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科慕寧不僅帶了詳細的資料過來, 還帶來了一張地圖，雖然地圖畫的很簡陋，但也足夠供米婭看清他挑選出的三塊荒地在什么地方了。

    只見地圖上以瑪莎莊園為中心點, 三塊荒地分散在三個不同的方位，以三角形的姿態拱衛著中間的瑪莎莊園。

    如果這地圖上的位置畫的沒有太大偏差的話，三塊荒地跟瑪莎莊園的距離都差不多, 其中一號荒地最大，位于莊園的西北方, 看地圖是跨過了進城的主干道, 也就是在官路的另一側, 2號荒地在西南偏正南的位置, 附近有河道蜿蜒而過, 河的上游斜對岸就有一個村子，這里是三塊荒地里唯一附近有水源的地方；而3號荒地在東南偏東的方向，幾乎是挨著官道的，距離君斯坦迪堡更近。

    只看距離的話, 3號地應該是離著瑪莎莊園最近的, 不超過一公里, 其他兩塊地則要遠一些，但也在兩公里到三公里之間。

    除了這三塊荒地之外。地圖上還圈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圈出來，應該也是無主可購買的荒地, 只是離瑪莎莊園近的面積都比較小, 面積大的又隔得遠——據科慕寧說被剔除選項的那些大塊荒地距離最近的也得走上好幾公里——而且周圍還是山林，安全性不高, 所以才被排除了。

    米婭仔細看著科慕寧送來的關于三塊荒地的調查資料，這些荒地都屬于無主之地，如果是用來開荒的話, 可以在提交申請通過以后自行開荒，開出來的荒地第一年是免稅的，第二年和第三年則只需要繳納一半的稅款，三年以后就要按照正常情況減稅了，不過這種帶有一定鼓勵性子的開荒政策并沒有受到民眾的歡迎，不僅因為現在人少地多，開坑的荒地很可能沒有足夠的人手照料，也因為荒地開墾后對田地的產出是有要求的，如果達不到產出要求，稅款也沒有減免的話，那么可能他們忙碌一年地里的收獲都不夠繳稅的，這種情況下，開墾荒地不僅不能夠為家庭帶來收入，反而會讓他們變得更加拮據，那自然是沒有人肯去開荒的。

    米婭知道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現代的農業技術不夠發達，很多土地本身又不夠肥沃，就算努力開墾了，沒辦法增加土地肥力的話，產出自然也提高不了。

    而如果是申請荒地作為住房用地的話，那除了買地的錢還得繳納房產稅，不過城市之外和城市之內的房產稅是不一樣的，城市之內的房產稅要比城外高出許多，而城外的普通村民的房屋所要繳納的房產稅非常低，而且一般是繳納給領主的，所以很多地區平民都是用勞役換取房產稅和別的稅款的減免，而米婭要買的荒地在城外，用來建造宿舍的話，也要繳納房產稅，而且因為這些土地的面積不小，房子建好以后的房產稅每年也是一筆不算小的支出，但比起城內可便宜太多了，而且這筆支出對普通人說是高，對她已經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米婭在看過三塊土地之后，決定都買下來：“宿舍用地就用1號地，2號和3號地申請開荒，可以嗎？”

    她問科慕寧這事能不能辦下來。

    其實要說地理位置和安全性，3號地靠近君斯坦迪堡和官道，距離瑪莎莊園又近，面積也不算小，看起來比1號地更合適，但3號地是飄帶一樣的長條形，如果建造連排的房子倒也可以，但建筑物的局限性也很高。

    而1號地的面積更大，又靠近官道，雖然后面不遠就是林地，但中間有個山坡作為緩沖，那林子也不是特別的大，就算有野獸出沒應該也不會太多，米婭只需要在這片荒地附近建一堵圍墻圈住宿舍區就可以保證這邊的安全，而且宿舍樓這邊的土地大一些，還能再做做綠化或者未以后的擴建做準備，她相信自己未來的員工只會越來越多。

    聽到米婭說要把三塊地都買下來，科慕寧意外又不意外的，心里還有點高興，畢竟為雇主工作他可是有傭金可以拿的，而且是辦一件事他就收一筆傭金，米婭讓他干的事情越多，他能拿的傭金就越多。

    “可以的，這些土地都是可出售狀態，而且除了1號地，剩下的兩塊土地你確定是用來開荒的話也不需要花錢購買，只需要遞交開荒申請就可以了。”

    土地開荒是不需要收費的，但相對的在三年的減免期結束以后，就要按土地面積進行繳稅了。

    可惜米婭還不是貴族，如果她是貴族，那么開荒的土地是不需要繳稅的，當然貴族雖然可以免稅，但還有其他的義務，比如給上級貴族服兵役或者提供足夠的士兵人數之類的，做不到的話也依然要花錢免除這些義務。

    米婭又看了看地圖，想著自己定做的那批農具夠不夠用，最后干脆把科慕寧圈出來的那些距離瑪莎莊園比較近的小塊荒地也一起加上：“那就全部申請開荒，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好的，我這就去辦，你等我的好消息。”

    科慕寧拿上地圖收拾好資料同米婭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等他離開，阿妮塔才神色憂慮地對米婭道：“小姐，如果需要開墾那么多的荒地，需要的人手恐怕不少，而目前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人力可以投入進去了，而且很快就是春耕了，農夫們都有自己的土地需要耕種，恐怕也無法接受我們的雇傭。”

    瑪莎莊園里的那一批員工都是招募來釀制醬油醋酒的，開春以后只會更忙碌，根本無法抽調人手去干別的，連原本莊園里的土地都必須招募一批農民才能進行春耕，之前米婭就已經決定在莊園附近的村子里招人干活了，放出消息以后，過來報名的人倒是將將夠用了，可米婭現在又準備開墾更多的土地，那這人肯定是不夠了，甚至附近村子里都沒有多余的勞動力供她招募了。

    “沒關系，那些地我準備用來種冬小麥，從現在到秋天之間有七八個月的時間，怎么都夠我們找人把地整理出來了，而且城外沒人城內還有不少勞動力呢，不會沒人干活的。”

    “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先找一位合適的建筑師和建筑團隊，先把宿舍樓給蓋起來。”

    找好的建筑師和建筑團隊這事就又涉及到人脈問題了，米婭自己是不認識什么建筑師的，但她正好認識一位人脈很廣，又經常和建筑團隊打交道的人。

    聽說米婭過來拜訪的時候，六區教堂的保羅主教十分驚訝，雖然米婭給教堂捐獻了大批的面包，但除了圣誕節那一天他們有過一次交談，其他時候米婭就是來教堂做禮拜也都是來去匆匆，他們幾乎沒什么交際，如今突然前來拜訪，可不就讓保羅主教感覺意外了嗎？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和這位善良大方的女孩打交道的：“請她到會客室去，我馬上就過去。”

    米婭沒有在會客室里等待多久，就見到了保羅主教。

    這位年過六旬的老人臉上布滿皺紋，一個冬季過來，他看著也清減了不少，但精氣神卻很不錯，對她露出的笑容也十分的和藹可親，但又帶著一股神性。

    就很有神棍的氣質，米婭如此想到。

    “建筑師和建筑團隊？”

    簡單的寒暄以后，米婭說明了來意，保羅主教訝異了一下，然后就點頭笑道：“那你可找對人了，我確實知道不少優秀的建筑師和建筑團隊。”

    教堂這種建筑物是需要經常進行修繕的，保羅主教在六區擔任主教二十多年了，基本每年都有請建筑團隊給教堂進行修繕，他們教堂很大一部分開支都在這上面，所以認識的專業人士也不少，雖然教堂需要的更多的還是那些可以進行壁畫繪制和修補的畫家，建筑師相對就要少打交道一下，不過保羅主教自己的人脈很廣，聽米婭說了對建筑師和團隊的要求以后很快就給米婭推薦了幾個人選。

    說完，保羅主教還不無感嘆地道：“不過說到建筑師，最好的建筑大師恐怕還得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他可是修建了不少偉大的建筑物。”

    米婭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皇帝查士丁尼一世確實是個建筑狂魔，主持修建了不少宮殿和教堂，工作狂的他能抽出時間來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米婭也是蠻佩服他的——前提是他不要因為這些而向民眾收更多的稅。

    “謝謝您的幫助，保羅主教。”

    問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順便還獲得了他們的地址，米婭就想告辭了，免得打擾到保羅主教工作，不過最后她被保羅主教熱情的留下來共進午餐，在吃了一頓只有蔬菜和死面餅的圣餐以后，米婭才告辭離開。

    拿到了幾個建筑師的通信地址，米婭就逐一給他們寫信，詢問他們是否對這份工作有興趣，又是否有時間接這份工作。

    隔了幾天，在科慕寧通知她說土地的申請和購買已經完成以后，米婭才陸續接到了這些建筑師的回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只是在信里簡單寫了自己想蓋的是民居，所以這些建筑師對她的訂單并不怎么熱絡，不是回信委婉的拒絕了，就是說自己目前還有工作無法抽出時間為她服務，但可以把身邊的助手推薦給她。

    只有兩位建筑師回復說可以接這份工作，但其中一位的要價要比另一位高了不少，米婭特意讓人去打聽了一下兩位建筑師的名氣和風評，最后決定選擇要價高的那一位。

    這位建筑師的雇傭費用確實高了不少，但她打聽到的消息說，他對工作非常認真負責，用料上也不會偷工減料，所有雇傭過他的雇主幾乎都是一致好評，另一位要價低的則有一些返工方面的傳聞，米婭本來就想早點把宿舍蓋起來，可不想建好了還要返工。

    于是米婭再次回信給這位建筑師邀請對方面談。

    這位建筑師名叫阿迪爾，是個三十歲出頭的成熟男性，嚴謹正派的外表很符合米婭對英國紳士的印象，不過他當然不是英國人，而是來自某個米婭沒聽說過的東部城市，祖上據說有阿拉伯人的血統，高大強壯，留著絡腮胡，不過他的絡腮胡修剪的比頭發都要整齊，而且很短，看起來十分有型，并不會給人邋遢的感覺。

    和他的外表一樣，阿迪爾是個不多話的性格，一開口就是詢問工作的內容，完全沒有和米婭寒暄客套的想法。

    米婭也很喜歡這樣公事公辦不拖泥帶水的性格，直接就把她按照科慕寧送來的資料畫好的1號地的大致圖紙拿了出來，告訴阿迪爾自己想要建造的宿舍樓是什么樣的。

    本來米婭是打算建造一棟高樓，至少五層的那種，這樣以來可以節省空間建造更多的房間，但后來考慮到這個時候沒有自來水，樓層太高不方便用水，她就把房子從五層改成了三層，宿舍按照華夏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樓來建造，成排的房間外是長長的走廊，每一層的走廊都要搭配公共廁所和浴室，房間的面積小，基本只有十幾二十個平方左右，里面還要修上門窗和壁爐，暫定是供兩個員工居住，條件很一般，但對比這個時候普通平民的居住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此外，整個宿舍區內還要修建公共水池和食堂，當然圍住整個宿舍區的圍墻也是必不可少的。

    其實米婭要的宿舍區建造起來沒有太大的難度，畢竟她沒有要求什么華麗的建筑裝飾，也不要求房子的精美度，她對所有建筑的要求就只有一個堅固耐用，但架不住她要建的不只是一兩棟樓，而是一排又一排的房子，以整塊地中間的公共水池和食堂為中西，長長的筒子樓排在它們的前后左右，成四方形包圍住中間區域，每一個方位都有五排的筒子樓，這些筒子樓彼此之間都不相連，中間也隔開了足夠的距離修路，路邊還要留出位置種上綠化用的樹。

    整體來說，這個宿舍區要是放在現代只會被吐槽環境太差，但對這個時代的平民來說，這些房子可比普通民居住起來舒服多了，里面甚至還有壁爐呢。

    阿迪爾本來接這個工作只是因為他正好沒有別的工作，而米婭在信里說她是從保羅主教那里得到他的通訊方式的，所以可以說米婭就是保羅主教推薦的，所以阿迪爾才愿意見面詳談的。

    不過他原本以為的民居就是普通的一棟樓那種，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大一塊區域，雖然以米婭自己的規劃，阿迪爾這邊就沒有什么可以發揮的地方了，但這個工作量可不少，加上米婭還需要從高架渠那邊引水，這個工程量就更多了。

    所以當米婭問他大概多久能建好的時候，阿迪爾給的回答是：“差不多要半年。”

    這個時間就有點太長了，米婭皺眉，然后問道：“能在兩個月內建好嗎？我這個宿舍樓應該不會很難建造吧？”

    君斯坦迪堡內的房子大多數都是多層建筑，所以蓋三層樓的房子對建筑工人來說難度應該不大，而且現在已經有很多燒制磚塊的磚廠了，他們可以直接購買磚塊用作建造，而東拜帝國雖然沒有水泥，卻有類似水泥的建筑材料，是羅馬帝國時期就有的，所以被稱為羅馬混凝土，這種混凝土主要是用火山巖、石灰、砂漿等原材料制作而成，效果和現代水泥十分類似，不過因為火山巖只能從海上運輸而來，所以價格略高，但米婭覺得很劃算，這樣建造出來的房子非常符合堅固耐用，保養好了幾十年都不會出問題。

    “那就需要招募更多的建筑工人了。”

    “能做到就行，需要多少人你說了算，招募的話也麻煩你了。”

    出于對保羅主教的信任，以及她打聽到的那些消息，米婭決定把建造的事情全權交托給阿迪爾，當然這不是說她就只管出錢了，監工還是要有的，但專業的事情就讓專業的來。

    讓阿迪爾回去把她那份簡單構思的圖紙細節化一下，尤其是要做好下水道的設計，再核算好需要需要工人和材料清單等問題，米婭送走了這位看起來干勁滿滿的設計師。

    晚上巴亞德過來和她一起吃晚餐的時候，米婭就找他借人了：“喬治最近應該有時間吧？讓他過來幫我監督一下工程？”

    那位年輕人的辦事能力米婭很放心，之前108號那邊的裝修和建筑工程也都是他負責監督的，米婭用起來就很順手。

    這點小事巴亞德直接點了頭：“行，我明天就給他寫信。”

    然后米婭又和巴亞德說，她要到瑪莎莊園去忙一段時間。

    現在天已經開始慢慢轉暖了，路上的積雪都融化的差不多了，城外的路自然也好走了許多，出城方便，加上距離春耕也沒多久了，該做的準備也要做起來，比如種植土地的規劃之類的，而且米婭準備到那邊去□□工們釀制白酒了。

    第一批的麩曲制作成功以后，因為數量不多，米婭也沒送到瑪莎莊園去，而是讓人繼續做更多的麩曲，順便在等建筑師的這幾天里，她還讓人去買了一些高粱回來，用第一批的麩曲做了一批高粱酒出來。

    巴亞德天天來莊園這邊吃晚餐，所以喝到過米婭最早做的米酒，那清甜的味道確實讓他很喜歡，不過相比起來，巴亞德還是更喜歡度數更高的葡萄酒，米酒對他來說只能算是有酒味的飲料，這點上約翰和他也是差不多，倒是米婭把米酒送回家里去以后，這米酒很受瑪莎的喜愛，在知道米酒是用大米做的后，瑪莎還特意去找了找市面上還有沒有大米賣，打算自己試著也做一些出來慢慢喝——她知道米婭手里有不少稻子，但也知道那些稻子是她準備用來種植的，自然不會讓米婭拿出來給她做米酒。

    而今天，米婭開了一壇最早做的，已經發酵好的高粱酒，拿過來給巴亞德品嘗。

    這一壇子高粱酒發酵的時間段，所以口感相比起同類型的酒屬于比較輕柔不刺激的，而且它還未經過蒸餾，所以顏色較為渾濁，酒精度數也不高，和這個時期的葡萄酒的酒精度數差不多。

    所以巴亞德嘗試喝了一口后，很快就接受了這口感與葡萄酒完全不一樣，充滿糧食味道的酒液，接受度頗高。

    本來因為聽米婭說要去城外瑪莎莊園，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沒法見面的巴亞德還有些小小的郁悶，但喝了這高粱酒以后，他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開始品嘗這種新酒。

    “這真是高粱做的？”

    雖然已經聽米婭說過這酒的原材料了，但巴亞德還是有些驚訝，東拜帝國乃至整個歐洲的酒除了用面包發酵而成的啤酒以外，其他的酒都是果酒，用糧食釀酒這事在巴亞德看來要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想到面包也是小麥做的，不也能做成啤酒，那高粱能釀出高粱酒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你這酒要是拿去賣，一定能賣的很好。”

    有個天天搗鼓新東西，搞出各種能賺錢的好東西的女朋友，巴亞德現在也被帶的只要看到她弄出新東西，就第一時間想到能不能買賣上了。

    而且他這話說的也沒錯，不管是東拜人還是其他國家的人，日常飲食都離不開酒，甚至大部分人都是把酒當飲料和食物喝的，而葡萄酒因為有季節性、原材料價格高以及釀制時間長等原因，一直賣得很貴，平民們根本喝不起能喝的只有啤酒和一些自己釀制的果酒，可果酒同樣會受限于季節，所以整個中低層的酒業基本都處于空缺狀態，要是米婭把這高粱酒拿去售賣，價格又定得低一些的話，想要壟斷這一產業空缺，完全是可行的。

    米婭自然不會不知道這點，想法也和巴亞德不謀而合，甚至等她的蒸餾器做好了，把酒的純度提高，也不是不能用這酒和葡萄酒爭一爭高端市場的。

    但她現階段不會去售賣高粱酒，她自己都不夠用呢。

    “這個以后再說，這些酒我現在另有用途。”

    巴亞德很好奇米婭說的另有用途是什么，可米婭就是笑瞇瞇地不告訴他，只說以后會給他個驚喜，最后只能無奈放棄追問。

    第112章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 準備和送貨的隊伍一起去瑪莎莊園的米婭在大廳里看到了巴亞德。

    米婭：？？

    因為經常進出108號莊園，早就已經不需要人專門通知米婭的巴亞德穿著米婭給他做的那一身酷帥的獵魔人服飾，抱胸依靠在大廳的壁爐旁, 看著米婭手下的員工進進出出，從廚房和不同樓層中有壁爐的房間里搬出一筐筐做好的麩曲與還沒有完全發酵好的大曲磚，這些都是要送到瑪莎莊園那邊去的。

    見到米婭下來, 巴亞德放下手，幾步走到她面前, 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

    米婭任他把自己定做的牛皮行李箱拿過去, 好奇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這個時間點, 巴亞德應該在騎士營里才對。

    “我請了假, 打算去科索斯領。”

    巴亞德的假期是一早特意回騎士營里請的, 雖然有一點想和米婭一起出城的小心思，但也確實是為了正事。

    米婭需要去處理瑪莎莊園的春耕事宜，巴亞德同樣也要回去主持科索斯領的春耕，而且相比起米婭那一點田地, 巴亞德領地里的田地更過, 要忙的事情也更多, 只是之前他本是想再晚一些回去的。

    而論及領地和春耕，想要請假就很容易了，實際上這個月份的騎士團里請假的成員不要太多, 直接請假一個月趕回領地去忙碌的也不是沒有, 上面能批的就都批了，所以巴亞德雖然是今天才去請假的, 也沒遭到什么阻攔，很順利的就批下來了。

    巴亞德昨晚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一大早去請完了假就過來莊園這邊找米婭, 正好一起出城。

    “吃早飯了嗎？”

    巴亞德點頭，他今天趕時間，擔心米婭走了，所以早餐是在路上騎馬的時候將就吃了點面包填肚子。

    米婭被巴亞德牽著送上了馬車，他自己則是騎馬過來的，就一路騎著馬跟在馬車邊。

    他們的身后跟著好幾輛裝滿貨物的馬車，這些只是后續做好的酒曲，更多的原材料早就被送到瑪莎莊園那邊了，有她聘請的管事負責接收那些貨物和采買需要的容器，米婭還是比較放心的。

    馬車跑了兩三個小時，才出了城。

    城外的景色很荒涼，到處都是雪化了以后露出的枯敗荒草，遠處的山林里的樹木大多也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天空也灰蒙蒙的，到處一副衰敗荒涼的景象，但如果細心一點，卻又能在那些枯草禿枝間隱隱看到一些新綠，那是春天的腳步在悄然接近。

    出城后的路上米婭特意掀開車簾子注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認科慕寧律師幫她買的那三塊地的具體位置，而她也是費了點心思才找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的農田還沒有開始整理，一個秋冬季節過來，農田里的野草長得都比荒地高了，此時看過去很難分辨出哪些是荒地哪些是農田。

    不過應該是有人過來丈量過土地的緣故，荒草地里有明顯的壓痕不說，那荒地還被人用木棍和麻繩拉起了邊界線圈了出來，形狀大小又和米婭之前看的資料里的差不多，她才能能一眼認出來。

    她把自己買的兩塊地只給了巴亞德看——剩下那一塊因為隔得遠，她在馬車里也看不到——然后告訴他自己的規劃。

    這些巴亞德之前其實多多少少聽過一些，但不妨礙他依然聽得津津有味，總覺得只是這么聽上一聽，就好像也加入到了米婭的各種規劃里，有種身份被認同的感覺。

    等把人送到了瑪莎莊園，巴亞德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原來并不是這樣的性格，而應該更加的果斷不拖泥帶水，但和米婭確定了關系以后，那顆剛硬的心似乎也變得柔軟起來，而且只為了米婭一個柔軟。

    對比巴亞德的依依不舍，米婭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觸，她正忙著呢，哪里有多余的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瑪莎莊園這邊早就接到了通知，幾個管事們早早就等在了大門口，一看到米婭帶著車隊過來，就打開大門把車隊迎了進去，然后安排人去搬貨。

    和108莊園那邊陰盛陽衰不同，瑪莎莊園里的員工有男有女，管事團隊也是如此，但基本上還是男員工居多一些，因為這邊很多的工作都是體力活，相比起來還是男員工更有力氣一些。

    幾個管事圍著米婭，挨個匯報工作。

    先是去年釀制的那些醬油酒醋，這三種釀制的時間各不相同，醬油一般要釀好需要四五個月，遇上冬天這時間還會延長，不過如今一個冬天過去，也差不多能用了，不過要想提高品質，那自然是還要繼續等上一兩個月。

    酒是果酒，米婭在秋天的時候買了不少不同種類的水果來釀酒，如今一個冬天過去，也差不多能喝了。

    而醋的釀制時間是最短了，天熱的時候不超過一個月就能釀制好，天冷也是四五十天就夠了，所以入冬的時候她讓人釀制的第一批醋就已經釀制好了，只是那時候天氣太冷，從城外運送到城里不方便，米婭也就讓他們先放著，反正大冬天的儲存也比較容易。

    這次過來，米婭就先去查看了醬油酒醋的情況，除了醬油還需要點時間，剩下兩種都是做好可以上市的狀態了。

    當然制作的過程中也難免有操作不當而導致整缸釀制壞了的情況，因為大家都是新手上路，所以米婭也沒有處罰那些做錯事的員工，只是下不為例的警告了一番，讓原本擔心會被開除的員工們放松了不少。

    釀壞的那些被整缸倒掉，看到這一幕的員工都是心疼不已，這釀制用的原材料可都是糧食和水果啊，看到它們被倒掉，就像是看到還沒吃就被倒掉的食物一樣，但那些釀制壞了的醬油酒醋都帶著腐敗的味道，有些還長出了霉菌白毛，一看就不能吃了，再心疼也不能不倒。

    不過也因為這股心疼勁兒，以后他們干活的時候就更加小心謹慎了，大大減少了釀壞的幾率。

    米婭讓人開了一桶釀制好的果酒，用紗布過濾掉里面的果肉殘余，留下過濾后清亮的酒液，然后倒了一小杯觀察起來。

    她釀的這一批果酒不是單獨一種水果釀制的，而是用包括葡萄藍莓樹莓黑莓野莓等在內好幾種水果搭配釀制的混釀果酒，發酵的過程和做葡萄酒差不多，不過釀制過程中還按比例加入了大量的冰糖，最后釀出來的果酒酒液看起來就是一種濃艷的寶石紅色，看起來很像葡萄酒的顏色，聞起來能聞到一股濃郁的混合水果，細聞還能大致分辨出其中都混入了哪些水果，芳香馥郁令人愉悅。

    米婭低頭嘗了一口，入口第一感覺就是酸，那是水果特有的果酸味，但很快甜味就會漲上來，中和掉過高的果酸之后，一股飽滿濃郁的復合果香就伴隨著酒香充溢了整個口腔，連鼻腔里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香氣。

    米婭的感覺是，這果酒和那些釀制了很多年，被時間沉淀出無與倫比的酒香的高品質葡萄酒是沒法比的，但還是比現在的那些釀制技藝還非常簡單粗暴的新釀葡萄酒要好喝的多，如果能拿去售賣的話，一定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但米婭這一批果酒釀的不多，也就最大號的橡木桶釀了三十多桶，她打算留著自家慢慢喝或者送人，而且這些酒本來就是釀的越久越醇，雖然果酒因為酒精度數太低沒辦法像是高檔葡萄酒那樣一放就是好多年，但稍微放個兩三年還是可以的。

    當然，如果要拿去送人的話，還是去買些玻璃酒瓶分裝更像樣子。

    米婭如此想著，轉頭把買酒瓶的工作交給了一位管事。

    之后，她帶著人去看了看莊園里的田地。

    冬天過去，這些田地已經開始化凍，當上面的野草不少，有些地里的草更是比另一些的旺盛，看起來和荒地也差不多了多少。

    “這些是去年休耕的土地，今年原本是要耕種它們的。”

    現在的耕種方式是二圃制，田地需要種植一年修養一年，所以所有的田地都會被分成兩部分一年一換，瑪莎莊園這邊也不例外。

    不過米婭從去年開始就一直有讓人漚肥，這些糞肥經過大半年的發酵，到了春天已經能使用了，除此以外，前段時間米婭還寫信讓莊園這邊的管事派人去已經化凍的河里挖了淤泥攤在空地上陰干，又收集了各種枯枝爛葉、秸稈藤蔓之類的材料，就等著開春的時候用來燒火糞。

    火糞和又被稱為水肥的糞肥不一樣，是燒好以后就能投入使用的，而且它其中含有的對田地有益的成分也和糞肥有很大的區別，不僅純天然無污染，對人畜和土地都無害，而且肥力很足，能補充很多糞肥里沒有的成分，用途也比糞肥更廣。

    米婭過來的時候，就有負責這事的管事領著她去看那些收集到的準備用來燒火糞的材料，因為不知道米婭到底需要多少，加上這些日子天冷，員工們手里的活少，就很擔心米婭會因為活少了裁減人員，心里難免發慌，如今終于有事做了自然要賣力好好干，所以他們收集了很多的材料，不僅有堆成小山一樣陰干的淤泥，還有一堆堆壘起來比人還高的枯枝野草秸稈等，而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莊園內外的野草都被拔得差不多了，連田地都像是被提前清理過一樣干凈。

    不過要說數量最多的，還是秸稈和蘆葦。

    米婭懷疑他們是把廚房用來燒火做飯的柴禾都搬過來了。

    見她看著那些秸稈蘆葦時臉色又異，善于察言觀色的管事頓時猜到她是想歪了，連忙解釋道：“這些都是冬天里換下來的茅草屋頂上的秸稈和蘆葦，都被冬雪給漚爛了，本來是想曬一曬拿去當柴燒的，因為你信里說要半干不濕的才好，所以我們就都收集起來堆在這邊了。”

    米婭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雖然在入秋時加固過，但還是破破爛爛的茅草屋，不放心地問道：“冬天大家住在那些茅草屋里沒出什么事情吧？”

    一副淳樸大媽樣子的女管事頓時笑了起來，一臉感激道：“沒有呢，那些房子看著破舊，可還是很遮風擋雨的，我們這里天天組織大家掃雪，日夜又都有人巡邏，可安全著呢，而且你給大家準備的冬衣厚毯子都可暖和了，哦還有那些木炭，冷了就燒起來取暖，我們這個冬天過得可舒服了呢。”

    知道這年頭大部分的人都是文盲，所以在給瑪莎莊園這邊安排管事的時候，米婭就沒再要求學歷這種強求不來的東西了，而是從招募的一眾員工里提拔那些能干的員工上來，如今幾位管事都是這么來的，也就是說他們原本都是和其他員工一樣出自生活比較窮困的家庭，自然以前的冬天過得都是又冷又餓的。

    也因此，整個莊園里，不管是員工還是管事，可以說從上到下都對雇傭了他們，讓他們如今能吃得飽穿得暖過上好日子的米婭十分感激。

    聽著他們的真心感謝，米婭心里也暖暖的，于是笑著透露了一個好消息：“還得委屈你們在這些茅草屋里住上幾個月，等新得宿舍建好了，大家就能搬過去了。”

    周圍的人聞言頓時一喜：“還要建新的宿舍啊？是像108號莊園那樣的宿舍嗎？大家都能住？”

    “當然都能住。”米婭抬手一直，指著遠方官道那邊：“大概就在那邊建，條件可能沒有108號莊園那么好，但也不會差太多，反正是要比你們現在住的茅草屋好得多的，而且目前規劃的基本都是兩人一間。”

    兩人一間啊，那不得比108號莊園那邊的多人間要更好嗎？雖然他們大部分人都沒見過108號莊園那邊的宿舍，可聽說除了阿妮塔那樣的大管事，其他人住的都是什么四人間八人間甚至還有二十人間的，就算聽說那邊的房間很大，可聽著這人數，他們就覺得擠得慌。

    不過大家在家里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單獨的床位的，也都是一家人擠在一起睡覺，而瑪莎莊園這邊，雖然大家現在住的是茅草屋，可里面是一人一張床的，還有厚厚的羊毛毯子蓋著睡覺，又能燒炭火取暖，這樣的條件在他們看來就已經非常不錯了，以前去給人干活，那些雇主哪里會給他們這樣低等的平民準備住處，都是隨便讓在走廊里或者馬廄之類的地方找個角落窩著就睡覺了，甚至不見得會給他們準備一條破毯子。

    對比之下，米婭小姐對他們也實在是太好了，而且那宿舍樓還是兩人一間，這樣的條件，怕就是那些富裕的人家家里也不一定能有，至少大部分人家里都會因為孩子多，房間少，而只能讓幾個孩子住在一個房間里，如今聽說以后搬新宿舍了一個房間只有兩個人，他們可高興了。

    不過高興歸高興，事情還是要做的。

    米婭檢查了一遍他們收集的材料，拍了拍手，讓管事們去叫些人手來，就準備開始燒火糞了。

    這火糞燒起來很講究，首先是淤泥和其他材料的配比要合適，不然容易影響肥效，然后要先把曬干的淤泥砸碎，但要砸的不大不小正好，大了燒不透，小了變成粉末就不好成堆，然后埋在這些砸好的淤泥里的草葉枝條什么的還得是米婭要的半干不濕的那種，不然干了少的太快，燒出來的火糞效果不好，太濕了又容易滅，半干不濕的就正好，悶在里面慢慢的燒，燒上個四五天七八天的，出來的火糞才好用。

    而等這些火糞燒好以后，就正好能趕上春耕的時候用了。

    大家準備的材料多，自然是不能直接全部堆在一起燒了，米婭就指揮著人一邊砸淤泥，一邊把那些草禾分成一堆堆適合的大小堆在田里，也幸好這些田里的雜草都被清空了，整個莊園內如今只有一大片空蕩蕩的土地，就不需要再挖什么防火帶了，燒的時候只要注意一下風向，別讓風把火星子刮遠了引起火災就行了。

    瑪莎莊園里，一堆堆的火糞被燒了起來，要說這火糞有什么不好的，就是煙大，對空氣有一定的影響，可現在家家戶戶都是燒的柴火做飯，整體環境又是干凈無污染的，一點火糞照成的煙霧并不會影響什么，很快就會被大自然自己凈化掉了。、

    不過滾滾濃煙從瑪莎莊園上空飄了起來，遠遠得就能看到，也驚動了住在周圍的村民，畢竟這煙遠看非常的大，不像是在做飯的樣子，就有村民擔心是不是這邊起火了，連忙過來查看情況。

    結果過來一看，是如今已經被改名成瑪莎莊園的原皇家莊園里在燒東西，大家心安之余，也好奇起他們在做什么了。

    這要說是燒荒嘛，可莊園里的地都是上好的良田，還都已經被拔了草了，自然沒有什么荒要燒，可說他們閑著無聊燒火完那也不可能啊，看那些被燒的是什么？都是能拿去廚房燒火做飯的，哪個平民能這么浪費燒著玩啊？

    就有人隔著莊園的圍欄朝里面的喊話，問他們是在做什么。

    燒火糞是為了什么，米婭是好好和員工們說過的，也是擔心他們燒的時候態度敷衍不上心，燒不出好火糞，所以如今被人問起，正在燒火糞和看熱鬧的員工們就都能回答上來。

    于是各處就都出現了類似的對話：

    “你們在燒什么啊？”

    “在燒火糞呢。”

    “燒火糞？那是什么？”

    “肥料知道吧？就和那個糞肥差不多的，這個燒出來也是一種肥料，聽說用來肥地的效果比糞肥還好呢。”

    這附近的村民基本都是農戶，一聽說這火糞能肥地，效果還比糞肥好，去年已經試驗過糞肥效果的村民們頓時眼睛都亮了，伸著脖子往那些冒著濃煙的火堆里看，一邊七嘴八舌地問道：“真的比糞肥好用？這都是怎么燒出來的？”

    和他們搭話的員工也不攔著，還特意挪了挪位置讓他們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得意道：“這可是我們米婭小姐說的，她的話能有錯？之前那個糞肥可也是米婭小姐教大家漚的，你們都用過吧，是不是特別有用？”

    村民們紛紛點頭，他們可不就是用過，而且也早就聽說這個莊園是被皇后陛下賜給了那個大名鼎鼎弄出很多好東西的米婭小姐的，一聽說這火糞是米婭小姐讓他們燒的，頓時更加激動了。

    還有人大著膽子問道：“那能教教我們怎么燒嗎？”

    這要是換成別人，他們可不敢這么直接問出來，最多就是偷偷看偷偷學，回去在小心嘗試，畢竟那些有來頭的大人物可沒一個是好相與的，他們要是敢在他們面前這么問，怕是要討打。

    可在米婭這里就不同了，聽說這位心地善良的小小姐，非常樂于助人，而且也從來不吝嗇教導別人，不僅那糞肥是她免費教給別人制作使用的，還有織毛衣、做腌制菜這些，也都是她主動教會大家的。

    所以糞肥能教，這個火糞應該也能吧？

    這些村民心里想著米婭的好名聲，還拉起了關系來：“我之前到你們莊園報名了，過幾天就要給米婭小姐種地了，這燒火糞是不是也要學啊？不如讓我現在就進來提前學一下，這樣到時候就不用你們再教一遍了。”

    其他一些同樣也報了名的村民也連忙開口附和：“是呀是呀，現在這不是現成的學習機會嘛，就讓我們進去跟著學學吧。”

    這話聽得那員工只想翻白眼，當他不知道他們打了什么鬼主意嗎。

    不過因為米婭小姐說過要是有莊園外的人好奇火糞怎么燒，能教的就教一教他們，于是這員工也沒說什么拒絕的話，只是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們等著，我去管事那邊幫你們問問。”

    “好啊好啊，湯姆你快去！我們就在這邊等著。”

    原來，兩邊還是認識的呢，不過也是，莊園里的員工在這邊也干了好幾個月了，平時總會有和周圍村民打交道的時候，認識一點人也很正常。

    因為有米婭之前的叮囑，所以負責看著員工燒火糞的管事同意讓那些村民也進來跟著一起燒火糞，只是又覺得他們人來多了，全進來了現場鬧哄哄的，要是被已經回主樓那邊的米婭看到了不好，就只讓那幾個報過名的村民進來，其他人只能在柵欄外面看。

    不等其他村民抗議，就又聽到回來傳話的湯姆說：“我們在這圍欄邊也燒一個，你們在外面好好看清楚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們。”

    村民們這才安靜下來。

    第113章

    瑪莎莊園這邊在燒比糞肥還好用的火糞, 而且還允許其他人學著怎么燒火糞的消息傳出去以后，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都是特意來看這所謂的火糞怎么燒的。

    也是因為現在距離春耕還有好些天, 大家農忙開始之前都閑著沒事做，而這火糞要是真的那么好，那春耕之前自家也燒上一堆埋進地里做底肥, 那對很多家里漚的糞肥根本不夠用的村民來說，可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莊園這邊不讓不相干的人進來, 但在米婭的授意下, 后來弄的火糞堆都移到了靠近圍欄的地方, 讓想要學的村民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操作, 要是在操作上有什么問題, 那些在燒火糞的員工也會幫忙回答一下。

    主樓別墅里，米婭看了眼遠處越來越多的人群，確定不會有人隨意亂闖進來打擾員工燒火糞，就收回了目光不在關注。

    她已經參觀完了這邊的糧倉, 確定糧食商人送來的高粱和大米品質都不錯——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大米了, 東拜這邊不怎么吃大米, 所以市面上的大米很少，但好在整個君斯坦迪堡內也不是只有本地人，還有很多來自別國的人, 這些異國人士常年在君斯坦迪堡里生活, 彼此聚在一起形成了不同的種族聚集地，而不同國家的人有不同的生活習慣, 雖然君斯坦迪堡的本地人不吃大米，可別的國家的人里還是有愛吃的啊，甚至埃及那邊其實都有部分區域會種植大米, 所以仔細找一找，君斯坦迪堡內其實還是能找到賣大米的糧食店，就像是她之前在六區糧食商人那里買到的一樣。

    就是大米的價格偏高，品質好的新米比不摻雜麥麩的純面粉可貴多了，一般人可吃不起。

    但沒辦法，現在做酒曲需要用到大米，不然就沒有東西能代替原本應該實用的糯米了。

    材料齊全，需要的容器也早就已經提前訂好送來了，莊園這邊也按照米婭之前的吩咐在用于曬谷的空地旁建造了一排排爐灶，剩下的自然就是開釀了。

    除開去燒火糞的員工和其他有工作要忙的員工，剩下有空閑的都被她叫過來釀酒了，畢竟這次采購的原材料很多，處理起來也很費時間。

    米婭安排一部分人繼續做酒曲，她今天來的時候把之前在108莊園做過酒曲的員工也帶來了幾個讓她們去教導其他人，又讓人把買來的高粱清洗干凈，去掉空殼，瀝干之后加水浸泡，這些高粱需要浸泡上十二個小時讓高粱吸收足夠的水分變得更加飽滿，然后撈出倒入木甑（蒸飯用的那種木桶）中上鍋蒸，一直蒸上六個小時左右，蒸到高粱全部裂口開花，內里也熟透。

    蒸好的高粱撈出來攤涼，攤涼用的木槽也是米婭特意讓人定做的，這些木槽都做得很大，可以同時攤涼大批的高粱，而高粱的溫度冷卻下來，差不多到二三十度左右的時候就可以加入碾碎成粉末的酒曲攪拌均勻，然后裝入已經清洗并用開水燙洗殺菌鍋的發酵用的大缸里，然后密封后再包上毯子保暖發酵，這一批高粱用的酒曲是麩曲，所以密封發酵一般四五天到一周左右就夠了，但要做好的高粱酒實際上還是應該用大曲發酵更多的時間。

    現在的密封方法有限，本來最好是做一些桑皮紙出來，但米婭舍不得自己那些還是小樹的桑樹，更何況釀酒用的桑皮紙還要很多，米婭

    米婭只能讓他們先用布把壇口包住，然后用黃泥混合稻殼封缸，也因此這些用來發酵的大缸都是細口的，更加方便密封。

    這些操作自然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尤其是高粱并沒有提前泡好，所以今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清洗浸泡高粱，做完以后再去做酒曲。

    這些工作米婭自然不需要親自動手，她只需要告訴其他人怎么做，然后在一旁看著他們動手就夠了。

    而在這個時候，米婭還在和負責春耕的幾個管事商量春耕的事情。

    田地的規劃米婭一早就想好了，原本她是打算把瑪莎莊園里的一部分田地改成水田種子水稻的，但現在她申請了兩塊地的開荒，其中2號地接近河道，那邊用來改成水田更方便，所以莊園這邊的地就還是保持旱地種植其他的植物。

    而種植的作物米婭也想好的，一半的地用來種小麥，剩下的用來種棉花、土豆、西紅柿、辣椒、花生、大豆和以及移栽更多的竹子，要是還有空余的就再種些蔬菜自給自足。

    至于3號地那邊，米婭打算全部留著用來種桑樹。

    三四月也是很適合扦插桑樹的月份，而米婭去年種植的兩批桑樹在長了大半年后又可以繼續裁枝扦插了，而且不出意外那些桑樹今年應該就能少量掛果了，到時候收集桑椹果里的種子，而收集的種子又可以繼續種植，3號地那邊要是能開荒出來全部種上桑樹，那今年的桑葉應該也夠用了。

    而她之前訂購的農具很多，光是分到瑪莎莊園這邊的歐式重犁就有十架，這重犁要是一天不停歇的工作，單架重犁一天犁個五六畝地是可以，十架重犁一天就能犁上五六十畝，而對有三百畝地的瑪莎莊園來說，全部犁好也不過是五六天的時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高效了。

    當然這對拉犁的耕畜來說是非常消耗體力的，一架犁車只搭配一頭耕畜的話，是沒辦法完成不間斷的犁地操作的，所以這耕畜是需要輪換的，每臺重犁至少也得搭配兩頭耕畜進行輪換，而要想讓耕畜再輕松一些，那就得配三頭。

    米婭現在就是在和懂的種地的管事商量到底是要配兩頭家畜還是三頭。

    幾個管事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去租二十匹耕馬來輪換著耕地，三十頭耕馬雖然更好，但沒有必要，畢竟這租挽馬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而且要想馬兒干活就要給它們吃好的，在租用挽馬的這段時間里都是默認需要給耕馬提供上好的草料飼料的，不能讓它們累著傷著，而馬吃的草料一向比較精貴，這也是不小的成本。

    米婭聽他們在那兒說著耕馬耕馬的，就沒人提到耕牛，很是疑惑。

    “為什么不用牛呢？它們雖然耕地的速度比馬慢，但力氣比馬大，更適合拉重犁，吃的也沒有馬那么精細，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幾個管事互相看了一眼，有人開口道：“可牛的脾氣不好，根本不聽人的指揮，一個不小心還會傷到人，所以還是用馬拉犁更安全吧。”

    牛脾氣差？米婭皺眉，因為有技能光環，所有在她面前的動物都會變得聽話親近她，所以米婭還真沒遇到過牛發脾氣的時候，但很多牛的脾氣不好這點她還是不否認的。

    不過不聽指揮這點她就不太認同了：“怎么會，牛很好指揮吧？只要拉一拉它們的鼻環，不就你想讓它往哪走就往哪走嗎？”

    鼻環？

    幾個管事面面相覷：“米婭小姐，請問鼻環是什么？”

    米婭聞言，想起曾經見過的鄰居家養的牛，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他們說牛脾氣不好還不聽指揮，原來是這里的牛都沒有打鼻環。

    知道是哪里的問題就好解決了，米婭當即拍板不要耕馬就要耕牛，而且她也不準備去租牛，直接買，瑪莎莊園這邊有馬廄，皇家的人撤走之后這邊的馬廄就空置了下來，用來養牛正合適。

    不過去哪里買牛又成了一個問題，好在她不需要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

    米婭的員工都是君斯坦迪堡的人，他們對城里的情況可熟悉了。

    “城里有好幾個專門賣牲畜的集市，距離這里最近的就在十二區，坐馬車過去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不過那集市十天開一場，最近的一場應該就是明天。”

    “那我們明天就去看看。”

    不過在那之前，米婭給巴亞德寫了封信，問他需不需要耕畜，她可以幫忙買一批回來。

    米婭可沒有忘記科索斯領因為原本的領主好幾年前就被清算了，所以這些年同樣是歸屬于皇家，而在皇帝把這片土地賞賜給巴亞德作為領地之后，屬于皇家的奴隸和家畜也都被帶走了，科索斯領現在應該是沒有足夠耕畜用來耕地的。

    她把信寫好就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去了科索斯領，好在現在她在城外，瑪莎莊園和科索斯領之間的距離甚至沒有她從瑪莎莊園回到六區的家里遠，速度快的話，騎馬一個多小時也就能到科索斯領，然后趕在天黑之前應該能收到巴亞德的回信，這樣就不會耽誤明天去買牛了。

    結果沒想到，米婭確實在天黑之前就收到了巴亞德的回復，但回復是他本人親自過來說的。

    看著早上才分開，如今又風塵仆仆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青年，米婭驚訝極了：“你怎么自己過來了？”

    巴亞德擦了擦額頭上因為一路奔波而熱出來的汗水，解釋道：“你不是說明天要去買牛嗎？科索斯領也需要耕畜，我就想著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看。”

    巴亞德回到科索斯領就是為了處理春耕的事情，所以他也如米婭，需要著手準備一批耕畜。

    不過之前杰勒德和科索斯村的村長亞伯——是的，這也是一個亞伯，我們就稱呼他為老亞伯村長吧——都提議說可以去隔壁領租借，因為科索斯領旁邊的幾個領地都是有領主的，而這些領主或多或少都有圈養一些家畜，其中又以馬和驢子居多，往年這些領主都會把一部分家畜租借給附近的村民，所以巴亞德也可以去找他們租借。

    但米婭突然來信問他要不要去買些耕牛回來養著，而她有辦法保證牛不會亂發脾氣也愿意聽人指揮，巴亞德立刻就想也不想的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決定和米婭一起養牛了。

    畢竟相比起馬，牛雖然速度慢但能干更重的活，吃的也不需要那么精細，平時基本只需要讓牧牛人帶著去田野上吃草就好了，相比馬必須吃好的牧草馬草，時不時還要來點額外的加餐可容易飼養的多，而且牛的價格也比馬要便宜許多，而且除了春耕的時候外別的時候也能用來拉貨推磨之類的，就科索斯領現在對外的道路情況，也是牛走的比馬穩當，所以只要米婭說的是真的，那怎么算都是買牛更劃算。

    他這么想著，于是在才回到科索斯領不久，就又趕了回來。

    米婭沒想到巴亞德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也沒有特意為他準備晚餐和房間，但這些都可以現在準備起來，瑪莎莊園里的這棟主樓雖然比不上108號莊園的別墅，但住人還是沒問題的，里面的房間也多，只要讓人現在去收拾一間出來就可以了，廚房那邊也一直有人留守，做一份晚餐出來也不花多少時間。

    不過在那之前巴亞德需要去洗個澡，換一身衣服，他身上的衣服不僅因為趕路風塵仆仆，還有些寒濕了，在這種還處于冬天尾巴的天氣里，是很容易受涼感冒的。

    雖然巴亞德的身體很好，也是有可能生病的，而且米婭也不會放任他就這么繼續穿著不干凈的衣服休息，那可太不講衛生了。

    好在巴亞德知道米婭在清潔衛生這一塊上一向要求很高，所以過來的時候是帶了換洗的衣服的。

    很快廚房就開起了火，等巴亞德洗完澡出來，一份簡單但美味的晚餐擺在了他的面前。

    “房間也給你收拾好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

    想一想，巴亞德今天來回怕是奔波了有一天了，是該好好休息的。

    所以第二天的時候，直到八點，米婭才和巴亞德一起出發去十二區的牲畜集市，同行的除了認路的管事以外，還有亞伯兄妹。

    十二區是整個君斯坦迪堡內最大的區域，從城門進去就是，不過要到牲畜集市還得走上一段路。

    其實君斯坦迪堡的十四個區都是有大量的居民住戶的，不然也容納不下將近五十萬的人口，而皇家開設的制糖廠也在這一區域里。

    去牲畜集市的路上，米婭遠遠的看到了皇家制糖廠，雖然因為有高高的圍墻的關系只能看到一點房屋的頂和冒起的滾滾濃煙，但從制糖廠門口不斷有人搬出大量的貨物和不遠處的河流上往來的船只就可以看得出來，這里的生意十分興榮。

    這也讓米婭想起了，她的那一層分紅，去年因為制糖廠還沒開多久，所以并沒有分紅給她，而是準備今年年底一起分，所以今年年底的時候她應該能分到不少錢吧。

    走過了制糖廠的范圍，等再也看不到以后，空氣里隱隱能聞到一股混雜著一些青草氣味的濃郁家畜味，這味道并不好聞，讓米婭想起從前還沒有人爭搶撿拾糞便的骯臟街道。

    進入集市，到處都是要售賣的家畜家禽，帶路的管事熟門熟路地把她領到了專門賣牛的區域。

    這里和賣羊馬驢之類的區域一樣，到處是扎好的圍欄牛圈，待售的家畜被圈在其中供人挑選。

    而這些牛與其說是耕牛，不如說是肉牛奶牛，歐洲這個時期的耕畜更多的還是使用耕馬和驢，耕牛雖然也有，但使用的人還是比較少的。

    米婭外表太具有欺騙性，根本不像是會來買牛的人，但巴亞德高大的外表和特殊的氣質很能吸引那些商家，于是走到哪里他們都會被那些販賣家畜的商人熱情地招呼著。

    米婭沒有買過牛，對牛的價格并不熟悉，但其他人都有些了解，尤其是那位帶路的管事顯然是事先做過調查，并把耕牛的價格告訴給了米婭他們。

    所以米婭要做的就是從牛圈中眾多的牛里挑選出健康強壯，又年輕的耕牛來。

    這并不是一件難事，米婭雖然沒有養過牛，也沒怎么接觸過，但在生活技能的幫助下，她幾乎能一眼就從牛的外表判斷它的大致狀態，然后在通過觸碰了解詳細的情況。

    雖然這里的牛多是以肉牛和奶牛的身份被飼養的，但米婭能從它們之中挑選出合適的耕牛。

    “你要買多少頭牛？”

    米婭這邊需要至少二十頭牛，巴亞德領地里的耕地面積更大，自然需要的牛更多，按照米婭那樣的配備，他至少需要買上六十頭牛。

    但即使牛的價格比馬便宜，但一頭牛的售價也需要兩到三個諾米斯瑪金幣，而很不巧的是，巴亞德之前買房子的時候就已經把大半的繼續給用完了，這一兩百個諾米斯瑪金幣他不是出不起，但現在全花了的話，多多少少會影響一些他對科索斯領春耕的安排。

    所以巴亞德刪減了一點，最終決定買五十頭。

    “那可就是七十頭牛了，這可不是個小數字，好吧，讓我們先來看看牛。”

    他們先去了最大的一個牛圈，這個牛圈里的牛是最多的，足足有上百頭，而且品相看起來都很不錯，不過它們多數都是肉牛，少數則是奶牛。

    當然，現在這個時期的奶牛品種可不像是后世一樣經過多代改良，所以只需要不停的產奶就好了，這時候的奶牛只是養牛的人從牛群里挑選出相對產奶量比較大的奶牛進行喂養而已，本質上它們依舊可以成為耕牛。

    肉牛也同樣是這么一個道理。

    所以在詢問過商人這些牛的售價以后，覺得還算合適的米婭開始討價還價了——她買的多，自然也是要好好講講價的。

    拉足了架勢的米婭很快把同樣善于做生意的牛販子商人說得敗下陣來，一副怕了她的樣子：“好吧好吧，如果你真的能買那么多，就按你說的價格來。”

    米婭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看著這熟悉一幕的巴亞德則是有點懷念，他好久沒看到米婭和別人這么講價了。米婭拿上一根牛販子商人遞給她的燒黑了頭的木棍，鉆進了牛圈。

    這棍子是用來做標記的，如果米婭有看中的牛就可以在牛的身上用木棍畫上標記，這樣就不會和別的牛弄混了。

    擔心她會被牛傷到的巴亞德和亞伯兄妹本來也想跟進去，但被米婭阻止了。

    接著他們就看到，米婭在牛圈里非常的受歡迎，所有的牛都會乖乖地任她撫摸碰觸，溫順的像是她養的一樣，這也讓她挑選的工作變得十分順利。

    把所有的牛都檢查一遍后，米婭只選中了四十來頭牛，其他的牛不是不好，只是確實不適合當耕牛，不過這個數量也是高于她和牛販子商人說的數量了，所以選好之后的米婭和牛販子去集市的稅務官那兒簽了契約又付了定金，讓對方把自己選的牛送到瑪莎莊園去，又接著去挑選剩下的牛了。

    之后她有陸續看過了好幾個牛圈的牛，才終于把七十頭牛都買齊了，而價前則還要比2個諾米斯瑪金幣的市價低一些，平均下來一頭牛大概只要一金幣一百七十弗利，還讓牛販子商人們愿意送貨上門。

    買牛的時候，米婭又順便買了一些羊羔和雞鴨，前者可以養大了吃肉，后者不僅能下蛋還能吃掉田里的蟲子，在瑪莎莊園里養上一批也很合適。

    買好了耕牛，米婭覺得自己身上也都是一股牛味了，不過她現在也顧不上回去洗漱，得先把另一件事解決了：“好了，我們去找鐵匠鋪吧——你們誰知道這邊的鐵匠鋪在哪兒？”

    亞伯兄妹默默舉了舉手，他們之前就是住在十二區的，所以對這邊的環境比較了解，知道哪兒有鐵匠。

    雖然大部分的鐵匠被國家征召了，但過去了那么久，軍隊里該配置的馬具三件套也差不多都配置齊了，所以一部分工匠也被放了回來，而亞伯兄妹帶她去找的那個鐵匠鋪的老板就是如此。

    米婭找到了鐵匠鋪的老板，在確定他現在有時間以后，開口定制了七十個牛鼻環以及買幾根給牛上鼻環的趁手工具。

    所謂的工具，其實就是大小合適的鐵錐，這鐵錐鐵匠鋪里正好有類似的可以使用，米婭就直接買下了。

    當然，她沒和鐵匠說這是用來做什么的，只是把畫好的圖紙給對方看，確定他是否能做出來。

    她畫的牛鼻環其實就是一個個的圓圈鐵環，這鐵環是可以分開和卡在一起的，看起來更像是手鐲，鐵匠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找錯了地方呢，不過后來確定米婭要的確實是鐵環，就點頭應下了這門生意，還表示她兩天后就能來取。

    這個時間米婭還能接受，于是點頭同意付了定金。

    第114章

    他們在十二區吃了一頓延后許久的午餐, 又買了些東西，才回到了瑪莎莊園。

    因為去找鐵匠鋪和吃午飯耽擱了不少時間，回來的時候, 之前買的牛已經陸陸續續地送過來了，正等著她回來驗貨結賬。

    米婭一一查看了送來的家畜，確定都是自己做了標記選擇的那些, 就爽快地把尾款付了。

    牛群被趕進了馬廄和牲畜棚，七十頭牛把這些地方都占得滿滿的, 莊園里沒有喂養它們的草料, 但早在出門之前, 米婭就安排人去割草了, 如今的高粱已經上鍋蒸煮, 酒曲昨日也做好了許多，今天因為爐灶被高粱占據暫時無法制作，所以不少人都空閑了下來，被安排去割草以后, 眾多的人數和新作好的鋒利的鐮刀, 讓他們只用了半天就帶回來足夠七十頭牛吃上好幾天的草料。

    鼻環需要等上兩天才能做好, 這些牛可以先養上兩天適應一下環境，米婭買的牛年齡都在2歲到3歲左右，正是最適合耕地的年紀, 不過這個年紀打鼻環其實已經有點大了, 但牛適合打鼻環的年紀在一歲左右，這個年齡段的牛還沒有成年, 身體沒有長成，力氣不夠大，沒法馬上投入使用, 所以米婭只能選適合耕地的成年牛。

    而這些牛很多還不是耕牛而是預備役的奶牛——基本母牛都屬于奶牛的預備役——和肉牛，不過肉牛很少，肉牛基本很難活到這個年紀，除非是品相好留下來準備當種牛的，這種種牛的價格也不低，不過因為米婭買的多，又實在會講價，牛販子商人們也就隨她挑選了，最后給的都是統一價格。

    這些肉牛奶牛都需要調教一下才能犁地，可能會花不少時間，但等上好鼻環，調教起來也比較容易，所以米婭也不是特別擔心，最多就是春耕的速度放慢一些。

    也因為這些牛不僅要上鼻環，還需要調教，巴亞德也沒說現在就把它們帶回科索斯領，而是把它們暫時留在瑪莎莊園。

    “我后天帶人過來跟你學怎么給牛上鼻環。”

    他打算先回科索斯領處理事情，之后再過來。

    米婭沒有留他，本來巴亞德請假就是為了領地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留在瑪莎莊園這邊。

    她只是說：“你的衣服我讓人洗干凈了，就先留在這邊曬著吧。”

    巴亞德點了點頭，就要和米婭道別離開。

    米婭卻是突然朝他招手，示意他：“低頭。”

    巴亞德不明所以，還是順著她的意低下了頭。

    然后他感覺一陣帶著藥草味的清香襲來——這個香味他已經很熟悉了，是米婭身上的香味，她總是喜歡比較淡雅的味道，又因為經常接觸草藥，所以會沾染上一些藥草的苦香，聞起來很特別。

    米婭的臉在他的眼眸中放大，接著，巴亞德就感覺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是米婭踮著腳尖在他的臉上落下了一個吻，輕輕的，像是羽毛掃過臉頰。

    等巴亞德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米婭已經退開了。

    “后天見。”

    她態度自然地朝他揮手道別，好像剛剛的親吻只是一個禮節性的貼面禮。

    但巴亞德知道，米婭從來不行貼面禮，甚至能和她親密擁抱的人至今為止也只有瑪莎一個，在這方面，米婭似乎總有自己的堅持，并不如她的性格那樣放得開。

    可如今，米婭給了他一個臉頰吻，而不是左右兩個，并且和一般貼面禮只是臉貼臉并不會真的親到不同，巴亞德確定米婭是真的親到他了，這樣親密的臉頰吻可太不一樣了。

    巴亞德看著米婭的目光都變得深幽起來，可惜現場還有其他人，雖然他們的表情都沒有什么變化，估計是以為米婭只是正常的在貼面吻，這在關系熟悉親密的人之間是很正常的禮儀，而大家都知道米婭和巴亞德是一對。

    但只有巴亞德知道這是一個真正的吻，是不一樣的，偏偏這里還有外人在，他看著米婭那雙透著狡黠笑意的明亮雙眼，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再看了米婭一眼，悻悻告辭離開。

    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好像一只哀怨的大狗狗，米婭不厚道的笑了，她得承認她是故意逗他的，說實話看巴亞德變臉還蠻有意思的。

    不過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快米婭就收斂心情投入到工作里去了。

    今天的主要工作是釀酒，他們回來的時候第一批高粱都已經蒸出來了，蒸熟的高粱要攤涼后拌入酒曲，其他人掌握不好酒曲的添加量，這個得米婭來，她稱量好酒曲的量以后就讓員工們磨碎了添加進高粱里攪拌好后入缸發酵，還得教會他們怎么配比高粱和酒曲的量，總不能以后這事都讓她來做。

    這稍微有點困難，主要是大家都不識字，想要他們記住就要讓他們實際上手操作，直到他們熟能生巧的記下來。

    等確定自己不在他們也能干好這活后，米婭就回房間繼續做藥。

    因為瑪莎莊園這邊的員工多，之前又是冬日，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有人生病受傷什么的，而那個時候出行又不便，米婭就讓人在莊園里存儲了一批草藥，還特意搭配了一些治療常見疾病的草藥包，有誰生病受傷了直接拿配好的草藥包去熬煮就行了，所以這邊的藥材一直是不缺的，甚至種類還挺齊全。

    而現在米婭回去配的藥倒不是給巴亞德做的，給巴亞德的她之前在108號莊園就已經配齊了，還提前拿了一份給他預備著，剩下的米婭擔心巴亞德不好保存就打算等他出征的時候再拿給他。

    而她現在做的是準備給那些牛用的麻藥。

    給牛打鼻洞的過程對牛來說是非常痛苦的，雖然只要打對了位置就不會對牛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就像古時候拿針給人穿耳洞一樣，那個過程甚至之后都會很疼，給牛打鼻洞也是如此，是要用尖銳的錐子從牛鼻子中間的特殊位置穿過去，然后套上鼻環，而這個過程中很容易牽動傷口造成牛的不適和疼痛感。

    要知道既然這鼻環一打就能控制牛的行動，讓牛聽話，那必然是非常敏感的，在傷口還在留血的時候去穿鼻環，米婭擔心會刺激得這些新買的牛當場狂性大發，所以最好還是做點麻藥降低它們的痛苦。

    幸好大部分的草藥瑪莎莊園這邊都有，而沒有的米婭也在回來之前找了家藥店配齊了。

    當然她現在這種麻藥和米婭寫給皇后的那種“蒙汗藥”的使用方法是不一樣的，給皇后的那種是要喝下去才能見效，而她現在配置的這種，是直接涂抹在鐵錐上，當鐵錐刺破牛鼻子見血的時候就會起效，當然這種麻醉的效果沒有喝下去那種“蒙汗藥”的效果那么厲害，只能減輕疼痛，讓人對粘到麻藥的部位的痛感感覺變鈍，從無法忍受變成差不多被蟲子咬了一口一樣。

    而且除了局部麻醉的麻藥以外，米婭還得配一些動物也能用的金瘡藥，雖然牛打鼻環的傷口在這個季節不容易出現化膿的情況，但保險一點還是給配點藥的好。

    兩天之后，米婭派了亞伯幫她去取鼻環，火糞那邊也燒的差不多了，米婭去檢查燒出的火糞是否附和標準時，巴亞德帶著一群人又回來了。

    來的都是科索斯領的村民，巴亞德沒有購買奴隸，所以給他干活的都是村民，不過米婭留意到他帶來的這些村民有一些沒見過的生面孔——這可有點稀奇，要知道米婭當初做全豬宴的時候她可是把科索斯村的所有人都見過，就算不知道名字，見到了也會覺得面熟，而如今看到的那幾個生面孔她很確定從來沒見過。

    巴亞德見她目光看向那幾個村民，就解釋了一句：“他們是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新村民，科索斯領最近多了不少新人，目前大概有十幾戶。”

    米婭重復：“目前？”

    巴亞德點了點頭：“最近有不少人遷到科索斯領來居住，聽亞伯村長說，還有一些有意向的人跟村民們打聽遷移的事情，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搬過來了。”

    選擇搬家的都是之前來科索斯領打過工的其他村子的村民，他們很多人都是靠著在科索斯領打工才能夠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的，所以在熬過一個冬季消耗了大部分的食物以后，青黃不接的村民們咬了咬牙，做出了重大的決定——他們把自家的土地賣給了別人，然后舉家搬遷到了科索斯領來。

    他們也怕再不搬，等春耕開始看到地里的農作物他們就又舍不得了，而在開春之前搬過來，他們還能向巴亞德租用田地，或者直接申請開荒，科索斯領這邊的人口少，荒地卻多，原來的村民根本種不過來，所以新來的村民大可以去申請開荒，之后這地雖然不能算是他們的，但前三年的免稅優惠還是很吸引人的。

    而且對于這些新搬過來的村民，巴亞德也很慷慨的給他們分了宅基地，而且只是象征性的給他們加了兩個月的服役時間，并沒有收錢，也是因此，還有不少其他在別處過不下去的村民也心動了想要搬過來。

    除了陌生的新村民，過來的原村民里不少都是年輕人，這些人原來在伐木場當伐木工，不過入冬之前巴亞德就關閉了伐木場，所以伐木工們就沒了工作，只能改行當農夫了。

    不過因為巴亞德和米婭，他們當農夫以后也沒有比之前過的差，所以大家的心態都很好，干活十分積極，這次巴亞德要人過來學習給牛打鼻環和燒火糞，順便再把打好鼻環的牛帶回去，他們這些年輕人就積極報名過來了，畢竟趕牛也是個力氣活，總不能讓村子里的老人來吧，要是傷到了這么辦？

    這些人來了就要在瑪莎莊園里呆上幾天，不僅是因為要學燒火糞，主要是牛打了鼻洞以后需要留下來觀察兩天，不然米婭也不放心讓他們把牛帶回去。

    在米婭讓人把這些村民帶去安頓的時候，去取牛鼻環的亞伯也回來了。

    米婭讓人從馬廄里牽出一頭牛，牽到莊園里的一棵大樹下，讓人把它綁在樹上，四肢也用繩子固定住，然后讓力氣大的人幫忙按住牛頭，防止打鼻洞時它們亂動傷人。

    這活亞伯主動接手了，因為巴亞德接了打鼻洞的活兒。

    米婭親自動手給牛清理干凈鼻腔——這些牛都是新買的，在這種無法動彈的情況下，牛本身就會很不安，除了米婭其他人靠近都會引發它們的焦慮，也就只有米婭能安撫住它們給它們清理鼻腔了——清理干凈以后，米婭還要用木炭標記出打洞的位置。

    從鐵匠鋪子里買來的鐵錐已經提前清洗后又用火燒過消毒，尖端的位置抹上了米婭做的見血起效的麻藥，巴亞德拿著鐵錐抵在米婭標記的位置，那是牛鼻子上的一塊軟骨，在亞伯控制住牛頭的情況下，巴亞德稍微用了點力氣就把把軟骨鉆透了。

    傷口立刻就出了血，不過不是很多，牛的反應也不大，顯然是麻藥起了作用，才讓牛沒有太多的感覺。

    放下鐵錐，巴亞德把米婭做的動物用金瘡藥抹在了出血的鼻洞上，然后把同樣消好毒的牛鼻環穿了過去，再扣好卡扣，這樣牛鼻環就打好了。

    而打好鼻環的牛被放開以后只是不適地搖了搖頭，除此以外就沒有別的不良反應了，而且在巴亞德警惕地上前拉扯它的鼻環的時候，牛也非常順從的跟著他走回了馬廄，根本沒有之前被從馬廄里拉出來時的抵觸和抗拒。

    巴亞德和其他人見此都是一臉驚嘆，雖然之前已經聽米婭說過給牛戴上鼻環就能讓它乖乖聽話，但真的見到這一幕，他們還是很驚訝。

    而驚訝的同時大家又很激動，本來大家更愿意選擇耕馬的原因就是耕牛不那么聽話，而不是它們干活不行，現在這些牛聽話了，那考慮到成本問題嗎，他們自然更愿意在需要耕田的時候去租借耕牛啊，花的費用要比耕馬少不說，中間的飼料費也能省下不少呢。

    等巴亞德開始給第二頭牛上鼻環的時候周圍的人看得目不轉睛，七十頭牛不可能全部都讓巴亞德來打鼻環，所以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等下也要上手給牛打鼻環，而牛是很珍貴的家畜，沒人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牛的鼻環沒打好傷到了牛，那他們可賠不起。

    好在給牛上鼻環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巴亞德一下就上手了不說，其他人看過幾次后也紛紛表示學會了，然后去馬廄里牽新的牛出來進行“鉆孔手術”。

    他們這邊給牛上鼻環，就又吸引了最近總是跑過來學習怎么燒火糞的臨近村子的村民們，不過因為上鼻環的位置在建筑物這邊，周圍又有一群人圍著，那些村民進不了莊園，所以除了好奇的問上幾句外，想看是看不到的。

    而米婭買的鐵錐也就那么幾個，所以只能輪著用，就這樣也不是人人都能上手試試，多數人還是只能幫著摁住牛不讓它們動彈。

    等所有的牛都戴上了鼻環，被牽回去休息，米婭囑咐了負責照顧這些牛的員工們這幾天要特別注意它們的情況，又讓他們在牛的飼料里加一些她準備的草藥，雖然現在的天氣冷，它們的傷口應該不會出現問題，但以防萬一她還是準備了草藥，而且這些草藥能加快傷口的恢復，大概一周左右這些牛的鼻洞應該就養好了。

    “要是三天以后這些牛沒有出現傷口化膿的跡象，你們就能把它們牽回去了。”

    不過就是讓這些牛養傷的時間里，米婭也不能讓它們就呆在馬廄里什么都不做，畢竟這些牛之前都不是耕牛，得趁著春耕之前先練練手。

    所以戴上牛鼻環的第二日，米婭就讓人給它們套上了歐式重犁，帶到田里練習耕地去了，順便也是讓大家習慣一下這歐式重犁的用法。

    對于這種和以往使用的輕犁完全不同的重犁，種過地的人都是十分好奇它的犁地效果的，因為米婭打農具的時候可是用的好鐵，就算他們在不知道這犁的效果，只看它們的用鐵量，就讓人對它們的犁地效果非常有信心了。

    只是之前天寒地凍，這犁看著再好他們也沒法試用，現在一聽能試了，很多人都搶著去扶犁。

    最后還是米婭做主，點了一半自己手底下的員工，又把剩下的名額給了科索斯領的村民，讓他們給牛套好犁車，去地里試驗。

    而這一試，就算是沒有上手的人也能看出這些重犁和他們以前用的輕犁有著極大的區別。

    撇開外表不說，只看它們犁出的痕跡就也一目了然，以前大家用的輕犁，犁地最多只能深入土壤一二十厘米，要想之后的農作物長得好，就得反復犁幾遍地才能把地犁好，效率可以說很差。

    但這歐式重犁不一樣，它犁出的痕跡非常深，控制得好能一次犁到四十厘米的深度，完全能把深埋在地里的草根也都翻出來，只需要犁上一遍，這地就犁好了，不僅效果好，效率也比輕犁高。

    而且這歐式重犁是米婭改良過的，沒有原版那些動不動就卡土進草犁不動的情況，效率上就又比原版的高了許多，一天犁上五六畝地完全是小菜一碟。

    看到這樣的效果，其他人哪里還站得住，紛紛從田埂邊跑進了地里，去搶犁地的資格，嘴里還熱絡地嚷嚷著：“這犁地多累啊，你都走了一圈了快去休息一下，我幫你犁！”

    “對對對，你去休息，我們來。”

    那要被趕去休息的人當然不干了，抓著犁不放：“誒不是，我才走了一趟呢，根本不累，你們都滾，別來這搗亂，我還要繼續干活呢！”

    “怎么就是搗亂了，大人小姐也沒說就只讓你一個人干了，明明是大家輪流的，你都試過了，也該論到我們了！”

    那最開始犁地的人被其他人起哄著趕走了，不過后面這些人也因為誰先誰后的問題差點沒吵起來。

    最后還是幾個管事在田埂上呵斥他們：“排隊！都排隊，不許鬧，再鬧就滾上來不許碰犁了！”

    這才讓大家乖乖排隊試新犁。

    米婭也好奇改良的歐式重犁的效果，所以跟著過來看他們的試驗情況，對他們這鬧哄哄的樣子也很是無奈，不過見管事們這么快就整頓好現場的情況，她贊許地點了點頭，覺得現場有沒有自己都無所謂了。

    不過走之前她還是叮囑了他們：“大家想試新犁的心情我理解，但這些牛都是第一次下地干活，鼻子上的傷口也沒養好，你們帶著它們試上幾圈就行了，別真累到它們。”

    “好的米婭小姐，我們記住了。”

    米婭滿意地離開，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了以后，大家擔心累到牛，但又還想繼續嘗試重犁，也是想看看這些重犁犁一摩底（1.25畝）土地要多長的時間，所以最后牛是休息了，但一群身強力壯的大人干脆自己上場代替牛拉犁，把一塊地都給犁了。

    而他們犁地的時候弄的那么熱鬧，加上這個時間段距離春耕還有好幾天呢，連地都沒有完全化凍，基本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開始犁地，所以他們這邊的動靜自然又是驚動了附近的村民，然后這重犁好用的名聲也很快傳播了出去，為以后皇家推廣新犁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這些米婭是不知道的，她現在正在忙著應對巴亞德呢。

    之前巴亞德離開的時候，米婭不是親了他一下嘛，雖然有逗弄他的嫌疑，但也是米婭表明自己對他的親近，是一種關系的轉變，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最親近的舉動也不過是之前米婭有次過于高興而不小心抱了他一下，而且那個時候她還是連著瑪莎約翰一起抱了的，那只能說是一個小小的失誤，而不是因為米婭喜歡他——雖然那個時候她也確實是有些動心的。

    而之前那個臉頰吻卻不一樣，那是米婭自己想要親他，可不是什么失誤。

    而這個吻也讓巴亞德惦記了好幾天，之前他們身邊總是離不了人，連昨晚休息之前米婭也一直在忙，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和巴亞德單獨相處，而現在可算是讓他找到機會了。

    第115章

    成為戀人之后, 除了告白時那個吻手禮以及前天那個帶著點玩笑性子的臉頰吻以外，巴亞德和米婭之間都就沒有什么親密的舉動了，可以說, 他們連手都不曾牽過，這實在有點不像是一對交往了有一段時間的戀人該有的樣子。

    倒不是米婭抗拒這些，除開因為年紀的關系, 過于親密的舉動不應該發生外，在她看來像是牽手擁抱甚至親吻這些基本的行為還是可以順勢而為的。

    有顧慮的反而是巴亞德。

    在感情這件事上, 巴亞德是個非常正經的人, 這點從他當初能把告白說的和求婚一樣就能看出來了。

    米婭多少能猜到一點這位一直拿騎士守則標板自己的青年在想些什么, 無非是因為不久之后就要出征了, 而戰場上刀劍無眼, 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加上這一去很可能還是好幾年，所以巴亞德擔心自己回不來，而在有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下, 和米婭有些過于親密的舉動, 很可能會耽誤她外來的感情歸宿。

    所以即使一般人在戀愛期都會想要和戀人貼貼, 巴亞德也不例外，但他在和米婭相處的時候都很克制，就好像只要稍微親近一點都是一種逾越一樣。

    對此, 也是最近才察覺到這點的米婭也是很無語, 無語到想給他一樣白眼。

    咱就說，她一個在世俗眼光中容易處于弱勢的女孩子都不怕這些了, 他個大男人天天想這些有的沒的，不覺得累得慌嗎？

    而米婭之所以能察覺到這點，倒不是她有多敏銳, 而是巴亞德的表現還挺明顯的，明明一有時間就來找她，可即使是他們獨處的時候，兩個人就算是坐在一起聊天，也從來沒有過什么親密舉動。

    雖然米婭本來也沒有特意去在意這些事情，但巴亞德這么過于克制，反而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點魅力都沒有。

    當然，就米婭目前這個年紀，換在現代的話活脫脫就是初中生早戀了，可在這個時代是很正常的可以戀愛甚至結婚的年紀，加上西方人發育的早，哪怕米婭的面容因為有東方混血的影響要比同齡人看起來小一點，但這種顯小在華夏人眼里就是，別的歐洲女孩十四五歲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樣子，而她則是年齡和外表很匹配，就是十四歲該有的樣子而已——當然在歐洲人眼里，她看起來估計就要和十一二歲的女孩差不多了——而且米婭不管是性格還是氣質都很成熟，而且該發育的可是都發育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穿著打扮，她也是能和其他同齡的小姑娘一樣，看起來“顯老”的。

    所以，如果被認為沒有魅力，那米婭也是會不高興的，好在事實不是如此。

    至少米婭那個半是惡作劇半是認真的臉頰吻還是改變了一些東西。

    也不知道這兩天里巴亞德都想了什么，反正現在的他看起來多少是放開了一些了。

    雖然只有一點點。

    在別人都忙著去地里看歐式重犁的使用效果時，連護衛的亞伯兄妹倆都因為巴亞德在而沒有跟隨在米婭身側，難得身邊沒有別的人打擾，又確定米婭暫時空閑了下來，巴亞德開口邀請她一起出散散步。

    說實話，這個天出門散步不僅冷還沒什么風景可看，可以說毫無吸引力，但米婭還是同意了，沒辦法，這年頭約會難道還能去逛街看電影嗎？

    米婭換了一條帶兜帽的后斗篷，跟著巴亞德出去了。

    本來她以為巴亞德會跟她說點什么的，關于上次那個臉頰吻，但并沒有，他只是在出了莊園以后，很自然地朝著米婭伸出了自己的手。

    冬日里，大家出門都是要戴手套的，不然這大冷天的很可能會讓他們的手長凍瘡，巴亞德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今天戴的是一雙鹿皮的半指薄手套，米婭一眼就認出那是她送給他的。

    米婭做的這雙鹿皮手套很薄，但保暖性很好，不過因為是半指，其實是不太適合大冬天戴的，不過巴亞德似乎本來就很抗寒，他戴這樣的手套似乎也沒什么不可以。

    而他現在的這個動作，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因為穿不太習慣中世紀這種長斗篷，平時還好，但抬手的時候手就會從斗篷里露出來，不僅手冷，正面也一樣會透風，所以米婭的斗篷都是那種帶扣子和寬大袖子的款式，這樣更加的保暖。

    所以她現在把自己的手抬起來塞進巴亞德的手里，也并不會讓手臂露在外面冷到。

    不過和巴亞德戴的半指手套不同，米婭可是規規矩矩地戴著全指手套的，而且手套是兔毛做的，毛毛內翻，不僅保暖還厚實。

    所以兩手牽在一起的時候，米婭除了能感覺到巴亞德的手很大外，其實是沒有什么太多的感覺的。

    但心里就是有種熱流從被握住的手上傳遞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感覺，想要忽視都難。

    他們就這樣牽著手走在田野上，為了避開其他人的圍觀，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往官路的方向走，目標就是那邊的1號地。

    其實他們牽手是有點不太方便的，因為米婭現在的身高雖然努力了大半年也才長到了一米四多一點，距離她心里最低也要超過一米六這個底線還差了很多，而巴亞德一米八幾的大塊頭對她來說實在有點高得過分了，兩人牽手的時候，要么一個抬手要么一個彎腰，而相比彎腰的話，還是抬手更舒服一點，所以米婭選擇將就巴亞德，這就讓他們的牽手看起來有點像大人牽小孩，稍微有那么點滑稽。

    這讓米婭再次意識到，她一定要努力長高才行，雖然牛奶的效果也不錯，但或許也能給自己來一點有助發育的補藥了。

    他們邊走邊聊，說的都只是一下瑣事，而且毫無前后聯系，前面可能還在說春耕，后面就跳到了今天的天氣，就想到什么說什么，毫無目的，但誰也沒覺得不耐煩，就是能這么聊下去。

    而說著說著，話題自然就轉到了回城時間上。

    “我打算明天下午就回去了，過幾天開始春耕了再過來，你呢？還要回科索斯領吧？”

    米婭在瑪莎莊園這邊的事情基本都已經安排好了，不管是釀酒還是關于春耕的事情，也都有管事負責，所以米婭不需要繼續在這邊盯著了，而她雖然跟皇后請了假，但也不能太久不回去，那位陛下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非常看重，加上懷孕以后米婭就讓皇后暫時不要用她原來配置的香包了，后來圣誕節送的新的香囊里配的也是對母體和胎兒有好處的香料，但助眠的效果卻大不如前，而且圣誕節前后一直到最近要準備春耕，皇后難免需要操勞一些，再加上懷孕對皇后本人的影響，所以皇后最近又有點失眠了，偏偏米婭也不好給她開藥，只能調整皇后的飲食結構，進行食補。

    不過因為“舊疾復發”皇后對肚子里的胎兒越發患得患失起來，而她又不是很相信其他的醫生，所以米婭太久不去大皇宮給她診斷的話，皇后大概是會生氣的。

    畢竟孕婦的脾氣不好也是一種正常現象，而米婭可不想看到皇后發怒的樣子。

    所以怎么著，她最近也需要回去一趟了，不然春耕的時候就不好再請假過來了。

    而且她還記得和理查德小奧夫的約定，要回去看看他們做的珍妮紡織機和織布機呢。

    而巴亞德自然是要回科索斯領的，只要沒有戰役，騎士團里在春耕前后是很容易請假的，巴亞德之前就直接請了二十天的假，是準備等春耕結束以后再回去的。

    不過他本來還想在瑪莎莊園這邊呆幾天和米婭多多相處的，但現在聽米婭說要回去了，他也就改了主意：“我也明天回去，趁著現在有時間去巡視一下領地。”

    開春以后，像是熊這樣冬眠的動物就會醒來，加入進獵食者的行列，導致初春時本來就不怎么容易獲得的獵物變得更少，如果抓不到足夠的獵物，像熊河狼這些大型肉食動物就會在饑餓的引導下襲擊家畜和村民，科索斯領的年輕人少，為了大家的安全，他這個領主自然是要組織人手巡獵領地提前消滅潛在的危險。

    或者說，一個合格的領主，一年四季都是需要巡獵領地，而貴族那么熱衷打獵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對此，米婭除了讓巴亞德注意安全，也沒什么可說的。

    “放心，科索斯領周邊的猛獸本來就不多，之前秋天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處理了一批，這次巡獵大概率不會碰上什么難纏的家伙。”

    米婭想起去年秋天的野豬群，以及她后來聽巴亞德說起的他們獵到了多少大家伙，點了點頭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過她還是道：“我等下讓人回去108號莊園那邊給你拿些藥過來，以防萬一。”

    她倒不是小瞧了巴亞德打獵的能力，當初他一箭救了自己的命這事米婭可是歷歷在目的，她主要是擔心跟著巴亞德一起巡獵的其他人。

    這次顯然巴亞德沒有借騎士團的人來幫自己捕獵野獸，那跟著他去的就只能是科索斯村里的村民了，但米婭記得村子里可就兩個獵戶，而其他的壯勞力人數還不多，他們能不能面對野獸而不怯場都是個未知數，提前準備一點傷藥總比發生意外后找不到可用的藥來的好，而這些藥雖說是給巴亞德出征的時候準備的，可現在距離他出征還早呢，米婭有大把的時間把缺了的藥給補回來。

    巴亞德也沒拒絕她的好意，點頭說了聲謝謝。

    既然說了要回去巡獵，那巴亞德也沒有再拖泥帶水，第二天拿到了米婭找人帶回來的藥，就帶著一半的村民回去了——這些村民在瑪莎莊園呆了兩天，也學會了燒火糞和給牛上鼻環，甚至新的重犁也嘗試過的，說實話瑪莎莊園這邊也確實不怎么需要他們了，要不是覺得那五十頭牛不好讓米婭的員工來照顧，所以怎么也得留點人手去養牛，不然巴亞德是想把所有人都帶走的，然后過幾天再來把那些牛帶回去就是了。

    這次分別的時候，巴亞德主動和米婭擁抱了一下，附送了一個貼面禮，不過他這個就是真的臉頰貼臉頰了，雖然巴亞德很想學米婭上回一樣親回去，但周圍那么多人，他還是克制著沒有真的親下去。

    巴亞德前腳走，米婭后腳也離開了。

    米婭先回了家，說實話這幾天又是來回奔波又是忙里忙外的，就算有屬性裝備的加成，米婭也感覺累了，當然她覺得主要原因還是馬車太顛簸了，幾個小時顛簸下來，是個人都會覺得難受。

    不過回家以后，她也不可能直接就去休息，而是先去看了看隔壁編織小店的情況。

    開春之后編織小店里除了冬季的衣服物品，也上新了不少春季新款，不過受到各方面的影響，這邊的生意倒是沒有剛開始營業的時候那么火爆了，畢竟要大批訂單的商人會選擇去108號莊園那邊下訂單，大批量的訂單減少以后，編織小店的日收益就少了許多，不過也差不多能穩定在一百金幣左右，因為蕾絲還是只有這里賣，而且因為數量稀少，它們依舊很受權貴的追捧，基本是新品蕾絲一做出來就會被買走。

    也因此，編織小店里的三位店員工資提成都很高，一個月賺兩三個金幣是完全沒問題的。

    但接下來米婭打算在五區和君斯坦迪堡廣場兩邊各開一家分店，六區這邊的生意必然是要受到影響的。

    所以為了不讓三個工作一直做的不錯的店員心里生出疙瘩，米婭這次過來就是想把開分店的事情告訴她們，然后再給她們做做思想工作。

    本來米婭已經做好了自己說要開分店以后面對三人失落的表情，畢竟分店一開，編織小店這邊的生意必然要下降不少，她們拿不到以前那樣的高薪，換了誰恐怕都高興不起來。

    但事實卻是，三個店員，芬妮、艾娜和貝琪母女沒有一個不高興的，反而一臉松了口氣的樣子。

    作為米婭的堂姐，相比另外兩位店員更加同米婭親近一些的芬妮直接拍了拍胸口：“終于要開分店了，我就想說今年你怎么也要開了。”

    說實話，六區這邊住的人基本都是平民，真要說來是不符合編織小店的定位的，尤其她們店里外派的訂單基本都是派給周圍的人，那這些人也就不可能成為她們店里的顧客群了，編織小店之所以還能生意這么好，就是因為它算是獨家經營，整個君斯坦迪堡甚至整個東拜帝國乃至其他國家地區，都只有編織小店有蕾絲制品賣。

    這么長一段時間以來，也不是沒有人想著復刻出蕾絲的做法，但這么久都沒人能復刻出來，就足以說明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蕾絲制品數量稀少，基本一擺出來售賣就被貴族們給買走了，其他人想要買來拆解復刻都很困難，而買到蕾絲制品的貴族們，就算也想掙這個錢，也得掂量一下米婭在皇后跟前的地位，那可是讓皇后起過收養想法的女孩啊，本來皇后就不待見他們這些貴族，要是他們真的讓手底下的工匠復刻蕾絲，惹得米婭因此去皇后面前告他們一狀，誰知道一向護短的皇后會怎么懲罰他們。

    所以一般人研究不出來，有能力的權貴又不敢得罪米婭，所以到現在為止，蕾絲制品的售賣都還是只此一家。

    其實就算有人能夠復刻出蕾絲來，米婭也是不怕的，蕾絲就和衣服一樣，講究的是設計和工藝，就像普通的成衣和高級定制的衣服完全沒法比一樣，而且市場那么大，就算真有人復刻出蕾絲，米婭只要保證好自己手下女工們做出的蕾絲質量好花紋常換常新，現在她手里抓住的那些顧客群體就不太可能被搶走，尤其是在審美這一塊上，米婭自問要高于現在這個時代的，所以一直保持領先地位應該并不困難。

    話說遠了，說回現在。

    編織小店的三個店員，一直以來對于自己領著高薪水這件事，心里其實是非常不踏實的。

    其他顧客群是有錢人奢侈品店的店員，一個月能賺半個金幣都算是高于正常薪資的了，他們基本拿的是死工資，余外的基本更多來自客人給的小費，是他們努力服務好了顧客以后，感到滿意的顧客給他們的。

    而編織小店這邊卻不一樣，她們的工資大頭來自提成，客人買的東西越多她們能提的成越多，所以只要足夠的努力和用心，她們的工資就不會低。

    可三人都很清楚，大部分走進店里的顧客本身就是已經準備好要消費的，而且很多都是奔著蕾絲制品來的，這些蕾絲制品不僅受歡迎售價還高提成自然也高，基本上芬妮她們的薪水中，大部分的提成都來自于此。

    可人家本來就是來買蕾絲的，并不是因為她們的推銷才買的，所以三個品性很好的員工每每在開心之余，還有些心虛，總覺得自己不應該拿這樣的提成，這和米婭給她們白送錢有什么區別。

    這也是這里和現代的不同，因為大環境的關系，三人的想法都和現代人有極大的不同，也是她們想法淳樸才會感覺不安。

    而且三人也早就做好了米婭不會只開這么一家店的想法，甚至私下里沒少討論過這些，所以聽到米婭現在終于宣布了這個消息，三人說心里沒有一點可惜那時不可能的，但更多的還是終于能不那么心虛了的感覺。

    因為她們很清楚，只要開了分店，六區這家店的客流量必然是要降低的，那么連帶的她們的工資也會變少，不過只要不是不往這邊店里放蕾絲制品，那么應該還是能讓她們的薪水保持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她們反而更容易接受。

    米婭沒想到她們竟然是這么想的，不過也因此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的店員品性確實都不錯。

    所以米婭公布了除了開分店之外的另一個消息：“我準備把芬妮和艾娜調到新店那邊去擔任分店店長。”

    這事米婭一早就考慮過了，雖然芬妮她們都覺得自己的工資很多都不是靠她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但米婭卻不這么認為。

    編織小店開了這么久，米婭雖然經常不在，可瑪莎卻是在的，所以三個員工表現如何，米婭都一清二楚，但凡她們工作有不認真的地方，她也絕對會說出來，該罰的罰，但到如今為止，米婭從瑪莎嘴里聽到的都是對她們的夸獎和肯定。

    而且米婭一開始就定好了提成的模式，自然也是早就想到過她們擔心的那些問題，可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雖然那些客人是自己想買才上門的，可她們難道沒有好好招待客人嗎？而且很多客人在買想要的東西之外也會額外再買些東西，原因難道不就是因為她們周到的服務于熱情的推銷嗎？

    反正米婭覺得三個員工的表現都很好，加上她們三個都會識字算數，而且這段時間她們在店里也得到了很好的鍛煉，芬妮早就不是最開始那個看到貴族就會露怯的女孩了，現在的她和受過良好教育的艾娜一樣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客人都能服務周到的侃侃而談，讓顧客滿意地掏出更多的金幣。

    所以有了開分店的想法以后，米婭就想著把芬妮和艾娜放到分店那邊看店，這樣她再招店員的時候，就可以稍微放低一些要求了，畢竟識字的女店員可實在是不好找。

    至于艾娜的女兒貝琪，她不是能力不行，想法米婭認為她是個可塑之才，只是一直以來貝琪都是和母親艾娜一起工作的，所以在工作上難免會過于依賴自己的母親，如果把她單獨放出去，米婭也擔心她沒辦法掌管一個分店的事務，所以米婭想把貝琪留在店里獨自歷練一段時間，要是表現得好，以后不管是接手瑪莎的店長之職還是等米婭再開一家分店的時候把她派過去都是個不錯的升職路徑。

    三個店員沒想到米婭竟然會這么安排，那可是可以管理一家店的分店店長啊，如果米婭是按照給瑪莎的待遇來安排店長的話，那她們升職之后的薪水只會比現在更高！

    就算是沒有被選中的貝琪也沒有不開心的，因為她媽媽被選上了啊！

    一時間，三人都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116章

    三個店員對于米婭的決定都很激動, 升職加薪誰不喜歡呢，但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別說什么升職加薪了, 她們連一份合適的工作都很難找到，所以在米婭宣布這個消息之前，她們確實都不曾想過自己竟然還能有這樣的際遇。

    考慮到芬妮有個在市政廳工作的未婚妻, 米婭準備把芬妮調到五區的分店去，而艾娜則會去君斯坦迪堡廣場那一邊, 兩者都是君斯坦迪堡內很重要的區域, 分店開起來以后客流量必然不少。

    不過分店也不是說開就馬上能開起來的, 米婭還沒有去看過店面, 而租了店面以后還要裝修, 雖然這裝修可以從簡，時間上至少也要半個月一個月的，急不來。

    而這段時間里，米婭希望瑪莎能給她們傳授一些當店長的經驗, 就當做是給她們培訓了。

    “沒問題, 交給我吧。”

    瑪莎拍著胸口爽快的答應下這事, 她也很滿意這三個員工，尤其芬妮是她的堂侄女，而艾娜母女的遭遇令她同情, 看到她們能夠過得更好, 瑪莎也很開心。

    在去選店面前，米婭當然是要先進大皇宮一趟的。

    在她等待皇后召見的時候, 送她進去的年輕宦官隱晦地提點了她一句，說是皇后最近心情不太好，原因如米婭預想的一樣, 就是休息不太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有些孕婦是會在孕期出現失眠的反應，而且隨著孕肚增大，這種情況可能還會更嚴重，而皇后懷孕至今已經快五個月了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壓迫周圍的組織，這段時間本來就失眠的她就更加不好入睡了。

    而睡不好讓孕期脾氣波動大的皇后更加心浮氣躁，尤其這還會讓她想起曾經的失眠經歷，惡性循環下，本來就是外柔內剛，陰晴不定的皇后脾氣能好才怪了。

    而且皇后現在最好不要吃藥，用的都是食補的方法，雖然食補也有效果，但見效時間過長，也確實不如吃藥，而且皇后的情況加重以后，食補的效果就弱了許多。

    不過米婭心里已經有了想法，所以在見到板著一張臉的皇后之后，她也沒有一絲的慌亂。

    而簡單的行禮之后，米婭靠近皇后準備給她診脈，目光在皇后的臉上劃過，心中一動，知道皇后怕不止是因為失眠而心情不好了。

    懷孕之后，作為一個很聽醫生醫囑，同時又非常在意肚中胎兒的皇后這段時間除了米婭給她配的一些孕婦可用的美容養顏護膚品外完全沒有再化妝了，所以現在皇后臉上稍微出了點狀況米婭也就能一眼看出來了、

    失眠似乎不僅照成了皇后的壞心情，同時也給她帶來了一點臉上的麻煩。

    簡單來說，就是皇后臉上長斑了。

    當然這些斑是剛剛長出來的，而且還很淡，不仔細湊近看都看不出來，但這對于一向愛美的皇后來說，絕對是個劇烈的打擊。

    尤其皇后長得還不是歐洲人常見的雀斑，而是黃褐斑。

    其實以歐洲人的皮膚特點，就比較容易長雀斑，至于黃褐斑，而如果是北歐那邊處于寒冷地帶的人，因為日照的關系，長黃褐斑的概率要比亞洲地區低得多，但東拜帝國屬于東歐和亞洲的連接處，君斯坦迪堡的日照時間很長和亞洲地區也差不多多少，這邊的人長黃褐斑的概率也并不低，不過更多的就還是雀斑，至少米婭認識的人里，除了皇后以外她還沒見過不長雀斑的，就是米婭自己臉上也是有雀斑的，不過她很幸運的不僅雀斑長得非常少，位置還很特殊，正好在左右兩邊眼睛下方的臉頰上，小小的兩粒顏色還很淡，是要湊得非常近才能看到的程度不說，位置還有點像淚痣，很特別。

    而皇后現在臉上的黃褐斑雖然顏色很淡，面積也不大，但到底是出現了一小片，大概有個指甲蓋的大小，而皇后的皮膚本來就白皙，一有改變就特別的清晰，也難怪皇后心情不好了，她可是最愛美的。

    等米婭摸完了脈，皇后就迫不及待地和米婭訴說了自己的苦惱，天知道當她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東西時，恨不得立刻把米婭叫過來為她出謀發策，解決掉這個礙眼的大麻煩，自從米婭為皇后貢獻了許多美容養顏的配方之后，皇后除了對她的醫術肯定以外，也肯定了她在美容這一塊的權威，所以一遇上這種麻煩的皮膚問題，皇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米婭。

    不過想到米婭很快就要進宮了，她還是按耐住了這個想法，等到了今天。

    米婭定期進宮這件事，對外的說法一直是皇后因為喜歡她的陪伴，所以會選在每周的周五請她進宮作伴，而之所以訂在這一天的緣故，是因為作為忠實信徒的皇后和其他信徒一樣在周五都會守齋，這一天她不僅會保持飲食上的齋戒，而且也會停止其他奢靡的娛樂活動，而這樣的日子就正適合米婭這樣的小女孩過來陪她說說話聊聊天什么的，因為她認為米婭這樣的年紀還不適合參加成年人的那些娛樂活動。

    米婭總覺得皇后對外的說法其實是話里有話，尤其這些話還是她在發生了安東尼娜母女那件事以后沒多久說出來的，很容易讓人覺得皇后是在含沙射影。

    反正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其他人就當她說的是真的好了，而且米婭進宮的時候有心人特別注意了一下，她們確實是沒有做其他的，以前就只是在宮殿里坐著說說話，一些談話的內容也被特意流傳出去，基本都是皇后聽米婭說一些外面的生活和有趣的新聞之類的，聽起來就像是皇后好奇現在的平民生活，所以特意讓米婭進宮跟她說說這些事情。

    當然，皇后也不是對誰都吃這一套的，至少其他人想效仿米婭這么討好皇后時，完全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時常會適得其反被孕期情緒更加陰晴不定的皇后認為這些權貴是在嘲笑她過去的身份，一些人反而因此得罪了皇后。

    大家認為，這是因為他們本身是權貴，說這些只會讓皇后想起他們曾經對她的反對，而米婭是個平民，身份的不一樣也使得她說這些不會引起皇后的不滿，加上皇后曾經親口承認過米婭長得像她已經去世的母親，所以皇后喜歡米婭也就不令人奇怪了。

    這些米婭都聽迪莉婭提過，但她并不在意，畢竟那只是對外解釋她為什么定期進宮的借口而已，真的情況皇后身邊的心腹都很清楚。

    聽到皇后焦慮地說起自己臉上的斑，米婭安撫著道：“陛下放心，你這情況還很輕微，我給你開點敷臉的藥膏，再調節一下飲食，保持適當的運動和睡眠，很快就會恢復的。”

    皇后聽她說能恢復，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但眼中還是帶著憂慮：“但我最近睡得不太好。”

    失眠是她的老毛病了，不過自從戴上米婭做的香囊以后她就再沒失眠過，如今懷孕讓失眠再次降臨，偏偏她還不能再繼續使用香囊，這讓皇后很是焦躁，有時候晚上實在睡不著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要讓人去拿香包。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不再佩戴香囊以后，皇后覺得自己的身體也不如之前健康了，當然她也知道這只是那么想了一下而已，皇后知道這只是孕期不適帶來的錯覺而已。

    米婭決定給皇后按摩改善她的睡眠情況，而且這方法她可以教給皇后身邊的人，即使她不在，其他人也能幫皇后按摩穴位讓她放松下來。

    她和皇后說了這個方法，皇后立刻就同意了，還把平日給自己按摩的侍女都叫了過來，讓她們好好記住米婭是怎么操作的。

    米婭讓侍女端來熱水洗了手，接著讓皇后躺下，開始給她按摩。

    她按的都是一些能夠改善睡眠的穴道，還特意避開了會影響胎兒的那些位置，并且是一邊按一邊和她們說哪些位置能起到什么效果，哪些位置有不利于皇后和胎兒，讓她們千萬別碰的。

    不僅是幾個日常負責給皇后按摩的侍女，其他人也都聽的很認真，尤其是那些會對皇后不利的位置，幾個心腹都認真記下了，回頭要是有人敢按這些位置，怕是第一時間就被拖下去。

    米婭的聲音清脆悅耳，說話時不急不緩，而按摩確實讓皇后放松了下來，按著按著，皇后慢慢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米婭見此，放輕了力道又按了一會兒，確定她睡熟了，才小心的幫她掖好被子，然后示意幾個侍女和她出去。

    瓦妮莎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熟睡的皇后，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好好守著皇后，自己也跟上了米婭她們。

    米婭帶幾個侍女出來是要給她們再培訓一下，之前是在給皇后按摩，她不好讓她們在皇后身上練習，現在叫她們出來就是讓她們彼此互相練習，好好記住按摩的手法技巧和力道。

    見到瓦妮莎跟了出來，米婭讓侍女們先自己練習等熟悉了再給她按按，確定是否合格。

    囑咐好這些，米婭走向瓦妮莎，她還要說一下給皇后調整飲食的事情呢。

    除了食補的菜單要做調整，米婭還讓瓦妮莎多給皇后準備一些富含維生素C和維生素E的食物，這兩種維生素都對治療黃褐斑有好處，比如芹菜、甘藍、菠菜、檸檬、櫻桃這些，當然還有更多，比如胡蘿卜西紅柿之類的，但她說的這些是君斯坦迪堡內有的物種，雖然一些也并不在成熟季節，不過她相信以皇家的能力真要找還是能找到的，畢竟雖然君斯坦迪堡這邊還很冷，但非洲那邊的氣候可不冷，很多農作物在那邊都是不怎么講究季節性而是可以四季都有的，而海運發達的東拜帝國內大部分的糧食可都來自埃及和周遭區域。

    當然除了食物，最重要的還是藥膏，這個就需要米婭現配了。

    大皇宮里當然有自己儲存藥材的地方，但那是宮廷御醫的地盤，皇后之前不想讓人知道她找了米婭治療，所以特意在赫拉宮里開辟了一處藥房，里面各種各樣的藥材都有，多數還極為珍貴，別人進入都需要得到批準，但米婭一貫是來去自如，就相當于是她工作的地點之一。

    她和瓦妮莎一起去了藥房，從存放了大量藥材的藥柜子里找出需要的草藥，稱重配藥，然后研磨成粉末，加入蜂蜜調合成膏狀，裝入胭脂盒大小的木雕盒子里，這盒子藥房里備了不少，都是給皇后做各種護膚品儲備的，現在正合用。

    藥房里沒有其他人，瓦妮莎就主動給她幫忙一起磨藥粉。

    雖然蜂蜜有一定的保鮮效果，但這樣制作出的膏藥保質期依舊很短，最多只能保存一個星期，而皇后臉上的黃褐斑面積很小，做多了也是浪費，按理她只需要做一盒就夠了，但米婭還是做了兩盒，然后交給了瓦妮莎。

    “這一盒你找人先試試效果，然后再給皇后陛下用吧。”

    瓦妮莎卻知道，米婭說是試驗效果，其實那一盒多的就是給她準備的。

    這個時期的女人們化妝技巧有限，加上化妝品昂貴，只有富貴人家的女眷才用的起，而在米婭弄出米粉之前，權貴化妝都是先用鉛粉把臉涂得白白的再上妝，可鉛粉這東西不僅有毒，用的久了，還會導致皮膚狀態變差，色素沉著和加速衰老。

    不過以前大家臉上都涂著鉛粉，就算皮膚上長了斑什么的，只要涂厚一些也不大容易看得出來，但自從米婭和皇后說，鉛粉對人不好還會導致不孕之后，皇后不僅自己不用了，也不許身邊的人用，這么以來，很多人的皮膚問題就藏不住了。

    就比如瓦妮莎，她本來臉上就有雀斑，鉛粉用久了導致臉上色素沉著，臉頰上也多出了黃褐斑，而且情況還挺嚴重的，是用米粉化妝也蓋不住的程度。

    所以米婭給皇后做的這藥膏，對她其實也是試用的，不過瓦妮莎臉上的斑要深得多，這么一小盒藥膏自然不可能治好她臉上的黃褐斑，但米婭給皇后配藥是要記錄藥方的，而制作藥膏的方法又很簡單，只需要研磨成粉末后用蜂蜜調合就可以了，制作方法可以說是有手就會，而瓦妮莎作為皇后的首席貼身侍女，想要看米婭寫的藥方并記錄下來再簡單不過了。

    所以米婭這一盒藥膏，不僅是讓她拿去試毒的，還是讓她試試藥效。

    如果好用，瓦妮莎就可以自己買齊藥材配置藥膏使用了，而米婭的這個藥方里雖然有一些藥價格比較貴，但也只是小貴，整體還是比較平價的，像瓦妮莎這樣的皇后貼身侍女當然用得起，甚至別的等級低的侍女咬咬牙也能用得起。

    米婭說：“這個藥膏對雀斑和其他斑紋也有一定的效果，或許會有更多的人需要它。”

    當然，不管是瓦妮莎想要用還是給別的人分享藥方，那都是得經過皇后同意才行的，不過皇后一向是個大方又護短的人，她對自己身邊的人都很好，想來也不會不同意的。

    瓦妮莎特意跟過來其實也有想詢問一下自己臉上的斑能不能治好的想法，現在聽了米婭的話，又領會到她話里的意思，瓦妮莎感激地說了聲：“謝謝，你說的對，確實有很多人需要它，稍后我會和陛下說這事的。”

    整個大皇宮里因為涂抹鉛粉而導致皮膚狀態變差的又何止她一個人呢，像皇后那樣沒有出現什么皮膚問題的反而是少數，不過這大概和她熱衷護膚，以前一天里大半天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面，而使得鉛粉在臉上停留的時間不是特別長有關吧。

    出藥房出來，米婭先去宮殿門口問了一聲，確定皇后還在睡，就沒有進去打擾，而是轉頭又去等候室找了那幾個正在練習按摩的侍女，瓦妮莎依然跟過去了，她也需要看看那幾個侍女的練習情況。

    結果是很理想的，能在皇后身邊服侍的就沒有一個笨的，幾個侍女之前記米婭動作的時候都很用心，就算一時想不起來的地方其人也能補充，幾人配合下，米婭回來的時候她們已經掌握的有模有樣了，甚至因為她們本來就是負責給皇后按摩的侍女，所以在力道和技巧上掌控的都很好，對按摩的位置也把握的很到位。

    米婭躺下讓她們給自己按摩，有幸享受了一把皇后才有的待遇。

    真的非常舒服，加上這些按摩都是刺激穴位讓人放松和調節睡眠的，而米婭本來睡眠就很好，沒按多久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為了不讓自己真的睡過去，米婭努力睜著眼睛和瓦妮莎說話保持精神。

    她今天過來除了給皇后例行診斷外，還打算和皇后說一說牛鼻環的事情，畢竟給牛打鼻環能讓牛聽話，而春耕在急，多一些聽話的耕牛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所以她想和皇后說一聲，看能不能把皇家的牛都給打上鼻環，因為皇家飼養的牛除了少部分是用來吃肉和產奶的，大部分也是會用來耕地的，甚至也會租給那些租借了皇家土地的佃戶們。

    而有句話叫“上行下效”，皇家都給牛打鼻環了，其他的貴族看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會跟風去做，而等貴族都這么做了，中下層的平民自然也同樣也會跟風，這樣從上到下的影響著，最后所有的牛估計都會被打上鼻環。

    不過這會兒皇后還是睡覺，而且因為最近失眠嚴重，也不知道她這一覺會說多久，要是她一直不起來，米婭也不準備干等著，所以她打算和瓦妮莎說一聲，讓她回頭稟告給皇后陛下。

    米婭說：“我城外那個莊園里的牛都已經上了鼻環了，這幾天養的也不錯，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過來，要是陛下有興趣可以派人去瑪莎莊園那邊看一看，再學習一下給牛打鼻洞的技術。”

    瓦妮莎認真記下這事，對于米婭的本事，皇后身邊的心腹都很清楚——前面有那么多的例子擺著呢——也不敢怠慢。

    “等陛下醒了，我會和陛下說的。”

    “那我等下就不留在赫拉宮了，如果到時候皇后陛下還沒醒，麻煩你和陛下說一聲。”

    “好的。”

    等侍女們把她按過的位置和手法都重復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問題后，米婭就讓她們停手了，自己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確定皇后還是沒醒，就和瓦妮莎揮手道別了。

    “要我派人送你過去嗎？”

    米婭今天沒看到迪莉婭，聽說是休假去了，沒了個能和自己分享八卦的小伙伴有點遺憾，于是拒絕了瓦妮莎的提議：“我認得路呢，自己過去就行了。”

    瓦妮莎一想因為皇后懷孕，大皇宮里的護衛等級有高了不少，米婭一個人過去也不會出什么事，就點頭同意了。

    米婭這一路過去也確實沒遇到什么事情，不管來大皇宮多少次她都一直保持著該有的警惕心，不去偏僻的地方也不走陌生的路，每次去工匠處那邊都是寧愿多繞一點路也要走有士兵把守的主大道，免得撞上什么是非把自己牽連進去。

    這大概就是宮斗劇看多了的后遺癥吧，不過米婭覺得這樣很好，也并不想改。

    她今天在皇后那邊耽誤的時間比較久，加上工匠處和赫拉宮之間的路途比較遠，所以抵達工匠處的時候，時間已經快要十一點了，這個時間點一般來說大家已經在準備吃午餐了。

    不過大概是知道米婭每次都是周五進宮的，所以理查德和小奧夫依舊在等她——當然等她也不耽誤他們吃午餐，工匠處這邊的工匠吃的食物都是由學徒去領回來的，主要是啤酒、腌肉和面包，這些東西吃起來方便，他們都是直接在工作的地方吃的。

    所以米婭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吃上午飯了，看到米婭過來還習慣性地問她吃了沒有。

    其實以前他們是沒有這種見面就問人吃飯沒有的習慣的。但是米婭有啊，所以和她相處久了的人漸漸都習慣了這樣的打招呼。

    米婭當然是沒吃的，雖然她現在也不是很餓，不過既然他們兩個都在吃飯，她也不好現在催著他們帶自己去看珍妮紡織機和織布機，就謝過兩人的好意，拿了一個面包慢慢吃著。

    第117章

    知道米婭等著急, 兩人也沒有拖拉，很快就吃完了午餐，當然午餐中間他們還是聊了幾句, 主要是米婭詢問老奧夫什么時候回來。

    米婭本來以為老奧夫圣誕節的時候好歹能回來過節呢，畢竟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了, 而且假期還那么長，就算老奧夫去了其他城市怎么也能回來幾天的, 東拜帝國的海運發達，雖然冬天下雪陸路不好走, 但海陸還是暢通的。而坐船走海陸回來也不會花太久的時間。

    結果老奧夫一直沒回。

    小奧夫倒是不太在意，雖然他這也是第一次沒有和父親一起過圣誕。

    但小奧夫很自豪：“我父親向來負責任，工作沒做完他是不會回來的。”

    其實一開始小奧夫是想和父親一起去的, 但老奧夫把他留下了，小奧夫是老奧夫的獨子, 小奧夫從來沒有離開老奧夫單獨工作過，老奧夫覺得小奧夫單獨呆在皇家的工匠處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而小奧夫也沒讓老奧夫失望，這幾個月他確實成長了很多，要說一開始其他人都覺得他和理查德的那些兒子侄子一樣，是靠著父親的關系才能順帶成為皇家工匠的, 要說老奧夫和理查德他們雖然也是因為米婭才幸運的一來就成為管事的，但他們的手藝和能力還是足以匹配這個位置的，所以其他工匠或許會嫉妒他們的際遇，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手藝是夠格的，但小奧夫就和其他學徒可就要差了許多, 可其他人都是以學徒的身份跟著理查德進來的，就算是他已經出師的大兒子，也因為理查德覺得他的手藝還有所欠缺, 所以也依然是以學徒的身份成為皇家工匠的，只有小奧夫不一樣，他是以正式工匠的身份進來的，而學徒的待遇可是和正式的工匠不一樣的，所以皇家工匠處的工匠不會對理查德帶那么多學徒來有意見，卻會對小奧夫的正式工匠身份看不順眼，而且老奧夫去其他城市主持工作后，鐵匠那邊的工作名義上也是小奧夫在負責，這就更加讓其他老資格的鐵匠們不滿了。

    所以一開始他的處境是蠻難的，不過這些都過去了，如今小奧夫憑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認可，至少對于他正式工匠的名額大家是已經認同了。

    所以此時事業心滿滿的鐵匠父子現在也是真的不在意沒有一起過這個圣誕節。

    “不過我父親之前來信說，差不多二月中旬左右他就能回來了。”

    三四月份軍隊就要出征，二月工匠們的工作提前一些結束也是很正常的。

    有一點米婭很好奇：“聽說軍隊今年要出征，你們會隨隊出發嗎？”

    軍隊里是有一些隨隊工匠的，別的工匠不好說，鐵匠是必然有的，士兵們的武器可都需要他們來維修和保養。

    “不會，我們不是隨軍工匠，不會跟著軍隊出征的。”

    軍隊出征的時候也會征召工匠入伍，其中最多的就是鐵匠，以前老奧夫父子也曾經被征召過，不過現在他們是皇家工匠了，除非上面下命令，不然皇家工匠是不會隨軍出征的。

    理查德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起身道：“好了，我們去看看東西吧。”

    理查德他們最近的工作都是在做各種新農具，倉庫里也堆放的是這些東西，不過米婭定制的兩臺織機并不在其中，因為米婭比希望別人知道，理查德就把它們當做是自己接的私活，他原本是把兩臺織機放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的。

    工匠處的工匠有時候也是需要熬夜加班或者值夜班的，所以工匠處有專門給他們準備的休息室，而作為一名管事，理查德在工匠處的休息室是個小單間，但是這兩條織機的個頭都不算小，理查德的休息室里空余的位置甚至放不下其中之一，所以最后他在個工匠處找了一間閑置的空房間，把兩臺織機都放了進去。

    這房間不算大，放了兩臺織機以后剩下的空間很小，勉強也就留了個通道供他們進出的樣子。

    這房間應該閑置很久了，進去就有一股霉味，和嶄新的兩臺織機形成了鮮明對比。

    米婭第一個進去，圍著兩臺新做好的織機檢查起來。

    因為地方有限，理查德和小奧夫都沒進去，就在門口和她說話。

    “雖然是按你的圖紙做的，但這機子做好以后還沒試用過，我們也不能保證它能順利使用。”

    雖然這么說，其實兩個人的表情還蠻自信的。

    這兩臺織機的零件是兩人私下找不同的工匠做的，等零件全部做好以后再由他們兩個動手組裝，如果發現有零件不合適的也是他們后續重新打磨過安裝的，雖然沒有真的使用過，但他們自問已經做到了完全還原米婭的圖紙。

    不過兩人不會紡線織布，米婭又要求保密，所以這機子他們也沒辦法自己試驗，更不能找別的人來操作，就只能等著米婭來了。

    米婭沒有真的見過這兩種織機，但她的生活技能欄的配方里有實物的樣子，不然她也沒法畫出設計圖。

    而組裝好的織機上雖然沒有線不能直接上手試用，但米婭清楚這兩種織機的運作方式，只要轉動珍妮紡織機上大轉輪的搖桿，查看所有的小轉輪和錠子是否用作流暢，再坐在踏板織機前無實物的嘗試操作一番，同樣感受它的運轉。

    一通操作下來，所有零件的運轉都很正常，雖然還沒有上線，米婭卻也能肯定它們是可以投入使用的。

    她站起身同旁觀的兩人道：“感覺很順手，我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應該是可以的。”

    聽她這么說，門口的兩人也松了口氣：“那你現在把它們帶回去試試吧，要是有什么問題就給我們寫信，我們到時候直接去你那兒幫你調整。”

    雖然米婭今天是坐馬車來的，但她的馬車顯然是裝不下這兩臺織機的，好在大皇宮里并不缺馬車和人手，而且只要付錢，工匠處這邊的馬車也是可以幫忙送貨上門的。

    但米婭想了想，沒有讓他們把兩臺織機送出大皇宮，而是送去了赫拉宮。

    兩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要拿去給皇后看，只是這會不會太早了點？

    “現在就要送去嗎？要是這織機有哪里沒做好怎么辦？”

    “沒做好就重新調整，這個搬來搬去也麻煩，反正都是要給皇后看的，就不必這么來來回回的折騰了。”

    米婭想著這個時間點，皇后應該也已經醒了，而根據米婭的經驗，因為周五基本都是齋戒的日子，還有她入宮給皇后診斷，所以皇后一般在今天都不會安排什么重要的事情，加上皇后最近總是失眠，以往午后都是她午睡休息的時間，今天她早上被米婭按摩按睡了，下午她應該不會再睡了，這個時候過去正合適。

    東西是米婭的，她想現在拿去給皇后看，理查德和小奧夫也沒法阻攔，甚至米婭還邀請他們一起過去。

    “你們是這兩臺織機的制作者，要是真有問題，你們還可以當場調試。”

    理查德兩人都知道，米婭這是帶他們去領功勞的，雖然心里有些忐忑，但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理查德出去安排人和車，把兩臺織機都搬上了馬車，然后又和小奧夫分頭去叫上了幾個曾幫他們做過織機零部件的工匠，一群接過“私活”的工匠聽說這次過去可能有賞賜可能，就都很樂意地跟著他們去了，大家一起浩浩蕩蕩地朝著赫拉宮去了。

    本來工匠們在大皇宮里是沒法這么到處走動的，他們日常只能在工匠處工作，除非有上面的召見不然是不能離開工匠處的，但米婭有可以隨意進出大皇宮的腰牌，皇后也特許她可以在大皇宮里四處活動，就是皇帝的金殿都她都去過，其他地方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她。

    而且米婭這一行人走的明顯是去赫拉宮的方向，沿途的侍衛都是認識她的，見她帶著兩輛工匠處的馬車和工匠往赫拉宮去，馬車上還裝的東西，就都以為她是奉了皇后的命讓工匠處送東西過去，所以這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不過等馬車到了赫拉宮外面，當然就不能再直接長驅直入了，米婭讓理查德他們先等在外面，自己先進了赫拉宮。

    赫拉宮守門的侍衛大老遠的就看到了米婭一行人，自然是要進去通報的，這個消息最早傳到了亞切克內侍長的耳朵里。

    內侍長大人感覺十分奇怪，平時米婭診斷完畢就會離開，還從來沒有去而復返的情況。

    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亞切克親自出去迎接米婭，打算提前了解一下。

    “米婭小姐，你怎么又回來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下午好亞切克內侍長大人。”米婭朝他問好，然后道：“是有點事情需要面見陛下，不過不是什么壞事。”

    亞切克抬頭看了眼她身后來到赫拉宮后變得十分拘謹的眾位工匠，然后又看向了兩輛馬車上的木架子機器，心里有了些猜測嗎，于是放下擔心笑著問道：“是又弄出什么好東西了嗎？”

    米婭笑著點頭：“內侍長一猜就中，確實是個好東西，所以我就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讓皇后陛下看看了，大人，陛下現在有空嗎？”

    “陛下這會兒應該剛剛用完午餐。”亞切克不僅告訴了她皇后有空，還說了另一個消息“皇帝陛下也在。”

    米婭怔了一下，她沒想到皇帝也在，畢竟最近一段時間因為皇后懷孕要忌口，日常吃的很清淡，所以見不得別人吃的太好，但又不想皇帝陪她一起改變飲食，于是拒絕和皇帝一同用餐，尤其是午餐，所以他們應該很久沒湊在一起吃午餐了，沒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

    其實這也和米婭今天進宮有些關系，皇后最近休息不好這件事，作為她的枕邊人的皇帝比誰都清楚，也很擔心妻子的狀態，知道米婭今天要來，皇帝中午特意抽出時間來看看皇后，并和她一起用餐，帝后二人吃飯的排場又大，所以到現在都還沒吃完走人，正好趕上米婭過來。

    亞切克還說：“最近皇后陛下都有按你的吩咐，每次用餐之后都會去散散步，這個時間段陛下沒有別的安排”

    沒有別的安排，那自然是有時間見米婭了。

    “那擾煩你去稟報一下兩位陛下，就說我有東西想要給皇后過目。”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個詞的語氣，

    過目，不是獻上，所以這兩臺織機可不是她送給皇家的，她花這么多的功夫，可不是為了把成果拱手讓人的。

    只是皇后在的話，米婭可以輕松和她說合作的事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皇帝可不一樣，對方的身份還是挺讓米婭忌憚的，而且皇帝這人加稅加的太狠都把民眾逼得暴動了，米婭對他的印象不太好，擔心他直接就把紡織機據為己有了。

    不過這概率其實不大，因為皇帝本人的性格和他的名聲不太一樣，反而有些……說好聽是脾氣好好說話，其實就是有點軟弱不夠果斷，很容易被人左右自己的意見，要不是有皇后給他出謀劃策替他下決定，皇帝很多決斷都不會那么順利的發布下去。

    這對夫妻是真的非常互補。

    亞切克帶著米婭來到用餐的餐廳殿前，自己先進去通報了，沒過多久，就出來請她進去。

    米婭進來的時候，餐桌上的食物已經撤走，皇帝正扶著皇后幫她起身，懷孕近五個月的皇后肚子已經大了起來，她應該是子宮前位，本來就比后位更顯懷，而她本人又嬌小纖細，這凸起的肚子就特別的顯眼，看起來像是懷了七八個月的樣子，已經到了有些妨礙她坐臥的程度，旁人看得都有些觸目驚心，更別提皇帝這個五十歲才終于當上準爸爸的老男人，皇后懷孕越久他就越緊張，甚至緊張的都有些神經質了。

    見到米婭進來，皇后朝著她露出這段時間以來最舒心的笑容，顯然是早上休息的很好，心情終于轉好了。

    她像是關心一個關系親密的小輩一樣問道：“你還沒有回去嗎？吃過午飯沒有？如果沒吃就讓廚房給你準備一些。”

    米婭欠身行禮然后道：“謝謝陛下關心，我已經吃過了。”

    皇后點了點頭，又問她：“亞切克說你帶了東西過來？”

    米婭回答道：“是之前請工匠處的工匠們幫我做的兩臺織機，也多虧他們的幫忙才能這么快做好。”

    “織機？是紡織機還是織布機？”

    曾經皇后也是從小學習紡紗織布的，甚至有段時間這還成了她謀生的手段，不過自從和皇帝在一起后，她確實在沒有碰過這些了。

    想到曾經需要費時費力許久才能紡出一錠細線，織好一匹布的日子，皇后有些恍惚，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

    “兩種都有。”

    皇后篤定道：“是做了什么改良吧？效果如何？”

    想起上午睡醒時瓦妮莎告訴她的事情，皇后相信米婭這次一定又會給她一個大驚喜。

    聽皇后問起這個，米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織機是剛剛做好的，還沒試過呢。”

    “哦？”

    這話可就讓帝后二人同時感覺到驚奇了，他們也沒想到有人會把還沒測試過的東西送到自己面前來。

    不過皇后并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是米婭親近她，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把織機帶過來了，換了其他人，他們可不敢這么做。

    米婭這樣直接拿到好東西就來找她的做法，不正證明了她對皇后的忠誠于親近嗎，所以皇后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十分滿意她這種做法。

    皇后扭頭詢問皇帝：“陛下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做的織機？”

    本來已經和皇后說好飯后一起去散步的皇帝點了點頭：“行，不是還沒測試嗎？那就現在直接試試吧。”

    紡織這一塊在帝國稅收里也是很重要的一塊，尤其現在這個時代，很多地方其實還處于以物易物的狀態，甚至很多人繳稅都是用自己織的布來繳的，所以布料是真的可以直接當做錢來用的，如果米婭真的能提高織布的效率，那這事就必須重視起來。

    而米婭已經給他們帶來諸多的驚喜了，這次想必也不會例外。

    聽皇帝說要看織機的測試，米婭就表示需要一些一些已經提前梳理成纖維并搓成條的麻或者羊毛來配合測試。

    這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就算是現在使用的那種一次只能紡出一個線團的紡車在紡線之前也是需要先把材料從原來的樣子用鐵梳一樣的工具分扯、撕裂、分梳成較細的纖維，然后用手搓成條并捻成粗線，再上機紡成均勻的細線，珍妮紡織機也不能少了這一步。

    其實最適合用珍妮紡織機來紡線的材料應該是棉花，畢竟它最初就是為此而發明出來的，不過現在整個東拜恐怕就只有米婭那里有棉花了，所以只能選擇另外兩種材料。

    粗線倒是好找，雖然皇后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紡車織機了，可大皇宮里多的是人私下空閑時就會紡線織布，而皇后身邊也有專門為她紡線織布的織娘，只要吩咐一聲，很快就有人準備好了材料。

    而在個期間，米婭已經指揮著理查德他們，把兩臺織機搬進了赫拉宮的正殿里，一邊把兩臺織機介紹給皇帝皇后。

    “這是珍妮紡織機，這邊這臺則是它踏板織機。”

    皇帝和皇后兩人就坐在王座上，好奇地打量兩臺織機，踏板織機的名字他們還能理解，但那個紡織機為什么要叫“珍妮”紡織機，難道不應該叫“米婭”紡織機嗎？

    他們問出了這個問題，惹得米婭臉上一燥，只能瞎掰：“這紡織機是我在一本書上得來的靈感，而讓我有了這個靈感的人，是書里一個叫珍妮的女人，所以我就叫它珍妮紡織機了。”

    沒人問她那本書是哪本書，因為皇帝皇后都不是喜歡看書的人。

    他們只是一邊低聲聊天一邊看著米婭帶著人把拿來的只是簡單搓成條的麻線和羊毛線，也就是粗紗從原本的線軸上換到了紡織機的垂直紡錠上，又牽起線頭穿過紡織機中間小走車的壓板，勾住另一端的錠桿。

    這個小走車能在滑道上前后移動，上面裝有上下二塊壓板，壓板拉起后能通過粗紗，放下后則可以壓住在另一端已經被捻成細的細紗，一來一回，紗線就紡織好了。

    而控制整部紡織機的是旁邊大轉輪，轉輪上套著皮帶，皮帶的另一端則固定在幾個小轉輪上，而小轉輪則連接著錠桿，只要一轉動大轉輪上的搖桿，套著皮帶的大轉輪就能帶動其他的小轉輪，同時紡出好幾根線，把粗紗變成細紗。

    其實在還米婭還沒有開始操作的時候，在場的但凡是紡過線的人，都多少看出了這紡織機被改造的有多厲害。

    傳統的紡車只有一個錠，所以一次只能紡一個紗錠，但米婭帶來的這個紡織機上有八個錠，所以一次可以紡織八個紗錠，這樣以來紡線的速度就足足提高了八倍！

    不過等真的看到米婭只有一個人就用這個臺有床那么大的紡織機同時紡出八個細紗錠的時候，大家還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這紡織機不僅是一次能紡的數量多，紡線的速度也比一般的紡車快，而且像是皇帝皇后這也有見識的人，都從增加的紗錠上看出了點什么，比如現在這紡織機可以一變八，那是不是只要再改良一下紡織機，繼續增加紗錠的位置，那么是不是可以讓一次紡織的線更多？

    不等他們深想下去，米婭已經停止了操作紡織機，把位置讓給其她人想要試一試的人以后，來到了另一邊的踏板織機前坐下。

    相比起看起來還算簡單的珍妮紡織機，這踏板織機的改動的區別大得不得了，要知道她們平時使用的踏板織機可是那種最簡單原始的腰機，而米婭面前的這臺大家伙相比起來可就復雜得多了。

    整臺踏板織機看起來像是一個木架子，使用到的鐵制零件其實很少，米婭當初找小奧夫幫忙，主要就是為了珍妮紡織機上的錠桿和其他一些零件，而踏板織機這邊幾乎沒有鐵匠發揮的作用，因為米婭想讓這樣的踏板織機推廣出去，自然是要考慮到成本問題，所以能夠用木頭打造的地方都用木頭替換了，只有少部分替換不了的才使用了鐵制零件。

    因為這次只是試驗，所以米婭并沒有把即將要織的布定的很大，而是只打算織一塊巴掌寬的布，讓皇帝皇后看看效果就可以了，所以她很快就把經線按照順序一根一根的排好，然后將踏板織機上的線軸裝好，調緊經線，擰緊螺絲固定住。

    再之后，她只需要一邊踩動踏板轉動線軸，讓經過線軸分離的經線上下交替，一邊用梭子來回穿過經線中間，這布就會越織越長了。

    第118章

    用腰機織過布的人都知道, 腰機織布不僅速度慢還特別費腰費脖，每一個經常織布的人都會落下頸椎病腰椎病，長年累月的織布會讓她們直不起腰抬不起頭。

    而且織布的工序也很復雜, 腰機的結構簡單，由兩根經軸構成, 把多跟經線固定在兩軸之間，經軸兩邊栓上繩子, 一邊固定在腰間，一邊用樹木或者直接用腳撐著, 把兩根經軸撐開撐直，然后再用一根被稱為分經棒的木棒把撐直的經線一上一下的分開，分出織口方便緯線橫穿過去, 形成經緯交織的結構，然后再用另一根棍子把它們壓實了, 然后拔出分經棒，繼續以和上次相反的方式一下一上的分開經線繼續織布，反復重復這樣的過程，就能織出布料了。

    這個過程非常的麻煩，織布的時間基本都浪費在用分經棒分經線和壓實緯線上了, 所以往往大半天才能織出一小片的布料，所以一個月能織出的布也沒有幾匹，收入十分微薄。

    不過近些年這種腰機也有了一些改變，有人發明了用一根帶著許多彎鉤的木棒把下層的經線提拉到上層，形成新的織口, 這樣就不用抽出分經棒了再反復分線了，提高了織布的速度，但總體來說還是十分原始緩慢的。

    而米婭帶來的這臺踏板織機不一樣, 操作的時候是坐著的，織布的時候一定要舒服的多，而且米婭的操作看起來也非常的簡單快速，只要用腳踩著腳踏板，按照簡單的規律左右踩動，再在踩動之間用中間卷著線軸的飛梭在反復上下分開的經線里來回穿梭，并且在踏的過程中，緯線就被自動壓實了，一雙手除了要穿梭子幾乎沒有其他的動作，非常省時省力，一個熟悉操作踏板織機的人織布的速度能比實用織機的人快上數倍。

    看著一小塊布料在她手中快速成型，經常紡織的侍女們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要是她們也能擁有一臺這樣的織機，那以后織布的速度得提升多少啊。

    用同樣的時間織出更多的布，那多出來的何止是布，還是錢啊。

    皇帝皇后對于米婭的演示也十分的滿意，尤其是皇后，她自己也是會紡紗織布的，所以更能體會到這其中巨大的利益改變。

    而且皇家本來就有自己的紡織作坊，大皇宮里的女奴之中也有很多人的工作就是日夜不停的紡紗織布，如果給她們換上這樣的新式織機，紡紗織布的速度將會大大提高，收益之人也是如此。

    帝后二人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把自己手下紡織作坊里的織機換成米婭現在展示的這種。

    不過他們還是有思考的能力的，織機讓紡織速度變快固然好，但如果織機的造價太高，那就沒必要了。

    離開踏板織機的米婭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示意等候在旁的理查德和小奧夫來回答，他們是真正的制作者，對于兩種織機的實際造價再清楚不過。

    兩人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覲見帝后了，但也是第二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好在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們還是沒有在御前出糗。

    米婭提供的這兩款織機本身就是以木頭為主要制作材質，而且看著大，實際上只是框架大，實際用到的木料其實不多，除開一些不得不使用的鐵制零件，大部分的零件也選擇的是木頭，整體來說要比大量使用鐵制零件的造價要便宜的多。

    當然，不是說木頭就不值錢了，為了讓兩臺織機更加的經久耐用，理查德用的都是好木料，這樣的木料價格可不便宜，所以兩臺織機的造價也沒有便宜到人人都買得起的地步，一臺珍妮紡織機的造價在一個左右，而踏板織機的價格則少了許多，在半個金幣左右。

    當然這只是材料的費用，要是算上工匠的制作費用，那么賣價至少需要翻個倍。

    這樣的價格，即使是米婭手下除開蕾絲女工外的其他女工們也要存幾個月甚至更久的錢才能買得起，真正的窮人們則幾乎是存不到這筆錢的。

    當然，如果選擇普通的木料這個造價還能低不少，但普通木料的使用年限可能就沒有好木料的高了。

    皇后聽完了他們的介紹，先是笑著點頭賞賜了所有參與制造的工匠，然后就讓他們和其他的侍從們退下，只留下了米婭和幾個心腹侍從。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又要和我合伙開紡織廠嗎？”

    夫妻倆都沒有追問米婭是如何想到要這么改良織機的，他們曾經私底下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都不了了之，因為不管怎么調查，米婭的過往都是有跡可循沒有任何疑點的，更不存在有人把這些東西教給她，再借她之手做出來的可能，所以這些東西都確確實實是米婭自己想出來的。

    至于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怎么會這么多，除了她聰明又天賦異稟之外，兩個忠實的上帝信徒，只能把一切的不合理都歸功到上帝的恩賜上了。

    他們甚至懷疑過，米婭是不是就像一些圣人一樣，是上帝埃洛希姆派到人間的使者，天使的轉世之類的，所以才能小小年紀就展現出出多的才能。

    而這種想法，在皇后懷孕以后，就更加深刻了，帝后二人都篤定她必然是埃洛希姆派來實現他們愿望的使者，自然就更不會去懷疑她和她制造的那些新東西了。

    “還是陛下了解我。”

    沒了其他人在，米婭在皇后面前說話的語氣都變了，恭敬中透著一股親昵，就像是真的面對著自己尊敬的長輩一樣。

    她說：“我確實想和陛下您合作開個紡織廠，分成也和制糖廠一樣，但是我希望擁有紡織廠的部分管理權可以嗎？”

    合作這點沒有超出皇后的預料，但米婭想要管理權這點就不一樣了，“怎么突然想到管這個了？之前你不是都不愿意參與的嗎？”

    “之前制糖廠使用的工人都是皇家的，也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所以有我沒我都一樣，但紡織廠這邊，我希望能招募普通的平民女性進來工作，而且女工們織出的布匹花紋和圖案這些也需要不斷的推陳出新，加上這些織機也還有很多的改良空間，這些我自問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所以就厚顏求陛下您給個職務了。”

    何止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皇后覺得恐怕沒人比米婭在這方面更有權威性了，她改良的織機可還擺在那里呢。

    而米婭一說到招募平民女性這點，不管是皇后還是皇帝，就都明白過來她為什么想要紡織廠的管理權了。

    米婭喜歡招募那些貧窮的人，給他們一份穩定的工作，讓無數家庭因此過上更好的生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六區的貧民區還因為她的這個習慣而幾乎人去樓空，能從那樣糟糕的地方搬出來的基本都搬走的，留下的只有一些不愿意好好工作整天只會偷雞摸狗混日子的爛人。

    甚至她私下里會定期悄悄給六區教會辦的孤兒院捐錢捐物，讓孤兒院有能力接收更多的孩子這件事也沒能逃過皇后的耳目。

    她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消滅了六區的貧民區，這份善心與能力不僅讓人敬佩，也讓帝后二人更加認定她必然是哪位圣人或者天使的轉世，不然她為何要如此費心費力的拯救世人呢？

    至于她可能是在收買人心這點，沒有哪個權貴會想到這上面去，和華夏的封建王朝可不一樣，歐洲這邊的王國上層可是從來不把底層人士看在眼里的，他們就沒有什么“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之類的概念，在他們看來，民心這東西一文不值，根本沒有收攬的必要。

    “行你想要管就給你管，這紡織廠的總管事就由你擔任，紡織工的招募和安排也由你全權負責，其他職務你要是有想要用的人就用，沒有的話我再讓人安排。”

    對米婭的交際圈同樣十分了解的皇后如此說到。

    米婭其實也沒有要總管事這個最高負責人的權限，只是想要一部分的權利而已，不過既然皇后這么說，她當然就欣然同意了，畢竟自己是一把手，和還有人在上面管著可不一樣，至少她當一把手，不管是員工待遇還是紡織廠的規章制度這些她都能自己定奪了。

    而且皇后也沒有說真的只給她分兩成利，而是增加到了三成。

    “這多的一成就算是你擔任總管事的工資了，好好干，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皇后愛錢，但對自己人也很大方，而米婭不僅是她的人，還是能給她帶來更多收益的寶貝，所以皇后自然愿意對她大方，而且紡織廠和制糖廠不一樣，后者只要有了制作配方就可以一直制作售賣更多的糖，而且因為是獨家生意，所以做出來的糖根本不愁賣的。

    而紡織廠需要面對的是廣大的市場競爭，就如米婭所說需要推陳出新才能更好的搶占市場，所以布料的樣式和圖案設計這些都很重要，布織的再快再好，款式不好看賣不出去也是白搭。

    所以有米婭這么一個審美出眾，還善于設計新樣式的人在，那就變得很重要了，所以這一成的利皇后覺得給的很值。

    最重要的的是，她們要開的是紡織廠，和別的作坊工廠不一樣，皇家和紡織相關的產業可都是歸皇后統管的，也就是說這個紡織廠要是開起來，是不需要像制糖廠一樣讓皇帝分一杯羹的，皇后給了米婭三成利，她自己還能留下七成。

    而今后皇后也會為了今天的決定而自豪許久，因為以后米婭不僅會給她帶來新的，更加賺錢的紡織原材料，還能為紡織廠制作出更多更好的織機！她多給的那一成利絕對大賺。

    紡織廠的創辦事宜有皇家負責，實際上皇家本來就有自己的紡織作坊，不過規模不是很大，里面的紡織女工們主要就是為皇家服務，并不對外售賣布料，所以場地自然也不夠大，需要準備新的場地，至于場地選在哪兒，需要招募多少人手這些則都交給米婭定奪，之后會有人上門和她接洽的。

    當然這事也沒法急，不管是制作足夠的織機和招人，可都需要時間。

    而之后，皇后又問起了牛鼻環的事情，雖然瓦妮莎已經說過了，但她還是想從米婭口中得到準確的信息。

    皇帝同樣對此很感興趣，畢竟事關農耕，這對以農為本的國家來說非常重要。

    等從米婭嘴里得到切實的肯定，皇帝也等不及了，立刻就說要派人去瑪莎莊園學習一下這給牛打鼻環的技術，畢竟春耕也沒剩下幾天了。

    所以米婭走的時候，還帶了幾個被派去學習的牛倌。

    而米婭走后不久，皇帝和皇后按照原定的計劃去散步，順便討論了一下對米婭的獎賞。

    此時天還很冷，花園里也沒什么景物，反而一些地方的路可能會打滑，所以兩人沒有往花園去，而是沿著赫拉宮的柱廊慢慢走著，身后的侍從們也很有分寸的跟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能保證帝后需要人的時候他們可以隨時上前服侍，又不會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皇后和皇帝說：“我覺得，以她最近弄出來的這些新東西，等公布之后，應該就可以給她一個貴族的頭銜了。”

    皇帝點了點頭：“確實，新的農具、牛鼻環再加上改良的織機，這些隨便哪一個都夠格了。”

    以農為本的國家自然是重視農業發展的，而米婭做出的新農具可不止她才有，皇家也存儲了一批呢，最近米婭在瑪莎莊園那邊試新農具，皇家這邊自然也不會忘記安排人測試它們，畢竟要不要讓工匠們加緊趕制這些農具，可是要看新農具的使用效果的。

    皇帝甚至還私底下親自上手試過用新的重犁犁地——不公開嘗試是因為他自己下地的事情如果被那些老派的貴族知道，怕是又要對他嘮嘮叨叨個不停了。

    而測試結果自然沒有讓他們失望，新犁出乎意料的好用，并且比原本的歐式重犁還要好用的。

    是的，在米婭說歐洲西部和北部那邊有國家在使用一種新式重犁的時候，皇后就派人去那邊帶回了這種重犁，兩者對比后，高下立見。

    其他國家用的這種重犁雖然確實也比他們用的輕犁好用，但它還處于歐式重犁的發源階段，沒有后世那么好用，操作要求高不說，沉重的犁身需要至少兩頭耕畜一起使力才能拉動，而且耕種沒多久重犁就會被泥土和草根卡住，需要清理之后才能繼續耕種，這就很耽誤時間了。

    而米婭讓工匠處做的重犁就沒有這些問題，它沒有那么笨重，只需要一頭耕牛就能輕松拉動，也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技術，更不會動不動就卡住，要不是兩者之間確實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皇帝都要懷疑米婭說的這個重犁是根據歐式重犁改良出來的話是騙他們的了。

    此外，她讓人做的那些谷風車、播種機和脫粒機這些從未見過的新式農機也都非常的好用，這些農機的現世將大大提高耕種和采收的速度。

    如果米婭是個男孩，這些東西，隨便一樣都能為她換來一官半職了，畢竟這年頭提拔人才都是皇帝和權貴們說了算，而皇帝身邊的很多官員也都是這么被他從普通平民提拔上來的。

    但米婭是女孩子，當官只能在皇后身邊當女官，可不僅是皇后，連皇帝都能看出米婭對大皇宮有著一種莫名的抵觸，她似乎很畏懼在這里生活，而且就米婭那排的滿滿的忙碌生活，說不定他們讓她來當女官她都會直接推遲了。

    所以爵位就很合適，雖然這年頭獲得爵位的人基本都是男性，但還是有少數的女性擁有貴族頭銜的，只是這種一般都是繼承而來，不過在狄奧多拉皇后能夠擔任副皇帝的現在，她想要冊封一名女貴族，還是擁有諸多貢獻的女貴族，誰也說不出，或者不敢說什么反對的話來。

    皇后聽丈夫細數了一遍米婭的功績，最后挑了挑眉，語帶笑意地道：“其實還不止這些呢。”

    皇帝來了興趣：“哦，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她和巴亞德去年秋天的時候就在弄什么冬小麥，還說這要是成了，以后一年就能種兩輪小麥了，陛下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天大的功績？”

    因為知道皇后耳目眾多，所以米婭做事基本都不會瞞著皇后——除了要給她準備驚喜的時候，而去年她和巴亞德那么勞師動眾的種植冬小麥，別的不說，科索斯領周圍的領地貴族必然是知道的，所以與其等以后別人捅到皇后這里，打破了她的驚喜，米婭選擇提前跟皇后提一嘴，所以皇后是知道這件事的。

    而能多種一季小麥這事事關重大，皇后同樣也很重視，所以早早就派人盯著了，不僅是科索斯領那邊，就連108號莊園那一小塊麥地，她也是派人盯著的。

    這些皇帝臉色都變了，激動道：“她真種出來了？”

    皇后搖了搖頭，在皇帝以為米婭的嘗試失敗以后，嘆了一口氣時，才慢條斯理地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成功沒有，不過那些小麥確實挺過了這個冬天沒有死亡，就是看著狀態不太好，但聽米婭說，二月以后它們就會返青開始重新生長，她還邀請我到時候去看呢，等到那時候我們就知道她的小麥成沒成了。”

    可皇帝被皇后這么一說，卻是等不及了，那可是冬小麥，要是真的能成，對整個帝國來說，就是每年的糧食翻倍啊。

    而且這個翻倍還不是在以往的基礎上翻倍，皇帝的辦公室里還有去年那些使用了糞肥的田地豐收的報告呢，以前一畝地能長出七八十斤的小麥都是收成不錯了，而去年用了糞肥的，基本都增長到了一百斤，這要是放在往年可都算得上是大豐收的，而在去年可只能算基本操作，要不是大家知道糞肥的時候地里的小麥都已經快要長好了，而且還有很多都地都沒能用上糞肥，說不定產量還能再增加不少。

    所以在農事這一塊，皇帝對米婭的能力是非常信任的，不下于對她的醫術的信任。

    所以皇帝覺得，米婭既然敢請皇后去108號莊園看冬小麥，那這冬小麥估計是真的能成的。

    同時，他還有些嫉妒地看向自己的妻子：“明明她見我的時候也不少，怎么就從來沒給我準備驚喜，也不邀請我去看冬小麥呢？”

    雖然皇帝身體養好以后，現如今米婭每次進宮并不會總是去給他診脈但一個月兩次的頻率還是有的，所以米婭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時間確實很多，而皇帝自問自己是個和藹的君王，對米婭也一直很不錯，可怎么就沒見她像是對皇后那樣對自己呢。

    皇后對此也很得意，甚至她如此看重米婭的原因里多少也有米婭明明能接觸到皇帝，但不管是遇到什么好事，她第一個想的都是先和皇后說，這點極大的取悅了權勢心很重的皇后，讓她覺得自己在米婭這里并不是依附于皇帝存在的，相反，她看得出米婭在他們夫妻之間更加敬佩和尊重的是自己。

    甚至，皇后隱隱覺得，米婭可能還有點討厭自己的丈夫，而原因，大概是因為他喜歡加稅吧。

    不過她心里清楚歸清楚，卻不會說出來讓皇帝對米婭的印象變差，而是說：“她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當然不好意思和你親近啊，而且她每次去你那里，你不是在辦公就是在會見大臣，米婭那么謹慎的一個人，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你說這些？”

    真要那樣，米婭做的這么多事早就傳遍權貴階級了。

    皇帝想了想，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于是放下了心里的那一點小變扭，繼續想冬小麥的事情：“等她請你去看還是太晚了，我派人過去看一眼那些小麥現在的狀態。”

    如今天氣也轉暖了不少，地里的植物能不能活，懂行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而只要小麥真的具備過冬的能力，哪怕收成差一點，也是無傷大雅的，畢竟那是多出來的一茬收獲啊。

    “真要能成，我們就連這一份功勞也記上，不僅要給她爵位，還要給她挑一個好的封地！”

    第119章

    皇帝派人去108號莊園查看冬小麥的時候, 米婭已經先一步回到了莊園。

    她找人帶跟著她回來的牛倌去瑪莎莊園，繼續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之前米婭基本一個月接一個訂單給人做衣服，圣誕節的時候停了一個月, 一月復工以后又重新接單了，而這個月的訂單已經完成并送出, 新的顧客明天就會上門洽談。

    和別的裁縫師不一樣，米婭除了最開始給艾絲黛樂夫人和皇后做衣服的時候會□□, 之后的訂單都是客人自己上門的，皇后不說, 艾絲黛樂夫人是正好趕上她新開張的時候還沒報上皇后的金大腿，面對這種身份貴重的客人自然是需要畢恭畢敬親力親為，等她成了皇后的醫生, 加上生意越做越大，米婭其實是有想過不再自己做裁縫的, 畢竟她需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而做衣服耗費的時間可不短，偏偏她還沒有助手，只能自己來做，就算一個月只接一單, 也會占據不少時間。

    不過定制禮服的收益不錯，而且蕾絲女工們的高工資很多也來自于此，加上很多客人都是最早的時候就排好了的，米婭也不好說不做就不做了，最后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找來阿妮塔, 問道：“阿妮塔，招裁縫的事情怎么樣了？”

    米婭之前只是想招幾個裁縫助手，但因為大部分的助手其實都是裁縫師的學徒, 而且多是男性，她找了許久也沒等到何時的人選，最后只能先招來兩個學徒來，但卡特莉娜和瑪麗亞都是貨真價實的新手，就算她不像其他裁縫一樣藏私的教導她們，沒個三五年她們也不可能出師的，現在的她們甚至不夠格給米婭打下手。

    所以米婭改了招聘目標，既然女助手招不到，那就直接招女裁縫師吧。

    當然，這裁縫師工作其實也算是給她打下手，就比如米婭負責為客人設計衣服，而確定設計以后，裁剪和縫制的工作就可以交給其他人了，其實現在的那些比較大的裁縫店里基本都是這樣的模式，由名氣大的裁縫師負責接單出設計，再由其他請來的裁縫制作，不然有名氣的裁縫師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又怎么可能為那么多的貴族官員服務呢。

    而正式的裁縫師和裁縫助手的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尤其助手一般都還是學徒，沒有師父的允許，她們就是再眼饞也不可能來米婭這里工作，而且手藝也不一定能達到米婭的標準。

    但裁縫師就不一樣了，待遇高了許多不說，相對也比較自由，雖然限定女性這一點依然為她拒絕了大部分的裁縫師，但還是有少數裁縫師符合她的要求的。

    所以米婭這邊改成招裁縫師以后，倒是真的有一些裁縫師前來應聘，最初的面試米婭交給了阿妮塔和另外幾個縫紉手藝不錯的女員工，主要考驗的是應聘者裁剪和縫制的能力，雖然阿妮塔和女工們的手藝都只能算是普通人里比較好一些的，但手藝不行不代表她們眼力不行，面試者做的好不好，她們還是看得出來的。

    初試過后，通過的面試者的名單才會匯報到米婭這里來。

    阿妮塔道：“已經有幾個人過來報名參加面試了，目前過了初試的有三位，不過還有幾個人的面試還沒進行，我約了她們明天過來。”

    米婭點了點頭：“那等初試過后，安排她們下周一過來參加復試。”

    阿妮塔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道：“小姐，聽說瑪莎莊園那邊買了不少牛，那我們這邊是不是也該準備幾頭？”

    畢竟她們108號莊園也是要春耕的，而且莊園里也確實放了新式重犁，自然也需要有耕畜來拉犁。

    米婭之前買牛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最后還是沒有買。

    “我們這邊有迷迭香和和肉桂就夠了，它們的力氣可一點都不比牛小。”

    米婭的兩匹馬可都是重型挽馬，拉車拉犁都不在話下，而108號莊園這邊需要春耕的田地也沒多少，倒也不需要特意準備耕牛。

    但阿妮塔有些擔心：“可兩匹馬都懷了孕……”

    去年米婭從市政廳領回幾匹馬的時候，除了賣給巴巴克的那一匹沒有懷孕，剩下三匹都是懷孕了的，而馬懷孕一般是十一個月左右，如今兩匹馬的孕期差不多也有八九個月了，距離生產也沒剩下多少時間，而耕地可是重活，阿妮塔擔心會累到它們。

    “放心沒事的，莊園里面的地就那么大，累不到它們。”

    108號莊園總面積也不過一公頃，扣除別墅和后期建造的兔舍和蠶房，剩下的土地面積也不過10畝不到，而這其中還要再扣除掉種植的橄欖樹和其他農作物的面積，今年春耕需要耕種的土地連五畝都不到，兩匹馬分幾天耕地，怎么也累不到它們。

    阿妮塔不懂耕種，同樣也不清楚馬匹的懷孕時的注意事項才會以人類的情況去看待它們，覺得不能讓它們干重活，這才有此擔心，可實際上這點工作量對重型挽馬來說，可能比每天拉著米婭往返各處都要輕松了。

    既然米婭都這么說了，阿妮塔就收起了自己的擔心，繼續匯報工作：“阿迪爾建筑師給你寫了信，據說是圖紙改好了，約你面談。”

    說完還指了指米婭的辦公桌。

    米婭這才注意到自己辦公桌上放著的信件，剛才她回來的時候順手把挎包放在了上面，壓住了信件，所以沒看到。

    她從挎包下方拿出信件，打著火漆的信件并沒有被拆開了，阿妮塔也不會去拆看雇主的信件，她匯報的內容都是從送信的仆從那里問道的。

    米婭拆開看了看，確實如阿妮塔匯報的一樣，阿迪爾改好了設計圖要拿來給她過目，同時他還在信上說已經聯系好了建筑隊，問她下次拜訪的時候是否把建筑隊的負責人帶來，詳談具體事宜。

    信里也介紹了一些建筑隊的情況，看著沒有什么問題，不過米婭還是把信件交給了阿妮塔：“能查查這個建筑隊的情況嗎？”

    米婭對保羅主教介紹的這位建筑師都是私底下探查過后才選擇的，自然不可能隨便就接受他推薦的建筑隊，怎么也要去查一查這些人的底細。

    “可以，請給我兩天的時間。”

    阿妮塔覺得自從被米婭雇傭之后，她的能力真的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現在連找人打聽消息這樣的事情她也做的熟能生巧了。

    米婭點頭，然后給阿迪爾寫了封回信，表示明天早上她有空，請他帶著設計圖過來，至于建筑隊的事情，可以等確定設計圖之后再定。

    送出回信，第二天早上八點，阿迪爾就帶著改好的設計圖過來了。

    米婭之前給的設計圖非常簡單，但本來她想要的建筑就不復雜，所以這一部分的設計圖紙改動的空間不大，阿迪爾頂多是讓建筑內的一些格局更加完善，他負責的設計改動主要是下水道的部分。

    很多城市都會因為下水道系統沒有修好而導致下雨的時候雨水暴漲讓污水溢出來淹沒街道，導致城市變得非常臟亂，宿舍區雖然沒有那么大的規模，可她也不想以后在這方面出事，所以米婭特別重視下水道的設計，務必要確保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而且通過管道，一些生活垃圾和排泄物等都可以匯集到一處化糞池里進行漚制成肥料用來種地。

    而除了下水道之外，宿舍區這邊還需要從高架渠接水過來，接水的管道也是要修建在地下的，米婭之前沒有太過在意這部分，看了阿迪爾的設計圖之后，才知道管道不是說直接從高架渠上接下來就行了，為了保證有足夠的用水，以及輸送過來的水不會從公共水池冒出來，而是保持在一個合適的高度，管道內不僅有許多復雜的機關和設計，宿舍區這邊還需要修一個小型的蓄水池。

    “我為你介紹的建筑隊都曾參與過高架水渠和蓄水池的建設和修復，在這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君斯坦迪堡內有五十萬的人口，對這座城市來說是超負荷的，所以這些年君斯坦迪堡也一直在擴建，不過擴建的方向是北邊海灣對面的十三區，以及十三區東邊，海峽對面的亞洲區域，這些區域包括十三區米婭都沒去過，但聽說建設的還是十分不錯的，而阿迪爾推薦的建筑隊就是十三區那邊的，不僅工人數量多，在這方面也有很豐富的經驗。

    而且阿迪爾保證他們的要價雖然比一般的建筑隊偏高了一些，但保質保量，絕對物超所值。

    當然現在還是要確定設計圖。

    其實專業性的圖紙米婭是看不太懂的，主要是水道的部分，不過阿迪爾不愧是保羅主教推薦的，對于自己的工作很是認真負責，米婭有哪里不懂他就給她解釋，一直說到她能明白為止，不厭其煩，也沒有任何敷衍了事的地方。

    此外，在用料和費用上，阿迪爾也解釋的很清楚，雖然整體算下來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也沒有讓米婭產生自己是個冤大頭正在花冤枉錢的想法。

    因為他這樣的態度，米婭在覺得自己的錢沒白發的同時，對于他的設計和推薦人選都有了不小的期待，如果阿妮塔之后的調查沒有問題的話，那建筑隊估計就是這家了。

    他們談了一個上午，才敲定了設計圖紙，米婭也沒有外行充內行的過多干涉新鮮出爐的設計圖紙，只是在一些小細節上提出了要求，比如食堂的格局和綠化之類的，阿迪爾也當場進行了修改，確認無誤后，基本上這就是最終定稿了。

    阿迪爾拒絕了米婭留他用餐的邀請，收拾好散亂的羊皮紙道：“那么周二我會帶著定稿的設計圖紙和工程隊負責人過來，洽談具體事宜。”

    “好的，我也會叫上律師的，如果沒問題到時候可以直接簽合同。”

    送走了建筑師先生，米婭休息了一會兒，又給科慕寧寫了封信，就去吃了午餐，然后一邊忙碌一邊等待下午到來的客人。

    今天下午預約的客人原本是一個年輕的貴族夫人，找米婭應該也是定做禮服的，但等到下午預定的時間，上門的客人卻是兩女一男三個人，其中年長的夫人是年輕女孩的母親，而年輕男人則是女孩的未婚夫。

    她們是來定制結婚禮服的。

    年長的那位夫人跟米婭說，這個預約的名額是她請原來那位顧客轉讓給她的，因為她的女兒即將在今年和未婚夫結婚，但她們一直沒有選到合適的結婚禮服，直到準新娘接觸到蕾絲以后，才終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結婚禮服了。

    準新娘的年輕小姐眼睛冒光，一臉期待地道：“我想要一件全部都用蕾絲制作而成的禮服。”

    在她的眼里，蕾絲是那么的圣潔美麗，用來做結婚禮服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米婭暗自夸了她一句有眼光，對于他們拿的是別人的轉讓名額倒是沒有什么意見，畢竟名額她已經給出去的，人家要給誰都可以，只要不插隊就行。

    她看了看年輕的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兩人看起來十分登對，說了句恭喜后，才問道：“除了要使用蕾絲之外，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年輕小姐顯然不是個多么有主見的人，她原本就沒什么頭緒，不然她也不會看過那么多的裁縫店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結婚禮服，就算是看到蕾絲制品以后想要用蕾絲做成的結婚禮服，對于具體的款式也沒有什么想法。

    不過她還是說：“我想要比較保守的設計，不能露出除了手和臉之外的皮膚。”

    “那么，你看類似這樣的款式你能接受嗎？”

    米婭拿過一旁準備好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勾畫出一個沒有面容的高挑模特，又在它的身上畫了一件復古風的純白婚紗。

    考慮到年輕小姐的要求，米婭沒有在這條婚紗上做任何的裸露設計，但貼身的上衣設計估計還是很考驗她的膽量的，所以米婭把袖子畫成了燈籠袖的設計，寬大的袖子可以遮擋一些腰身的設計，而寬大的下裙則是層層疊疊如花朵一般在地上鋪開，頭上也搭配了長及腰部的頭紗，整體就是有些復古風的婚紗。

    當然在米婭這里婚紗是復古風的，而且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基礎版，但對幾位客人來說已經足夠時髦新奇了，哪怕她還沒有在上面繪制蕾絲的圖案，兩位女士看到這簡單的設計圖時，也沒忍住驚嘆，似乎從未想過婚紗還能這樣設計。

    年輕小姐顯然是有些心動的，但遲疑也很明顯：“這個婚紗和我想的不一樣。”

    她自己的想法里，自己的結婚禮服哪怕是用上了蕾絲，也應該是非常傳統的款式，米婭這個設計卻完全顛覆了她的想法。

    “如果使用蕾絲制作結婚禮服的話，我本人是推薦你穿這樣的款式的，它更加能凸顯蕾絲的美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我為其他客人制作的禮服？感覺如何？”

    能從別人手里拿到名額，這一對母女的身份顯然不會太低，而年輕小姐既然是被蕾絲吸引來的，那她必然也是見過別人手中的蕾絲制品的，不過米婭至今接單制作的禮服也就那么幾件，她們見沒見過還真不一定。

    好在這一行三人都是見過的，甚至年輕小姐就是因為看到了別人穿的蕾絲禮裙才會特意讓母親幫忙要來了名額，所以她對于蕾絲禮裙的與眾不同其實早就有所了解了，甚至見過艾絲黛樂夫人的那條裙子，所以她才會特意要求不能露出太多。

    她的遲疑主要是覺得自己不穿傳統結婚禮服的話，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其他人會不會因此有意見。

    可她都特意找到米婭這里來了，難道真的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嗎？

    那位一直保持安靜的年輕男子顯然是很了解自己的未婚妻的，他開口對她道：“這條裙子看起來很漂亮，如果你喜歡我們就選擇它做結婚禮服，我的父母不會有意見的。”

    她的母親也說：“現在君斯坦迪堡的貴族圈就流行這樣的服飾，其他人只會羨慕你有機會穿上米婭小姐做的結婚禮服。”

    她這話也確實是真的，其實如果米婭有去參加貴族宴會的話，就會發現現在那些貴族女眷們的禮服都比以前要修身了，不再是直筒一樣的寬大袍子，版型也更貼近她為其他顧客做的禮服，雖然敢像艾絲黛樂夫人那樣選擇無袖的還是少數，但加大的領口和半截袖還是出現了不少。

    而在年長夫人看來，米婭這條完全沒有任何露出部分的結婚禮服，完全稱不上大膽，再大膽能有艾絲黛樂夫人的裙子大膽嗎？

    有了母親和未婚夫的支持，本來就已經心動的年輕小姐以一種略帶迫不及待的心態接受了婚紗的基礎款式。

    之后米婭拿來了一本用羊皮紙制作而成的樣品書，里面每一頁都貼著一小塊的蕾絲：“你可以從里面選擇你喜歡的蕾絲花紋，然后我會根據你的選擇的花紋進行更適用于禮服的花紋，當然你要是沒有看到喜歡的，也可以和我說要求，我會另外為你進行設計，不過那樣費用就相對要更高一些。”

    這本樣品書是米婭特意準備的，里面的花紋都是蕾絲女工們已經掌握的，方便米婭不在的時候要是有客人上門想要定制蕾絲的話，就可以讓她們自行挑選了。

    當然，這里的定制只是說可以讓蕾絲女工為她們定制蕾絲制品，米婭是不負責為這類客人服務的，除非客人有別的花紋要求，米婭可以幫忙設計花紋讓女工們做，但那同樣要加錢。

    年輕小姐接過樣品書，正和母親未婚夫一起看，又聽米婭說道：“那么這位先生是否也要定制結婚禮服呢？”

    被她注視的年輕男人愣了一下：“我嗎？”

    “是的，既然是結婚禮服自然是要男女成套的，如果只有新娘穿著新款禮服獨自美麗的話，那可就不夠完美了，先生要不要也做一套呢？”

    這話一出，年輕男子還沒有什么反應，準新娘就已經搶著回答了：“當然，我們非常想要再定制一套新郎禮服，不過米婭小姐你不是一次只接待一位客人嗎？”

    這個規矩她們可是早就知道的，不然也不需要去找別人要預約名額了。

    米婭笑了笑：“就算是我為你們送上的新婚祝福好了，而且新娘和新郎怎么就不是一體的呢。”

    其實她現在接單定制制作禮服的時間已經比原來要快的多了，主要是蕾絲女工們的手藝都練出來了，除非非常復雜的圖案，不然她設計的圖案基本都能做出來，蕾絲方面她已經可以放心交給她們了，所以定制花費的時間主要就在設計和準備材料上了，后期的裁剪縫制倒也不是特別費時間。

    而她今天不剛拿到兩臺新的織機嗎？有了這兩臺織機，她以后要是再想要什么不一樣的布料，大可以找人用踏板織布機幫她織出來，這可就節省了不少時間了。

    當然，米婭主動提出給準新郎也做一套禮服，除了覺得婚禮上只有新娘穿婚紗確實不太完美，另一方面，她也是想著給自己打打廣告，她總不能只接女客的單子吧，這樣以后招好了裁縫師，不就損失了一半的客源嗎？

    聽她這么說，一對準新人喜出望外，連忙謝過她的好意：“非常感謝你，等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一定給你發邀請，請你務必賞光。”

    其實要是別的裁縫這么說，他們當然不會這么客氣，甚至會覺得裁縫師只是想多賺一筆而已，但米婭不一樣，皇后對她的看重有目共睹，所以雖然她只是個平民，她們也不敢輕視她。

    而且這位小姐至今沒有參加過任何的貴族宴會，如果她們的結婚典禮上能邀請到她，無疑會讓別的賓客刮目相看。

    米婭聞言，只是微笑道：“如果有時間的話。”

    這其實已經是婉拒了，反正不管是哪天，她都不會有時間的。

    三人哪里聽不懂她的拒絕，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強求，只能話鋒一轉，說起了新郎的禮服來。

    而搭配婚紗的，即使不是西裝也該是中世紀中后期英法等國的那種王子風格的貴族禮服，米婭當即興致勃勃地給她們畫了起來。

    回頭抽時間她也給巴亞德做一套好了，他身高腿長的，穿起來一定好看！

    第120章

    時間在米婭興致勃勃地接了新訂單制作結婚禮服中慢慢過去, 而安排在周一的裁縫師復試也讓她成功招募到了五名裁縫——而實際上能參加復試的女裁縫師也就五個而已。

    不是米婭要求低，而是她發現阿妮塔和其他幫她完成初試的女工們要求高，她們是以米婭制作衣服的縫紉功底去給面試者面試的, 最后選出來的幾個女裁縫師，在縫紉這一塊的手藝自然是不會差到哪里去, 所以復試時米婭讓她們單獨按照自己給的設計圖裁剪并縫制一套衣服的面試考核并沒能把誰刷掉，甚至五個女裁縫師不僅縫紉技術很不錯, 甚至還都掌握了一定的刺繡水平，這點可算是讓米婭大為驚喜。

    不過想一想, 刺繡和基礎的縫紉一樣本來就是這個時期有些家底的女孩們必學技能之一，也是這個時代的裁縫師們需要掌控的技能，就屬于那種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會的技能, 兩者合一，女裁縫們的刺繡水平不低也很合一。

    遇到這樣手藝不錯的女裁縫師們, 米婭自然不想換過，而且她本來也需要招募不少裁縫師，五名甚至不在她預想的最大人數呢。

    當然這五名女裁縫師最后能不能留下，還得看她們試用期的表現。

    之后阿迪爾的設計圖終于定稿，他帶著建筑隊的負責人過來的時候, 米婭也請來了科慕寧，四人坐在一起，簽訂了雇傭合同，隔天阿迪爾就會和建筑隊去1號地開始施工，保證在五月之前完成所有的工程, 而米婭也寫信給了巴亞德，讓他把喬爾借過來監工。

    等忙完這些，米婭就又去了大皇宮, 除了給皇后診斷以外也是過來請假的——天氣開始轉暖，春耕也要開始了，米婭打算先去瑪莎莊園看看，然后轉道去科索斯領，說實話那邊的情況她還是比較不放心，科索斯領的人可都不怎么擅長耕種，尤其是巴亞德這個領主更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她不去盯著點總覺得不放心。

    而且春耕開始后，小麥也差不多要開始返青了，這個米婭也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而最近身體情況好轉了不少的皇后也爽快地給她放了假，還神神秘秘地告訴她：“等你回來，有個驚喜等著你。”

    驚喜？米婭好奇皇后口中的驚喜會是什么，但皇后就是不肯說，米婭也沒辦法，只能把好奇心收起來，認真完成了診斷，順便在陪皇后去散個步。

    散步的時候，皇后還是沒忍住，問了米婭冬小麥的事情。

    現在的冬小麥還沒有返青，因為本身長得也不是很高，如果不是被人為的種在田壟上，彼此之間都保留了足夠的成長間距，而是像以往一樣毫無章法的隨意播種的話，它們看起來就和野草一樣沒有什么區別，畢竟小麥的葉子真的很普通，稍微一個不懂農桑的人都容易把它們和別的植物弄混。

    而這反而更加能讓人體會到它們旺盛的生命力。

    前幾日皇帝派去的人找機會進了108號莊園近距離觀看了那一畝的冬小麥，最后回來告訴他們，說這些小麥雖然現在看起來長得稀稀落落和野草也沒什么區別，但能在冬雪的摧殘下依舊保持如此的狀態，本就說明了它們的不一般，而且負責觀察的人還偷偷刨開了土層查看了它們的根系，發現這些冬小麥的根系非常發達，葉片中心處也有要長新葉的跡象，這樣的表現說明它們會在即將轉暖的季節里快速生長，就如同以往春季播種的小麥一樣。

    而且根據觀察者的判斷，這冬小麥怎么也要等到五六月份才能成熟，那么接著種植春小麥是不可能的，但反過來的話，春小麥在七八月份成熟，中間讓土地休息一兩個月，補足了土地的肥力，那么到了十月左右就能播種冬小麥了，再之后想要種植小麥，中間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間隙。

    也就是說兩種小麥并不能真的做到在同一年收獲收獲兩次，這點讓以為能一年兩收的帝后都有點遺憾，可很快他們仔細探討了一下，就發現雖然不能一年收兩茬小麥，可因為冬小麥是在十月播種，五六月份收獲。那這中間就會有四五個月的時間田地是空著的，這個時間段完全夠農民再種一茬別的農作物了，所以小麥不能一年兩收，可加上別的農作物的話，那還是能算一年兩收的。

    而且即使不在這四五個月里種植別的作物，就只是讓土地空著恢復地力的話，那也省去了以往土地需要耕種一年再休息一年的輪作制度，所以實際上他們以往都是兩年一收的，和現在這種有可能做到一年兩收的情況完全不能比，就算其中一茬不是小麥，那也沒什么可遺憾的！

    皇帝甚至恨不得直接頒布一個法令，讓所有的田地都放棄二圃制算了。

    當然，讓他們有底氣改變二圃制的原因可不是冬小麥，而是米婭弄出的糞肥和火糞。

    去瑪莎莊園學習給牛打鼻環技術的牛倌回來的時候還把燒火糞的事情匯報給了上頭，出于對米婭的信任，在牛倌回來以后，皇帝就吩咐他們把皇家圈養的牛，只要是年齡合適的就都打上鼻環，又派了另一批人去瑪莎莊園學燒火糞了，等他們學會就會把這個方法教給地下的農田管事，讓他們組織人手去燒火糞，務必要在春耕的時候用上火糞。

    也好在雖然二月初就可以開始春耕了，但整個春耕春耕時間是可以持續一個月的，這個時間段里，足夠他們燒好幾批的火糞了。

    種種驚喜之下，皇帝已經和皇后說好了，等到春耕結束，讓大家都見證了新農具的好用，以及冬小麥返青之后樣子后，就給米婭封爵，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爵位，而是“illustris”。

    不像后世貴族的爵位以“公侯伯子男”五等區分，東拜帝國是沒有明確的爵位等級的，所有的貴族都統稱為貴族，但在貴族之外，他們一般還會獲得能代表自己在貴族中所屬地位的“頭銜”，有頭銜的貴族比沒有頭銜的貴族地位高，而頭銜高者也高于頭銜低者。

    而“illustris”就是一個貴族頭銜，在拉丁語里有“輝煌”和“杰出”的意思，雖然這個頭像不是世襲的，但確是除了皇室成員和世襲貴族之外的最高貴族頭銜了，再進一步可就是世襲貴族頭銜了，而“杰出貴族”頭銜一般只會被授予有杰出貢獻的行政高官或軍事要員。

    而皇帝現在要把“杰出貴族”這個頭銜給米婭，可以說是讓她直接一步登天成為僅次于皇家成員和世襲貴族的等級了，不得不說皇后聽了都非常驚訝。

    皇后本來以為皇帝也就是給米婭一個貴族爵位，還想著勸他再給加一個頭銜，但也沒想到皇帝會給這么高的頭銜

    她開玩笑道：“陛下現在就給她這么高的頭銜，那要是以后她再立功了，陛下你要怎么獎賞她呢？讓她成為世襲貴族嗎？”

    沒想到皇帝還真的一副思考的樣子，沉吟道：“如果功勞夠大，那也不是不可以。”

    皇后見他竟然真有這個打算，更加驚訝了，要知道皇帝因為出生的問題，所以也不怎么待見貴族，尤其是世襲貴族，能得他信重的，基本都是平民出生，就算受到他的青睞獲得了貴族頭銜，但至今也沒有一個達到世襲貴族的程度，所有人都在猜第一個能從皇帝手中獲得世襲貴族頭銜的會是誰，而絕大大多數人都覺得會是貝利薩留。

    皇后之前也是這樣以為的，皇帝對貝利薩留的看重毋容置疑，但在皇帝把貝利薩留留在東邊邊境警惕波斯帝國，而打算派騎士團團長作為統帥西征后，她就不太確定了。

    如今看來，說不定最后的答案會非常的出人意料呢。

    雖然對皇帝的決定感到驚訝，但皇后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相反，她樂見其成，米婭的功績配得上這個“杰出貴族”的頭銜。

    只是恐怕這個命令公布以后，會有不少人反對，尤其是那些貴族，他們自語高貴卻被一個平民比了下去，尤其這還是個平民女孩，皇后都能想到他們到時候會是個怎樣的丑陋嘴臉了，也不知道和當年他們反對她當皇后時相比，哪個更加激烈了。

    想到這里，一向看不慣貴族的皇后也不介意幫米婭降低一點未來的風波：“我原來還在想著，要是陛下給的爵位不夠高，那我就干脆收米婭為養女算了，讓她當個皇家公主。”

    相比起一個有頭銜的貴族，皇家公主顯然要更加高貴，甚至，如果皇后現在沒有孩子的話，她要是有個養女，正式的養子養女在法律里享有和親子一樣的繼承權，甚至能夠決定未來的皇帝候選人是誰——基本上誰娶了她誰就能成為皇帝，和她共同治理國家，而且在自己本身就有繼承權，和丈夫是皇帝的情況下，大家對她的稱呼也是女皇而不是皇后。

    說一句一步登天都是恰到好處。

    如果皇后真的這么做了，那些人怕不止是要氣的跳腳了，而是直接氣得吐血。

    皇帝從皇后的語氣里聽出了一點別樣的意味，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是從米婭的事情想起以前被眾多權貴反對的自己了，自然也就知道她這話是故意這么說的了，而這話必然也會被傳出去，傳到那些貴族的耳朵里。

    論怎么讓自己的“敵人”寢食難安，絕對沒有人比皇后還專業。

    而皇帝顯然也很愿意配合她：“確實，米婭要是能當我們的養女，成為皇室公主，那我們的孩子就有一個疼愛他的姐姐了。”

    還是一個有能力讓他不會遭遇病痛，平安長大的姐姐。

    雖然只是附和皇后才這么說的，但等真的說出口之后，皇帝反而覺得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在他看來，米婭就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是讓他們得償所愿的天使，如果真的能讓她成為皇室成員，不僅能夠保佑未出生的孩子，還能讓她的功績都成為皇家的功績，讓那些反對他的人統統閉嘴。

    不過皇帝也就是這么想想而已，真讓他收養米婭，除了好處還有不少壞處，尤其養女的存在甚至可能會威脅到他們孩子的地位，所以這個想法只是在皇帝心中一閃而過，就被他放棄了。

    不過他這話出口之后，除了皇后之外的人心中都是震驚。

    如果只是皇后說要收養米婭，就算米婭真的被了收養，沒有皇帝的同意，她也只是皇后的養女，算不得名正言順的皇家公主，可連皇帝都這么說了，那這個“養女”的份量可就真的不一樣了。

    還是那句話，皇帝的養女也是有皇位繼承權的，而且只排在其他皇子皇女之后，高于其他皇室成員。

    這絕對不是其他皇室成員和貴族們想看到的。

    而在帝后二人的授意之下，他們今天的話很快就會傳到其他人的耳中，等到米婭被授封頭銜貴族的時候，他們就要掂量一下，如果自己阻止了受封，那么皇家是不是真的會多出一名新成員。

    不過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現在的米婭只是帶著一絲疑惑從大皇宮離開，前往瑪莎莊園。

    阿迪爾已經帶著工程隊去1號地做施工前的準備了，監工的喬治也已經就位，米婭路過的時候順便去看了一下，見他們在那里討論的十分認真，也沒有去打擾，而是讓人過去通知他們一聲，等他們忙完了可以到瑪莎莊園休息，她會讓人收拾好客房，隨時歡迎他們過來。

    此時距離晚餐時間也不過只剩下一兩個小時左右了，考慮到阿迪爾先生住在五區，那位有著意大利血統的工程隊負責人亞歷山大先生則住在十三區，兩人想在天黑之前趕回家中用晚餐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兩人原本是打算勘察完現場后進城隨便找一家旅館住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回家，但現在既然有雇主邀請，他們自然是欣然同意了，這樣還能多聊一會兒施工的問題。

    米婭見他們并沒有跟著自己一起回去的打算，也沒有等他們，說了一聲瑪莎莊園這邊晚餐的時間就先走了。

    瑪莎莊園內，早就等著的幾名管事紛紛向她問好，然后簇擁著米婭進了主樓，開始匯報工作。

    其實她才離開幾天，瑪莎莊園這邊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所以管事們匯報的基本都是一些瑣事，最重要的也不過是員工們制作了大量的麩曲用來制作更多的高粱酒，而因為酒釀的太多，莊園里的糧倉有些放不下了，問她還要不要繼續制作高粱酒。

    酒當然是要做的，采買的高粱還有大半沒有用完呢，而且初釀的高粱酒度數不高，需要再次蒸餾之后才能提煉出足夠高濃度的酒精，而濃度不高就意味著酒液里的酒精含量低，如果這批高粱酒的酒精濃度只有20度的話，那么就是100毫升里只有20毫升的酒精，而用來清洗創口的酒精濃度至少需要75%，也就是75度，而100斤20度的高粱酒要想提純到醫用酒精的標準，最后大約只能剩下35斤左右，這是遠遠不夠一支軍隊使用的，所以她們需要更多的高粱酒。

    米婭讓他們繼續制作高粱酒，糧倉放不下就暫時放在別的合適的地方，實在不行就放空地上。

    “你們這兩天把做好的醬油和醋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我回頭聯系幾個商人看看他們要不要。”

    米婭的兩個莊園都有穩定的食材供應商和調料商人，她相信以醬油和醋的味道應該能打動他們，要是他們不要，也還能問問別的商人，實在不行她大不了就去再開一家調味料店專門賣醬油和醋。

    至于糧倉有點小這個問題，倒也好解決，現在瑪莎莊園里還住著不少的員工，所以暫時沒辦法動這邊的茅草屋，但等宿舍區建好以后他們都搬過去了，空出來的那些茅草屋就可以推平了改建倉庫了。”

    雖然這還要等兩個多月的時間，而那個時候西征的隊伍大概率已經出發了，但釀酒和醫用酒精都會是個長期的買賣，需要的場地自然是越大越好，甚至，為了更好的生產經營，等規模再大一些之后，她會把釀制酒醋醬油分成三個不同的工廠進行生產，而這次她就不打算和皇后合作了。

    至于工廠的地點米婭已經在想了，現在瑪莎莊園所處的位置就不太合適，雖然在官道邊進出城門都很方便，可周圍的田地多，沒有可供她建廠的地方，而且三種釀制品的配方她可不想被別人偷了去，所以未來廠址還是修建得離人煙遠一點比較好。

    米婭正說著安排，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吩咐管事們道：“對了，過幾天會有工匠送幾套銅制器皿過來，我要是不在，你們就把東西收好，然后讓會計支出一半的尾款，剩下的等我回來檢查過東西后再付。”

    她說的銅制器皿是一批用來蒸餾酒精的蒸餾器，是米婭找專門的銅匠定做的，因為材料的緣故——畢竟是可以鑄幣的材料——加上需要匠人擁有極高才技藝，所以定制銅制蒸餾器的價格比定制鐵質蒸餾器還要貴得多，不過銅的耐腐蝕性和導熱性都很好，華夏古代也都是用青銅和銅來制作蒸餾器，而青銅一個不好會有金屬中毒的可能，所以米婭果斷拋棄了它，選擇了更貴一些的銅制蒸餾器。

    不過為了保密，她定制的時候是找了不同的銅匠制作不同的部件，所以在安裝的時候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需要人現場調整，而調整的人米婭當然不會讓那些銅匠來，真有什么不對的，她就自己弄，反正她也會鑄造技能，只要那些銅匠做的部件規格和她要的尺寸出入不大，細小的調整甚至不需要什么操作臺就能完成。

    只是原本她和銅匠們約定好交付貨物的時間就在這幾天，但米婭打算在春耕正式開始之前先去一趟科索斯領看看情況，所以可能會和銅匠們錯過，這才特意吩咐管事們一聲，之所以只付一半的尾款就是擔心有人交的貨有問題，等拿了尾款他們就不認賬了。

    她這邊和管事們討論工作討論的很專心，也就沒注意到晚餐的時間已經到了，一樓被改成食堂的大廳大門口處，阿迪爾和壓力山大已經在喬治的陪同下走進來了。

    因為這棟主樓本身不是很大，大廳的規模甚至比不上108號莊園的大廳，而整個瑪莎莊園內卻有不下五百名的員工，這個大廳自然是無法同時容納所有人一起用餐的，所以員工們用餐的時間都是分成三班岔開的，可即使如此，在用餐時間里，大廳也依然是人滿為患，連個空位置都沒有。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聞著空氣里食物的香氣，看著面前座無虛席的場面，他們差點以為自己是來到了某個生意火爆的飯館。

    本來在路上兩人聽喬治說，他們晚餐應該是和其他員工們一起吃員工餐的時候，就對今天的晚餐毫不期待了。

    那可是給員工吃的員工餐啊，印象里就沒有哪一個雇主會給員工吃好的，能給他們一塊面包一杯啤酒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可等進到主樓的大廳，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吃的食物，他們的刻板印象被推翻了。

    雖然說這里的員工餐也只有兩菜一湯加主食，可菜是用煎的外焦里嫩的香煎魚塊和蒜香時蔬，兩道菜都用足了油，就算是蔬菜也十分的有油水，而湯是紫菜蛋花湯，里面還加了一些曬干的小蝦米調味，至于主食更不得了，是用酸菜做的菜包子，雖然皮薄菜多，但一個就有成人拳頭那么大，一人兩個再配上兩菜一湯就足夠所有人吃飽了。

    這些菜品如今在君斯坦迪堡都傳播開了，所以阿迪爾和亞歷山大都是吃過的，不過他們是只在餐廳吃過，因為近幾個鐵匠十分緊缺，他們家里都還沒買到可以用來做炒菜的鐵鍋，自然是無法在家中吃到這樣的美味菜肴了。

    而餐廳里這些菜品的價格可不便宜，如果按照員工餐的配置，一餐怕是要吃掉一兩個弗利了。

    熱情爽朗的意大利人忍不住詢問身邊的喬治：“這就是你們的員工餐？你們每天都這么吃？”

    喬治聞言搖了搖頭：“也不是。”

    哦，那看來只是偶爾才會這么豐盛了，就說雇主哪里有那么慷慨的，讓員工天天吃這樣的美食。

    阿迪爾和亞歷山大兩人如此想著。

    下一秒卻聽喬治道：“今天是小齋日，只能吃白肉，不然一般蔬菜、湯和包子里也會放一些肉的。”

    雖然放的不多，但確實是會放的，尤其是那種用來榨油以后留下的油渣，廚師廚娘們都喜歡用來包包子炒蔬菜，因為這樣吃起來更香。

    阿迪爾和亞歷山大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