型。
秦耕、常棣他們都是基地勞模, 男女分?開坐,離她并不遠, 溫淼就跟著?他們倆一塊兒往臺上走。
后面的人離臺子還很遠呢,溫淼他們先走到臺上,她一上臺立刻就引起了轟動。
她的相貌太過突出,以至于沒見過她的人也能一下就認出。
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現(xiàn)在終于有福氣?見到。
“溫淼長得可真俊俏啊, 怪不得都說她有仙氣?呢, 這話一點都不假,確實比一般人好?看得多。”
“她可真厲害, 真是老天爺派下來下雨的吧。”
“看她瘦的,我?都不忍心讓她總是澆著?。”
“澆著?有啥,我?要是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可以整天澆著?。”
“旁邊那?個秦耕是她對象嗎,他們倆看著?挺般配啊。”
陶所長比任何人都留意大家對溫淼的看法,或是好?奇,或是感興趣,基本上所有人對她都是友好?的,愛護的。
溫淼絕對是基地里人緣最?好?的。
她覺得在公開場合讓大家見見溫淼也挺好?的,都在一個基地,要不也有人總想打聽。
基地給他們發(fā)了獎狀,獎品不是實物,是特別實惠的三十塊錢。
——
溫淼已經(jīng)在收拾東西準備去?發(fā)救濟糧,看她愉快揚起的嘴角,秦耕說:“看來你很樂意到外面走走。”
溫淼邊把衛(wèi)生紙、手電筒等零碎東西往行李袋里塞,邊說:“我?是愿意跟你一塊出去?,行程都是安排好?的,食宿不用我?操心,我?能長見識,開眼界,工作又簡單。”
秦耕把重點放在“愿意跟你一塊出去?”上,嘴角不住上揚。
他想田部長安排他去?,從去?的幾個地方來看,應(yīng)該是有多重考慮,不論如何,他都會?做好?這項工作,不辜負田部長的良苦用心。
他說:“咱們第一站就是山南縣,我?們會?去?尋水公社?,就是水桃所在那?個公社?,你能見到水桃,他們那?兒這半年沒啥雨水,水窖儲的水應(yīng)該快用完了,剛好?給他們蓄水。”
溫淼已經(jīng)存了十天的雨水,給這個干旱的縣城全縣蓄水完全沒有問題。
她很驚喜地說:“我?挺想知道水桃過得咋樣,有沒有被逼著?嫁給二婚帶娃的,真希望公社?書記會?幫助她,我?想給她帶點糖果,行嗎?”
她想水桃家一定?沒有錢買糖,就跟她家一樣,她記得自己之前多想吃糖,特別渴望得到糖,要是能吃上一塊糖她能高興好?幾天。
“當(dāng)然可以,淼淼。”秦耕說。
溫淼立刻拿攢下來的糖票去?供銷社?買了一斤水果糖,一斤奶糖,一點都沒心疼錢票。
——
甜水生產(chǎn)隊所在的公社?,所在的鎮(zhèn),這一大片區(qū)域旱情比別處輕點,但他們還是減少了小麥種植,明?年打算種植更耐旱的紅薯、谷子、玉米。
等種完小麥,溫四海就組織了青壯勞動力上山采挖天麻。
溫四海跟公社?書記說甜水生產(chǎn)隊后山有野生天麻,已經(jīng)長得足夠大可以采挖上交國家時公社?書記大喜,還特意給他們安
排了老中?醫(yī)教他們炮制天麻。
后山是荒山,之前他們沒有精力開墾,除了溫家人,幾乎沒人知道這片山上長野生天麻,而且溫淼在這片山上下了兩個月的雨,天麻在那?段時間長得特別快。
社?員們干得熱火朝天,興奮勁兒不亞于麥收秋收。
“小的不要挖,留著?到明?年,挖大的。”溫四海教人辨認大個天麻。
他現(xiàn)在不用動手干活,只分?配活計跟指導(dǎo)。
張二強覺得溫四海比他在任時還神?氣?,羨慕的腸子都青了,他怎么不知道這兒有天麻嗎,現(xiàn)在天麻都被溫四海拿去?跟公社?邀功,怪不得當(dāng)時他交公糧的時候特別有底氣?,原來打得天麻的主意,不過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就憑這點天麻他在公社?的位子就穩(wěn)穩(wěn)的。
這些天麻品相極好,個頭大,質(zhì)地緊實,飽滿,顏色均勻,有微苦的藥香味,對藥材最?熟悉的老中?醫(yī)都說這些野生天麻長得特別好。
聽著?耳邊的夸贊聲,溫四海想,沒有人知道溫淼下雨的事兒。
甜水生產(chǎn)隊采集優(yōu)質(zhì)天麻上交國家的事兒很快在整個公社?傳開,大家都羨慕甜水生產(chǎn)隊給國家做了貢獻,甜水生產(chǎn)隊的也覺得很自豪。
唯一一個垂頭喪氣的是張二強,要是天麻在他手里上交國家多好?,那?他還至于卸任?說不定?早就調(diào)到公社去了。
當(dāng)然,讓人更羨慕的是縣里給了甜水生產(chǎn)隊表彰,每個社?員發(fā)六尺布票,另外免了兩頭豬的上交任務(wù),今年連喂豬的麩糠都沒有,生產(chǎn)隊就養(yǎng)了兩頭豬,本該都賣給國家,現(xiàn)在兩頭豬可以留給社?員。
麥收的時候張二強吹噓甜水生產(chǎn)隊產(chǎn)量高,把大部分?麥子都上交,就給社?員留了一摳摳,國家也獎勵了三尺布票,但張二強高風(fēng)亮節(jié)不肯收,社?員們白高興一場,根本就沒拿到布票,這下終于拿到布票,而且更多。
聽到有豬肉吃,社?員們各個歡天喜地,問溫四海啥時候殺豬。
“不得留著?過年殺?”溫四海說。
很多人家一年都沒吃上肉,看著?豬圈里的兩頭豬兩眼幾乎發(fā)綠光:“先殺一頭,留一頭,留著?不還得喂嗎,再說萬一得豬瘟了咋辦?”
“就是,誰知道能不能留到過年,萬一出點啥閃失,根本就吃不上肉。”
“烏鴉嘴,亂說啥!”
溫四海看著?身上沒有幾兩肉看著?營養(yǎng)不良的社?員們,征詢大家的意見,結(jié)果大家都覺得吃到嘴里才放心,大部分?人希望現(xiàn)在就吃到肉。
溫四海尊重社?員們的意見,說:“行,殺一頭,留一頭。”
聽到這句話,社?員們立刻奔走相告,這個好?消息迅速擴散開來。
豬長得瘦,就一百三十多斤,社?員們已經(jīng)饞得要命,在旁邊看著?褪毛開膛,熱烘烘的氣?息散發(fā)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由衷的微笑?,歡樂的氣?氛不亞于過年。
“現(xiàn)在城里也買不到肉,咱們是不是比城里人生活都好?了。”
“多虧張二強不是大隊長,他肯定?想把豬都賣了,咱們連肉味兒都聞不著?。”
“四海讓我?們吃上豬肉,得感謝他,對不對!”
“對。支持四海當(dāng)大隊長。”響聲震天。
因為有肉吃,溫四海的滿意度跟支持度都提高了不少。
張二強可不樂意了,他覺悟高,想把豬賣給國家,不應(yīng)該么!
每戶人家都分?到了肉,歡天喜地地拎回家,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很快飄出豬肉的香味。
長期缺少油水,一聞到這香味五臟六腑就開始如抓撓一般痙攣,口水也急速分?泌,巴不得趕緊把肉吃到嘴里。
溫家三口人,分?到一斤半豬肉,沈秋葵眉開眼笑?地把豬肉拎回家,切出一點肥肉煉成豬油,剩下的分?兩頓吃,包餃子跟豬肉蘑菇燉粉條。
“溫震跟溫淼都吃不到豬肉。”沈秋葵邊吃燉著?軟爛噴香的大豬肉塊邊想著?兒子閨女。
溫四海說:“溫震在部隊能吃飽飯,溫淼寫信也說吃得比家里,別瞎操心。”
沈秋葵笑?道:“好?了,我?不瞎想,溫潤多吃點肉補腦。”
外生產(chǎn)隊社?員羨慕甜水生產(chǎn)隊的人能發(fā)布票,能吃上豬肉,也跑去?山上挖天麻,這里是適合天麻種植的區(qū)域,只是缺了溫淼的雨水澆灌,長得個頭小,沒法跟甜水生產(chǎn)隊后山的比。
從天麻上得到點甜頭后,溫四海萌生了開荒后山,種植天麻的想法。
如果能種植成功,給國家上交更多天麻,盡微薄之力,跟國家共渡難關(guān)。
——
這天,陶所長把溫淼叫到辦公室,跟她說全國勞模要去?京城領(lǐng)獎,“說不定?主.席還會?接見你們呢,基地會?安排人跟你一起過去?。”溫淼問。
“一定?得去?領(lǐng)獎嗎?”溫淼問,她其實不太想去?。
以前跟田部長他們?nèi)?考察,她的工作是很重要,聽安排就行,但去?領(lǐng)獎完全是她自己的事兒。
她其實還是內(nèi)向靦腆的。
“可是去?領(lǐng)獎很光榮,淼淼。”陶所長說。
溫淼想了想說:“我?不去?領(lǐng)獎,過年的時候能請假回家嗎?”
陶所長的語氣?極其溫和:“第一次出來這么長時間想家了吧,你當(dāng)然可以回家,咱基地這么多麥子,肯定?要留人,但種植所想回家的基本都能安排,你家離得不算遠,我?安排人接送。”
她跟溫淼說基地又不會?要求她一直都在,她可以又去?領(lǐng)獎又回家,但溫淼說她回家就行。
等吃晚飯的時候,溫淼把所長同意她過年回家的消息告訴秦耕,她說得眉眼飛揚,特別想見到父母的樣子。
“你過年回家嗎?上次見到秦司令他不是想讓你回家?”溫淼問。
“我?可能要去?蘇國,正在談呢,去?幫助他們消滅蝗蟲卵。”秦耕說。
溫淼眼睛發(fā)亮:“你們是不是一直擔(dān)心蘇國再鬧蝗災(zāi),蝗蟲還會?飛過來。”
秦耕點頭:“對,消滅這種大規(guī)模的蝗蟲需要國家間的合作。”
溫淼說:“要是能幫助他們消滅蝗蟲卵就好?了,只是你過年都不能回家。”
她現(xiàn)在非常敬佩秦耕,種地可真難啊,連過年都不能休息。
秦耕唇角微抬,說:“你說你爸想要在后山種植天麻,你們那?兒土質(zhì)氣?候應(yīng)該適合天麻生長,種植天麻比種別的難得多,這技術(shù)不是一時半會?能掌握的,我?現(xiàn)在在收集相關(guān)資料,到時候能給你爸提供點幫助。”
溫淼沒想到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他就記在心里并且去?找資料,細密的感動之情從內(nèi)心深處蔓延,她笑?著?說:“那?多謝你啦。”
“你別看咱們同事都普普通通,就種植來說,很多人算是咱國家最?有實力的人才,給你爸提供技術(shù)支持并不難。”秦耕說。
溫淼突然覺得自己得學(xué)點知識,提高文化水平,掌握種植技術(shù),在這方面,秦耕一直在提溜她,但她跟同事們比還菜得很,最?多當(dāng)個助手。
她很開心地說:“我?爸要是知道有人能給他提供技術(shù)支持不知道得高興成啥樣呢,那?我?代?表我?爸,代?表甜水生產(chǎn)隊感謝你。”
秦耕移開視線,溫淼的笑?容很好?看,明?亮耀眼。
——
沒去?參加頒獎活動,溫淼還是拿到了她的獎牌跟獎品。
獎狀是一張薄紙,上面寫著?“將給溫淼,在一九六零年代?被評為國家勞動模范。”
獎品就厲害了,居然是一匹布,有最?流行的軍綠色、藏藍色布料,有做襯衣的碎花布料,還有冬天用的燈芯絨、雪花絨、細毛呢。
“這么多布料?”溫淼驚喜地說,摞在床上很高一摞。
“獎品是給你量身定?制的,選布料的人一定?花了心思?,布料都很厚實致密,夠做你一年的衣服。”陶所長都替溫淼高興。
一匹布足足有一百尺,按六尺布做一件衣服算,足足能做十六件衣服,而以前,冬天的棉襖拆了棉花就是單衣,溫淼一年有兩三件新衣服就不錯,直到她下雨必須要衣服,沈秋葵才翻箱倒柜找布給她做了新的。
一下子有了這么多布料,溫淼覺得自己特別富有。
陶所長只有一個兒子,在外地讀了大學(xué)后上班,她對象是個地質(zhì)學(xué)家,一直在外面搞勘探,也正是沒有多少家庭負擔(dān),她才能在沙漠里呆下去?。
現(xiàn)在她看溫淼驚喜的樣子滿眼慈愛,就像看自己親閨女,說:“很光榮是吧,你要是去?參加頒獎那?就更光榮,更自豪,我?都想象不出來頒獎場面得有多氣?派。”
溫淼說:“基地的好?收成是大家的努力,可是只有我?得了全國勞模。”
她說得特別真誠,陶所長知道她可不是嘴上隨意說說而已,忍不住伸手摸她發(fā)頂,溫和地說:“誰叫現(xiàn)在干旱呢,要不是你,我?們的勞動都是白費,你要心安理得地接受獎勵。”
——
到出發(fā)去?發(fā)糧這天,他們半夜三點起床,吃了點泡奶粉、煮雞蛋、雜面饅頭跟咸菜就出發(fā)。
糧食已經(jīng)從基地被運到發(fā)糧地點。他們乘坐的是七座吉普,跟他們一起去?的是兵團的三名戰(zhàn)士,一個是司機,另外兩人主要負責(zé)溫淼的安保。
秦耕說這倆人是武師長親自安排的,絕對可靠。
路上,溫淼身上蓋著?軍大衣,暖和和地靠著?座椅繼續(xù)睡覺,到達目的地已經(jīng)是八點多。
在山南縣縣政.府大院,他們跟田部長的秘書小王一行人匯合,發(fā)糧的事兒由不同的隊伍在做,小王跟秦耕是他們這個發(fā)糧隊伍的負責(zé)人。
小王大名王自強,跟秦耕一起考察,合作出口肉蓯蓉,兩個年輕人已經(jīng)發(fā)展出深厚的革.命友誼。
“這次你們基地提供這么多糧食,大領(lǐng).導(dǎo)都很關(guān)注,讓田部長務(wù)必提供各種支持,還號召全國都向你們學(xué)習(xí)。”王自強熱情洋溢地說。
他現(xiàn)在看秦耕滿眼星星,覺得數(shù)次跟他合作的年輕人比他優(yōu)秀,愿意去?條件艱苦的種田一線,讓人敬佩。
倆人寒暄幾句,王自強又拍了拍自己的行李袋對溫淼說:“田部長怕你一路奔波吃不好?,給你帶了點心。”
溫淼說:“前段時間田部長還給我?拿了點心呢,這才多少天,又吃他的點心。”
各位領(lǐng).導(dǎo)都要從牙縫里省下各種吃的投喂她,她正在逐漸適應(yīng)。
王自強笑?著?說:“誰叫你是咱們中?最?能干的呢。”
入住招待所,把行李放下,又簡單吃過早飯他們就按照事先計劃,拉著?糧食去?發(fā)。
山南縣縣長可是見過田部長的人,上次讓田部長見到狗啃一樣的莊稼弄得灰頭土臉,但田部長沒責(zé)怪,給他們下雨,交他們抗旱方法,還給他們發(fā)糧!
本來他還擔(dān)心百姓的吃飯問題,覺得對不起江東父老,得到發(fā)糧消息,他可高興壞了,覺得在黑暗中?見到光亮。
這事兒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務(wù)必保證發(fā)糧有組織,有順序,決定?不能讓百姓一哄而上,急紅了眼一樣去?搶,務(wù)必讓國家派來的人對他們有個好?印象。
他要全程跟著?發(fā)糧隊組織發(fā)糧。
第一處發(fā)糧地點在公社?附近,得到消息的社?員們有的天不亮就來等著?,現(xiàn)在都在安靜等待,還有更多的人推著?推車,趕著?驢車,呼朋喚友而來。
運糧車隊出現(xiàn)時,人群中?發(fā)出喜悅的歡呼聲。
“快看運糧車來了,真的發(fā)糧食。”
“感謝國家,感謝政.府。”
本來他們對能發(fā)救濟糧這樣的大好?事還有點質(zhì)疑,看到滿車糧食,終于相信這事兒是真的。
發(fā)糧隊伍見到了最?有素質(zhì)的社?員,每個人都喜氣?洋洋,沒有擁擠,沒有喧鬧,排著?整齊的隊伍安靜等待。
在發(fā)糧之前,田部長安排人做過詳細調(diào)研,對發(fā)糧區(qū)域,發(fā)糧數(shù)量都做了計劃。
在秋后馬上發(fā)糧的地區(qū)都是顆粒無收或者收成特別低的,更多地方肯定?得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再發(fā)。
糧食不夠分?,要在所有人都省著?吃的情況下讓更多人不餓肚子。
像山南縣的很多地方這次成年人發(fā)糧六十斤,孩子四十斤,多一半大米,少一半玉米,看似不多,但有些大家庭十幾個人,能發(fā)上六七蛇皮袋糧食,這些糧食放在家里并不一定?安全。
反正出于種種考慮,這次先發(fā)這么多,以后不夠吃再發(fā)。
發(fā)糧之前,還是要講話表明?幾重意思?,一是愛國主義?教育,二是救濟糧是很多人辛苦勞作終日不休種出來的,不能指望國家救濟,務(wù)必節(jié)省,繼續(xù)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三是繼續(xù)積極抗旱,想辦法提高明?年的收成,一定?能渡過難關(guān)。
縣長最?適合這種說教,在發(fā)糧前一通說,又讓社?員代?表講話,反正就是要把不“等靠要”,節(jié)儉,自力更生,努力抗旱這些說法烙印進社?員心里,就開始發(fā)糧。
社?員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發(fā)放的糧食中?有玉米,大分?布居然是大米,白花.花的大米!
敢想嗎,本來他們打的糧食交公糧都不夠,可國家不僅免了公糧,國家還慷慨地給發(fā)大米。
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沒吃過大米,覺得大米可是珍貴的細糧。
“我?沒吃過大米飯,聽說特別好?吃。”
有個老人格外內(nèi)疚地說:“干部同志,感謝你們來發(fā)糧,是我?們給國家拖了后腿。”
這個話題一開頭,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我?們過意不去?,沒給國家交公糧,沒給國家做貢獻,吃飯還得讓國家操心。”這道聲音也充滿愧疚。
“我?們沒臉拿這糧食,我?們拖國家后腿,我?們于心有愧。”聲音中?透著?滄桑,帶著?哽咽。
在餓肚子的情況下,哪里有什么自尊,可是國家這么關(guān)心他們,專門派干部來發(fā)糧,他們被激發(fā)出強烈的愛國心和感恩之心。
秦耕朝社?員們看過去?,語氣?很誠懇:“國家不會?嫌你們拖后腿,不用有任何心里負擔(dān),國家只希望大家都能吃上飯。”
社?員們都被這個年輕人真誠的語氣?打動,他們感動極了,這些來發(fā)糧的中?.央派來的干部沒有官腔,沒有架子,沒有高高在上地給他們訓(xùn)話,訓(xùn)練有素,發(fā)糧速度快得很,能讓他們感覺到是真心希望他們有糧食吃。
他們感受到了來自國家的庇護,來自國家的關(guān)愛。
滿臉皺紋縱橫交錯的老人跟秦耕致謝,說:“年輕干部,謝謝你來給我?們送糧。”
秦耕說:“不用謝我?,我?跟你們一樣是種地的,我?們沙漠糧食基地有特別多年輕人在種地。”
老人感動得眼眶濕潤,這個年輕人長得氣?派,看著?就有文化,人又謙和,說他自己是種地的。
“這些糧食是在沙漠里種出來的?”有社?員好?奇地問,“沙漠應(yīng)該比咱們這更干旱吧。”
秦耕只說:“沙漠里種糧食有難度。”
一個大隊長說:“大家都聽到了吧,沙漠里別說種糧食,就是長棵草都難,這是很多人起早貪黑在沙漠里種出來的糧食,他們種糧比咱們更不容易,糧食省著?點吃,一定?要堅持到明?年糧食下來,咱們明?年還要好?好?干,爭取多打點糧食。”
這話說到社?員們的心坎里,眾人紛紛表示要積極自救,努力抗旱,多打糧食。
溫淼想田部長讓她跟著?來分?糧,一是她要下雨,二是也許田部長想讓她親眼看到人們拿到糧食歡天喜地的場面,讓她看到成果,覺得自己工作有意義?。
反正溫淼是切實感受到她下雨很有意義?,有價值,能生產(chǎn)更多糧食讓人吃飽肚子。
發(fā)糧組織得好?,秩序井然,速度很快一點時間都沒浪費,發(fā)完之后他們就要轉(zhuǎn)戰(zhàn)下一站。
一上午一共走了三個地點,中?午就在附近的公社?食堂吃飯,吃過飯,他們就趕去?下一站發(fā)糧。
而公社?書記手里拿著?車隊放下的一小包大米狂追,也沒追上發(fā)糧隊。
招待發(fā)糧隊吃頓粗茶淡飯不是應(yīng)該的嗎,可他們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居然留下了糧食,這讓公社?書記百感交集。
“我?們這就去?尋水公社?,你應(yīng)該能見到水桃。”秦耕說。
溫淼滿臉笑?意:“希望她一切都好?。”
再說水桃,她在幫家里去?水窖取水的路上,總會?沿著?黃土路往遠處眺望,想著?淼淼姐在干什么,她還會?來嗎?
她盼著?著?有一天
,就像當(dāng)時她在水窖里那?樣,干凈俊俏的淼淼姐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只是黃土路上來來回回都是那?些面孔,很少有來客,更不要說有車開過來。
如果夢想成真她得多高興啊。
——
車輛剛好?停在之前他們停腳的地方,這地方溫淼認得,就這么一條鄉(xiāng)村主路,水桃家就在路邊,離得很近。
她懷疑是她一直惦記著?水桃的事兒,秦耕特意把發(fā)糧地點安排在這兒。
不過這個生產(chǎn)隊確實比公社?大院位置更好?,位于中?間位置。
縣里跟公社?干部的組織非常到位,他們到的時候也是有大量的有素質(zhì)有紀律排著?隊的社?員在路邊、田間坎畔翹首以望。
有公社?干部在維持紀律:“路遠的生產(chǎn)隊先領(lǐng),大家都有,別著?急,大人五十斤,孩子三十斤,一粒糧食都不會?少,領(lǐng)完了趕緊走,別耽擱,天氣?預(yù)報說要下雨,可別把糧食澆了。”
眾人激動得議論起來,有糧食發(fā),還有雨下?難道老天知道他們水窖里的水快用完了嗎?
尋水生產(chǎn)隊的很多社?員認識溫淼、秦耕跟王自強,就跟見到親人一樣,親熱地跟她們說話。
溫淼惦記著?水桃,問秦耕:“我?能去?看水桃吧。”
秦耕答應(yīng)得很痛快,說:“往前走就到,認得路吧,我?讓人陪你。”
他讓兩個兵團戰(zhàn)士跟溫淼一塊去?,發(fā)糧現(xiàn)場有公社?的工作人員維持秩序,溫淼的安全肯定?比發(fā)糧更重要。
還沒等走到水桃家,水桃娘就急吼吼地推著?推車往這邊趕來,嘴里喊著?:“發(fā)糧了,我?來晚了,都這么多人啦。”
見到溫淼,水桃娘眼前一亮,連忙熱情地招呼她:“誒,小姑娘,你是不是跟著?來發(fā)糧的。”
她停下腳步,喜上眉梢:“真沒想到還你能看到你們,上次你們來咱們這兒就下雨了,政.府真好?,不收公糧,還能給我?們發(fā)糧,這下我?們有糧食吃了。”
溫淼笑?著?說:“嬸子,水桃在家嗎,我?想去?看看她。”
水桃娘笑?得滿臉慈愛:“她現(xiàn)在在上學(xué)呢。”
說完馬上指給溫淼學(xué)校的方向,她說:“不遠,有旗桿立著?的地方就是,水根,帶姐姐去?。”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溫淼看到不遠處有跟低矮的木質(zhì)旗桿立在那?兒,于是跟水桃娘告別,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
水根是個四五歲的男孩,小手跟脖子像挖過煤一樣黑,邁著?小腿追了上來:“姐姐,我?帶你去?找我?二姐。”
溫淼于是讓水根帶路,幾人一塊兒往學(xué)校走。
學(xué)校是低矮的泥土房,三間房,周圍圍了一圈一米高的泥土墻,正是下課時間,操場上塵土飛揚,有十幾個孩子在玩耍。
溫淼正往里面看著?,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淼淼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水桃驚喜地喊著?,揮著?手往快步往校門口奔跑:“淼淼姐。”
邊跑她還掐了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做夢,日思?夜想的淼淼姐真的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了。
“你來上學(xué)啦。”溫淼問。
這是她之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她最?關(guān)心的是水桃能不能退親,沒想到有意外之喜。
水桃趕緊給溫淼介紹學(xué)校情況,溫淼這才知道水桃在上三年級,學(xué)校一共就這點學(xué)生,都在操場上,一二年級,三四年級分?別是不同教室,五六年級就到別處去?上。
溫淼倒不陌生,甜水生產(chǎn)隊的學(xué)校也差不多這樣。
本來在玩耍的學(xué)生都被吸引過來,圍著?兩人,好?奇又眼巴巴地看著?溫淼。
他們都很羨慕水桃,水桃跟長得俊俏的大城市來的姐姐竟然這么熟。
溫淼從挎包里掏糖分?給他們,每人兩塊水果糖,一塊兒奶糖,果然每個孩子都很驚喜,有人拿到了糖覺得像做夢,有人開心地看著?花花綠綠的糖紙,大部分?人都攥在手里舍不得吃。
現(xiàn)在學(xué)生對溫淼好?感爆棚,漂亮姐姐來學(xué)校,還給他們分?糖吃,這是多讓人驚喜的事兒,他們都躍躍欲試想要跟溫淼說話。
“謝謝姐姐。”
學(xué)生們都很有禮貌,水桃?guī)ь^,立刻都跟溫淼說謝謝。
溫淼還沒忘給旁邊的水根三顆,小家伙高興得直跺腳。
看著?他們的笑?臉,溫淼想起以前自己得到糖果欣喜的情景,跟他們一塊兒開心。
學(xué)校就兩個老師,聞聲而出,其中?那?個年紀大的老師熱情地過來打招呼:“發(fā)糧的到了是吧,你之前來過,我?見過你,你們來的時候就下了雨,來進辦公室坐會?兒吧。”
溫淼禮貌回應(yīng)對方:“老師我?不進屋了,就跟水桃聊幾句。”
倆老師對分?糧也很積極,已經(jīng)決定?讓四個班一塊上體育課,他們輪流去?看發(fā)糧。
“老師也讓我?們?nèi)?看發(fā)糧吧。”
有學(xué)生大膽提出請求,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那?可是發(fā)糧食啊,發(fā)了糧不就能吃飽飯了,他們特別想去?看。
倆老師很有原則,沒到放學(xué)時間不讓走,但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體育課改成思?想品德課,讓學(xué)生去?看發(fā)糧,順便給他們上愛國教育課。
學(xué)生們歡快地擁著?溫淼往校外跑。
一路上,水桃姐弟倆分?別牽著?溫淼兩只手,水根嘴里含著?溫淼給的糖,覺得她是個天大的好?人,黑乎乎的小手牽著?溫淼,不時仰頭看她,小嘴直接咧到嘴巴根。
水桃一直在跟溫淼說家里情況,說自己的情況,溫淼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是:“跟張老二的親退了吧。”
水桃語氣?歡快:“公社?書記給我?做主,你們走第二天就把親退了,我?爸媽把張老二拿來的酒、面粉、布料都退了回去?。我?上學(xué)時公社?書記給免得學(xué)雜費,他說只要我?愿意上,就一直免學(xué)費。我?現(xiàn)在上三年級,我?想上完小學(xué),再上初中?,我?爸媽也同意讓我?上學(xué)。”
水桃這姑娘可是田部長特別關(guān)照過的,公社?書記可不敢怠慢,盡可能地給她做好?安排。
溫淼很受觸動,水桃年紀也不小了,那?么高的個子還在跟小豆丁們一塊上三年級,還說要上完初中?。
她自己的處境比水桃好?多了,有工資拿,工資還不低,工作也不忙不累,還有秦耕督促她上進,她更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
“淼淼姐,你很有文化吧,你是仙女,是不是不用學(xué)就什么都會??”水桃看向溫淼,滿眼都是小星星。
溫淼實話實說:“我?只上完了三年級,不過我?在自學(xué)小學(xué)文化,水桃你很有志氣?,想要上完初中?。”
水桃頓時覺得仙女姐姐接地氣?了,居然跟她一樣就上到三年級,她說:“淼淼姐你也很棒啊,你在自學(xué),我?自己肯定?學(xué)不會?。”
她暗下決心,既然在淼淼姐面前說了自己的計劃,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也要完成,她一定?能讀完初中?。
師生們都來圍觀發(fā)糧,他們可不想礙事,就站在遠處看著?。
第38章
看著白花.花的大米, 黃澄澄的玉米倒進社員帶的蛇皮袋里,聽?著嘩嘩的聲音,這樣的場景特別治愈。
很多人的想法都一樣, 想到家里早上吃的野菜糊糊,又?看到大米, 覺得嘴里的口水都兜不住。
水桃往前指著, 對水根說:“看,那是大米,我?們?能吃上大米飯。”
水根好奇地問:“大米飯好吃嗎?”
水桃無限向往地說:“當(dāng)然好吃, 比白面條還好吃呢。”
水根輕輕舔著糖塊,撒歡亂垛的小腳揚起很多塵土,歡呼著:“有糧食吃嘍。”
“有糧食吃嘍。”
更多的人回應(yīng)這句話, 喜悅的歡呼聲回蕩在這片空曠的黃土地上。
每戶人家領(lǐng)了糧都趕緊回家, 總不能把糧食給澆了, 估摸著大家都已經(jīng)到家, 溫淼開始下雨。
她現(xiàn)在能控制的雨水是之前的四五倍, 又?有之前存的雨水,不用?像之前那樣為了節(jié)省點?雨水一路狂奔, 當(dāng)然要?選擇最省力?的方式,一個縣城兩?天就能下一遍雨。
不僅是有經(jīng)驗的社員們?在接雨,縣城的各機關(guān)廠礦都在積極儲水。
這雨水就是正常生產(chǎn)、生活的希望。
很多社員都能想到上次大干部來,這里就下雨,這次發(fā)糧隊來, 又?下了雨。
而且剛好是在水窖的水快用?完的時候下雨, 這還能是巧合嗎?更多的人開始相信流傳的說法, 來客中有人有召喚雨水的能力?,那么這個人一定是溫淼, 看上去就比普通人出眾,周身似乎有仙氣籠罩的姑娘。
“是那個小姑娘在給我?們?下雨吧。”
“肯定是她,還記得上次她在雨里跑,雨水也跟著跑嗎。”
下雨時水桃正在上課呢,從窄小的窗口看出去,她想肯定是仙女姐姐給帶來的雨水,而現(xiàn)在仙女姐姐一定在雨里澆著,想到這兒,她坐不住,舉手跟老師請假,老師不允,說已經(jīng)讓他們?出去過一趟。
“老師,你認不認為是仙女在給我?們?召喚雨水,我?們?水窖的水快吃完了,仙女就來給我?們?下雨,我?一定要?去看看她。”水桃說。
班里的五六個學(xué)生都聽?傻了,老師看向門外的雨幕,再看格外認真的水桃,看雨幕,再看水桃,他沒?再說什么,去辦公室拿了蓑衣讓水桃披著,讓她快去快回。
水桃覺得雨水比上次涼多了,她在雨里奔跑,終于找到溫淼,果然見她在雨里。
水桃想溫淼并不是在雨里洗澡,她是在召喚雨水。
她想陪著溫淼,已經(jīng)是深秋,溫淼不讓她在雨里澆著,把她趕回了家。
等到雨水結(jié)束,水桃又?在大隊長家找到已經(jīng)換好衣服正在喝姜棗茶的溫淼,看溫淼又?干凈又?白凈,比仙女都好看,湊到她跟前,邊拿溫淼用?過的毛巾幫她擦頭發(fā)邊說:“淼淼姐,雨水是不是你召喚來的?你上次來下雨,這次來還是下雨。”
溫淼說:“你現(xiàn)在上學(xué)呢,應(yīng)該知道下雨是自然現(xiàn)象。”
水桃堅信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說:“我?敢肯定是你給我?們?下雨,要?不是你下雨,我?們?這兒一滴雨都沒?有,不是別人給帶來的雨水,就是你。”
“為啥是我??”溫淼問。
“我?現(xiàn)在知道你名字咋寫了,你名字里都是水。”水桃專注地看著溫淼說。
溫淼看著蹲在她面前的格外認真的小姑娘笑出聲來。
等溫淼跟水桃一塊兒往外走,好家伙,很多社員聚集在大隊長家門口,都用?柔和的,感激的,欽佩的眼神看向她。
每個人都很友好,都帶著微笑。
有人帶頭拍手,四周響起熱烈的響亮的掌聲。
溫淼小臉通紅,好不容易等掌聲停下,說:“各位叔伯,大媽嬸子,我?們?得走了。”
“姑娘,你受累了,謝謝你。”年紀最大的高壽老人代表大家感謝她。
溫淼一下子接收到這么多友好,還有那么多人看她,她其實挺不好意思的,她說:“不客氣。”
每個人心?里都是細密的感動?,都被?激昂的情緒振奮著。
糧食,雨水,還有面前這個默默付出的姑娘給了他們?對抗干旱的勇氣跟力?量。
——
剛準備上車離開,水桃娘端著一個大盆急匆匆又?小心?翼翼地往這邊走,大聲喊:“吃了飯再走吧,我?們?給做了飯,可別急著走哇。”
秦耕生怕她把那大盆打翻在地,趕緊停下。
有人跑過去給水桃娘搭手,倆人把盆抬了過來,蓋簾被?另外的人掀開,里面是煮面條。
水桃娘笑得特別淳樸:“你們?來給我?們?發(fā)糧食,總要?讓你們?吃了飯再走,這些面粉是從好多人家收集來的,你們?一定得吃完飯再走。”
剛才?大隊長說要?去做飯,秦耕他們?不讓,沒?想到他們在水桃家開了伙。
白面條,綠菜葉,清湯掛水,上面飄著幾顆幾乎看不見的油星,沒?油水又?沒?什么調(diào)料,要?是后世的人肯定覺得這面條不好吃,但已經(jīng)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
如果他們?不吃,這些社員分吃掉面條的話,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一下就把珍貴的細糧吃了,肯定會很心?疼糧食。
而且拒絕面條,就是拒絕了眾人的心?意。
大隊長說:“我?們?也沒?啥能招待你們?的,大老遠來的又忙半天肯定得吃頓飯再走。”
“飯都做了,吃了再走吧。”
面對眾人期盼的眼神,秦耕跟小王對視,倆人很快統(tǒng)一意見,吃掉面條。
于是面條被?端到附近人家,每個人一小碗,分?吃了面條。
正如所料,見他們?去吃面,眾人眉開眼笑,比自己?吃到面條都高興。
秦耕從這清湯白水的面條中吃出了豐富的味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面條,是他吃過的最具深刻意義的一頓飯。
他感覺在社會大學(xué)里上了一課,又?想起自己?“盛世無饑餒”的理想。
溫淼可沒?秦耕那么多想法,她就想其實水桃娘人也不錯。
臨走的時候,秦耕讓人又?拿了點?米,倒在大隊長家的瓷盆里,就當(dāng)?shù)窒麄?吃掉的面粉,眾人都不肯要?,但秦耕堅持要?給,說還要?趕路,眾人這才?熱情送行。
公社書記招呼大家:“行了,都沒?影了,別看了,大家記住,國家救助我?們?,連雨水都能給我?們?送來,大家一定要?自力?更生,艱苦奮斗。”
眾人齊聲高呼:“自力?更生,艱苦奮斗。”
人群散去,水桃仍站在路邊往遠處眺望,現(xiàn)在她不再盼著溫淼來,她想淼淼姐應(yīng)該屬于更廣闊的世界。
站了很久,已經(jīng)到了放學(xué)時間,她揉揉發(fā)麻的腿,沒?往家走,而是去找生產(chǎn)隊唯一一個赤腳醫(yī)生,央求對方:“大姑,我?想跟你學(xué)醫(yī),放學(xué)了再學(xué),你總出去給人看診耽誤地里莊稼,我?可以幫你家干農(nóng)活。”
——
今天工作完畢,暫時可以放松,秦耕就在考慮溫淼下雨的事兒。
天越來越?jīng)觯∮晁絹碓經(jīng)觯院筇炀屠淞恕?br />
他甚至想,溫淼不能再下雨不就不用?澆著。那干旱怎么辦,種植基地怎么辦?兩?眼一閉,跟溫淼來之前一樣,該咋地就咋地唄。
如果溫淼真的不能下雨,是不是所有人對她都不會像之前那么好了?他仔細考慮這個問題,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他不一樣,他對溫淼還會像現(xiàn)在一樣好,溫淼永遠都是他手心?里的寶。
他希望自己?是個有能力?的人,這樣可以把溫淼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所有人都指望溫淼,她承載著那么多人的希望。
他們?都在指望一個小姑娘啊,包括他自己?。
吉普車沒?開出幾里地,他的思緒已經(jīng)跑了十?萬八千里,有用?的沒?用?的都想了一遍。
溫淼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側(cè)臉線條格外嚴肅,問道:“想什么呢。”
秦耕趕緊收回思緒,強行讓嘴角上揚,說:“考慮明年發(fā)糧的事兒。淼淼,今天看發(fā)糧你咋想的?”
“看分?到糧食的人都歡天喜地的,我?也跟著覺得很幸福。”溫淼說。
秦耕點?頭:“嗯,我?跟你想法一樣。”
回到上次住過的招待所,秦耕馬上催溫淼趕緊上床休息。
看他拿著濕衣服想要?出去,溫淼看他很有緊迫感,靠著床頭說:“你好像有啥心?事。”
秦耕把裝著濕衣服的網(wǎng)兜掛在門把手上,走回床邊,在床沿坐下,說:“我?是覺得現(xiàn)在雨水越來越?jīng)觥!?br />
溫淼笑道:“你在想這個啊,我?對雨水的感覺跟你們?不一樣,我?不覺得雨水涼,真的就像是洗澡,你看我?洗澡都免了。”
秦耕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憂慮,溫聲說:“可是下完雨換衣服的時候也涼啊。”
溫淼覺得這都不是事兒,說:“我?這不挺好的嗎,不會感冒。”
秦耕覺得她氣色很好,皮膚白里透著淡淡的粉色,點?頭:“好吧。”
他想了想提了個假設(shè)的問題:“淼淼,你要?是不能下雨了,不用?挨澆,跟現(xiàn)在你能下雨,能解決干旱,能幫助干旱的地方產(chǎn)更多糧食,如果你能選擇的話,你選哪個?”
溫淼認真想了想說:“我?應(yīng)該沒?有選擇,我?感覺我?得下一輩子雨。”
秦耕:“……”
好吧。
——
他們?只給發(fā)糧,城鎮(zhèn)居民?糧食是運到糧站,居民?憑糧本買,跟他們?這次發(fā)糧無關(guān)。
秦耕想得很多,他想也許可以像城鎮(zhèn)居民?那樣按月補貼給農(nóng)民?糧食,但這其中有個問題,如果監(jiān)管不到位,未必能如數(shù)到農(nóng)民?手里,田部長肯定考慮過這個問題。
在山南縣發(fā)完糧食,縣長帶了干部還有相親父老對發(fā)糧隊鞠躬致謝,感謝主.席,感謝國家,感謝政.府,感謝田部長,感謝你們?這些年輕人。
“我?們?一定積極抗旱,多產(chǎn)糧食,不再拖國家后腿,為國家做貢獻。”
本來只是送行,誰知道他們?搞出這個陣仗,面前的人各個感激涕零,熱淚盈眶,發(fā)糧隊的人都是干實事的,他們?也說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話,秦耕作為代表說:“都回去吧,我?們?得去下一站。”
對了,送糧隊送來的還有雨水,縣長又?轉(zhuǎn)向溫淼鞠躬致謝:“姑娘,謝謝你。”
沒?有人點?名溫淼下雨這件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看周圍的人都跟縣長一起對她鞠躬致謝,面前全是黑黢黢的腦袋,溫淼臉頰發(fā)熱,缺水的地方只要?有水用?就行,并不需要?別人的感謝,她趕緊回禮,也說不出多好聽?的話,只說:“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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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糧第二站在離沙漠基地很近的北沙縣,沙漠都沒?雨,附近的縣城當(dāng)然也沒?雨,糧食產(chǎn)量極低。
本來離沙漠基地近,運送糧食方便,發(fā)糧任務(wù)應(yīng)該也輕松,但秦耕他們?在往北沙縣趕的時候,運糧車隊卻出了點?小麻煩。
運糧車隊已經(jīng)進入北沙縣界,走在鄉(xiāng)村路上,本來就窄的路邊停了一輛軍用?卡車,運糧卡車只好往左走,軋著路邊往前開,這時靠邊停著卡車的司機站路邊朝他們?拼命揮手,頭車司機以為是車壞半路上,肯定要?幫忙,于是停車。
那司機也穿軍裝,往車斗里蓋著的苫布看去,問道:“拉糧的?可別往前走了,這兒附近的社員跟土匪似的。我?們?也拉糧的,糧食都被?搶了。”
車隊前車司機趕緊往對方車斗看,驚訝不已:“糧食被?搶了?被?誰搶了?”
一個往南運糧,一個往北運糧,即便他們?互不認識,也能猜出對方身份。
往北運糧的,是往沙漠里面運,給沙漠里工作的提供補給,往南運糧的,肯定是沙漠基地的糧食往外運。
對方司機說:“還能有誰,就住附近的唄,我?這條我?跑了多少趟了,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事。”
得知糧食全被?搶了一袋都沒?留,車隊司機覺得搶糧食的膽子也太?大了,開大車遇到攔路搶劫的不新鮮,但他們?搶的是軍車。
“幾個人搶的,你們?攔不住?”頭車司機問。
“十?幾個呢,人家計劃好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我?們?就三人,開木倉嚇唬都沒?用?,我?們?沒?朝人身上開木倉。”對方司機有些懊惱,現(xiàn)在糧食被?搶走了,要?是開木倉的話是不是糧食就不會被?搶走,可那樣可能鬧出人命。
兩?個人去追糧,他還得在這兒找鑰匙,那群人為了牽制他們?,把車鑰匙給扔路邊荒地里了。
車隊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肯定不能繼續(xù)把糧食運到縣政.府啊,當(dāng)然是趕緊返回種植基地安全。
但秦耕他們?已經(jīng)快到了,沒?遇上運糧車隊,但也在路上遇到了滿頭大汗在野地里找鑰匙的司機。
秦耕讓司機停車搖下車窗,問大卡車司機是不是車壞了,需不需要?幫忙。
大卡車司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越來越焦慮,說:“我?是往北運糧的,糧食被?社員給搶了。”
秦耕眸色瞬間變暗:“……”
往沙漠科研基地運的糧食被?搶了?那可是給科學(xué)家跟部隊吃的糧食!
科學(xué)家的伙食并不比種植基地好,像陳振華跟周開源都滿臉菜色一看就營養(yǎng)跟不上的模樣,他們?仍然在頑強地搞科研,怎么會有人搶他們?的糧食。
這附近的社員可真敢啊。
詢問了被?搶時間,也就一個小時之前,秦耕又?問有沒?有找縣里干部。
卡車司機伸手一指:“看到那個大隊了嗎,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大隊的人干的,我?們?就仨人,那倆人都往那個方向追去了,可能沒?去找干部幫忙。”
不能開著車走,司機也不敢離開,生怕車被?人拆卸了把零件拿走,或者找到鑰匙開走。
得知秦耕他們?是來給這個縣城發(fā)糧食的,卡車司機趕緊告訴他們?從沙漠來的運糧車隊已經(jīng)被?他勸退返回去了,秦耕這才?松了口氣。
卡車司機一陣苦笑:“給土匪發(fā)糧食?我?看還是別在這兒發(fā)了,白扔地里都不給他們?吃。”
但他覺得遇到救星,又?請秦耕他們?幫忙:“你們?應(yīng)該跟縣里聯(lián)系過了嗎,能不能幫著找縣干部,讓社員把糧食還給我?們?。”
秦耕說:“你們?自己?去追沒?用?,得去找當(dāng)?shù)馗刹浚?們?這就去。”
跟王自強簡單商量一下,他們?決定先去附近的公社大院。
上一站太?過順利,社員很有秩序,這讓溫淼有個錯覺,那就是發(fā)糧都是社員們?歡歡喜喜領(lǐng)糧,皆大歡喜。
溫說淼絕對想不到還會有這種事,她沒?見過什么世面,也沒?遇到過下雨之外的大事,要?是單獨出差遇到這種情況肯定大腦一團混亂不知道該怎么辦,但她見秦耕非常鎮(zhèn)靜,她也就不著急。
秦耕覺察溫淼看過來,偏頭回視她,覺得溫淼跟著出來見見大千世界挺好的,安撫她說:“不是什么大事兒,糧食肯定能找回來。”
望沙公社書記聽?到他們?生產(chǎn)隊的社員把糧食給搶了,現(xiàn)在中.央派來的發(fā)糧的人找上門,那冷汗登時就順著脊背往下流。
縣里已經(jīng)通知他們?發(fā)糧,他也傳達了下去,可是也沒?怎么重視這件事,以前也沒?給他們?發(fā)過糧食啊,今年就能給發(fā)糧?
秦耕見他誤會,語氣格外嚴厲:“搶的是往北運的糧食,我?們?拉來的糧食又?拉走了,暫時不在你們?這兒發(fā)。”
不在他們?這兒發(fā)糧!
公社書記臉色鐵青,覺得問題更糟糕了,原來真的能給發(fā)糧食啊,可社員們?在這時候捅了簍子,到手的糧食飛了!
王自強板著臉催促:“你們?現(xiàn)在要?把社員搶走的糧食都追回來,一粒都不能少。”
“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去要?糧食,你們?放心?,保證都要?回來。”公社書記說。
“借電話用?用?,我?給縣長打電話。”秦耕氣勢十?足,渾身帶著不容分?說的威壓。
公社書記其實很希望不通知縣里,悄咪咪地把這事兒平息下去,正考慮著怎么把電話攔下來,秦耕已經(jīng)把電話撥了出去,并且接通。
看來人能直接聯(lián)系縣長,公社書記腦門上的汗一層層往下滾,壓根就攔不住,只能任憑這丑事傳到縣里。
縣長火冒三丈,說馬上派人過來解決。
秦耕又?往基地打了個電話,知道運糧的車剛剛返回,這才?徹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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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追糧的那兩?個戰(zhàn)士一直追到響棉生產(chǎn)隊。
他們?開車到這地界時,路中間躺著幾個農(nóng)民?,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受傷,反正他們?也過不去,就下車詢問,結(jié)果路邊的高粱秸稈里躥出十?多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全部控制住,幾個人看著他們?,其它人七手八腳地往車下搬糧。
他們?明顯是計劃好的,分?工默契,配合良好,很快把肩扛手提,用?小推車、人力?車拉著,立刻就把整蛇皮袋的糧食往附近生產(chǎn)隊運。
搶劫的計劃充分?,等到了他們?的大本營,這些糧食立刻就像是沙子進了大海,消失不見。
不過他們?并沒?有危害運糧戰(zhàn)士的人身安全,等倆戰(zhàn)士追過去,找到領(lǐng)頭的,贓物已經(jīng)被?藏好,根本就沒?人承認搶了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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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書記火急火燎地已經(jīng)先于他們?往響棉生產(chǎn)隊趕,秦耕他們?隨后趕到。
兩?名戰(zhàn)士不顧一切地往生產(chǎn)隊追,本來覺得這個生產(chǎn)隊的人會非常兇悍,但并沒?有人來攻擊他們?,他們?還抓到了帶頭搶糧的,跟他要?糧,那人死不認賬說他根本沒?搶,至于其他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我?是好人,沒?搶糧,你抓我?干啥?”帶頭得蹲在地上,裝作渾然不知地說,旁邊有
個戰(zhàn)士拿木倉指著他。
這個帶頭的就是普通農(nóng)民?的模樣,寸頭,看著挺壯。
戰(zhàn)士氣壞了,可他一時半會兒沒?啥辦法,另一個戰(zhàn)士去找大隊長,跑了一大圈都沒?找著。
見來了外援,倆戰(zhàn)士趕緊讓公社書記幫忙把被?搶的糧食都找回來:“一共兩?噸小米,四十?袋,全搶走了。”
整個生產(chǎn)隊的人似乎都藏了起來,根本就沒?看熱鬧的人,公社書記很想在縣長趕來之前把這事兒處理完,面前只有一個嘴巴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的楊五斤,他無計可施想找人都找不到。
這樣一來,他更生氣,怒氣沖沖地沖到大隊部,看門鎖著,叫人把鎖頭砸開,進去打開廣播,帶著慍怒的聲音馬上傳了出來:“我?是公社書記,響棉生產(chǎn)隊的劉傳福大隊長,十?分?鐘內(nèi)你趕緊到大隊部來,要?不就別干了。”
“響棉生產(chǎn)隊的社員,趕緊把藏起來的糧食交出來,國家派人來給你們?發(fā)糧,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嘛,咋還吃了熊心?豹子膽搶國家的糧食!
你們?這是犯罪,趕緊把糧食交到大隊部來,一共四十?袋,少一袋不還,還了糧食從輕發(fā)落,等縣長來了你們?都完了。”
糧食是兩?回事兒,他懶得解釋,趕緊把糧食要?回來才?最重要?。
溫淼他們?也都在大隊部,她感覺公社書記的怒火順著廣播的聲音躥得到處都是,她問秦耕:“社員真會把糧食還回來嗎?”
秦耕想了想說:“會還回來。”
壓根就不用?著急,就憑公社書記這態(tài)度,有的是辦法把四十?袋糧食完整歸還。
二柱娘端著個盆,盆里是小米,鍋里燒了水,正要?把小米倒里面,聽?見廣播,她端著盆的手一哆嗦,沉著臉問二柱:“這小米是你們?搶來的國家的糧?”
見二柱不應(yīng)聲,二柱娘小心?翼翼地把盆放下,快走幾步,踮腳伸手去打二柱的頭:“糊弄我?說是借來的,我?說你咋這老實,一聲不吭的,合著是去搶糧了?”
屋里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媽,二柱去搶糧了?”
二柱娘不答,蹲到灶臺前熄了火,深深嘆了口氣說:“你真糊涂啊,糧食藏哪兒了,給人還回去,這盆小米也倒回去。”
二柱當(dāng)然不肯還糧,總是有車往北邊拉糧食,他們?早就合計著搶一次,這次非常順利,糧食都藏好了,他們?的計劃就是死不承認,不可能主動?交回去。
二柱娘往盆里倒了熱水,絞了毛巾,進屋坐到炕邊上,給癱瘓在床的老頭擦臉,擦完后又?從柜子上的碗里拿了塊紅薯遞給二柱爹吃。
二柱爹說:“二柱,你沒?聽?公社干部說給發(fā)糧?你咋還去搶糧食。”邊吃紅薯邊問。
他們?這兒不是完全沒?有收成?,主要?是高粱跟紅薯,收成?不多,恐怕沒?多長時間就吃完了。
他們?很擔(dān)心?糧食吃完怎么辦,就想趁著運糧車只有一輛的時候搶一波,本來想著部隊吃的肯定有細糧,沒?想到都是小米。
二柱蹲在門口,悶聲悶氣地說:“不會給我?們?發(fā)糧,我?們?搶的運糧車是往北走的。”
二柱娘拿著掃帚就出來了,小腳走得比平時快得多,掃帚把抽在二柱肩膀上:“還不承認?就是你們?搶的糧,我?這就自首去。”
二柱連忙站起來拽他娘:“別去,你去了不就完了嗎?”
二柱娘聲音顫抖:“你想蹲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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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媳婦快生了,胎相不穩(wěn),懷孕后干不了農(nóng)活,這一個月躺著的時間多,她敏銳地感覺到了三喜異常,問道:“你是不是去搶糧了。”
三喜不吱聲。
三喜媳婦越發(fā)懷疑,在院子里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往地窖的方向走,看到一兩?米深的地窖口被?踩出的新的浮土,眼睛遽然睜大:“三喜,你肯定把糧食藏在地窖里了,是不是?”
別說下地窖察看,她現(xiàn)在就是蹲都蹲不下,只能干著急,看三喜蔫了吧唧一言不發(fā),三喜媳婦想了一會兒,往大隊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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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長速度那叫一個快,生怕大隊長的位子被?人擼了,沒?用?五分?鐘就跟旋風(fēng)一樣跑到大隊部,灰頭土臉地道歉:“書記,我?真不知道他們?搶糧,我?也不知道糧食在哪兒,我?這就去問。”
“去找楊五斤,讓他別裝死,把糧食都交出來。”公社書記怒道。
楊五斤可真是條“好漢”,大隊長氣急敗壞地問他糧食藏在哪兒,都誰參與了搶糧,可他嘴巴緊閉,就是不往外蹦一個字。
可是老幼病殘已經(jīng)在行動?,三喜媳婦吃力?地往大隊部走,剛走到門口就氣喘吁吁地喊:“書記,我?知道糧食在哪兒,在我?們?家地窖。”
二柱老娘也步履蹣跚地走來央求道:“書記,我?們?家二柱知道錯了,他一定會把糧食交出來,你們?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除了三喜家地窖,一共從三戶人家地窖里翻出來糧食,被?舀走的不多的小米也都歸還回來,重新裝進口袋,四十?袋糧,一點?都沒?少。
一共十?四個青壯年勞動?力?參與搶糧。
公社書記可松了一口氣,終于趕在縣長來之前人贓俱獲,他黑著臉把這群人臭罵一頓。
他自己?怎么想不重要?,把搶糧的狠尅一頓才?能平息運糧的跟送糧的怒氣。
縣長一行人就是在這時候趕來的,面前是四十?袋擺放整齊的糧食,瘋狂教育訓(xùn)話的大隊長,還有正在給自家人求情的老幼病殘。
看到縣里干部來,二柱老娘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涕淚俱下地說:“求求你們?不要?把二柱抓走,他知道錯了,都是我?們?沒?管教好他,他是怕我?們?老兩?口沒?糧食吃才?去搶,我?們?家就這么一個勞動?力?,別讓他蹲大獄。”
三喜媳婦挺著個大肚子看上去非常脆弱,她哀哀戚戚地抹著眼淚說三喜是怕要?出身的孩子沒?飯吃才?搶糧:“三喜是好人,是家里的頂梁柱,看在孩子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以后肯定不會再犯。”
楊五斤五歲的兒子給他爹求情,說求伯伯叔叔們?放過他爹,他替他爹道歉。
現(xiàn)在是一群衣著灰不溜秋的看起來很可憐的人聲俱淚下地道歉、求情,讓人覺得搶糧是迫不得已,有情可原。
秦耕沒?見過這陣仗,他都看懵了,好吧,真挺長見識的。
他看向溫淼,不出所料,她果然目光中飽含同情地看向那些痛哭流涕給家人求情的老人孩子。
縣干部一行人一直都沉默著。
縣長先要?安撫兩?位戰(zhàn)士,問他們?怎么處理搶糧的社員,倆戰(zhàn)士到現(xiàn)在還是又?驚又?怒,其中一人說:“我?們?要?趕緊把糧食搬回車上,還等著趕路呢,回去肯定要?跟部隊匯報。”
縣長眉頭緊鎖,覺得這事兒鬧大了,部隊估計不會輕易揭過。
他又?詢問秦耕跟王自強的意見,他們?是國家派來發(fā)糧的,發(fā)糧節(jié)骨眼上遇到這事兒,能不重視他們?的意見么。
秦耕覺得這事兒說明縣城關(guān)于發(fā)糧這件事工作沒?做到位,社員們?都知道會發(fā)糧的話,應(yīng)該安心?等著領(lǐng)糧食,估計他們?根本不信會發(fā)糧,甚至認為這個消息是假的,受到刺激鋌而走險。
他跟王自強很有默契,只要?對視,就能迅速交換意見,他說:“糧食會發(fā),但是縣里給提供旱情地區(qū)受災(zāi)人數(shù),收成?情況等信息,我?們?核對后才?能發(fā)糧。”
發(fā)糧工作本來就包括這一部分?,他們?現(xiàn)在懷疑縣城之前的統(tǒng)計是糊涂賬。
至于該怎么懲罰搶糧的,不是他的工作,他不發(fā)表看法。
王自強說:“對,我?們?需要?核實。”
縣長抹了把汗,兩?個年輕人氣度沉穩(wěn),有決策權(quán)又?有主見,語氣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但他們?說了還是會發(fā)糧,這讓他覺得還有希望。
于是他一邊安排人幫著把糧食搬回卡
車上,一邊跟秦耕他們?商量怎樣核對數(shù)據(jù)跟提前安排。
這就是打亂他們?的路線計劃,如果先南下發(fā)糧,留人核對數(shù)據(jù),倒時候還得返回,秦耕他們?商量的結(jié)果是先耽擱兩?天,所有人全力?核對數(shù)據(jù),并且?guī)椭鞴缱龊冒才牛l(fā)完這一站,再南下。
縣長覺得經(jīng)過這么一出,連帶著他都灰頭土臉顏面無存,好在糧食照發(fā)不誤,立刻保證全力?配合工作。
已經(jīng)過了中午吃飯時間,雙方商議的是在縣政.府食堂簡單吃飯,然后馬上工作。
車子出發(fā),秦耕看溫淼滿臉沉思的表情,便問她憋了很久的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搶糧的值得同情,值得原諒?”
溫淼剛好在想這個問題,說:“我?想他們?大部分?應(yīng)該都是老實農(nóng)民?,要?是有足夠的糧食吃,他們?就不會去搶,他們?的家人看著也都挺可憐。”
秦耕認真地聽?她說話,對她的想法不做評價,但他想他是溫淼最熟悉的人,他一定要?保護溫淼,要?有保護溫淼的能力?。
他得讓自己?變得特別強大。
不過他實在不希望溫淼太?過心?軟,問道:“假如你來處理,你會讓搶糧的免于責(zé)罰?”
溫淼睜大眼睛看他。
秦耕說:“無論動?機是什么,他們?都應(yīng)該受到懲罰。”
這項統(tǒng)計、核對工作的難度超出他們?的預(yù)期,發(fā)糧隊成?員都上陣,干了足足四天,這還是在有前一站的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
不過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好,發(fā)糧時就很順利。
第39章
望沙公社的書記這?幾天誠惶誠恐, 社員們捅了婁子,即使不給他們公社發(fā)糧,也?算是?他們咎由自取。
響棉生產(chǎn)隊的社員聽說別的地方歡天喜地領(lǐng)到糧食, 悔恨不已同樣擔(dān)心糧食不會發(fā)給他們,真不發(fā)糧, 也?是?他們活該。
書記沒?想?到, 他們公社發(fā)糧一點都沒?受影響,很快輪到望沙公社,越是?這?樣, 他越覺得愧疚,是?他工作?沒?做好,他應(yīng)該承擔(dān)責(zé)任。
各家各戶也?沒?想?到, 大早上廣播響起, 讓每家出人去公社大院領(lǐng)糧食。
“讓咱們?nèi)ヮI(lǐng)糧, 上邊來的干部沒?嫌棄咱們這?兒。”
各家趕緊出人, 拿著口袋, 推著推車,呼朋喚友地往公社方向走。
二柱老娘也?趕緊去翻找蛇皮袋, 但是?拿完蛇皮袋她猶豫了,像他們這?樣搶過糧的人家還有?資格去領(lǐng)糧食嗎?會不會把他們排除在外?
直到大隊長招呼她,她才遲疑著跟上那些搶過糧的家庭走在一起。
別的生產(chǎn)隊的社員都歡天喜地,響棉生產(chǎn)隊的社員羞愧欲死。
發(fā)糧組織的很有?紀律性,每個生產(chǎn)隊的人都按要求排好隊, 拿完糧食就走, 不要扎堆。
響棉生產(chǎn)隊的社員想?不到, 發(fā)的糧食里有?大米,有?玉米, 大米竟占多?一半。
他們干了那么惡劣的事兒,發(fā)糧卻?一點沒?受影響,這?讓他們很驚喜,也?很難為情。
“部隊吃得都是?小?米,還沒?大米吃呢,我們真糊涂啊,竟敢去搶部隊的小?米。”楊五斤羞憤得想?死,捶胸頓足地說。
二柱娘老淚縱橫責(zé)罵兒子:“混賬玩意,你咋會去搶糧啊,我老臉往哪兒擱,都沒?臉領(lǐng)這?糧食。”
她巴不得有?人罵她,教育她,可是?發(fā)糧的人態(tài)度都特別好,根本就沒?提這?事兒,沒?人說任何一句不好聽的。
二柱慚愧得很,低著頭,一聲不吭。
三喜看到大米破防了,直接嚎啕大哭,那哭聲特別慘特別響亮,哭嚎著說他家孩子以后有?米糊糊吃,不用?擔(dān)心餓肚子。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搶糧食。”
他肩上扛著一袋糧食,手臂上夾著一袋快步往家里走,要把這?個好消息趕緊告訴媳婦。
他媳婦比她哭得更難過:“這?糧食不就有?了嘛,公社都說會發(fā)糧食了,你們咋還會去搶呢。”
響棉生產(chǎn)隊的社員都很愧疚,尤其是?那些搶糧的還有?他們的家人,都在內(nèi)心深處反省、檢討、認錯。
等發(fā)完糧準備趕往下一站時,響棉生產(chǎn)隊的很多?社員都來了,在公社院子門口,排成幾排趕來道歉。
楊五斤、二柱、三喜這?些搶糧的都耷拉著腦袋站在人群里。
前面是?歲數(shù)大的,隊伍里,孕婦、孩子都有?。
包著頭巾的婦女,衣服上打著補丁的老人,男女老少,各個都被曬得黑黢黢的,看上去都很老實質(zhì)樸,這?些人包括周邊景物都沒?有?鮮亮的色彩,像是?黑白畫面。
大隊長帶頭又是?道歉,又是?感謝。
公社書記也?在旁邊,滿臉羞愧,眼?觀鼻鼻觀心。
溫淼看著這?些人,內(nèi)心感受是?五味雜陳。
秦耕他們這?些發(fā)糧的都是?年輕人,見到這?陣仗也?都挺震撼。
他告訴自己,可別心軟哪。
可是?看到這?些只為了飯吃的社員,他的心也?硬不起來。
再看溫淼,滿臉同情,肯定是?心軟了。
他看向王自強,對方正?好看過來,兩人迅速交換看法。
不想?費勁解釋道歉對象搞錯了,運糧車就是?繞路,怎么著也?得到這?個縣附近,秦耕可不希望他們以后再搶科研基地的糧食,于是?說:“以后可別再搶部隊的糧食了,現(xiàn)在邊境都不安穩(wěn),你們搶了部隊的糧食,邊境現(xiàn)在也?不安穩(wěn),萬一打起來,你們上戰(zhàn)場啊。”
“我一定會對社員加強思想?教育,以后再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大隊長灰頭土臉地連連道歉。
二柱老娘不知是?不是?真的不怕兒子被抓走了,哭得淚流滿面,邊哭邊說:“二柱混蛋,是?我沒?教好,你們把他抓走關(guān)大獄吧,他犯了罪應(yīng)該受罰。”
楊五斤這?個帶頭的在抽自己大耳瓜子,啪啪得那叫一個響亮。
“我是?混蛋,我不是?人,我再也?不敢干壞事兒。”話?語中滿是?懺悔懊惱。
有?他帶頭,他的同伙也?自抽耳光,這?響亮的聲音此起彼伏。
秦耕看了溫淼一眼?,不動聲色地往溫淼身邊挪了兩步,覺得從沙漠基地走出來多增長點見識很好,社會時時在給他上課。
原諒以及如何處罰不是?他們團隊的工作?,他簡單干脆地結(jié)束這?道歉,說:“大家都回?去干活吧,好好種地,明?年會有?糧食吃。”
說完,不再耽擱時間,開車去下一站。
北沙縣不需要下雨,全縣都沒?有?種植小?麥,飲水的話?有?前幾年沙漠基地打井時給打的深水井。
等明?年溫淼來給下幾場雨,莊稼跟種植基地一樣正常生長,北沙縣就不再需要糧食救濟。
明?年,種植基地附近縣城都可以有?足夠降雨,這?對溫淼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傍晚,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大米可是?精細糧食,大多?數(shù)人家舍不得先吃,要先吃玉米。
三喜給媳婦熬了大米粥,雪白軟糯,米香溢滿整個房間,三喜媳婦喝著香甜的大米粥,淚水溢滿眼?眶,連聲說:“細糧真好吃,大米可真香,你也?吃啊。”
三喜舍不得吃大米粥,要把細糧都留給媳婦孩子,樂滋滋地說:“等孩子能吃飯了就喂米粥,可比高粱米紅薯強多?了。”
喜悅中,憂慮又襲上心頭:“你們搶了糧,國家還是?給我們發(fā)糧,以后可別干這?事兒了。”
三喜捂著腦袋:“是?我糊涂了,就是?下大獄我也?認了。”
——
發(fā)糧第三站是?南江縣。
這?個縣城不僅遭遇干旱,還有?二分之一的土地遭受蝗災(zāi),有?些地方顆粒無收,是?去年蝗災(zāi)最嚴重的縣。
對接人同樣是?縣長,三個縣長各有?不同,山南縣縣長對他們很是?尊重敬佩,各種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北沙縣的縣長是?很謹慎地配合,生怕再出點簍子;南江縣的縣長則是?早早把準備工作?做好,巴巴地等著他們來。
秦耕也?沒?想?到縣長帶著一行人在路上等著,先是?等到運糧的卡車,把糧食安放到倉庫,然后又等到三輛吉普車。雙方見過面,秦耕說:“去蝗蟲最嚴重的地塊看看吧。”
縣長大喜,發(fā)糧隊的人這?是?片刻都不休息,確定是?干實事兒的。
兩路人馬匯合,穿行在鄉(xiāng)村路上,最后把車停在主?路上,走路去地里。
縣長介紹說:“這?邊種的大部分是?棉花跟紅薯,蝗蟲黑壓壓的把地里都爬滿了,逮到啥啃啥,啃得特別快,莊稼一點都不剩,啃完就往別處飛,等天冷了才看不見。”
秦耕心說能有?他們在沙漠里遇到的蝗蟲難對付嗎,那可不是?在地里啃莊稼的,那是?移動速度極快的。
干枯的植物根莖殘留在地里,沒?有?任何產(chǎn)量收獲的痕跡,只有?滿目瘡痍。
蝗蟲卵不難找,隨便在田里走,能看見不少小?洞,洞里面就是?蟲卵。
秦耕望向滿目荒涼的田野,他想?田部長安排他到這?兒來發(fā)糧,一是?給他們研制的殺滅蝗蟲卵的藥試驗的機會,田部長關(guān)注種植基地,知道他想?要殺滅蝗蟲卵;二是?讓他感受基地糧食種植任重道遠。
他們說話?的工夫,溫淼蹲在地上拿小?棍挖坑,沒?挖多?深,就把淡黃色的蝗蟲卵挖了出來。
在附近轉(zhuǎn)悠一陣,又換了幾個地點再看,秦耕說:“地里蟲卵多?,明?年你們這?兒還有?可能再鬧蝗災(zāi)。”
縣長眉頭緊鎖愁容滿面,說:“我們縣的專家也?這?樣說,這?可怎么辦,連續(xù)兩年鬧蝗災(zāi)真撐不住。”
“你們明?年打算怎么應(yīng)對?”秦耕問。
縣長眉頭皺得更緊:“明?年不會還干旱吧,光是?干旱都應(yīng)付不了,蝗蟲成災(zāi)的時候,我們把所有?人都組織起來,拿各種工具,到田里撲蝗蟲,可蝗蟲還是?越撲越多?,撲殺的速度趕不上蝗蟲繁殖跟啃莊稼的速度。”
溫淼想?他們在沙漠里對付蝗蟲也?想?搞人海戰(zhàn)術(shù)。
這?邊說著話?,不少住在附近的社員來圍觀,提到干旱跟蝗蟲這?兩個話?題都有?話?說,有?幾個老農(nóng)說得繪聲繪色,比縣長說得精彩多?了,縣長也?沒?阻止他們自爆家丑。
從這?些人的衣著跟氣色就能看出他們的生活比之前那兩個縣的社員還要困頓。
有?幾個小?孩的注意力被溫淼吸引,圍到溫淼旁邊跟她一塊兒挖蝗蟲卵。
“蝗蟲卵得踩死,要不明?年還長蝗蟲。”
說話?的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站起來,伸著腳丫子啪啪往土上踩,已經(jīng)是?深秋,腳上連鞋都沒?穿,小?腳丫子黑得跟挖過煤似的。
溫淼抬起頭來看那幾個孩子,孩子們馬上也?看這?個長得特別俊俏的姐姐。
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應(yīng)該是?得了浮腫病。
有?個六七歲的男孩正?在吃黑黃色的窩窩頭,他吃得特別小?口,好像舍不得吃完似的。
看溫淼看他,旁邊的小?孩說:“他吃的是?代食窩窩頭,吃了拉不出來屎,他不是?舍不得吃,是?不愛吃。”
溫淼當(dāng)然知道代食,問道:“代食窩窩頭是?啥做的?”
“玉米面,玉米芯跟豆餅,吃了扛餓。”大一些的孩子說。
好吧,溫淼可沒?吃過玉米芯,她頓時覺得甜水生產(chǎn)隊不算太貧困。
溫淼看著面前瘦巴巴的孩子,心想?自己小?時候除了白凈點,也?是?他們這?個樣子的吧。
她想?起包里有?四塊桃酥,是?秦耕放到她挎包里的,自從來到種植基地,她的伙食水平好多?了,不僅有?各位大佬投喂,她自己還有?數(shù)目不少的工資。
她很想?把桃酥拿出來分給小?孩們,可她卻?遲疑著,桃酥只有?四塊,分完了要是?再來小?孩,見自己沒?分到肯定會難過,還有?吃了桃酥他們還吃的下代食窩窩頭嗎?
之前把水倒給老大娘的時候她絲毫沒?有?猶豫,但是?現(xiàn)在她卻?思前想?后,也?許在這?個過程中她成長了,學(xué)會了思考。
需要幫助的人多?,她能提供的水或者桃酥就顯得微不足道。
秦耕他們已經(jīng)定好先在這?個生產(chǎn)隊發(fā)糧,招呼她上車,她這?才站起來,從挎包里掏出紙包,打開,把每塊桃酥一分為二,正?好分給八個小?孩。
小?孩們黑黢黢的小?臉上眼?睛閃閃發(fā)亮,趕緊伸出小?手去接桃酥,拿到桃酥趕緊像寶貝一樣握在手里。
桃酥高油高糖,散發(fā)著濃郁的香甜味,勾得孩子們口水不停分泌,但又舍不得吃。
“謝謝姐姐。”大點的小?孩帶頭,小?孩們都馬上有?樣學(xué)樣道謝。
有?的孩子還合攏小?手作?揖。
“姐姐你是?仙女嗎?”小?女孩仰著頭,欣喜地問,她覺得溫淼比一般人好看太多?,她想?象中的仙女都沒?有?溫淼漂亮。
溫淼笑著說:“我不是?仙女,我跟你們一樣,父母種地,我也?種地。”
溫淼看著孩子們高興,她也?很開心,她想?這?些拿到零食的孩子一定會像她小?時候一樣高興好幾天。
她給予的食物太少,但是?她可以給下雨啊,有?了雨水不就有?水喝,還能長糧食。
秦耕的視線沒?有?離開溫淼,離開的時候,東風(fēng)生產(chǎn)隊的喇叭已經(jīng)在廣播,讓社員做好準備。
透過后車窗,溫淼看到孩子們高興得蹦蹦跳跳,甚至她聽見大人開心的呼朋喚友準備領(lǐng)糧食。
吃過午飯,發(fā)糧隊先去東風(fēng)公社,這?次他們邊發(fā)糧邊核對家庭人口,保證糧食發(fā)放準確。
公社院子例外同樣秩序井然,有?的社員還不相信這?能給他們發(fā)糧,等糧食拿到手落袋為安才徹底放心。
同樣讓社員們驚喜的是?,救濟糧里有?大米,國家竟然給他們發(fā)細糧。
——
吃過晚飯,發(fā)糧隊工作?人員跟縣干部一起開會討論明?年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聽著農(nóng)業(yè)局局長對今年工作?的總結(jié)跟計劃,農(nóng)業(yè)局局長說:“我們今年就靠國家撥糧救濟,但農(nóng)民總不能不種地吧,計劃明?年種扛旱抗蝗蟲的豆類試試。”
發(fā)糧隊員能分明?感覺到縣干部在面對抗旱跟蝗蟲,確實做了不少工作?,只是?在災(zāi)害面前無能為力。
聽他們講完,秦耕說:“關(guān)于明?年的工作?,我現(xiàn)在提兩個解決方案。一是?我們可以幫你們把地里的蝗蟲卵消滅,開春這?些地塊可以正?常播種。”
縣干部們大喜,真想?不到,國家又給送糧,又派專家來殺滅蝗蟲卵,這?讓他重新燃起希望,忙問具體措施。
秋收,種植小?麥,秦耕一直沒?閑過,然而?他還是?帶領(lǐng)團隊成功研制出滅蝗蟲卵的農(nóng)藥。
他的方案是?從古籍中來的,參照就是?古代的“墾荒除蝗法”,把地都翻一遍,再噴灑這?種農(nóng)藥,按照實驗來說萬無一失,第二年土地正?常播種,不會再次鬧蝗災(zāi)。
按古籍中記載:“秋耕之利,掩陽氣于于地中,蝗蛹遺傳翻覆壞盡,次年所種,盛于長樂。”
古籍中說的是?翻地,再加上秦耕研制的這?個農(nóng)藥,確保蝗蟲卵全死。
現(xiàn)在很多?地方根本就用?不起化?肥農(nóng)藥,但秦耕研制的這?個專殺農(nóng)藥成本極低。
蝗災(zāi)不嚴重的地區(qū)無需采用?這?種方法,但有?些地方蝗災(zāi)肆虐,土壤中含有?大量蟲卵,第二年仍會鬧蝗災(zāi),基本無法再種植,有?必要把土讓全翻一遍,再灑上農(nóng)藥,這?片土地就會恢復(fù)正?常。
翻過的土地變得松軟,徹底杜絕蝗災(zāi),蝗蟲也?不會往其它區(qū)域擴散,這?種蝗蟲泛濫的區(qū)域有?必要采取這?個方案。
不嚴重的地區(qū)則要花費大量人力,沒?必要。
陶所長非常積極地把方案上報農(nóng)業(yè)部,田部長把他們安排到這?兒發(fā)糧,應(yīng)該有?支持他做測試的意思。
秦耕介紹完又說:“需要安排人手把地都翻一遍,我看你們這?兒很多?地方地塊面積小?,地勢起伏,沒?法用?農(nóng)用?機械,只能靠人力。”
縣長立刻說:“翻地那是?小?事,我們有?的是?人可用?,所有?人都能來,只要能把蝗蟲卵都殺死就行。”
農(nóng)業(yè)局局長也?保證一定配合專家,組織人馬完成殺滅蝗蟲卵工作?。
秦耕繼續(xù)說:“第二個措施是?應(yīng)對干
旱,我旁邊這?位姑娘能下雨,她可以給縣城的大型水庫蓄水,來年你們就有?水澆地。”
這?話?一出,很來紀律性良好的會議室都沸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溫淼身上。
他們這?是?聽到了多?了不得的事情。
所有?人早就注意到外貌格外突出的溫淼,局長激動地說:“我看到她研究蝗蟲卵,我想?她一定是?個滅蝗專家,沒?想?到她還能下雨。”
秦耕語氣非常肯定:“她是?滅蝗專家,我們撲滅沙漠飛蝗,主?要是?她的功勞,她也?會下雨。”
溫淼:“……”
滅蝗專家!好吧,出差在外,身份是?自己人給的。
她看到這?些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目光中充滿好奇、敬仰、崇拜。
眾人已經(jīng)被溫淼折服,這?個長相俊俏的滅蝗專家居然還會下雨,她可真了不起。
發(fā)糧隊的年輕人這?是?給他們提供了兩個多?么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干旱、蝗蟲全都能解決。
他們本來以為會聽到陳詞濫調(diào)般的指導(dǎo),教育甚至指責(zé),聽到一些大話?空話?套話?,沒?想?到竟然能聽到兩個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方案。
這?些年輕人不愧是?中.央派下來的欽差,各個不容小?覷。
在黑暗中看到曙光的縣長趕緊抓住這?個天降好機會,趕緊讓人找來全縣水庫數(shù)據(jù),介紹說:“我們縣能儲水兩千萬方及以上的大型水庫一共有?十個。”
他眼?巴巴地問:“都能儲水嗎?”
秦耕看向溫淼,溫淼不知道兩千萬方是?多?少,但是?她說可以,上一個縣城沒?有?下雨,她這?兒還有?蓄積了十多?天的雨量。
看縣長喜形于色,秦耕問:“沒?有?蝗災(zāi),再有?十個大型水庫的水灌溉,糧食產(chǎn)量能達到多?少。”
農(nóng)業(yè)局局長想?了想?,很快給出數(shù)字:“我們縣主?要依靠大水庫,干旱依舊的話?,有?八成的土地能正?常產(chǎn)糧食。水庫的水夠用?的話?,我們還會考慮引水澆更多?的地。”
秦耕對這?個數(shù)字滿意,八成已經(jīng)可以了,不枉費溫淼跑來跑去還要挨澆,他說:“好,發(fā)糧跟下雨同步進行,下午去水庫下雨。”
縣干部像接到了天上掉的餡餅一樣高興,他們躍躍欲試想?要看下雨,人工給水庫蓄水,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縣長站起來,帶頭給溫淼作?揖,高聲說:“謝謝專家同志。”
所有?縣干部全都眼?巴巴地看著溫淼給她作?揖,搞得溫淼趕緊站起來還禮并說:“不客氣。”
“也?感謝各位發(fā)糧隊的同志。”縣長帶頭又是?一陣作?揖。
秦耕:“……”
開會前縣干部還都焦頭爛額,開完會,他們?nèi)可袂鍤馑瑢γ?年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充滿希望,充滿干勁。
次日上午發(fā)完糧食,下午人馬分成兩撥,一撥在各地發(fā)糧,一撥去水庫下雨。
所有?縣里干部都想?跟著去水庫,縣長不同意,讓一半人馬跟隨。
水庫離人家遠,秦耕還拎了溫淼的帳篷跟軍大衣。
“沒?那么冷,用?不著軍大衣。”溫淼說。
秦耕堅持,說:“帶上吧,還是?暖和點好。”
等到了水庫邊,眾人可是?見識了這?神奇的景象,本來哪哪都干旱的要命,水庫水位下降到可憐的程度,雜草都枯死了,漫山遍野一片蕭條,可突然就下起雨來,好像天裂了大片口子一樣,雨水專門往水庫里灌。
這?些人樂開了花,望向雨幕,幻想?著山青水綠,莊稼豐收。
可是?那姑娘還在雨里呢,縣長帶頭,干部們都沖進雨里去了,他們被大雨澆得暈頭轉(zhuǎn)向,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兒,終于找到溫淼,看她淋著雨,縣長嘴巴開合,邊吞雨水邊說:“走吧,到雨水外面去。”
秦耕把縣干部都勸了出來,縣長說:“咱們都在外面站著,就姑娘一個人澆著,我都覺得不好意思,現(xiàn)在天涼,澆著有?點冷。”
秦耕也?覺得天涼,解釋兩句,他又鉆進雨幕中,找到溫淼,在她面前站定,伸手一把握住溫淼的手。
別看淋著雨,可溫淼的手暖暖的。
秦耕把手撒開,看溫淼對他做口型:“我一點都不冷。”
而?縣干部湊到縣長跟前說:“縣長,你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說啊,傳說龍王爺?shù)拈|女會到干旱的地方下雨……”
縣長激動無比:“龍王爺?shù)拈|女?我看那姑娘就像仙女!”
一天的雨水下完,到安全水位線之下,甚至還澆了別處,秦耕麻利地把帳篷搭好,溫淼趕緊換衣服,擦頭發(fā),等忙完走到大壩邊的主?路上,才看很有?多?來圍觀的社員。
縣長考慮得很周到,除了幾個女性干部留在附近等著給溫淼幫忙,其他人在維持秩序,不讓任何人靠近。
溫淼發(fā)現(xiàn)明?明?縣長在這?兒呢,可是?沒?人看縣長,所有?人都從天空中收回?視線,朝她看過來。
所有?人都很驚喜,短暫騷動之后,人群又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都筆直地站著,用?感激的,尊敬的,敬仰的眼?神看著她。
“謝謝。”
整齊的聲音回?蕩在廣闊的田野,聲波觸到水庫水面,激起道道漣漪。
溫淼白皙的臉龐微微透出粉色:“……”
也?沒?跟社員說啊,他們都知道了?
她覺得這?些農(nóng)民很淳樸,也?很友好。
她俊俏的臉上帶著好看的笑容:“不客氣。”
這?樣挺好,含蓄內(nèi)斂有?紀律,比圍到她身邊七嘴八舌感謝她強,那樣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收獲這?么多?感激她的心態(tài)也?有?變化?,她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下雨這?件事很有?意義。
下山的時候,溫淼才發(fā)現(xiàn)他們收集了半籃子雞蛋,另外還有?幾只雞想?要送給她。
“你們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我不要,拿回?去吧。”溫淼很客氣地說。
“姐姐。”
聽到幾聲脆生生的喊聲,溫淼朝路邊看去,是?昨天在田里見到的那幾個小?孩,看來是?一直在這?兒等著呢,一見到她臉上就露出晶亮的笑容。
“我們沒?說錯,姐姐是?仙女,會下雨的仙女。”得了浮腫病的小?女孩說。
小?孩們馬上附和。
“姐姐,我們還看到你在公社給分糧,有?干部在維持秩序我們就沒?過去找你,我們家都分到糧食了,我家吃了大米粥。”滿臉蹭著黑灰的小?男孩笑容燦爛。
溫淼牽起男孩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女孩肩上,邊往山下走邊說:“明?年水庫有?水可以澆地,也?不會再鬧蝗災(zāi),莊稼能正?常生長,你們會有?糧食吃。”
每個小?孩都懂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知道她說的話?是?啥意思,對明?年充滿美好憧憬,紛紛歡呼起來。
“太好啦,明?年莊稼能長嘍,有?糧食吃嘍。”
等把溫淼送下山,看一行人乘車離開,社員們又急匆匆地山上走,直到走到大壩邊上,那可是?滿水庫的水啊,明?亮的水面反光照亮了他們暗淡的臉頰跟瞳孔。
每個人都由衷地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明?年莊稼有?水澆啦,肯定有?個好收成。
最振奮的是?縣干部,十座水庫都有?了水,這?可是?仙女自己挨澆給全縣人民帶來的雨水啊。
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在明?年大干一場,多?產(chǎn)糧食。
——
發(fā)完三站的糧食,發(fā)糧隊就要返回?,田部長給他們安排的發(fā)糧任務(wù)算是?淺嘗輒止,只有?三站。
另外天越來越?jīng)觯馗X得溫淼已經(jīng)不適合出差在外。
以后怎么辦,天太冷,溫淼不能再下雨了,可她只能存十五天的雨。
出發(fā)前,縣長握著秦耕的手,眼?中、神情中都是?期盼,問道:“你們一定要來幫忙殺死蝗蟲卵,我會組織社員都來干活,我們現(xiàn)在有?了水可用?,又消滅了蝗蟲,明?年就不再用?救濟,一定要給國家交更多?公糧。”
他們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國家在困難的情況下給提供這?么多?扶持,他們明?年要全力多?產(chǎn)糧,把救濟糧還給國家,也?要為國
家做貢獻。
秦耕語氣肯定:“準備好了就過來。”
——
跟王自強他們分開,回?程的路途格外輕松愉快,他們是?下午四點多?回?到種植基地,陶所長直接跑到宿舍來問他們在外情況。
秦耕把每天記的工作?總結(jié)給她看,陶所長隨手翻了翻,她來其實更想?看看他們的狀態(tài),她覺得年輕人多?出去跑跑挺好,秦耕看著比出差之前沉穩(wěn),而?溫淼開朗不少。
在種植基地,溫淼可輕松了,她暫時沒?有?工作?,主?要任務(wù)是?睡覺。
秦耕一方面繼續(xù)測試殺滅蝗蟲卵的藥物并委托生產(chǎn),等天再冷點再去南江縣殺滅蝗蟲卵,一方面擔(dān)心溫淼天冷后下雨的事兒。
而?王自強給田部長提交了一份發(fā)糧報告,田部長非常滿意,別看去發(fā)糧的都是?年輕人,但處理問題非常妥當(dāng)。尤其是?南江縣的解決方案非常優(yōu)秀,本來明?年又需要大量援助糧食,現(xiàn)在看來,明?年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有?希望恢復(fù)正?常,不再需要救濟。
當(dāng)然,出力最大的還是?溫淼,目前很難應(yīng)對的干旱問題,只有?她能輕松解決。
第三天傍晚,秦耕從食堂拎回?來一個白蘿卜,把爐子的火點著,加上蜂窩煤,把浸泡過的羊肉干跟白蘿卜一起燉。
空氣中蔓延著又鮮又香的暖洋洋的味道。
溫淼被香味吸引出來,手里拿著書坐在馬扎上往這?邊看。
“天冷,喝點羊肉蘿卜湯暖和。”秦耕邊說邊把爐子的進風(fēng)口打開,讓火更旺一些。
現(xiàn)在最麻煩的是?天越來越冷,溫淼還要下雨,而?他們沒?有?解決辦法,這?事兒就跟干旱一樣,超出人類掌控,他除了給溫淼補身體,啥都干不了。
“一點都不用?擔(dān)心。”溫淼很樂觀。
秦耕想?問題往往很復(fù)雜,這?話?對他來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他去拿蘿卜的時候食堂飯還沒?熟呢,他也?不怕麻煩,這?邊鍋上咕嘟嘟地煮著,又跑去食堂打飯,打來雜面饅頭、土豆絲跟咸菜。
羊肉蘿卜湯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秦耕給她盛了大半飯盒,說:“在外面吃得差,多?吃點肉。”
——
回?來的第三天,吃過早飯沒?多?長時間,溫淼在宿舍看書,當(dāng)然相對在外面奔波來說,安靜看書就是?休息。
武師長帶人過來看她,給她帶來一件軍大衣,兩雙棉鞋。
“試試合適不,不合適給你換。”武師長跟平時威嚴的形象不一樣,看上去格外慈祥。
看到武師長這?么早就給她準備過冬裝備,溫淼趕緊致謝:“多?謝武師長。”
部隊的鞋子做工用?料都很扎實,外面是?純牛皮,里面是?卷曲的羊毛,羊毛摸起來很厚很滑,一穿上立刻有?暖烘烘的熱氣包裹全腳。
鞋子是?三十六碼,尺碼標準,跟也?有?一定厚度,溫淼覺得自己個子都變高了,只是?鞋有?點沉,走起路來腳步聲特別扎實。
“鞋子剛好合腳,很暖和。”溫淼笑盈盈地說。
把女士軍大衣也?穿上,衣服鞋子都挺沉,但是?保暖。
“軍大衣也?是?剛好的尺寸,我有?兩雙鞋兩件軍大衣,我媽新給我做的棉衣棉褲也?收到了,這?樣冬天就不冷了。”溫淼邊在地上走來走去邊說。
武師長很滿意,說:“要是?還冷的話?咱們再想?辦法,淼淼出差發(fā)糧有?啥感覺?”
溫淼先換鞋子再脫軍大衣,邊說:“分到糧食的人都很驚喜,國家居然給他們發(fā)糧,還發(fā)的是?大米,有?人激動得都哭了,大家都說感謝國家,以后會自力更生,積極抗旱。”
武師長感覺到溫淼比剛來時開朗多?了,說:“多?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武師長并沒?有?呆多?長時間,叮囑溫淼這?幾天一定好好休息,就帶人離開。
他其實擔(dān)心天冷了溫淼怎么辦,跑過來想?跟她聊一會兒,但是?看她毫無憂慮,就沒?提這?事兒。
第40章
綜合各方意見, 十四個搶糧的社員并沒有被抓去坐牢,對他們的懲罰是給沙漠基地干活,兩年時間, 十四個人每個人都要出夠三百個工。
現(xiàn)在就有簡單費工的活給他們干,就是在沙子中扎草方格。種植基地除了種植小麥, 還有大片區(qū)域留著明年春年種植旱稻, 另外還有防護林,有時間的話甚至周邊區(qū)域都要扎上草方格。
草方格就是把稻草埋土里,扎成?方格形狀, 能有效避免沙土流動,涵養(yǎng)水分的效果也?很?好。
種植基地這片區(qū)域風(fēng)不算大,主要是冬天刮風(fēng), 風(fēng)刮起來沙子能抽到?臉上, 但?好在不至于把麥田給埋了。
帶他們干活的是兵□□來的營長, 讓軍官盯著他們干活總比種植所的書生強得多。
馬營長見到?來的社員驚訝得不得了, 問道:“來這么多人?”
十四個人出兩百個工, 現(xiàn)在一共來了六十多人。
帶頭的是大隊長,他的語氣中滿是感激:“感謝國家?給發(fā)糧, 聽說糧食都是沙漠種出來的,我們不好白吃飯,現(xiàn)在反正地里沒活兒,社員們都想來,我都帶來的是干活的好手, 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亂。”
楊五斤臉龐曬得黢黑, 看著還有點憨厚, 讓人完全看不出他能干搶糧的事?兒,表態(tài)說:“感謝政.府沒有把我們抓進?大牢, 我一定抓住這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好好改造自己?。”
三喜滿是愧疚地說:“國家?沒讓我們?nèi)プ危給我們發(fā)糧食吃,我的臉沒處擱,我要多干活,為孩子贖罪。”
二柱滿臉淳樸,拍拍手里拎的蛇皮袋說:“我們帶了糧食,想在這兒搭窩棚,活干完了再走。”
這可是深秋,等到?冬天刮起風(fēng)來沙子往臉上撞,呼呼地冷著呢,馬營長不可能讓他們搭窩棚,說:“你們還是早晨來,下午走,早點走,別等到?黑了才回去。”
北沙縣不是離住宅區(qū)最近的縣,而是離沙漠邊緣那個科研所跟防護林更近,他們靠走路往返,快的話路上也?得耽擱三四個鐘頭,更別說基地這么大,光走路就花挺多時間。
不過有人干活總比沒有強。
馬營長安排人教他們扎草方格的方法,只要把稻草鋪在沙土上,用鐵鍬杵進?沙里,做成?整齊排列的一米見方的方格就行。
這些農(nóng)民學(xué)得很?快,干活又快又好。
他格外注意這十四個被強制勞動的,都很?賣力,一會兒都舍不得休息。
第?二天上午七點多,馬營長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昨天來了六十多個社員,今天黑壓壓一片,有二百多個,手里都拿著自家?的鐵鍬。
“怎么又來這么多人?”他問。
“我們都來給干活,不能白吃你們給發(fā)的糧食,有啥活就交給我們。”
“國家?解決我們的吃飯問題,我們也?要為國家?出點力。”
很?好,干這種費工的活不怕人多!
后?來加入扎草方格隊伍的北沙縣的農(nóng)民越來越多,這天給他們安排完工作,馬營長就趕緊回去匯報:“來了五百人。”
沒有人懼怕風(fēng)沙,沒有一個偷懶的,都很?勤勞地干活,要么蹲在地方鋪稻草,要么就貓著腰,拿著鐵鍬往沙土里杵稻草。
壯麗遼闊的沙土地上,遍布著很?多小黑點,都是積極戰(zhàn)勝沙漠的人們。
再到?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人數(shù)發(fā)展到?了兩千人,早上,浩浩蕩蕩的隊伍往這邊走,馬營長無比震驚,趕緊叫團長來看。
這些人穿著質(zhì)樸的棉衣棉褲,戴著帽子,系著頭巾,拿著鐵鍬,勞動熱情能夠戰(zhàn)勝冬天的寒風(fēng)。
“感謝國家?發(fā)糧,我們不能白拿糧食,以后?我們有空都要來跟著干活。”
所有人的想法差不多都一樣。
這次連縣長都來了,縣長說:“我看你們還在拉土,這活兒我們縣的社員也?能干。”
團長說:“你們出了這么多工,糧食基地已經(jīng)很?感謝,改良土壤的活兒我們自己?干就行。”
縣長說:“我們冬天又沒啥活干,剛好來給你們幫忙,改良土壤的活兒也?給我們分配下,多干點活大家?心里舒坦。”
馬營長把他們編成?不同隊伍,挑選出負責(zé)人。
“防風(fēng)固沙,保衛(wèi)家?園。”
“人進?沙退,沙漠變良田。”
大家?喊著響亮的口號走向分配到?的地塊兒。
馬營長感動了,團長感動了,武師長也?來看,這個鐵骨錚錚的硬漢也?被感動。
溫淼特意拉著秦耕大早晨來看,看到?大批排著整齊隊伍,邁著矯健步伐走向種植基地的樸實的農(nóng)民,她很?驚喜地說:“你看,真?來了這么多人。咱們給發(fā)了糧食,只是不想讓他們餓肚子而已,也?沒指望回報,但?他們還是主動來給基地干活。”
結(jié)合發(fā)糧時遇到?的場面,溫淼感慨良多。
秦耕望著面前的人群,感慨說:“算是皆大歡喜吧。”
有這么多壯勞動力加入,扎草方格的活計速度快了許多,跟這項工作同時進?行的,還有改良土壤的活兒,當(dāng)然也?擴充了相應(yīng)人馬,每個人都有積極的勞動熱情,為了糧食努力奮斗。
——
作為秋季豐收的獎勵,國家獎勵沙漠種植基地建活動室,每個居住區(qū)都要建。
搞活動室成?本?也?不高,沙漠種植基地倒也?不是搞不起,只是之前大家?都沒興致,擔(dān)心莊稼都能要命,哪有心思娛樂。
這里大家?過得是集體生活,確實該搞點文化活動。
活動室添置了電視,象棋圍棋等,還安裝了兵乓球臺,人少?的時候場地大的足夠打羽毛球。
以前大家?吃過晚飯都各自回宿舍,也?沒什?么事?干,現(xiàn)在都愛聚到?活動室看電視跟打球。
溫淼也?適應(yīng)了集體生活,她甚至覺得在種植基地比在家?鄉(xiāng)有意思得多。
吃晚飯時,秦耕就跟她商量好教她打乒乓球,吃過晚飯倆人就往活動室走。
“我可是第?一次摸乒乓球拍。”溫淼說。
“我教你,肯定能學(xué)會。”秦耕打包票說。
有人來得更早,兩張兵乓球臺都已經(jīng)被占上。
“淼淼也?來打球啊。”
一看她手里拿著球拍,立刻有人給他們讓了地兒,并在旁邊圍觀。
秦耕給她講了握拍姿勢跟打法后?,打過一個球來,看她根本?接不到?,就說:“你握拍站好,我把球扔到?你拍上,你打過來。”
溫淼點頭:“好。”
秦耕沒用球拍,直接用手扔球,他扔得特別精準,剛好扔到?溫淼拍上,可是溫淼還是打不著。
“別急,再來。”
連試好幾?個,不是接不到?,就是打偏到?姥姥家?去。
旁邊湊熱鬧的同事?都驚訝得夠嗆,沒見過誰用手往拍上扔球的,對面那人還接不到?!
人群里發(fā)出嘖嘖聲:“秦耕對溫淼也?太有耐心了吧。”
“秦耕那是專業(yè)教練。”
還有人在旁邊撿球,鼓勵她:“淼淼,找到?手感就能接到?球。”
眾人看得津津有味,溫淼長得俊俏,舉手投足都好看,她不急,也?不惱,神情嚴肅,手忙腳亂又接不到?球的模樣很?好玩。
溫淼發(fā)現(xiàn)好多同事?都會打乒乓球,她也?想學(xué)會這種娛樂方式。
秦耕攻擊圍觀的:“都是你們在旁邊起哄,淼淼有壓力。”
韓融湊到?臺子邊上,提議說:“要不我來教淼淼吧,我是國家?二級乒乓球運動員,特別專業(yè)。”
秦耕瞥了他一眼,這人很?有毅力,堅持不屑地往前湊,真?是想得美?啊。
他說:“我是國家?一級運動員。”
自封的。
溫淼一共沒接到?幾?個球,額頭上倒是沁出細密的汗珠,秦耕怕她出汗又被風(fēng)吹,暫時放棄,說:“先走吧,回去練。”
兩人把球臺讓給別人,往回走的路上秦耕說:“回去你對著墻壁打,找找手感。”
溫淼點頭:“好。”
秦耕感慨,打球是特別菜,但?她性格好啊。
“我一定要學(xué)會打乒乓球。”溫淼說。
秦耕有無限耐心:“我一定教會你打乒乓球。”
“我要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溫淼下定決心。
要縮小跟同事?之間的差距。
秦耕必須得鼓勵她,說:“我教你文化知識。”
——
天越來越冷,秦耕壓力越來越大,溫淼一直存著雨水呢,可她只能存十五天雨水,存到?十五天就得下雨,可是這么冷她怎么辦?
周開源往基地打過電話,詢問溫淼情況,陶所長只能說溫淼最近存著雨呢,周開源把這情況說給陳振華,他們那幾?個了解情況的科學(xué)家?也?挺著急。
溫淼倒是沒那么多想法,她跟平時沒啥兩樣,看出秦耕情緒低落,便問他:“你又在考慮啥工作?看你話都不想說。”
秦耕如實回答:“等你存夠十五天的雨,又該下雨了,現(xiàn)在天太冷。”
溫淼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應(yīng)該能改成?下雪。”
秦耕緊繃的思緒突然像被光線照亮,驚喜地說:“溫淼,你真?可以下雪嗎?”
溫淼點頭:“我們?nèi)ピ囋嚕俊?br />
秦耕馬上回答:“好,去麥田。”
即便她可以下雪也?不能放松警惕,誰知道雪會不會跟雨一樣穿透衣服!如果真?那樣的話可是大麻煩。
秦耕馬上做準備,準備溫淼的衣服鞋子,浴巾毛巾,帳篷,他甚至靈光一現(xiàn),帶上爐子,生個爐子讓溫淼烤火!
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非常靠譜,在他準備爐子,蜂窩煤,木柴跟秸稈的時候,溫淼覺得夸張,說:“應(yīng)該不用那么麻煩。”
秦耕覺得這是必備品,他覺得還需要很?多人做支援,再加上麥田沒有人在勞作,那么空曠的地方肯定需要多人一起去。
他叫上常棣、羅胡蘭她們?nèi)齻,他覺得仍不夠,又把韓融他們叫來,結(jié)果一共來了二十多個。
這么大的動靜搞得陶所長都知道了,于是陶所長也?跟著一起去。
一群人拿著各種東西,浩浩蕩蕩地朝麥田走去。
陶所長也?很?緊張,生怕雪花有穿透性,跟溫淼說:“淼淼,雪花可不能穿透衣服落你身上啊,那不得凍成?冰棍。”
溫淼穿著軍大衣,覺得又熱又沉,脫了大衣讓秦耕拿著,只穿輕便的棉襖棉褲,她笑著說:“陶所長,我覺得應(yīng)該不會凍到?我。”
到?了田間小路,秦耕給個人做了分工,他就開始生爐子,把蜂窩煤燒得紅亮亮的,這時常棣來了一句:“要是溫淼還下雨咋辦,這爐子不得給澆滅了。”
秦耕:“……”
烏鴉嘴!
給爐子打個傘?
各人領(lǐng)了任務(wù),穿好雨衣,都把期待的、擔(dān)心的視線轉(zhuǎn)向溫淼,溫淼看向他們,雪花就從空中落下來了。
就跟發(fā)令槍響似的,秦耕全身神經(jīng)緊繃,他緊盯著雪花,看雪花落到?溫淼肩上,一片,兩片,雪花越集越多,他暗淡的神色被喜悅照亮:“淼淼,雪花并沒有穿透你的衣服,跟落在尋常人身上一樣。”
溫淼看不見自己?的肩膀,她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棉襖上,并沒有鉆進?布料里。
秦耕驚喜地朝緊張地朝這邊望著的人群喊:“雪花不像雨水那樣會滲透,大家?不用擔(dān)心啦。”
所有人的情緒馬上松弛,爭前恐后?地沿著小路往這邊跑,跑最前面的是常棣,站定后?他趕緊觀察落到?溫淼身上的雪花,語氣肯定:“虛驚一場,沒事?兒。”
陶所長眉開眼笑,撣掉溫淼身上的雪花,邊說:“淼淼你能下雪啦,特異功能又升級了,我們不用再擔(dān)心冬天。”
“淼淼現(xiàn)在能下雨,下冰雹,還能下雪。”
羅胡蘭打開雨傘撐到?溫淼頭上,雪花還是會穿透雨傘落下。
雪花也?會穿透雨衣。
他們又觀察了很?久,雪花在溫淼身上會融化,但?跟別人的情況一樣,衣服半天也?不會濕。
大家?一致的結(jié)論是,雪花穿透雨傘雨衣直接落到?身上也?無妨,不會穿透衣服就行。
“淼淼你把下雪范圍收縮看看。”秦耕鼓勵她說。
溫淼的控制能力已經(jīng)很?強,大家?驚喜地看到?,落雪范圍邊緣再朝他們慢慢靠近,在他們附近停下。
雪勢又逐漸變大,大雪片子籠罩出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他們幾?乎看不清附近的同伴,但?雪勢小的時候,雪花飄飄灑灑充滿詩情畫意。
“哇,淼淼你太棒了,你控制雪花跟雨水一樣。”羅胡蘭帶頭歡呼。
“除了冷點,下雪比下雨還方便,不用換濕衣服。”馮小麥笑著說。
溫淼也?是這樣想的。
呼喊聲,笑聲在空曠處回蕩,一共才二十多人,就制造出了二百人的熱鬧的氣氛。
擔(dān)心溫淼長時間在雪里冷,秦耕堅持讓她穿上軍大衣,還換上了軍靴。
依舊是兩三個小時,雪花在麥田區(qū)域全覆蓋了半公分厚的雪。
秦耕很?欣慰,一次能下多天的雪量,溫淼就不用天天工作,下雨下雪對她來說不再困難。
大家?收拾所有物品,一塊兒得勝回宿舍。
走在路上,秦耕特別坦然地問:“淼淼,我能不能握下你的手,我想看看你冷不冷。”
溫淼說她不冷,可他還是想自己?驗證。
溫淼跟他一樣心無芥蒂,立刻就抬起手臂,把手伸了過來。
秦耕抓住她的手,很?軟,皮膚嫩滑,手心溫?zé)幔模植粵鼍驼f明她不冷。
溫淼以前對觸碰沒什?么感覺,這次也?感覺到?秦耕的手,手指修長,手掌寬厚,明顯比她的手熱,很?干燥,指腹帶著薄繭。
兩人的手松開,溫淼笑道:“看人冷不冷摸手不準,說不定手在外面露著呢,要摸后?脖梗子,后?脖梗子是熱乎的就不冷,要是涼就是冷。”
秦耕朝她被圍巾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脖子看了一眼,問道:“小時候經(jīng)常被家?人摸后?脖梗子?”
溫淼笑道:“還真?是,被你猜對了,我可不想再被人用涼手摸。”
秦耕也?想測試她冷不冷,這說明他像家?人一樣關(guān)心她。
看著她的笑容,秦耕的嘴角跟著不由自主抬起。
有同事?看到?他們的動作,但?裝作沒看到?。
次日,陶所長給所有關(guān)心溫淼的人打電話,武師長,周開源跟田部長都知道溫淼順利下雪,心中壓的石頭全部落地。
溫淼也?馬上給家?人寫了信,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
秦耕終于要去南江縣滅蝗蟲卵,溫淼想種地可真?難啊,冬天都不能休息。
跟種植基地的人相比,她還算輕松的。
“可是效果是不是得明年夏天才能知道?”溫淼問。
秦耕非常想去搞試驗,回答道:“對。但?這個方案把握非常大,不說百分之百有效,也?是百分之九十五。試驗成?功了以后?都可以用這個方法消滅蝗蟲卵。”
讓葛強盛意外的是,他以為秦耕真?要依賴溫淼,下雨,滅蝗等,沒想到?秦耕不言不語研制成?功了針對有大量蝗蟲卵的土地的農(nóng)藥,成?本?低,對土壤、人類、環(huán)境完全無害,適合大面積播撒。
他突然意識到?秦耕比他強得多,之前滅蝗慶功會的時候他就說不能依賴溫淼,但?他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當(dāng)時秦耕讓他出滅蝗方案,他也?確實出方案提交給了陶所長,但?他實在想不到?秦耕不聲不響搞了成?本?極低的農(nóng)藥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秦耕才是真?正的行動派。如果試驗成?功的話,那么很?多地方受惠,不會再被蝗蟲卵拿捏,不用再擔(dān)心次年蝗蟲卷土重?來。
——
出差之前,秦耕還要給溫淼布置學(xué)習(xí)任務(wù)。
晚上,溫淼坐在桌前做秦耕給她出的練習(xí)題,秦耕拿著紙筆,一只手臂拎著椅子走進?來,把椅子放到?桌邊,紙筆也?放好,說:“跟你一起。”
溫淼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旁邊拉,給他騰了地方,把習(xí)題拿給他看。
秦耕把溫淼做的題目都翻看了一遍,說:“你挺聰明,小學(xué)課程對你來說沒難度。”
溫淼不吭聲,他說她聰明不過是想讓她多學(xué)點。
不出所料,他變本?加厲,說:“年后?二月份有個小學(xué)結(jié)業(yè)考試,考過的話就能發(fā)小學(xué)畢業(yè)證,就算是小學(xué)文化程度,你去報名的話,應(yīng)該可以過。”
溫淼的大眼睛晶亮:“我才上完三年級,剩下兩年的課程我?guī)?個月就能學(xué)完?”
她倒是挺希望有個小學(xué)文憑,拿到?小學(xué)文憑第?一件事?就是甩到?葛強盛面前去,讓他瞪大眼睛好好看看。
秦耕反問:“為啥學(xué)不完?”
溫淼睜大眼睛:“那小學(xué)生要學(xué)兩年的,我就學(xué)幾?個月?”
秦耕說:“小學(xué)知識不就是算術(shù)跟認字嗎,小學(xué)生需要學(xué)兩年是因為他們大腦還沒發(fā)育好,智商跟年齡一塊兒增長,你這智商已經(jīng)足夠,學(xué)這點知識不簡單得很?。就這點知識還需要磨磨唧唧學(xué)很?久?本?來應(yīng)該是不學(xué)就會的內(nèi)容。”
溫淼:“……”
很?突然啊,她這剛重?新拾起課本?,就快進?到?參加結(jié)業(yè)考試了,她懷疑等她學(xué)完小學(xué)課程,秦耕還會拉著她學(xué)習(xí)初中課程。
秦耕保證:“我教你,保證你考試能過。”
溫淼輕易接受他的建議,說:“好吧,我一定好好學(xué)。”
她現(xiàn)在特別想擁有小學(xué)結(jié)業(yè)證,拿到?小學(xué)文憑。
——
溫震他們這些新兵出發(fā)去了省城,訓(xùn)練三個月后?大家?各奔東西,溫震非常驚喜,他居然被分到?沙漠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他想這一定是組織的特意安排。
他跟幾?百名被分到?塞北省的新兵一起,踏上火車,愉快地奔向下一站,等火車到?站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鐘,他又乘坐來接站的卡車,一路向北,往種植基地的方向走。
從車斗往外看,四周的景色越來越荒涼,溫震是這群人里心情最好的,他心里在默默感謝組織,因為以后?他可以經(jīng)常見到?溫淼。
到?達目的地,分宿舍,吃飯,休息。
第?二天開大會,訓(xùn)練,溫震這才知道這次分來的新兵有三千多名,聽說基地擴大規(guī)模,陸續(xù)會有新兵被分配過來。
他被分配到?八團二營三連二排,上午訓(xùn)練完畢郝連長就跟他說:“你準備一下,明天上午去種植所看你妹妹。”
溫震驚喜不已,他剛來第?一天兵團就安排他去見溫淼,組織對他可真?好,不,是組織對溫淼真?好。
他立刻立正敬禮,表示感謝。
郝連長換了副語氣,八卦地問:“你妹妹是誰啊?”
哪來的新兵這么牛,來第?一天就被允許串親戚!
溫震說:“我妹妹是種植所職工。”
郝連長:“……”
我當(dāng)然知道你妹妹是種植所職工。
溫震本?來以為自己?走著去看溫淼就行,沒想到?有人開車送他,而且他低估了種植基地的規(guī)模,本?來以為居住區(qū)之間不會離得太遠,居然開車就用了半個多小時。
一到?種植所所在區(qū)域,溫震趕緊記錄,知道某一大片試驗田附近,一進?大門徐警衛(wèi)員就大喊:“淼淼,你看誰來了。”
從這個稱呼,溫震才知道原來徐警衛(wèi)員跟溫淼很?熟。
大門口離房子遠,又往里走了一段,溫淼才聽見聲音迎了出來,她一眼就看到?溫震熟悉的高大聲音,驚喜地喊:“大哥。”
溫震也?看到?溫淼,不由自主地拔腿就往前跑,大喊:“淼淼,我新兵訓(xùn)練結(jié)束,分到?兵團來了。”
聽到?他這樣說,溫淼喜不自勝:“哇,那可太好了。”
溫淼跟溫震想法一致,覺得一定是組織特意這樣安排,讓兄妹在一個基地,彼此有個照應(yīng),當(dāng)然,組織是希望溫震照顧溫淼。
想到?組織的良苦用心,溫淼覺得這些人都很?好,為她考慮得很?周到?,盡量讓她更踏實安心。
徐警衛(wèi)員眼看著平時溫柔靦腆的溫淼變得活潑多了,熱情地迎兩人進?屋,徐警衛(wèi)員那可是特別有眼力見,說他不進?屋,兄妹倆說話,他去車里等著。
溫震驚訝溫淼這兒住得可真?不錯,居然還有個不住人的堂屋,房間還挺寬敞,他們那兒的床鋪可都連在一起,一個屋住四十多人。
屋里還生了倆爐子,他們家?里燒火炕,溫淼這房間可比他們家?里暖和得多。
看來真?如她在信里所說,她在基地過得挺不錯。
“屋里可真?暖和。”溫震把手放在爐蓋上邊烤邊說。
溫淼笑道:“這溫度還不算高呢,秦耕說屋里不能熱,他擔(dān)心屋里熱,外邊冷,溫差大的話我會感冒。”
溫震贊道:“秦耕就是你在信里提到?的吧,他可真?細心。”
他朝西邊的屋看著:“那邊住的啥人?”
溫淼說:“秦耕。”
“就他一個人?”溫震問。
溫淼的思維特別簡單,她絲毫不覺得跟秦耕倆人住一棟房子有什?么不妥,回到?:“嗯,他出差去外地幫縣城殺滅蝗蟲卵了,他人很?好,平時很?照顧我。”
溫震其實覺得妹妹跟男的共住一棟房子不妥,但?溫淼自己?毫不介意,再說溫淼說秦耕是好人,那就一定是好人,他絲毫不懷疑溫淼的判斷力。
他很?想見見這個早就聞其大名的人,跟他說聲謝謝。
等溫震看完她的房間后?在堂屋坐下,溫淼立刻拿了個罐頭,又找到?螺絲刀,讓溫震打開,兄妹倆一邊分吃罐頭一邊聊各自的情況。
溫震邊喝甜水邊邊打量溫淼,見她穿著沈秋葵給新做的棉襖,氣色很?好,臉頰似乎比之前鼓了一些,他說:“我前天來的,昨天連長就跟我準備來看你,想不到?我一來兵團就給安排,還說上午來,下午你有工作。”
“我現(xiàn)在上午學(xué)文化,下午要下雪。”溫淼說。
溫震笑得憨厚:“你能下雪太好了,昨天我朝空中看,看到?你下雪了。”
多好啊,他看到?下雨下雪,就知道是他妹妹,就好像是一種聯(lián)絡(luò)信號。
從個人情況又聊到?家?里,溫潤上了學(xué),溫四海當(dāng)上了大隊長,除了沈秋葵,每個人變化都挺大,處境都在慢慢好轉(zhuǎn)。
溫震依依不舍地站起來說:“我先回去,別讓徐警衛(wèi)員等太長時間,現(xiàn)在咱倆離得近,見面的機會多。”
“我以前下雨要跑到?兵團去住,但?現(xiàn)在控制下雪的范圍大了特別多,多走點路就行,不用去那邊住了,要不還能去見你。”溫淼笑著說。
溫震的眼睛亮晶晶的,妹妹的超能力增強很?多,他跟別人一樣,覺得妹妹特別厲害。
溫淼從柜子里拿出牛羊肉干給溫震帶上一些,溫震連連說給你留著吃,溫淼笑道:“我都吃了好幾?個月了,你也?嘗嘗味道。”
——
種植所青年那女要跟兵團軍官搞聯(lián)誼會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住宿區(qū)。
糧食豐收,大家?都辛苦一年,搞點文化娛樂互動,讓大家?放松。
知青不參加,他們有紀律,原則上不允許談對象,非要談的話就得偷偷摸摸的,搞聯(lián)誼會肯定不會帶上他們。
兵團戰(zhàn)士不允許談對象,只有軍官能談對象,也?就是說,當(dāng)上排長就有了在駐地談對象的資格。
溫淼覺得在基地集體里生活不錯,人多熱鬧,還有各種各樣的活動,比在生產(chǎn)隊時有意思的多。
她對找對象沒興趣,但?沒見識過聯(lián)誼會,想去湊個熱鬧。
聯(lián)誼會并未對參與人員進?行篩選,只要沒在談的對象的,想?yún)⒓拥亩伎梢詧竺?br />
溫淼還想著秦耕沒法參加,沒想到?一個半星期他就出差回來,這還算上路上往返呢,只不過路程不遠就是了。
“這么快就忙完了。”溫淼問。
秦耕點頭:“縣里的干部配合,我培訓(xùn)了二十名干部,他們可以培訓(xùn)更多的人,還跟著翻了幾?大片地,不用我一直在那兒盯著。”
吃晚飯的時候,食堂里的主要話題就是聯(lián)誼會,羅胡蘭她們仨都打算參加,羅胡蘭說:“兵團來的都是軍官,肯定都特別精神,咱平時一塊兒干活,但?接觸得也?不多,你們想想,聯(lián)誼會一下子來那么多。”
兵團軍官絕對算得上是優(yōu)質(zhì)相親對象。
仨女同志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好不容易等她們停下,溫淼趕緊問:“咋聯(lián)誼啊。”
見她感興趣,羅胡蘭趕緊給她介紹:“就是大家?見個面,你對哪位男同志印象不錯可以去找他說話,哪位男同志對你感興趣也?可以跟你說話,當(dāng)然咱們種植所內(nèi)部消化也?行。”
溫淼想真?能主動跟男的說話嗎,她不好意思主動上前。
正在想著,又聽羅胡蘭說:“淼淼你跟種植所的很?多男同事?都不熟,就當(dāng)一個熟悉的機會也?不錯,并不一定要找對象,你要參加嗎。”
她說完這話,常棣立刻偏頭看她,而秦耕則馬上看溫淼。
常棣那帶笑的意味深長的眼神讓羅胡蘭覺得可能自己?說順溜了,立刻閉嘴吃飯。
溫淼不明所以地回看秦耕一眼,對羅胡蘭說:“當(dāng)然要報名啊,你們仨都去為啥我不去,你們報名的時候叫上我。”
秦耕低頭默默吃飯,看來單方面決定照顧溫淼一輩子不靠譜啊,他做出這個決定當(dāng)然是愿意跟溫淼共建家?庭,可溫淼卻想著去聯(lián)誼會相親!
羅胡蘭聽到?溫淼的回答,挑釁性地瞅了常棣一眼,笑容特別燦爛:“行啊,咱們一起去。”
溫淼覺得秦耕看她那眼神好像包含她沒看明白的內(nèi)容,便問:“你們倆去嗎?”
常棣滿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笑容:“我肯定會去,秦耕嗎,當(dāng)然也?要去。”
秦耕肯定要去看著溫淼!
但?秦耕多次禁止常棣開玩笑,常棣忍了又忍,終究沒把這句玩笑說出來。
溫淼已經(jīng)在跟她們仨取經(jīng):“真?的能跟男的主動搭訕?我開不了口。”
她們?nèi)齻都沒參加聯(lián)誼會,但?面對像更一無所知的溫淼,每個人多少?都能傳授點經(jīng)驗,三人都說完之后?,羅胡蘭做了總結(jié):“淼淼,你其實用不著主動跟男同志搭訕,肯定會有不少?人來主動找你聊天。”
她想自己?膽子也?是忒大了,明明知道秦耕對溫淼有意思,還當(dāng)著他的面這樣說!
溫淼想了想,要真?有不少?男同志來找她聊天,她肯定會難為情,等聯(lián)誼會當(dāng)天她還是跟著秦耕好了。
秦耕邊聽溫淼說話,邊把飯盒里飯菜吃得一干二凈,看他依舊拿著筷子劃拉,常棣笑道:“行啦,一會兒你把飯盒刨出洞來。”
——
兵團那邊的軍官也?都積極著呢,他們想見溫淼這個傳奇人物,日常種地能見到?溫淼的機會不多,秋收慶功會溫淼上臺領(lǐng)獎他們倒是看到?溫淼了,可那天人實在太多,大部分人都在后?排,不是偏就是遠,根本?就看不清楚。
作為跟溫淼打交道最多的人,武師長的徐警衛(wèi)員一遍遍跟前來打聽的人說:“長得特別俊,工作態(tài)度好,性格好,不過你們從遠處看看得了,都別往跟前湊,可別嚇著她。”
徐警衛(wèi)員已經(jīng)打定主意,他要多留意這些來打聽的,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嚇到?溫淼。
剛好,武師長跟他想得一樣,讓他在聯(lián)誼會上留意溫淼,徐警衛(wèi)員立刻保證只要他在,任何人務(wù)必都得收斂。
種植所職工跟兵團軍官各有一半都報了名。
——
終于到?了聯(lián)誼會這天,羅胡蘭她們提前一個鐘頭就開始化妝,溫淼在旁邊看新鮮,其實就是往臉上撲點香粉,畫眉,擦口紅,溫淼覺得她們化完妝都很?好看。
“真?的好看嗎,淼淼。”
溫淼真?心實意的贊美?:“化了妝可真?不一樣,你們仨都很?漂亮。”
聽到?基地最漂亮的女同事?的夸獎,三人眉開眼笑,也?給溫淼擦粉畫眉。
羅胡蘭左看右看,說:“淼淼,你不化妝就挺好看了,根本?用不著畫眉涂口紅。”
周燕子也?是一樣的看法,說:“搞了半天,多此一舉。”
馮小麥笑著說:“湊合著吧,顯得重?視這次活動。”
秦耕真?沒見過描眉涂口紅的溫淼,本?來不想發(fā)表看法,可偏偏溫淼要問他,她說:“怎么樣?”
秦耕抿了抿唇,是說好看鼓勵她呢,還是實話實說她不化妝更顯得天生麗質(zhì)呢。
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個問題糾結(jié),反問溫淼:“你自己?覺得呢。”
溫淼自我感覺良好,說:“我覺得挺好。”
秦耕點頭:“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路上,遇到?不少?人都往食堂走,溫淼心情愉快,覺得參加集體活動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