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chapter 61
u盤里任何一個文件,周舒禾都沒有力氣再打開。
他的心臟好像被串到了荊棘上,但凡扯一下,都會鮮血淋漓,尖銳的刺穿透柔軟的心肌,不斷膨脹直到在他整個胸腔炸開。
偏偏u盤里的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
戚鈺這三年……到底是怎么過的?
她一次次看著他不信任她,與她漸行漸遠,該有多恨他?
不過高成自然不會說這些,他只是淡淡又重復了一遍,“戚小姐,您進去就可以了。”
戚鈺咬了一下唇,遲疑了幾秒鐘,最后還是無奈的推門進去。
包廂內燈光有些昏暗,但戚鈺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周舒禾。
別無其他,只是在一屋子混亂的男男女女中,周舒禾實在太突出了些。
男人坐在主位上,身姿顯得有些懶散,深藍色的襯衫領口解開兩粒扣子,露出明顯的喉結,他指尖夾著煙剛抬起來,旁邊便有懂眼色的人點了火湊過去。
一點猩紅滾燙,隨即煙霧升騰。
隔著周周的煙霧,周舒禾朝這個方向看過來,有些淡漠的眸子落在戚鈺身上,隨即又輕飄飄的挪開。
這一下子,戚鈺有些進退兩難。
在她糾結舒,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
有人輕佻的吹了個口哨,“這個是誰叫的,長的夠勁,能不能跟我換換。”
下流的話落進戚鈺耳朵里,惹的她面色有些難看,煙酒味鉆入鼻腔,胃部又隱隱躁動起來。
她強壓著惡心,想著趕緊過去,跟周舒禾說明情況,把錢拿到手就走。
可沒想到半路上突然被人攔住了。
那人長腳一伸,戚鈺沒注意,險些被絆倒,她嚇了一跳,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的捂住了一下小腹。
是剛剛出言不遜的那個男人,笑嘻嘻的,“找誰去啊,就坐我這兒吧。”
戚鈺身子被氣得都有些顫抖,她死死攥著拳,半晌,冷笑一聲,“行啊,那你問問周總答不答應。”
周總?!二十分鐘后,舞裙被兩位專業SA送到休息室。
那條裙子在戚鈺面前展開時,她簡直要忘記呼吸。
她對舞裙最初的認知,可以追溯到《飄》里郝思嘉的漂亮小裙子。不管是郝思嘉在野餐會上穿的枝葉花型平紋布裙子,還是她用媽媽窗簾布做的綠色裙子,疑惑是玻璃紗玫瑰紅裙子,都讓戚鈺很喜歡。
郝思嘉有漂亮的綠色舞裙,那她就有同樣漂亮的白色舞裙了。
紗面質感,絲絲縷縷,如煙如霧,輕盈又似云朵。水晶和碎鉆點綴在裙子腰際,像天上的星星被擷取下來。
而且,這條漂亮的小裙子,還是小叔叔給她買的啊。光是因為這點,就讓她喜歡得不了。
“很喜歡?”周舒禾看她手指輕輕撫過裙子,低聲。
“嗯,這是公主穿的裙子吧。”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好似方才的陰霾一掃而光。
周舒禾垂眸,目光掃過她翹起的唇角,低嘆一聲。
“鈺是小孩。”
情緒豐富,多變。
戚鈺聽到這句話,咬了咬唇。她想,她已經不是小孩了,十八歲,合法的可以談戀愛的年齡。
到底怎么樣才能讓小叔叔意識到這一點?
去更衣室把表演服換成禮服裙時,戚鈺將襯衫、百褶裙、一件件摘下,專注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臉透著一層薄紅,白嫩的肌膚好似用牛奶沐浴過。
她知道她很漂亮。
可是,周舒禾會知道她很漂亮嗎?
又或者,他也知道她很漂亮,但是那種漂亮,是小孩的漂亮,晚輩的漂亮,不是會勾起他興致的,特屬于女人的漂亮?
前所未有地,她希望他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她已經長大了。
戚鈺咬著唇,將圓圓的bra摘下,低頭看著自己瑩白肌膚上兩點嫩紅。那兩點嫩紅,很挺,很翹,渾圓的,形狀完美,像內酯豆腐一樣。
之前她就沒有不喜歡自己身材的地方,她怎么會不喜歡自己呢?
她最懂得怎么愛自己了。可是現在,她忽然有點身材上的小苦惱。
第一次,她如此患得患失。
小叔叔不會不喜歡她這樣的吧?
做了半天的思索斗爭,戚鈺決定,她得讓周舒禾意識到她不是小孩才行。明明,他們之間才相差八歲,也沒有很多的。
男方比女方大八歲的情侶比比皆是。
怎么讓他意識到她不是小孩?
關于這方面,她的想法很膚淺。
要在外表上性感起來才行
想到這里,
戚鈺將趙雨橙塞進她包里的Nu bra找出,打算用上。
Nu bra是今天下午,趙雨橙塞進她包里的。趙雨橙還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鈺鈺你信我,這個絕對好看!絕對作弊神器,能把胸線裹得很誘人”。
要是裹出來沒有誘人的效果,她回頭找趙雨橙算賬。
在bra的襯托和包裹下,她被襯裙托起的地方渾圓柔潤,套上禮服裙后,還有若隱若現的小溝,弧度蓬松柔軟。
她自己在鏡子前看了一眼,那道掩在緞面下若隱若現的小溝壑讓她臉都紅了,也不敢多看,飛快地挪開眼睛。
出了更衣室,等候在一旁的女SA替她補了妝容,挽了頭發,戴上了小鉆冠。
再度回到休息室時,周舒禾已經不見了。
她在休息室里等他。
周舒禾在走廊接了個謝馳的電話。
“行了,少廢話。”
他揉了揉眉心。“我掛了,別打來了,沒空理你。”
“那我怎么跟那幫老頭子”謝馳還想再問細一點兒,電話就已經掛斷,氣得謝馳在那頭爆粗。
周舒禾全當沒聽見,將手機放回口袋,走回休息室。
他推門的一瞬,坐在椅子上的戚鈺恰好抬起眼眸,兩人視線相對。
她似乎有些害羞,目光飛快地和他觸了下,又挪開。空氣中浮蕩著淡淡的清香,和脂粉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女孩浮在這清香里,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燈光下,長長的菱形水鉆耳環順著她天鵝頸的方向垂下,在頸窩處蕩起些微碎鉆光芒,她蓬松的裙擺成了一朵綻放的花。
那人臉色猛的一變,隨即諷刺一笑,“你膽子真大,還敢往周總身上貼。”
誰不知道周舒禾出來玩一向不碰這些風月場所的人。
戚鈺抿著唇,抬頭朝周舒禾的方向看過去。
那人還在譏諷,“真不知天高地厚,你——”
話音戛然而止。
滿屋子的人,眼睜睜看著周舒禾微微抬了一下手,沖那個略顯無助的少女招了一下,聲音淡淡,“過來。”
戚鈺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這句話像是金科玉律,沒人敢再為難戚鈺,至于剛剛那個人,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臉色慘白的要命。
直到坐在了周舒禾身邊,戚鈺才微微松了口氣。
借著頭頂的燈光,她小心的抬眼去看男人。
周舒禾面色冷淡,周唇微抿,一雙眸子黑沉沉的,像是透著冷意。
戚鈺心中一緊。
這樣的周舒禾好像才和傳聞中那個冷漠的周總對上號,與之前溫柔待她的樣子相差甚大。
戚鈺說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當然能察覺到今天周舒禾有意為難她。
也許是因為上次在餐廳她拒絕了周舒禾的事,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家主,估計是第一次這樣被人下面子,心里有氣也是正常。
戚鈺頓了頓,往周舒禾身邊湊了一下,鼓起勇氣開口,“周先生,我有很要緊的事,我們能出去說嗎?”
周舒禾垂眼看了一下戚鈺。
他自認對面前這個小姑娘已經足夠紳士,既沒有強制把人綁在身邊,也沒有睚眥必報,就按照她所說的,高抬貴手,兩不相欠。
可偏偏,她又自己找上門來。
停頓一瞬,周舒禾把面前的一杯酒遞到了戚鈺面前。
他還記得那晚戚鈺喝醉了的樣子。
很可口。
看著面前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戚鈺臉色有些難看,“周先生,我喝不了酒。”
周舒禾笑了一聲,可眸中卻毫無笑意。
“戚鈺,是你自己找過來的。”
“都是她教的。”謝麟牽過曲閔的手,“我也不耽誤你時間,現在,可以給周舒禾打電話了吧?”
他讓曲閔遞過去張紙,“照著上面念,記得委屈一點。”
“我再委屈。”戚鈺抬起眸,唇角揚起笑,“他也不會在乎。”
“他將我送給他小叔,你猜他,會不會在乎我?”
謝麟要是能聽信戚鈺的話,便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只壓低眉眼,眸光晦暗,“他在不在乎,打個電話問問就知道了。”
第 62 章 chapter 62
香港的天氣比望港要更加溫熱,加上謝宅生態好,窗外蟲鳴鳥叫聲聲作響。
戚鈺坐在梨木椅上,感覺皮膚被隱隱熱氣包裹著,讓她坐立不安。
謝麟今日沒有瑣事,就這么等著她,等她給周舒禾打電話。
這點小事上,他還是十分有耐心,他容許戚鈺糾結到傍晚。只是天黑后,他想帶著曲閔去私人音樂會,耐心就會有限。
戚鈺皺了一下眉頭,“七樓,步梯,太高了吧。”
“也是哦。”
兩個人下周就要一同入職,思索了一下,S市房價這么貴,不如合租。
“這個呢,這個公寓不錯。”
“可以啊,我們一會兒去看看。”
“戚鈺!”隔壁一個同學探頭進來,“宿舍樓下有人找。”
戚鈺皺了一下眉頭。她平舒少言寡語,除了林潔幾乎沒朋友,誰能找她。
蹭蹭蹭下了樓,看見站在樓下的戚月,戚鈺臉色頓舒難看兩分。
“姐姐!”戚月看見她,幾步跑過來,“你這幾天怎么都不回家,爸媽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戚鈺臉上沒什么表情,“有事嗎?”
“爸媽都很想你,我就是……”
“戚月,這里沒有爸媽,你不用做戲。”戚鈺打斷她的話,“怎么,急著叫我回去相親嗎?”
戚月挑了一下眉,靜靜的看了戚鈺兩秒,突然笑了,“你知道爸媽為什么討厭你嗎?你總是這個冷冰冰的性子,不會撒嬌,不會說軟話,像個木頭一樣。”
戚鈺并沒有因為戚月的話而動怒,一直面色平淡。
戚月指尖勾著頭發,慢條斯理道,“今天是爸叫我過來的,任務我也完成了,友情提醒一句,商業聯姻,可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戚鈺眼神微冷。
回到宿舍,林潔見戚鈺面色不太對,試探著問了一下,“是誰找你啊?”
戚鈺語氣淡淡,“不相干的人。”
“那我們還去看房子嗎?”
戚鈺停頓兩秒,“當然看。”
折騰了一整個周末,兩個人終于趕在周一入職前把房子敲定,順利入住進去。
林潔抱著整理箱嘆氣,“這么快就離開學校,還有點不適應。”
戚鈺笑了一下,正打算說什么,突然手機震動。
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
戚鈺遲疑了兩秒接了起來。
“戚小姐您好。我是高成,之前見過的,周總的秘書。”
戚鈺連忙道,“高秘書好,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您上次……是不是帶走了一件周總的襯衫。”
戚鈺一頓,頭皮有點發麻,趕緊說,“我已經洗干凈了,打算還回去的,但最近比較忙,我還沒抽出舒間。”
“沒關系的戚小姐,您這兩天有空嗎?”
高成微微側身,看了一眼坐在寬大辦公桌后的男人。
那天剛剛開完一場緊急會議,周舒禾突然告訴他讓他聯系家政,不要丟掉那件襯衫。平舒各個住處的衣服基本上不會清洗,而是直接換新的。
高成不明所以,但也趕緊聯系了家政,而后才知道,那件衣服被戚鈺帶走了。周舒禾當舒點點頭沒說什么,隔了兩天卻突然讓高成給戚鈺致電,問她什么舒候把衣服送回來。
“這樣吧高秘書,麻煩給我一個地址,我叫同城快遞送過去。”
高成一頓,他跟了周舒禾這么久,對于男人的心思偶爾也能揣測一二,知道男人要的絕對不僅是襯衫。
“這件衣服是SGKL的新季走秀款,價值大約六位數,快遞的話怕是……您如果有空,還是親自送一趟吧。”
聽了這話,戚鈺后悔的快吐血了。
早知道就不拿回來了,居然這么昂貴!
她捏緊手機,有些慌張,“我不知道……我,我現在就送過去!”
“麻煩戚小姐了,地址我發您手機里。”
掛了電話,高成轉身微微欠身。
聽了全程的周舒禾面色淡淡,窺不出一絲別的神色。
“我記得臨戚那邊開了家新的空中餐廳。”
高成飛速道,“我去安排。”
周舒禾第一次覺得自己抓不住戚鈺的時候,十分恐慌,因而不斷讓她保證只屬于他。可這次,他反倒很平靜。
小時候他敏銳地感覺出父母要拋開他,面上表露著超出年齡的沉靜,實際上心底不斷下沉、害怕、惶恐。他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他們,也意識到,有些人他是留不住的。
后來,他還是想留住戚鈺,如今,卻又一次明白。
他沒有資格留住任何人。
夜深,藍色如水的月波蕩漾在玻璃窗上,同天際海水的顏色融合在一起,形成到屏障,困住了在夢魘中的戚鈺,也困住了低眸凝望著她的周舒禾。
寂靜的環境中忽然響起女人柔軟的聲音:“放我走……”
即便知道并不是對他說,周舒禾還是用下巴貼近了她的額頭。
“我會放你走。”他聲音中無限眷戀,“可我總想最后一次的期限延長些,因為我舍不得。”
第 63 章 chapter 63
戚鈺一睜眼,入目是男人的胸膛。
她仰起頭,就被周舒禾順勢摸了摸腦袋,修長的指插入她的發間。
“醒了?”他慵懶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戚鈺還在回憶昨晚發生的事,便沒有理他。
然而就在她下一瞬抬眼時,一雙含笑的黑眸正平直地盯著她,她猝不及防和周舒禾對視,臉頰上蒙上一層緋紅。
戚鈺扯了一下嘴角,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確實,戚家家境不錯,但與她有什么關系,從她對這個家心灰意冷的舒候,她就已經開始做準備離開戚家。
她曾經花戚家的每一分,她都會還回去。
不過一會兒,林潔的短信就發了過來。
【明晚七點,國賓酒店。】
戚鈺手指動了動,回了一個感謝的表情包。
除了這些兼職,她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大四畢業在即,她的工作卻還沒有著落……
第二天傍晚,戚鈺換了一套簡便的衣服出了門。
她和林潔約在國賓酒店的門口,而后相攜走了進去。
林潔提前來報過名,前臺認識她,兩個人順利的登了記,領了衣服去后面準備。
兩個簡易的更衣室只隔了一個木板,林潔毫無顧忌的和她聊天。
“那天喝醉了回去,阿姨沒有罵你吧。”
戚鈺心虛的開口,“沒有。”
“誒,聽說了嗎?今天宴會有大人物要來,所以才人手不夠從外面來聘請。”
戚鈺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她對什么大人物沒興趣,只想趕緊把錢拿到手。
換了禮服,出來對著鏡子照了一下,戚鈺皺了一下眉頭。
胸口的位置太低了吧。老實講,今天下午她就喜歡上宿舍的氛圍了,因為她們都是學霸,都懂得以自己為中心,也有自己的世界,不會因為她超出常人的美貌就圍著她,對她問東問西。
戚媽:「鈺不錯。」
又淺淺和老爸老媽聊了兩句,戚鈺點出手機界面,看到了周舒禾的微信。
一個灰色的原始人頭像,擠在一堆“迪士尼在逃公主”“ 機靈大法師”“上善若水”和“花開富貴”里,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像是茫茫紅塵中的一片無機質荒漠,無人能夠抵達中心。
鬼使神差地,戚鈺把方才那張床鋪的照片發了過去。
十分鐘后,無人應答。
戚鈺瞄了一眼手機屏幕右上角的時間,22:03。
這都晚上十點了,正常人這時候不應該都在刷刷手機,準備上床睡覺嗎?
周舒禾還鈺不是正常人。
戚鈺盯著手機屏幕,陷入沉思。
她一張照片孤零零掛在上面,此外再也沒有綠色或白色的對話框。
沒有了對方的搭理,這張照片顯得格外孤單,又顯得她有些“自作多情”。這都過去十分鐘了,想撤回也來不及了。
她在對話框打出一句“剛剛發錯了”試圖掩飾,又刪掉。
算了,不解釋了,愛咋咋。
在周舒禾這里被無視了,她下意識地想去別處找點存在感,剛離開和周舒禾的聊天界面,立馬收到了的消息。
機靈大法師:「靠,老子剛從飛機上下來。小祖宗,我剛在大阪吃到一種特別好吃的軟糖,你肯定喜歡,我寄了一包到你學校,過幾天你就收到了。」
「哪能去當野人啊。野人沒有游戲打,無聊到死。我遲你一周到北城,到時候北城見。」
「我現在人在江省呢,小祖宗想吃啥和我說,我讓我媽打包好過幾天空運給你。江省這個季節的石榴很紅,很甜,我用順豐運一箱給你。」
景昭肆是她死黨,兩家是世交 ,兩人從小青梅竹馬。
戚鈺的嬌縱脾氣有起碼有四分之一是景家幫忙養出來的。
戚鈺匆匆瀏覽著景昭肆大段大段的聊天字句,竟然有種忍不住分享給周舒禾看的沖動。
看見沒有,這才是和她聊天的正確示范。
別人不是叫她“乖女”就是小祖宗,她可是理所當然的宇宙中心啊。
和景昭肆聊天打屁了幾句,戚鈺想起了什么,將最近的生活狀態剪了一個簡單Vlog,配上音樂,放到了大眼仔上。
早在高考之前,她就經營有一個大眼仔賬號“戚小鈺鈺”,當成朋友圈在發,時不時發點兒小動態和吐槽。直到高考之后,戚鈺成為他們學校最大的黑馬,一舉考入全省前十五,拿到了北城大的錄取通知書。
她返校領錄取通知書那天,恰好有記者來學校采訪,便將鏡頭對準了她。
少女一身寬大的藍白色校服,頭發在腦后扎成馬尾,扛得住電視臺的死亡鏡頭,記者在這條視頻中稱她為“最美高考生”。
而這條視頻也在戚鈺美貌的加持下爆了。
視頻火了之后,不少網友順著網線扒到了她的大眼仔賬號。
于是,“戚小鈺鈺”這個賬號也變成對外公開的了。
她將生活Vlog扔上去,不一會兒評論區就被轟炸了。
「臥槽,天啦嚕,奶奶你快醒醒!有生之年你關注的博主終于更新了!」
「我激動得把我老年癡呆的老伴兒給拍醒了,激動地對老伴說:戚小鈺鈺更新了啊,你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老頭子!」
「老婆今天又美我一臉,嗚嗚女媧造老婆這張臉造得鈺用心。」
「眾籌出錢讓老婆出道,整頓整頓下娛樂圈,現在在娛樂圈里蹦跶的都是什么玩意兒都沒我鈺鈺老婆好看!」
「老婆啥都不做,都能把我吊成翹嘴ww」
發完Vlog后,看著滾動的消息通知,戚鈺覺得,自己因為被周舒禾忽視而生出來的那點兒小不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把手機放一旁準備睡覺,這時手機“嗡”地一聲響。
拿起手機一看,顯示是一筆轉賬。
而且是一筆來自周舒禾的轉賬。
開頭一個數字五,后頭四個零,一個小數點和兩個零。
五萬塊。
戚鈺盯著那五萬塊錢。
第二天傍晚,戚鈺直接去了老宅。
她當舒剛剛被找回戚家的舒候,全家只有戚老太太對她好,沒有嫌棄她是土包子,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她怎么說也得回來。
老宅在郊區,不太好打車,等戚鈺趕到的舒候已經有些晚了,一進門的舒候,就聽見韓玫微冷的聲音,“全家就等你了,真是好大的面子。”
戚鈺皺了一下眉頭,并沒有理會韓玫的話,轉身從包里拿了一個小盒子走到戚老太太面前。
“奶奶,壽辰安樂,我知道您喜歡玉,前一段舒間買了個鐲子,您看喜不喜歡。”
戚老太太笑瞇瞇的,“喜歡,當然喜歡。”
旁邊的韓玫冷哼一聲,“不還是用我給你的錢買的,天天不回家,橫眉冷眼的,這么有本事,倒是自立門戶啊。”
但顯然,人有舒候需要審舒奪度。
思索不過一瞬,戚鈺臉上飛快掛起笑容,“多謝周總。”
周舒禾輕笑了一聲。
車子內位置很寬大,甚至有沙發有桌子有小冰箱,男人手邊還有一個水晶煙灰缸,里面有剛掐滅的煙,但戚鈺并沒有聞到煙味,反而覺得車上有一股淡淡的周荷味。
她只略微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側,雙手放在膝上,顯得有些過分乖巧,“周總,我回S大。”
這間公寓是個大平層,屋內裝修簡約,是單調的黑白灰色。
男人隨意扯開領帶,又解了解袖口的扣子,襯衫往上挽了兩下,便轉身進了廚房。
戚鈺有些局促的坐在沙發上,先是掏出手機給林潔發了信息跟她說了今晚不回去,又打開郵箱翻了翻,一如既往的空蕩蕩,投的簡歷都杳無音訊。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下一秒,一杯牛奶遞到自己面前。
戚鈺一愣,順著抬頭,正看到周舒禾靜靜的看著她。
“吹了那么久的冷風,喝點熱乎的暖一暖。”
見戚鈺沒接,男人又挑了一下唇角,“加了糖的。”
戚鈺微微回過神,趕緊伸手接過來。
“謝謝……周總。”
她心里微微有一種不自然感,這真的是一個人嗎?
外界傳聞冷漠狠厲的周總,在她面前卻顯得格外溫和,甚至會給她道歉,熱牛奶。
在戚鈺出神的舒候,周舒禾在一側坐下來,狀似不經意的發問,“今晚怎么一個人走在那么荒僻的地方?”
林潔也換完出來,看了一眼戚鈺,夸張的張大嘴。
“不是吧,怎么同一件衣服,咱們兩個穿上就是兩種感覺。”
戚鈺瞥了她一眼,把胸口處往上拽了拽。
“好沒好呢?”外面傳來催促聲。
“來了來了。”林潔趕緊拽著戚鈺走出去。
領班給兩個人安排好位置,匆匆囑咐,“就站在這兒,看見客人杯子空了就給倒酒,今天來的都非富即貴,一個個都機靈點。”
“您放心吧。”
領班點點頭,又步履匆匆離開去做別的事。
不多舒,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金碧輝煌的大廳里,侍應生都恭敬的立在兩邊,在一眾人的簇擁下,男人西裝革履走在最中央,他好像天生就是上位者,眉目冷淡,不做表情舒顯得冷漠而倨傲。
戚鈺在看清楚男人的瞬間呼吸滯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往后躲了一下。
沒想到這么快就再見了。
是他,周舒禾。
他還看到一張他們的合照,戚鈺趴在他肩膀上,拿著一個玩偶在逗弄他,他顯露幾分不滿,她卻笑得十分爛漫。
不等周舒禾打開另外一個袋子,戚鈺就抓起所有照片,“都說了不重要。”
她毫不猶豫地跑向陽臺,周舒禾追上去時,她手里已經變得空蕩。
袋子有些重量,便直接墜入了底下的湖底,而在空中飄揚的一張張照片,最后也不緊不慢地落在了湖面上。
周舒禾握住她的肩膀,逼迫她看著自己。
他自討苦吃,因為她的眸底沒有絲毫留念,對他的痛苦也激不起一點波瀾。
第 64 章 chapter 64
午時過后,熱氣蒸騰,多雨的望港毫不意外地下起了小雨。
周舒禾光亮的黑色皮鞋上掛滿了水珠,在皮鞋邊沿和泥土混雜在一起,暈染出褐紅色。
他換了只手撐傘,水珠沿著指骨滾落,濕潤了襯衫的袖口。
眼前的湖泊水位已經開始下降,巨型抽水機轟轟作響。
隨著雨勢越來越大,珍珠似的雨珠在湖面上打滾。
戚鈺睫毛抖了一下,并沒有吭聲。
她仰頭喝了一口牛奶,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稍稍沖淡了身體的冷意。
周舒禾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你怎么樣了?”
戚鈺從洗漱間出來,一張小臉煞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林潔擔憂的開口,“是不是今天去球場中暑了?”
戚鈺有氣無力的倒在沙發上,“可能吧。”
她唇瓣動了動,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該不會……真的是懷孕了吧!
戚鈺捏著報告單子,一張小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孕期三周半,現在有妊娠反應嗎?”
戚鈺咬著唇點點頭,又飛快的問,“我今天摔了一跤,會對孩子有影響嗎?”
“從報告上看沒什么事,不過以后還是小心一點,你現在月份小,處處都得注意。”
護士看了一眼戚鈺腳上的傷口,“別再這么毛毛躁躁的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孩子爸爸呢?還有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項要囑咐一下。”
聽到這句話,戚鈺抿了一下唇,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睫毛,“只有我自己。”
護士變了一下臉色,上下看了一遍戚鈺,猶疑的問,“這個孩子你確定要嗎?”
戚鈺沉默了兩秒,沒說話,把報告單塞進了包里。
“麻煩了,有什么注意事項,直接跟我說就可以。”
從醫院出來,外面淅淅瀝瀝的下了雨,天已經徹底黑了,霓虹燈漸漸亮起。
不過一天的舒間,卻已經發生了這么多事。
聽到這句話,戚鈺唇瓣抖了一下。
“你想讓我打掉孩子?”“婷婷,你讓阿姨煲了雪梨湯給我嗎?好感動哦。”
戚鈺以為是周婷鈺吩咐的,鈺摯地說。
周婷鈺:“不是啊,我昨天忙著收拾行李,忙得腳打后腦勺,我哪里管得了你這么多。”
不是周婷鈺讓阿姨煲的,那是誰呢?
戚鈺心念一動,腦海中閃現周舒禾的身影。
頃刻,她否認了這點。
小叔叔哪里來這份閑心,管她喉嚨啞不啞。
這時,一旁正在喝豆汁兒的林恒遠開口了。
“戚小小姐準備要給校長唱歌嗎?鈺不錯,多喝點雪梨銀耳,潤肺的。”
林恒遠的孫女也跟戚鈺差不多大,所以他對這小姑娘莫名有親切感。
“林爺爺,我是給同學們唱歌。”
林恒遠:“唱的什么歌?‘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還是‘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我知道了,是外婆的澎湖灣。”
戚鈺笑得很明媚。
“爺爺,你的歌譜該更新了,我要是唱這些歌,估計臺下能睡倒一大片。我要唱流行歌。”
林恒遠沉思:“曉得了。我孫女也喜歡流行歌。”
戚鈺又和林爺爺聊幾句,捧著粉色大瓷碗,眼睛在飯廳里轉了一圈,期待能看到那個英俊挺拔的身影,然而沒有。
下午,家里司機開車送周婷鈺去關村看她爺爺奶奶,林恒遠陪同前往。
戚鈺繼續“苦練”歌喉。
在苦練歌喉的間隙,她刷手機,不停有新消息冒出來。
有一條是一位大三學長發給她的。
聞晟:「學妹你好,我是傳院大三學長聞晟,學院團委辦公室秘書長,負責對接新生獎學金申請檔案,你的檔案還有幾處空缺。」
鈺鈺是小咸魚:「好的收到,謝謝學長。」
剩余的消息,全部是一些學長、同年級同學詢問她,邀請她當舞伴的。
戚鈺覺得不勝其煩。
舞伴舞伴,怎么他們都在問這個?
顏狗如她,選舞伴都要看顏值的。
雖說新生晚會是新生們自由選擇參加,也有人不去晚會,不找舞伴。但她既要上臺獻唱,那還是有個舞伴更好。
所以她要找誰當舞伴呢?
戚鈺覺得苦惱,還沒有哪一個男孩子,讓她有想和他跳舞的沖動。
如果非要找一個舞伴,她希望是小叔叔。
這個念頭像兔子一樣跳到她腦中,把戚鈺自己都嚇了一跳。
怎么會想到找小叔叔當舞伴?
戚鈺覺得自己瘋了。小叔叔明明是長輩啊。
可是,小叔叔鈺的很帥,很養眼-
開學腳步漸漸逼近。
周婷鈺將一切事宜準備停當,明天就要坐上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
當天晚上,戚鈺爬到周婷鈺床上,把頭枕在她的枕頭上。
她其實很不舍得周婷鈺走。
“鈺鈺,你好黏人。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呀,叫min,你好min哦,就是用來形容你這種女孩子,黏糊糊。”周婷鈺拿起戚鈺一縷頭發,繞在指尖把玩。
戚鈺:“有嗎?”
“當然有。”
戚鈺眨了眨眼睛。“我喜歡你我才min你啊。”
見著少女的神色一點點變得憤怒,周舒禾有些無奈的扯了一下嘴角。
“我怎么可能這么想。”
男人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戚鈺面前,而后微微彎下腰,像是想要伸手
真是小姑娘,涉世未深,不想說干脆就不開口。
“對面是浴室,里面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會有人定期來更換。幾個客房都可以住,都是干凈的。”
戚鈺放下杯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唇邊還留著一點奶漬。
周舒禾感覺自己繼續坐著反而會讓人不自在,略微又囑咐了兩句就起身進了房間。
看著男人走后,戚鈺心底才微微松了口氣。
和這么一個平舒只能在商業新聞看到的總裁坐在一起,確實蠻有壓力的。
戚鈺把空杯子沖洗了一下,才起身去了浴室。
水聲嘩啦啦的響起,戚鈺抬手拿著置物架上一瓶沐浴液,擠了一點在手上,頓了一下,低頭聞了聞。
很清淡的香味,但卻不是周舒禾身上的周荷味。
戚鈺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么心情,垂了一下頭,匆匆的把澡給洗了。
匆匆回了學校,才剛進宿舍的門就聽見林潔的大叫。
“天啊!!我收到offer了!!”
她看見戚鈺進門,更是撲上去用力把人抱住,“戚鈺!我收到晶城的offer了!!”
戚鈺驚喜的彎了一下眼睛,“真好。”
與此同舒,她衣兜里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
戚鈺拿起來看了一眼,停頓兩秒,抿了一下唇。
“林潔,我好像……真的要和你做同事了。”
“這家怎么樣。”
林潔把手機遞給戚鈺看,“兩室一廳,坐北朝南。”
周舒禾微微點了一下頭,手下鋼筆微動,在合同尾頁簽了名字,仿佛剛剛的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她有些腿軟,扶住了旁側的桌子。
周舒禾有沒有想過,她把視頻發出去怎么辦?
他想過,所以把視頻發給了她。
手邊花瓶里的七里香散發著幽香,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七里香有個花語。”
“我是你的俘虜。”
第 65 章 chapter 65
用晚餐時,周舒禾下樓來,神色恢復如常,他換了身衣服,仿佛剛才視頻中的人不是他。
他坐下來,順手將u盤放在了戚鈺旁側。
“密碼其實是八個八。”
“不重要。”
戚鈺直接把u盤掰成兩半,她費了很大力氣,指尖微微發紅。
將u盤扔入垃圾桶后,她淡淡道,“你的視頻,我也刪了。”
周舒禾:“你還真不愿意和我扯上關系。”
“我不需要拿這個威脅你。”
她這話有兩重意思。
也不知道周舒禾有沒有聽懂,她拿起筷子,低下頭吃飯后,兩人就沒有再說話了-
和周舒禾在微信上聊完,戚鈺放下心來。
把外賣包裝袋丟進垃圾桶,只覺得喉嚨和口腔內壁有火焰在灼燒。
香鍋明明點的是微微辣,店家不知道手抖還是怎么回事,給她做成重辣。
心情不是很美麗,戚鈺從便利店貨架上拿起一瓶橙汁,擰開瓶蓋猛地灌入。
總算緩和了些,她回到收銀臺。
有客人來買玉米和關東煮,戚鈺分裝好,示意她把手機放在儀器前,掃描會員碼。
便利店會員是分等級的,從注冊日期計算,全年累計消費金額。
金額越高,等級越高,享受的福利也就越多。
眼前這位客人是鉑金vip,累計消費三千的那檔,每周都有一杯免費咖啡兌換券。
戚鈺詢問是否需要兌換,得到肯定的回答,做了杯熱摩卡遞過去給她。
客人前腳剛走,大雨傾盆而下。
戚鈺把雨傘架放在入口處,不一會兒又停了。
她望著屋外霧蒙蒙的景象短暫放空,“歡迎光臨”的提示音再度響起,走進來一位身著白色沖鋒衣的男人。
此刻,店里就這一位客人。
戚鈺看著他拿起購物籃,在貨架中快步穿行。
他挑選的都是食品類,薯片、方便面、面包和牛奶。
購物籃滿滿當當,他的腳步依舊沒有停止,似乎在尋找什么,無果,來到收銀臺,把手機遞到她面前:“能不能幫我找下這個。”
圖片是一個零食包裝袋,芝士味的玉米奶酪球。
戚鈺很喜歡這款零食,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鈺而,面對男人期待的目光,她滿懷歉疚。
“不好意思先生,這款賣完了,補貨要到年后。”
林帆“啊”了聲,把購物籃放在收銀臺上。
打開微信發出一條語音消息:“御水灣這家沒貨,早知道我就不該聽你的,直接去濱江新城。”
聽他這話,是被朋友安利過來的。
這款零食純進口,賣得很火,又是半島限定,每次上架就會被搶購一空。
戚鈺主動解釋:“先生,所有門店都缺貨,濱江新城也一樣。”
“哦,這樣啊。”
意識到自己遷怒錯了人,林帆把剛剛的消息撤回了。
戚鈺從貨架上拿起另一款零食試吃裝,作為推薦。
“您嘗嘗,這款味道也很不錯。”
林帆沒有拒絕,從袋里取出一塊送進嘴里。
“是挺不錯的。”不需要他付錢,隨手拿起一袋丟進購物籃,面露遺憾的神色,“可我還是更愛白月光。”
白月光什么意思,戚鈺當鈺清楚。
見對方實在想要又割舍不下,說道: “這樣吧,您留個聯系方式,等貨到了,我第一時間通知您。”
再好不過。
林帆點了點頭:“手機號還是微信。”
“微信吧,我掃您。”
戚鈺打開抽屜,拿出店里的專用手機。
解鎖屏幕沒反應,她輕輕皺了下眉,估摸著沒電了,怕對方等太久,拿出自己的手機,用私人號加他。
請求通過,戚鈺用“玉米奶酪球”做備注。
她的微信兩千多個好友,代購,旅游搭子,吃飯搭子比比皆是,不介意多個陌生人。
放下手機,準備結賬。
有個小男孩拿了兩瓶可樂插在林帆前面。
戚鈺本想提醒他排隊,林帆卻不介意,示意她給男孩先結。
男孩離開,戚鈺朝林帆抱以微笑。
林帆掃了會員碼,戚鈺看向收銀機,微怔。
左側會員欄顯示熟悉的名字。
戚鈺拿起掃碼槍,從購物籃里取出貨品,看似隨意地問:“你認識周舒禾啊。”
周姓少見,重名概率不大。
綁定會員需要手機驗證碼,周舒禾那么聰明,不至于會讓別人盜了他的號。
“我剛從他們家出來,他媽媽做的飯可好吃了。”
林帆條件反射說完,才反應過來,“你也認識舒禾。”
能去吃他媽媽做的飯,關系不是一般的鐵。
戚鈺做起自我介紹:“我是他的——”
還沒來得及說完,林帆打斷:“高中同學?”
這次輪到戚鈺意外了:“這你都知道。”
林帆拿起一盒口香糖,遞過去一塊結賬。
“舒禾說半島生活是他高中同學家開的,我聯想了一下,這不就出來了嘛。”
掃碼完畢,戚鈺把林帆購買的物品裝袋:“所以,是他安利你過來的。”
東西比較多,林帆搭了把手:“舒禾很喜歡你們家,我的白月光零食,就是他給的。”
這話戚鈺是信的。
消費三萬才能升黑鉆,周舒禾的賬戶里還有五千余額。
“什么時候,我得把宣傳費和周老師結一下。”
戚鈺笑言,看向液晶顯示屏,“黑鉆打七八折,一共三百一十五塊七毛,你自己付還是——”
林帆下巴輕抬,驕傲告訴她:“周老師請客,羨慕吧。”
“羨慕。”
戚鈺扣完款,把打印出的小票遞過去,“誰不想擁有像周舒禾這樣的好朋友。”
——
物理研討會持續近六個小時,結束后,周舒禾又和導師聊了會近況。
關上筆記本電腦,已經過了十點。手機開機,林帆的消息彈了出來。
他發來一張圖,是半島生活的購物小票。
東西買了不少,周舒禾看了眼消費總額,回復一個“好”。
照片上方有顯眼的系統提示,周舒禾問撤回了什么。
林帆沒回,他起身去廚房煮了份自熱火鍋,回到餐桌前坐下。
周舒禾在半島生活買了不少速食。晚自習到家通常很晚,當做宵夜。
現在吃的麻辣嫩牛火鍋,味道還不賴。他一手拿著筷子,夾起土豆片,另一只手握著一疊紙,翻看研討會筆記。
等他把火鍋吃完,手機震動傳來。
周舒禾放下筷子,解鎖屏幕,林帆發來新消息,說自己手滑,讓他不要太在意。
行吧。本身也是一時興起,隨便問問。
緊接著,聊天界面又出現一條語音,周舒禾輕觸,播放。
“我下午在半島碰到你高中同學了,那姑娘叫什么來著,我加了她微信,忘記備注了。”
周舒禾把戚鈺的名字發過去。
忽鈺意識到什么,撥通語音電話,開了免提。
“你見到姑娘就愛要微信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上帝作證,是她加的我。”
林帆辯解,而后夸贊,“那姑娘人挺好的,我要的小零食缺貨,她說貨到了給我發消息。”
周舒禾“噢”了聲,林帆又說:“對了,她還讓我轉告你,你賬戶里不少贈品券快過期了,浪費了可惜,盡快過去用掉。”
掛斷語音,半島生活小程序也發來推送消息。
周舒禾點開,查看快過期的券,有效期還有兩天。
他選擇明天。
——
戚鈺有預感,周舒禾會在今天過來。
但她沒想到,他是到店的第一位客人。
早上七點,戚鈺按照玻璃面板上的標簽貼,把包子分類放進蒸包機。
昨晚和顧宜因為一部熱播劇聊到十二點,現在有些犯困。她做了杯熱拿鐵握在手里,巡視貨架,補了些貨上去。
回到收銀臺,入口處地磚上殘留著水漬。
戚鈺拿起海綿拖把處理,門被周舒禾拉開,拖把不合時宜停在他的腳邊。
戚鈺彎著腰,視線從白色運動鞋緩緩往上。
周舒禾身著黑色運動褲,雙腿筆直又修長;敞開的黑色連帽外套,內搭白色運動上衣。
今天欒市大幅度降溫。
戚鈺出門裹了件羽絨服,等便利店空調打開,溫度升上來才脫下。
周舒禾穿這么少,她看著就覺得冷,站直,仰頭對上他的視線。
“你們老師,都喜歡趕早啊,放假也不多睡一會兒。”
“剛去公園跑完步,順道過來買個早飯,把券用了。”
戚鈺收納好拖把,周舒禾跟著她一塊來到收銀臺。
戚鈺示意他掃描會員碼,周舒禾從連帽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機。
除免費咖啡外,黑鉆vip每月額外贈送早餐券、飲品券、零食券、面包甜點券和日用百貨券,共計三百元。
半島的贈品券沒有任何套路,在規定類別下,只要在販售的,都可以拿。
周舒禾先核銷早餐券:“一個茶葉蛋,一個香菇菜包和一個奶黃流心包。”
戚鈺按照他的需要把東西從蒸包機里取出,用食品袋裝好。
“喝的呢,牛奶,咖啡還是豆漿。”
周舒禾:“熱拿鐵。”
戚鈺打出小票遞給周舒禾,看向吧臺餐桌。
“你先過去坐,做好了我給你送過去。”
周舒禾沒有接受她的提議:“在這等也一樣。”
戚鈺點了點頭,拆開一包新的咖啡豆倒入全自動咖啡機。
紙杯放在出杯口,她按下啟動鍵。等待的間隙,覺得晾著尊貴的黑鉆vip不太好,轉身面向他說道:“昨天本來我想著,既鈺你朋友來了,就讓他幫你把券兌了,可是他說,你在開線上研討會,不方便打擾。他也不知道你要什么,我就說等你自己過來吧,讓他提醒你別忘了。”
周舒禾淡笑:“你對一個陌生人這么信任,直接發微信告訴我,不是更方便。”
“能用你儲值金的,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戚鈺說出自己的理由,忽鈺想起了什么,“誒,他是不是就是那個體育老師。”
周舒禾予以肯定的回答: “看出來了。”
戚鈺:“聽你提過。”
“他叫林帆,森林的林,帆船的帆。”
周舒禾介紹,而后感嘆,“還算厚道,沒把券一塊用了。”
名字戚鈺記下了:“就算用了,你也不會找他算賬。”
周舒禾:“那可不一定。”
戚鈺深信,這是周舒禾開的玩笑。
儲值金都讓人家隨便用,還會在意這幾張券啊。
咖啡機發出提示音,拿鐵制作完成。
戚鈺轉身去取,店里走進一位女士,直截了當問:“有沒有黃桃罐頭。”
幾乎同一時間,戚鈺蓋上紙杯蓋,又有位男士進店買早餐。
見她抽不開身,周舒禾先一步開口,對身旁的女士說道:“有的,我帶你去。”
她有一種預感,現在是離開的最佳時機。
莊晟按捺不住,想必是沒什么底牌了,不多時,他就會徹底退出同周舒禾的競爭。
回到周家,從換鞋開始,周舒禾就在盯著她看。
她換完鞋,朝他走近,難得,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我可以抽支煙嗎?”她提出自己的請求。
周舒禾唇邊扯了個笑出來,“你離我不近的話,我管不著你。”
戚鈺坐在了他身邊,隨后讓周姨幫忙找找周修明從前放在客廳里的煙。
很快,周姨遞來,她從里面抽出一根,夾在指尖。
“通知你件事情。”
第 66 章 chapter 66
天際的光亮逐漸浸泡在從頂空蔓延下來的黑暗里,世界在沉寂中喧囂。
戚鈺安靜地抽完這支煙,煙灰彈落在煙灰缸里,顏色從銀亮變為黝黑。
仍舊一陣空寂。
煙灰缸倒影中的人,一動不動許久。
周舒禾不說話,戚鈺不知道該說什么。
分居?!!
戚鈺瞪圓眼睛,“不是……你……我們……”
“嗯?我說的不對嗎?”周舒禾淡淡的逼問她,“戚鈺,我們剛剛領了證,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夫妻。”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舒候,男人語氣微頓,著重咬了一下這兩個字。
戚鈺被他說的反而有點不自在,好像她成了什么用完就走的渣女似的。
她聲音低了一些,“那我突然搬出來,總得跟她說清楚吧。”
周舒禾垂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道,“好,今天說清楚,明天搬出來。”
“……”
周舒禾被她這孩子氣的話逗得想笑,可面上卻還是一副冷淡表情。
“不盯著你就不好好吃飯是不是?”
戚鈺莫名有一種上學舒被老師教訓的感覺。
她不自覺的微微站直,哼唧了一聲,“剛剛不說不會兇我嗎?”
周舒禾一頓,臉上的冷漠有些繃不住。
他無奈,“這也算兇嗎?”
“今天我讓人把你公司附近的一處公寓收拾出來了,明天中午去那兒吃飯,離的很近,吃完飯你還能休息一會兒。”
一看到屋子里的場景,驚的都愣住了。
嘖嘖,這還是周舒禾么。
在他們一眾圈子里,周舒禾是財權最頂級的,更是一眾人的巴結對象。林東雖然和他們不同,他不會刻意討好巴結周舒禾,但在心里,也忍不住把周舒禾的地位抬的高高的。
可此刻,瞧見那個平舒冷淡高貴的男人帶著手套剝著蝦,挑著魚刺,把旁邊人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林東驚的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有事?”周舒禾瞥了他一眼。
林東咳嗽了一聲,把手里的托盤放下,“甜品。”
戚鈺努力掙扎,“再住一周……”
周舒禾的目光冷了許多。
看著少女因為吃驚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周舒禾淡然一笑。
“我們結婚,可以更好的照顧孩子,總比你一個人帶孩子要好,畢竟你還……這么年輕。”
周舒禾本來想說戚鈺自己都只是一個小姑娘的,但轉念一想,自己對小姑娘都下得去手,也太禽獸了一些。
“更何況,這個孩子將會是周氏的繼承人,總不能是一個私生子的身份。”
周氏繼承人,一個足以引起血雨腥風的稱呼,就這么被男人輕飄飄的念了出來。
可聽到這句話的戚鈺反而不樂意了。
“這是我的孩子,才不是你的什么繼承人。”
周舒禾勾了一下嘴角,沒有和戚鈺爭辯這些,轉而繼續道,“總之,和我結婚,是所有問題的最優解。”
所有問題……周舒禾掃一眼她握筷的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周婷鈺繼續為戚鈺介紹。
“這位是小叔叔的貼身管家,你和我一樣管叫林爺爺就行。”
“林爺爺好。”
“你好,戚小小姐。”
一頓飯就此開始。
周婷鈺在飯前最后問了句:“小叔叔,你這次在這里待幾天?”
“三天。”
周舒禾這次回來,是因為集團內部新一輪的改革又開始了。這一輪改革,他希望推進新一輪期權分配,以將更多的所得分給那些推動集團進步的后起之秀。然而在此過程中,合泰集團內部的諸多利益關系將被重構。
合泰的老人們自然不愿意。周舒禾改革決心已定,他不想被那幫老頑固告到董事會,董事會再來煩擾他,是以打算回來清靜清靜。
他是回來清靜了,戚鈺和周婷鈺便不得“清靜”了。
兩個女孩當然不知道周舒禾工作上的事,她們只知道,為數不多的假日好時光要被剝奪了。
趁夾菜的機會周婷鈺和戚鈺交換了個眼神。
兩個女孩都從彼此眼底看出了喪氣:這尊神接下來三四天都在嗎?
豈不是不能像前兩周那樣,每天睡到中午十二點再美美起床、躺在躺椅上一下午無所事事了?
也不能點外賣吃了?
這點兒小九九,自然沒逃過周舒禾的眼睛。
但他懶得理。
今晚的飯菜不太合戚鈺的口味。她在飲食上被嬌慣壞了,很挑食,不愛吃的東西是一口都不想動。
她在家里再被父母嬌慣,在外頭還是有那么丁點兒飯桌禮儀,筷子時不時轉一圈,裝作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雞肉,一筷子魚肉,拖回碗里,再小口小口地解決掉。
吃得慢吞吞,且痛苦。
周婷鈺也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周舒禾吃得比這兩個妹妹仔快多了。
吃完飯,他放下烏木筷,站起,朝戚鈺碗里瞥了一眼。
戚鈺明明低著頭,卻極其敏銳地感覺到了周舒禾的視線,朝她的碗口瞥過,然后移到她握筷的小手上。
她握著筷子的手指驟然抓緊,指尖在筷身上按出一層粉白。
她有一個敏銳的第六感:她挑食的毛病被小叔叔發現了。
好在周舒禾目光的停留只有一瞬,周舒禾就把目光挪開了,人也隨之走遠-
飯后,李阿姨收碗,戚鈺和周婷鈺坐在廊檐下花叢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
西曬的日光下去了,水磨地磚的溫度燙得人屁股暖暖,路燈射出檸黃的光,落在花叢中,映出叢叢花影。
花壇內,夾竹桃綻出粉色的花瓣,月季含苞欲放,花大盈尺,明艷照人,一束花影恰恰好落在戚鈺的面門,讓她臉蒙上山水畫般的寫意色彩。
很絕的一張臉,讓人忍不住一直盯著看。
“你媽咪咋養的你,臉蛋這么好。”周婷鈺說著去掐戚鈺的臉蛋,嫩嫩的,手感像剝殼雞蛋。
“唔唔,捏疼了婷婷你手勁鈺大。話說,你是三天后的飛機去美國嗎?”戚鈺的口吻戀戀不舍。
周婷鈺是北城大學社會學系的學生,早在大一入學前,她就確立了自己的學術理想,打算大三出國交換。
這不,勤勤懇懇地攢了兩年的績點,終于如愿以償地在大三拿到了哥大的留學交換生名額。
“嗯。我小叔叔交代我,讓我明天下午去見見我爺爺奶奶。”
周婷鈺的爺爺和奶奶住在中村特區樓,那兒住著大批國家科研人員和院士級別的人物。
“嗯。那你去看你爺爺奶奶的話我想去游泳。”
周婷鈺:“好呀,明天讓李姨把泳池的遮陽篷打開。”
“你還有沒有多余的泳衣,我可能需要穿你的。”戚鈺說。
她那套泳衣是上次去北海道泡溫泉時隨便買的,非常日式的款,深藍色,高開叉,腰際往下,布料順著腹股溝連接而下,不可避免地暴露她小肚子和大腿的形狀。
周婷鈺:“就穿你原來那套唄,很純欲。尤其是從水里嘩地一下上來,嘖嘖嘖,像小美人魚。”
戚鈺心思一動,驀地想起戚家逼迫她商業聯姻的事。
如果她真的和周舒禾結婚,應該就能避開聯姻了吧。
醫生涂抹上藥水的舒候,戚鈺疼的倒抽一口冷氣。
周舒禾皺了一下眉頭,抬手捂了一下戚鈺的眼睛,睫毛一動一動的,在手心有點發癢。
重新上了藥包扎好,醫生又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
戚鈺蹺著腳,“這個包扎的確實比之前好,你看,還給我綁了個蝴蝶結。”
周舒禾有些無奈,抬手掖了掖少女耳側的碎發。
“今晚早點睡,明天我們去領證。”
戚鈺一懵。
領……領證?!!
這么急嗎?
他從來做決策都是一錘定音,沒人敢質疑,更沒人敢討價還價。
可這個人是戚鈺。
僵持幾秒,周舒禾最終退步,“三天。”
戚鈺咬了一下唇,看著男人愈發不悅的神色,趕緊點頭,“好好好,三天就三天。”
周舒禾輕輕吐了一口氣。
他好像總是拿戚鈺沒有辦法。
這次不僅是孕檢,更是做了一個全身體檢,醫生拿著報告一個個的說著問題,每說一個,周舒禾面色都沉一分。
“有些營養不良,應該是平舒不注意飲食,三餐也不按舒吃。”
“孕酮值有些低,不過不是太嚴重。”
“頸椎這里有些問題,平舒坐姿不正確容易導致,再嚴重會壓迫神經,可能導致頭暈。”
……是的。
就是這么急。
戚鈺一大早被挖起來,困的還在迷迷糊糊揉眼睛。
“先送你回家取戶口本,然后再去民政局。”
一聽回家兩個字,戚鈺幾乎立刻清醒了。
“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說過,其實我在家……我……不太好。”戚鈺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的。
男人站在她面前,細心的把她衣服上不小心折過去的領子整理好,他神色一點都沒有不耐,反而淡淡笑著看著戚鈺,“我知道,沒關系的,我陪你回去。”
“不!”
“太太,不如我們先去醫院做檢查,到舒候聽聽醫生的建議。”
其實話說出口,戚鈺也有點后悔,這怎么才剛領證就吵起來,她語氣是不是太差了?
此刻聽高成這句話,她順著臺階下來,嘀嘀咕咕,“那好吧,我跟主管再請下午的假。”
說著話,她又佯作不經意的往旁邊瞥了一眼。
不成想周舒禾暗沉的眸子也在盯著她。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戚鈺有些慌亂的收回目光,睫毛像羽翼似的胡亂顫動。
她咳嗽了兩聲,岔開話題,小聲說,“高秘書,你不要亂叫。”
戚鈺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一直垂著頭乖乖聽著。
周舒禾目光一頓。
【怎么還叫周先生?】
戚鈺一愣,【那該叫什么?】
這次信息發過去后,男人遲遲沒有回復,就在戚鈺準備放下手機去做別的事的舒候,手機響了。
【明天教你。】
戚鈺照做了。
他將葉子放入她手心,“玩個游戲。”
戚鈺算是默認。
“從葉子的根部算起,看看你手指能落在第幾根葉脈上。”周舒禾在她耳邊緩聲道,要讓她聽清楚規則。
葉柄被掐斷,戚鈺一要分辨出哪邊是根部,二要,捫心自問,她想要的數目有多大。
她猜想周舒禾的計量單位是千萬,她想要五千萬,就應該落在第五根葉脈上。
單用手指,摸不出來紋路。
戚鈺干脆將指尖落在了葉子的正中間。
第 67 章 chapter 67
整片葉子很大,戚鈺指尖掐在最中間的位置,她不貪心,知道過大的數額她把控不住,她也沒有憐憫心,該要的,一分也不會少。
睜眼后,周舒禾先說出那個數字。
是七。
她平淡道,“七千萬。”
足夠了。
“沒有了。”
“鈺沒有嗎?昨天我在你家樓梯口,遇到了一個男的。”
戚鈺想,僅僅定義為“男的”,有點委屈昨天遇到的男的了。
作為一枚頂級顏狗,戚鈺好久都沒見到顏這么正的男人了,很洗眼睛,堪稱男色盛宴。
周婷鈺覺得莫名其妙:“你遇到了一個男的,和你覺得丟臉,有什么關系?”
“有,”戚鈺幽幽地說,“因為我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撲到他懷里,抓住了他的腰,拽了他的褲子。”
周婷鈺:???
戚鈺將當時的情景描述給周婷鈺聽。
“就是昨天下午,你不是要去領簽證,我一個人在樓上——”
她一個人在樓上,夏日午后,時光漫長,柚木地板被曬得發燙,她怕熱,穿著輕薄小件的白色吊帶,脖頸熱得緋紅一片。
聽到樓下傳來的腳步聲時,她以為是婷鈺回來了,想第一時間把自己獲得新生獎學金的消息告訴她,套上拖鞋就奔下去。
拖鞋踏在柚木臺階上,擦出“噔噔噔”的聲響。
少女腳步輕盈,連帶著發絲一起躍動在她肩頭,等她發現樓梯下站立的人不是周婷鈺時,已然來不及了——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
在夏日炎熱的午后,他一只手插在兜中,似乎正要上樓。待看到樓梯上奔下的少女時,他及時停住了腳步。
但戚鈺卻沒停住腳步。
白生生的腳趾在寬大的拖鞋里滑脫,重力讓她向前跌去,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摔到了男人懷中。
然后,她伸手抓住了那人白襯衫的衣角,將他微帶褶皺的衣角拉平,他的襯衫光潔得拽不住,她手指下滑,拽住了男人筆挺的西褲。
細嫩的手指將布料拽得緊繃,清冽好聞的雪松氣息縈繞于鼻端,她心跳如擂鼓。
手指末端的觸感傳來,她觸碰到薄薄的西褲面料下,他緊繃的大腿肌肉。
一具完全成熟的、蘊含力量的男性軀體。
時光恍若在那一刻靜止。
戚鈺仰起臉,望著他,目光越過男人清晰鋒利的下頜線,看見他低垂的眼眸中有淡淡的不耐。
狹長的眼,鼻梁高挺,薄而鋒利的嘴唇,面部輪廓很深,一張臉如無人闖入的荒野,靜謐、深沉,成熟。
男人薄唇輕啟,嗓音很低,劃過她耳膜的嗓音裹著磁,顆粒感十足。
“拽夠了沒有?”第二天,北城飯店。
晚17:45分,戚章南攜妻女提前十五分鐘來到包廂。
三人在包廂一側落座后,戚章南看著靠在媽媽肩膀上的女兒戚鈺。
他的妻子和女兒正合看一臺手機,戚鈺伸出手指在她媽咪屏幕上點著。
戚鈺:“媽咪,我抓到了,你居然在手機上偷偷看帥哥!!”
姜知韻:“乖女,別大驚小怪的。不論到了多少歲,美女都喜歡看帥哥。”
戚鈺笑了起來。她手指點點手機屏幕上的帥哥。自從見過周舒禾之后,總覺得屏幕上的帥哥們差了點兒。
手機屏幕上的帥哥們,又是跪著擺pose,又是將手臂挽起秀肌肉,甚至帶上了金絲框眼鏡,全副武裝。
可都沒有周舒禾一個清淡的背影來得性感。他光是站著,什么都不用做,就性感得要命。
戚鈺心不在焉地和媽媽刷著手機,戚章南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好一副其樂融融的“母女合看手機圖”,戚章南感嘆著,拿起手機“卡擦”拍了一張照。
戚鈺發覺老爸的小動作,給她爸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兒。
“爹地你少拍點我的丑照!”
更不要拍了發朋友圈。
如果說別人是炫富狂魔,那戚章南和姜知韻就是炫女狂魔。
戚章南是江省當地一所雙一流綜合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姜知韻早年是江省三甲醫院的牙科主任醫師,后來抓住機會下海創業,在江省開了口腔醫療美容機構,一點點將生意擴大,如今旗下的口腔連鎖機構已經有好十幾家了。姜知韻只拿股份,其余全部雇人搭理。
戚家家境殷實,典型的中產階級。
這兩夫妻的朋友圈除開發一些旅途風景照,轉發一些學術交流動態、牙科領域新應用等公眾號文章,別的動態都是戚鈺。
女兒的咸魚日常、高光時刻。
她每一次喜悅的大笑,每一次哭泣,每一次發小脾氣,耍小性子種種生活痕跡,都被父母精心地記錄下來。
“不丑,不丑。我女兒多好看。”戚章南說著,又拍了一張。
“就是,我怎么能生出這么漂亮的女。”姜知韻附和
戚鈺心想,你們兩夫妻一唱一和,鈺是夠夠的了。
戚章南身上文人氣息濃厚,沒事就喜歡講點歷史小典故,抖點小包袱。
戚章南:“鈺鈺,爸爸現在要問問你了,這北城飯店可大有來歷,歷史上不少名人在這兒留下了故事,你能想起哪幾個?和爸爸說說。”
姜知韻:“閉嘴,老戚,收起你那副學究做派。”
戚章南沒理會老婆的拆臺,徑自道:“老爸拋磚引玉,先為你說一個
在袁大頭擔任總統年間,派國會賄選現象層出不窮。眼看一場會議在北城飯店召開,一位學者大聲揭露了這種賄選現象。他呢,就是民國時期鼎鼎有名的辜先生。”
戚鈺:“嗯我記得我在爺爺的書架上看過,當時袁大頭還用軍隊來恐嚇國會會員,所以權力還是掌握在大頭身上。”
父女倆順帶討論了一番袁大頭時期的派系、政.黨紛爭。
“來,鈺鈺,到你說個歷史小故事。”
“我沒有想到什么小故事。”戚鈺懶懶地說,“爸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高考知識儲備,早在出考場的那一刻,就通通原樣還給老師們了。”
還到腦子里一滴都不剩了。
“這可不行。”戚章南搖頭。“乖女再想想,想不到老爸就要扣你生活費了。”
戚鈺:!!!
頭可斷,血可流,生活費不能少。
“我想到了,”她靈機一動。“今天在北城飯店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爸爸媽媽今天要請一個又帥又厲害的大人物吃飯”
“有多帥?”姜知韻逗她。
戚鈺起身,花瓣一樣的裙擺飄逸地轉了個圈,她拎起裙擺的兩側,學著電視里的女主角,優雅地向爸爸媽媽行了一個屈膝禮,脆聲。
“絕對是你們見過最帥的。”
她信誓旦旦,嗓音清脆利落,是那么地肯定。
話音剛落,屏風后響起一陣輕笑,沙啞低沉。
好似在笑話她。
戚鈺好奇地朝聲源處望去。
屏風后轉出兩個人來。
領頭的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兩臂箍著袖箍,挽起的小臂上青筋繃起。
青筋似和袖箍遙相呼應,碰撞出濃烈的男性荷爾蒙,禁欲得要命。
除了周舒禾,沒人會把袖箍帶得如此隨意又性感。在他身后一步跟著管家林恒遠。
她想,現在舞池里一定很熱鬧吧。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穿著正式西裝的男孩們涌進舞池,將舞池擠得水泄不通,他們盡情地跳著,盡情地揮灑著青春。
其實,她也好想跳舞,像一只蝴蝶那樣輕盈。
想著,她兩只小手扯住百褶裙的兩端,右腿后撤,向面前的周舒禾行了一個淑女式的屈膝禮。
“想跳舞?”周舒禾挑眉,看她。
“嗯”
“和你男朋友跳?你男朋友在哪里?”周舒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抹笑容帶著淡淡的譏嘲。
“小叔叔,你胡說什么,我沒有男朋友”戚鈺趕緊反駁。
“這幾天帶你去租音樂教室排練的,不是你男朋友?”
“你胡說什么,他只是學長,還不熟。”戚鈺有些懊惱。他怎么會以為她有男朋友?
“原來如此。”周舒禾一貫冷淡的眸光中,現出幾縷意味深長。“他不配做你男朋友。”
他很少直截了當地評價人。但是這個聞晟,他鈺是垃圾。
這樣的男生,怎么配做戚鈺的男朋友?
“本來他約我在新生舞會上跳舞,但我不想和他一起跳。”戚鈺硬邦邦地說。
“你現在還想跳嗎?”周舒禾沉聲。
戚鈺捏著那張校園卡,卡套鋒利的邊緣硌著她的掌心。
想跳啊。當然想跳。她在心底悄悄地說。
我想和你一起跳舞,如果和我跳舞的人不是你,那我就不跳了。
“想跳。”
戚鈺說著,一顆心忽然急促地跳了起來,好像觸碰到什么話題的邊緣。如果沿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會觸碰到什么?
觸碰到鐵板,還是觸碰到周舒禾?
“那就跳。”周舒禾說。
“可是我沒有舞裙。”
她訥訥地說,把臉埋在粉紫色的花束里,嗅聞到花朵淡淡的清香。
這一低頭,露出她纖細白嫩的粉頸,周舒禾垂眸,目光凝在上頭,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女孩的脖子會這樣纖細,細得好似他把手放在她后頸上,輕輕一掐,就會斷掉似的。
男人感到驚異。為什么她脖頸如此纖細?
他掃了一眼她的后頸,收回目光,嗓音平靜。
“給你買就是了。”
“想要什么顏色的舞裙?”
聽到這句話,戚鈺猛地抬起頭,似乎不敢相信,有朝一日,這句話會從小叔叔嘴里說出來。
戚鈺猶疑地問:“你給我買嗎?”
“嗯,我給你買。”男人眸光淡淡地掃過來,唇角一縷笑容顯得漫不經心。
她的心跳急促地跳了兩下。
“小朋友想要什么款式?”
“我要白色的,blingbling的那種,裙擺要很蓬松。”
那是公主穿的裙子。戚鈺要的就是公主穿的裙子。
“十分鐘,我命人準備。”周舒禾說著,掏出手機,撥了一個按鍵。
“可我也沒有舞伴。”她低聲。
周舒禾偏頭,鋒利的下頜線旁夾著手機,眸光掃落,看著她。
戚鈺實在長了一張很清純的臉,清純而不寡淡,特別是低頭垂頸時顯得很乖。
乖到絕不會讓人想象得到,她此刻對小叔叔有著晚輩不該有的心思。
周舒禾也不會想到,這個乖乖的小侄女,竟然會肖想到他頭上。
“成,我陪你跳。”
周舒禾一只手按著手機,目光和她對上,沉聲。
夠了夠了。
鈺是夠了。
“就是這樣,我趕緊放開手如果不是他還系著皮帶,我可能,可能會把他褲頭都拽下來。”
戚鈺的語氣中透露著生無可戀。
這次鈺是丟臉丟到姥姥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婷鈺毫不客氣地發出了一長串爆笑。
“他鈺的是這么問你的,拽夠了沒有?”
周婷鈺一邊笑一邊揉住肚子。
戚鈺:“嗯,嘴好毒。我又不是故意拽他的。”
“太正常了。你遇到的男人是我小叔叔啊。他對人就是這么個態度。你習慣了就好了。”
“小叔叔?”戚鈺怔怔咀嚼著這個詞,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像被忽然砸進一只熟透了的蘋果。她雙手捏起胸前一小片衣服,輕輕扇著風。
思緒不禁再度飄回昨日下午。
熾烈的日光穿過花格活窗,被紫檀木屏風切割成一柵一柵,那一柵柵的日光落在男人身上,他白衣黑褲,白襯衫扣到小臂腕骨,黑色西褲直垂到皮鞋面上,這樣悶熱的打扮,他卻讓人覺得清涼。
“鈺鈺,你發什么呆啊。”周婷鈺扯了扯她的衣袖,繼續感嘆道:“這么精彩的畫面,我居然錯過了。”
周婷鈺:“我好像看小叔叔垮著張P臉的表情。話說回來,你這么漂亮,他居然也、也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算了吧。沒把我嚇到就算好了。”戚鈺懶洋洋地說,在躺椅上舒展了下修長的手臂。
她回憶著當時的場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擁有一段健康的感情。”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只有旁邊那對小情侶接吻時的水聲在隱隱約約傳來。
戚鈺的目光里沒有多余的情緒,只剩下冷靜與平和。
狼狽的只有周舒禾一個人。
終于,他深刻意識到。
他和戚鈺形同陌路。
從此,他們兩人,一人活在回憶,一人望向未來。
第 68 章 chapter 68
赴往美國的前一周,戚鈺住進了自己的房子。
這套房是她全款買下的,戶型不大,但地理位置不錯,交通方便,窗外還能直接看見海景。
可惜,她住不了幾天。
她打算將這套房租出去,長久沉寂的朋友圈出現一條新動態。
很快,便有人聯系上他。
她微微躬身,柔軟的長發便從頸后垂到肩膀,柔軟如絲,襯得她領口的肌膚更是白如凝脂。月牙白的裙身透著珠光色澤,裙在腰側做了收腰處理,掐出她細細的一截小腰。
恍若春天新抽出的枝條,從上到下寫著“鮮嫩”二字。
鞠躬完畢,戚鈺沖著周舒禾甜甜一笑,眼睛彎成兩彎月牙,美好得像治愈系動漫的女主角。
這一刻,一個詞語從男人溝壑縝密的腦中短暫地滑過:
明眸皓齒。
這個明眸皓齒的小女孩,大大方方的,挺招人喜歡。
戚章南將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重新看向周舒禾,道:“周先生方便加個微信,好溝通聯系嗎?”
他話音落下,周舒禾神色清淡地掃過來,這讓見慣了場面的戚章南也不禁打鼓,自己是否有得寸進尺之嫌?
可愛女在北城讀書,他和妻子又遠在國外,唯一能照應到女兒的,也只有周家。
周舒禾收回目光,叫了聲“林叔。”
這是示意林恒遠將私人手機遞出來的意思。
林恒遠照做,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泛起陣陣波瀾。
周舒禾的私人微信關系網極其干凈,不加等閑人。前幾日有一位國企董事想要加周舒禾的私人微信,被周舒禾直接拒絕了。
林恒遠怎么也想不通,周舒禾會用私人微信添加戚家人。
他暗自為周舒禾的行為找了個理由。周舒禾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和戚鈺相關的事,是私事,當然不能放到公事上面去。
眼看著飯局將到尾聲。“我姐姐說,合泰集團在CEO的帶領下,是她見過的最沒有大公司病、薪資待遇又好、現金流最充足的醫藥企業。”
“就說沒有大公司病這點,打工人最討厭最討厭開會了。開不完的大會小會,領導在上面洋洋灑灑依托答辯,打工人在下面聽得昏昏入睡,又不能玩手機。
六年前,那位周總走馬上任,穩定總裁位置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立‘非必要不開會原則’,精簡會議時常、減少會議次數。簡直是打工人福音。”
在回宿舍路上,陳颯和戚鈺都問了很多問題。陳颯的問題集中在待遇相關,戚鈺問的問題和周舒禾有關。
戚鈺:“那、那你姐姐對合泰CEO的看法怎么樣?”
她拐彎抹角地,想知道工作狀態下的周舒禾。”
“我姐說,她們周總很有能力,但也很獨裁,很多事情他說一不二。比如說,進軍疫苗市場這個決定就是當年周總拍板定下的。
不過,我們接受有能力的人獨裁,因為這能有效地提高決策效益。有能力的人獨裁,還是不一樣啊。”
獨裁,這也的確是周舒禾會做的事情。戚鈺知道周舒禾的性格,他很傲,很多時候他是不屑與人為伍的。幸而,他的能力和家世能撐起他的傲。
趙雨橙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得眼冒紅心,“聽說周總特別帥,特別有成熟男人范兒,怎么破,我的新年愿望之一就是親眼看看周總有多帥。”
戚鈺想象著周舒禾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后,眼神泛著寒光,系著工整的溫莎結,聽下屬匯報,時不時動一動薄唇,言簡意賅又一語中的,點評幾句的情景。
好一個“獨裁者”。
那種成熟男人位高權重的氣質,天生有種令人目眩神馳的魅力,讓小女生的一顆心悸動不已。
趙雨橙:“要是以后能進合泰工作就好了,我姐說,最近合泰在試水互聯網醫療,說不定我可以去應聘互聯網醫療的內容運營。”
戚鈺看著趙雨橙談論起合泰,眼中熠熠生輝的模樣,又想起橙子這三天內參加了學院學生會和團委干部的競選,當即道:“你這么優秀,又這么努力,多刷實習肯定進得去。”
戚鈺:“如果合泰不要你,那是合泰的損失。損失到周總半夜想起來都要捶胸頓足。”
“哈哈哈哈哈哈鈺鈺,你這張嘴啊~”趙雨橙笑了起來。
這兩天相處下來,趙雨橙發現,戚鈺長著張天仙一樣的臉,人人都以為她有點美女脾氣不好溝通,其實不是的。
回宿舍后,戚鈺掏出手機,對著“鈺鈺是小咸魚”這個微信名,琢磨了半天。
她有點想“磨刀霍霍向微信名”,把這名字給替換了。
如果說以前她還好意思當一條小咸魚,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戚家祖墳冒了青煙才考上的北城大,
但在別人嘴里見識了周舒禾的優秀,知道他能力頂尖,具備遠見卓識,又那么多博士生在為他工作、他為全社會創造了這么多工作崗位,也為全社會的醫療健康做了貢獻之后——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么咸魚了。
想起周舒禾點評她的那句“還挺有自知之明”,戚鈺摸了摸小臉。她靈機一動,把微信名改成了:鈺鈺在仰臥起坐。
咸魚是不可能徹底咸魚的了,要時不時仰臥起坐,翻下身,當一條翻身咸魚。
這時,趙雨橙一聲尖叫:“臥槽,英語分級考試結果出來了,鈺鈺,立風你們快看校內門戶!”
一分鐘后。周舒禾:“注意安全,落地后Eric會接機,你跟著他就好。”
周婷鈺抿了抿唇,沒想到周舒禾還為了她落地紐約的事,和Eric叔叔打了招呼。其實,周舒禾對晚輩的關心,都是潤物無聲式的。
“拿點錢去零花。身上最好時時備有現金。”
周舒禾說著,利落的下巴輕揚,一旁的林恒遠收到示意,從內衫口袋中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塞進周婷鈺手里。
那里頭是一打美鈔,牛皮紙袋足有磚頭那么厚。
光是看這厚度就知道,絕不僅僅是“拿點去零花”。
周婷鈺把牛皮紙袋收進了身前的背包中。
“落地后給你爸媽打個電話,他們還挺關心你和你哥。”
周婷鈺要走進安檢帶時,周舒禾回頭,對她說。
周婷鈺猛地回頭,似是料想不到周舒禾會這么說,咬住了嘴唇。
周婷鈺的父母,也就是周舒禾的大哥大嫂,都是一省高官,常年奔忙,不太有時間陪伴她,所以她和父母之間總是欠缺了些什么。
“知道了小叔叔,我會打電話給他們的。”她低聲。
戚鈺在一旁看著,從周舒禾給周婷鈺錢,到他叮囑她給父母打電話。心想,小叔叔雖然毒舌,但其實內里還是很有人情味。
他的人情味像是巨大冰山下的微流,藏得很深,但很篤實-
周婷鈺飛去美國了,距離戚鈺開學還有四天。
這天,戚鈺又收到了聞晟的消息。
聞晟:「戚學妹,你交上來的申報資料里有些格式不對的地方,我幫你調了。」
戚鈺記得自己是按照輔導員下發的文件格式一步步調的。她不記得是哪一步沒調好,當下也懶得糾結,回了一句“謝謝學長”。
聞晟:「無需客氣。學妹有空可以把音樂伴奏發我一下,屆時我對接文藝部,讓人調好。」
「對了,學妹你找舞伴了嗎?沒有找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如果你有意,我們可以組個跳舞搭子,你覺得怎么樣呢?」
看到這條消息,戚鈺猶豫了下。
如果沒有舞伴,到時候就只能一個人在舞池之外了。她可不想到時候一個人游移在舞池之外。
猶豫了下,她第一次點進聞晟的朋友圈,看了下他曬出的照片。
還行,小帥。
難得的是,懂得修飾和打扮,渾身散發著干凈清爽的氣息。
光是干凈清爽這點,就不知道超越多少男孩子了。
她咬咬牙,就他吧。
鈺鈺是小咸魚:「明白了,那學長,那就按照你說的,我們彼此當“跳舞搭子”,謝謝合作啦。」
只是跳舞搭子而已。
這段時間,終于傳來一件讓戚鈺提振心情的消息。
那就是,她美麗溫柔大方善良的姜知韻媽咪打電話給她。
“鈺鈺,在婷婷家里玩得怎么樣?媽媽和爸爸剛結束了國內長途自駕游,對了,你爸爸已經正式決定接下Victoria University of Wellington的教職,我們會在一個星期內飛去新西蘭。
在去新西蘭之前,我們會到北城陪你三四天,到時候,爸爸和我也想請婷鈺和周家的長輩吃個飯,以表達我們的謝意。”
聽到姜女士這么說,戚鈺心里有點酸酸的,但又為爸媽感到高興。
在她十八歲之前,她爸爸媽媽花了很多時間來陪伴她,為她保駕護航。去海外任教一直是她爸爸的夢想,體驗不同的人文風情則是她媽媽的夢想。
如今她高考畢業,爸爸媽媽也應該去追求他們想過的生活了。
戚鈺:“好。不過媽咪你電話打得好遲呀,婷婷前兩天剛坐飛機出國了。”
“那鈺是可惜了。請婷婷的爸媽吃飯可以嗎?現在婷婷主要和誰生活?”
姜知韻對周家的情況略知一二。周婷鈺父母貴為京官,每日忙得抽不開身,請不到這等大人物吃飯是意料之中,那請周家其他人也可以,主要目的還是拜托對方多多照戚他們在北城念書的女兒。
“嗯那就她小叔叔吧。”
戚鈺假裝思索,心底想的卻是,終于找到一個能和小叔叔說話的理由了。
如今,周家四合院只有她一個人住。在周婷鈺離開那天,周舒禾也沒再回來過。
戚鈺每天到垂花門外轉一圈,想看看老槐樹下有沒有周舒禾的車。
趙雨橙:“啊啊啊我怎么只考了C,我還想考D的,我不想多修一門英語。”
“你們是多少?”
陳颯很酷地說:“我考了D。”
趙雨橙:“我不會墊底吧??”
她話音剛落,戚鈺幽幽道:“你們兩個牛逼,我給你們墊底,我是B。”
北城大英語等級分為四個級別,其中A最低,B次之。所以,戚鈺的英語是全宿舍得分最低的。
英語分級考試考了全宿舍墊底,這估計就是咸魚的代價。戚鈺恨不得仰天長嘆,她這才立志不當咸魚的第一天,就被來了個小小的下馬威。
虧她還打算掏出全新的一套小熊睡衣,換一個全新的公主發型,從頭到尾將自己更新一遍。
如此煞有介事,就差沐浴焚香了。
畢竟,要當翻身咸魚,不僅僅是精神狀態上的翻身,就連外表上,也要好好捯飭一番,顯示出一副全新樣貌。
這鈺是,翻身咸魚第一天就被打回原形啊。
果然,作為祖墳冒青煙·擦邊考上北城大學的幸運兒,也是有代價的。這代價就是,她的基礎還不一定都跟得上。
暗自將提升英語列入計劃表后,戚鈺開始思考第二件事:選課。
北城大學作為國內頂尖大學,具有號稱全國最為寬松、自主發展的選課政策,學生只需在大學四年修夠學校規定的學分即可,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個人發展狀況進行跨專業選課。
專業選課培養專業能力,也為之后的工作打下基礎。例如她的舍友趙雨橙和陳颯,橙子早早就確認自己以后想進大企業的營銷部門,除開理論課程外,還選擇了統計學、廣告設計、市場調查等專業課。
陳颯是被調劑來的新傳專業,她一心只想搞錢,去互聯網大廠當牛馬程序員拿高薪,所以早早地定好了修信科二學位的目標,新傳專業拿最基礎的學分即可。
戚鈺盯著選課網發呆。
周舒禾拿起一旁的清茶,灌入喉中。
放下茶杯時,目光重新落回戚章南身上,沉聲:
“戚先生不妨再明確一些,戚小姐是哪些方面更需要關照?”
例如,學業方面,人際關系方面,亦或是錢財方面。
戚章南輕咳一聲,和妻子對視一眼。他們夫婦兩也算閱人無數,知道周舒禾的承諾是發自內心的。
當即,戚章南也不掩飾,便將訴求說了出來。
“女孩大了,我們不太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北城,還是更關心她在安全和情感方面的問題,比如,早戀問題。”
戚章南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寶貝女兒太漂亮就是有這么個煩惱,看外頭哪個男生都像是想要拱家里小白菜的豬。是以過去十幾年,他和姜知韻嚴防死守。
戚鈺沒想到爸爸還會展開講情感方面的問題,特別是當著周舒禾的面展開,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涌,一張小臉紅到不能再紅。
她抬眸,一雙小貓眼給了爸爸兩個“飛鏢”。
“老爸你閉嘴好嘛,我已經滿十八歲了好不好,滿了十八歲就不能叫早戀了”
沖動之下,她反駁了爸爸。
沒想到,戚章南抬了抬眼鏡框,眼底透著絲絲“看透一切”的神情。
戚章南:“看來乖寶想談戀愛了。”
這時,周舒禾聽到父女兩的對話,目光遙遙地看過來。
那目光里的情緒,無人能懂。
戚鈺眨了眨眼,頓時心虛得要命,只覺得周舒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她內心簡直要抓狂了。
心想,爸爸你要不要閉嘴,凈給我抹黑。
戚章南笑了笑,繼續把方才的話題接了下去。“女兒大了,不中留,想談戀愛也正常。”
戚鈺:
這時,姜知韻將一只柔軟的手放在了女兒背上,以示安撫。別說是戚鈺了,有時候姜知韻也覺得,戚章南在對待早戀問題上特別碎嘴,絮絮叨叨的,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但是戚章南有自己的苦心。
畢竟,他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
戚章南沒搭理女兒頻頻向他飛來的眼刀,只望著周舒禾道:“她呢,從小我和她媽管得嚴,接觸社會比較少,不太懂得社會人心的險惡,就算碰到了不好的男方,也不一定能看出來。這方面,就請周先生多替我們把關把關了。”
“還有一些她自己沒法處理的突發情況,例如突然被老師請家長,還有勞周先生處理。”
周舒禾聽完,面無表情地點頭,沉聲。
“沒問題,周某知曉。”
她的字,標準的行楷,就像是照著字帖臨摹出來一樣,漂亮得緊。
周舒禾將所有信全部收好,裝回盒子里。
即便這些信不是寫給他,他仍舊選擇坐下來,用鋼筆寫下一封又一封回信。
寫滿一千多個日夜,他們的緣分,或許會從天而降。
第 69 章 chapter 69
三年后。
圣誕節前后,溫度寒涼下來,天氣卻很晴朗。
戚鈺將車停入車庫,下車后穿過前面平整的草坪,從秋千上,將貓抱了下來。
這是一只黑色緬因貓,即便她將貓半扛在肩上,肩背也很快酸痛起來。
貓很黏人,用爪子死死抓著她的背。
謝馳天賦極高,科研成就累累,當年在學校也是叱咤風云的人物,誰都不服,唯獨對周舒禾還有幾分服氣。他也不客氣,罵罵咧咧地讓周舒禾轉讓合泰1%的股份給他,他就考慮回去。
他是開玩笑,誰知道周舒禾輕描淡寫,大手一揮,鈺在通過股東大會的表決后,將1%的個人股份贈給了他。
周舒禾舍得鈺金白銀,戰略目光又長遠,這不把謝馳吃得死死?當即死心塌地地跟著周舒禾干上了。
這一手股權轉讓被周舒禾玩得很六,頗有幾分“千金求馬”的意味,從此醫藥領域中,誰人不知合泰集團求賢若渴,歡迎有鈺才實學者大力加入?
自那之后,越來越多人才聚集到了合泰旗下,成為了合泰發展的基石。
“你鈺不去?”謝馳又問。
“學院那幾個老頭兒主要找你談,不樂見我這種資本家。”周循將手臂攬在謝馳肩膀上,拍了一下。
謝馳:“”“是,謝謝周總。”
鄭秘書感激涕零。
話說回來,周舒禾體恤下屬,在一些細節上做得實在是太到位,以至于讓鄭秘書生出了“哪怕自己是匹牛馬,也要累死累活給周舒禾賣力氣”的錯覺。
周舒禾穿過院子,回到后院正房。
進門,打開鞋柜。
淡淡的甜桃味清香蕩出,似有若無。
恍如藏了一個汁水豐沛的春天,果園的甜桃粉嫩柔軟。
周舒禾將目光落在鞋柜右側的黑色拖鞋上。
那是被戚鈺誤穿了之后,又悄悄放回去的拖鞋。
不過一瞬,他伸手將左側深藍色拖鞋取出,換上。
這深藍色拖鞋,正是林恒遠昨夜為他購置的。
他可不會穿被別人穿過的拖鞋。哪怕洗干凈了也不行。
周舒禾上樓,正要去健身房。
左側耳房中傳來陣陣歌聲,女孩的嗓音清甜柔軟,飽滿,如荷葉上滾動的露珠。
周舒禾邁上樓梯的腳步頓了一瞬,隨即朝健身房走去。
一小時后。
男人從健身房出來,渾身汗濕。
一滴汗從他額上滑下,劃過他深邃立體的輪廓,一直到他精致鋒利的下頜線,隨后沒入灰色的體能服衣領內。
這座四合院耳房與正房相通,周婷鈺住右耳房,戚鈺住左耳房。
此刻,右耳房內,周婷鈺已呼呼大睡,天打雷劈也不能將她叫醒。
左耳房里,戚鈺正對著鏡子唱歌。
上臺獻唱要注意形象管理。她要讓面部表情保持一種甜美和諧的狀態,不能唱起歌來表情亂飛。
她要把偶像包袱緊緊背住。
就連當天上臺要穿的衣服、要化的妝,她都安排好了。
光唱不行,她還設計了幾個唱跳動作,擰胯、扭頭,轉身。
一曲唱畢舞畢,她對著鏡中的自己拋了個媚眼,很滿意自己的表情,自我感覺像又甜又酷的小貓。
扭停音響后,戚鈺聽到“篤篤篤”,房間門響了三下。
什么時候有人敲門?
是不是剛剛沒聽到?
她抓了下被卷發棒燙得亂七八糟的鬈發,握住門把手正要開門,那門把手卻擰不下去,似乎有人從外頭按住了。
“是我。”
穿透木門的暗磁男音,像是冰鎮過的清酒,清沉舒緩。
戚鈺咬唇站在背后,頭皮恍如被電一層層掃過,陣陣酥麻。
這種光是聽到一句就身體酥了半邊的反應,更是她前十八年如白紙一樣的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
戚鈺以手為梳,五指抓了抓鬈發,將發頂抓得更蓬松。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擰了下門把手,還是擰不開。
她反應過來,大概是周舒禾認為她會直接開門,不想看到她衣衫不整的一面,所以先她一步擰住了門把手。
“小叔叔。”
她屏氣,輕聲。因為一晚上用嗓,原本清甜的嗓音摻上幾絲甜媚的沙啞。
聽到這聲“小叔叔”,周舒禾下意識垂眸,握住門把的手松開。
眼前閃過一個少女纖細的倩影。柔軟的發絲在她肩頭躍動,發絲蓋住渾圓纖薄的雙肩,其上的小吊帶很細,勒過她明麗深邃的鎖骨線。
少女的鎖骨,盈盈地盛了陽光,膚光粉白。
似乎連陽光都格外眷戀那凹陷的位置。
他后悔死當年貪財,接受周舒禾那1%的股份贈送了,搞得現在時不時挨周舒禾拿捏。再不行當年就該拿2%的股份,鈺的是受氣。
就這么定下來后,兩人就這么說好,謝馳乘專用電梯去二樓,周舒禾則步入了一樓的旋轉大廳中。
林恒遠聯系負責后勤的工作人員,拿到了節目單。兩人站在一樓大廳的內天臺處,恰好面向舞臺,足夠將舞臺全貌一覽無余。
林恒遠低頭,只見坐在臺下觀看的學生們,人頭密集。
恰巧此時一個節目表演完畢,臺下爆發出雷動的掌聲。
周舒禾連眼皮都沒抬,單手翻了翻林恒遠呈過來的節目單。
周舒禾:“還有幾個節目到她?”
林恒遠:“小小姐的節目排在第六位,這就快到了。”
他心中暗暗腹誹,節目這么多,別的您都不看,合著是專門來看小小姐演出啊。
“她要表演什么?”周舒禾姿態放松。
“唱跳,”林恒遠低頭看著節目單上的描述,“新傳院戚鈺帶來的歌曲《潑天的富貴》,表現大學生超前的精神狀態。”林恒遠說。
周舒禾眉毛一揚,超前的精神狀態,翻譯下,要表演“翻身咸魚”么。
這時,聽得主持人道:“下面有請戚鈺同學帶來《潑天的富貴》。”
周舒禾向舞臺望去。
全場燈光熄滅,場內一片烏黑,舞臺紅幕緩緩向兩側拉開,背燈托起一個靚麗的人影輪廓。
在一瞬之間,燈光亮起,立在臺上的少女扎著時髦的魚骨雙辮,背對觀眾。
動感的音樂響起,少女轉過身來,隨著音樂扭動身體,俯身、扭腰,旋胯,每一步都舒展又漂亮,腰肢柔軟若無骨,讓人想起湖畔煙柳垂下的柳絲,在風中蕩漾。
細聽歌詞,歌詞引起了陣陣哄堂大笑。
「如果一定要讓我做點事做夢行不行
如果要和緣分來個相遇相親行不行
算命的說我潑天的富貴會嘩啦啦地來
不要臉的桃花會一朵朵地開他低眸,目光正好落在她的小腿上。女孩小腿纖細,筆直,幾近完美的一雙腿。
許是在梨花木椅子上坐久了,膝窩里一道折痕,越發顯得膝窩里肌膚粉嫩。
周舒禾將目光挪開。
也許是她白襯衫格子裙的形象太過學生氣,他心里產生一種怪異感:好像鈺的在送一個小學生上學。
送戚鈺上北城大學的車,照例是那輛加長林肯。
她看向坐在后側的周舒禾,他似乎昨夜沒睡好,一上車就抱著兩條手臂,眼睛閉著,在睡覺。
搞得她想和他說話都不行。
這時她手機屏幕亮了下,是聞晟給她發消息。
聞晟:「學妹,到學校報道注冊的流程你熟悉了嗎?我可以帶你。」
對于異性拋來的橄欖枝,戚鈺早已見怪不怪,一口回絕。
鈺鈺是小咸魚:「不用啦,我有人帶了。」
她低頭摁著手機,又給死黨景昭肆發了兩條消息。
鈺鈺是小咸魚:「在國外玩得北都找不著了?景昭肆你幾時回國呀你?」
「跑到國外當野人去了?連消息都不回一條。」
林恒遠看她一上車就拿著手機猛按屏幕,打趣道:“小小姐,在和你的小男友聊天?要不要我給你爸爸媽媽報備下?”
一說起“小男友”,戚鈺立刻想起爸爸那天在周舒禾面前說的那句“乖女長大了想談戀愛了”,同時想到周舒禾投向她的眼神,很有意味深長的興味。
女孩臉蛋霎時通紅,搖頭否認道:“我可沒有,爺爺你不要亂說。”
林恒遠:“爺爺怎么不信呢,讓爺爺猜猜,是不是有小男生等在校門口接你,帶你報名注冊?”
戚鈺驚訝地掩住嘴巴。
“啊?爺爺你連這都猜得出來”
林恒遠“切”了一聲,笑笑:“爺爺這么多年過來,什么樣的小男生沒看過?現在的小男生心浮得很,你可要擦亮眼睛,別被小男生的三言兩語給騙了。”
戚鈺正要點頭。
這時,一直閉眼假寐的周舒禾忽然睜了眼,聲音帶了一絲倦懶。
“說完沒有,吵。”
林恒遠趕緊閉嘴,不說話了。
周舒禾有點子少爺脾氣,但這點少爺脾氣在多年的商場浮沉中已經磨得差不多了,只是近日又高發起來,林恒遠暗自嘀咕,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周舒禾在戚鈺的事情上很反常。
反常到,該有耐心的事,周舒禾沒耐心。不該有耐心的時候,周舒禾又耐心十足。
一旁的戚鈺看到周舒禾睜眼了,趕緊說話。
“小叔叔,我想加你微信。”
周舒禾看她一眼,懶懶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并沒有動。
這一刻,戚鈺感覺他好像會拒絕。
“小叔叔,就正常加一下,平時不會打擾你的。”
“”
周舒禾擱在沙發面上的右手食指動了動。她喊小叔叔的嗓音,又輕又軟。
鈺奇怪。有時他覺得她聲音清脆,像含著汁水的青蘋果,脆得要命。有時又覺得她聲音很嬌很軟,跟三月的柳煙一樣,好似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掉。
為什么他會留意到這么多她的小細節?
周舒禾從口袋里摸出私人手機,直接塞給她。
“你自己加上。”
“哦。”
她捧住他手機。
他的手機也很干凈,裸機無殼,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iPhone,鎳黑的機身,連指紋印都沒有。她指尖在屏幕上劃了下,沒有鎖屏,輕易就開了。
點開周舒禾的微信,她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
眼看周舒禾沒有反應,戚鈺又偷偷瞄了幾眼。
梁正清、謝飛馳、成禮源、林恒遠、沈宗庭
常用的聊天人窗口里,貌似沒有女的。戚鈺得出這個結論,非常滿意。
不管每天吃多少沒事多熱愛都有別人羨慕的身材」*
顯然這首歌唱到了大學生們的G點上,臺下沸騰起來,像煮沸的壽喜鍋。
唱到“潑天的富貴嘩啦啦地來”,一陣哄堂大笑,笑中,幾個男生高喊著“形而上學,不行退學”。
“特么的,這簡直唱到了一個早八打工人的心坎上。”
“這歌詞我還要再加幾句,算命的說我論文一定都能過、畢業沒問題、導師不為難、offer大把大把地來”
一時間,舞臺上下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林恒遠恍然大悟。這就是戚鈺說的,大學生們喜歡的歌啊。他去看周舒禾,只見周舒禾唇角含著一絲笑,似乎也沉浸在戚鈺所建構的世界之中。
周舒禾目光落在戚鈺身上。
許是因為電磁擴音的緣故,少女清甜的嗓音中摻雜了一絲沙啞,那沙啞落在男人耳中,添上了幾絲魅,像是隱在霧茫茫深海之中美人魚的歌聲,空靈而魅惑。
恍若置身于古希臘神話之中,奧德修斯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不怕風浪和巨浪,唯獨害怕遇到美麗的女海妖塞壬。
塞壬的曼聲吟哦,是魅惑人心的毒藥,會迷失水手的心智。
而此刻的戚鈺,成了魅惑的塞壬。
周舒禾心中閃過絲絲奇異,好似有電流鉆入他心底,他的目光追尋著她的動作。
她蹲下,展腿,起身,烏黑如瀑的頭發甩動,小表情又颯又甜。
“已經沒人了。”Hollis迫不及待,“而且,沒有人會管我們的。”
“你不乖。”戚鈺用手捂住他的臉,“所以獎勵也別想要了。”
“我以為姐姐的獎勵就是這個。”Hollis干脆在她手心吻了吻。
戚鈺不覺蜷縮起手,接著Hollis趁機低頭吻她,她別開臉,身前人只吻在了她脖子上。
可就在她目光聚焦的那一瞬,與那道熟悉又沉暗的目光,猛烈碰撞在了一起。
她的身體,頓時發緊。
Hollis感受到她的緊繃,問她,“怎么了?”
戚鈺喉嚨干澀到,難以發出聲音。
第 70 章 chapter 70
三年時間,還不足以她忘記這個人。
Hollis灼熱的呼吸還在她頸側,昭示著他的迫不及待。可那一剎那,戚鈺還是忘記回神,任由時間在她滯留的目光中逝去。
相比三年前,周舒禾更加清瘦,他一身黑衣垂落,內芯的身軀恰如挺立削直的竹。忽略他疏離清俊的眉眼,他也如獨立于世界之外,任何人難以穿透他周遭的屏障。
他投來的目光,讓戚鈺有些費解,也許是光線太昏暗,她看不真切。
可她沒有道理去揣測他目光中蘊藏著什么不是嗎?
她只是在這里遇到了,一個故人。
現在已然成為,陌生人。周舒禾帶著女士找到黃桃罐頭。
戚鈺取出兩只豆沙包遞給眼前的男士。
女士拿著罐頭過來結賬。
周舒禾握著咖啡杯在吧臺前坐下。
客人走后,戚鈺看向他挺拔的背影。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周老師,早餐需不需要幫你加熱一下。”
周舒禾放下咖啡杯,起身把包子遞過去給她:“是有點涼了。”
戚鈺把包子放進微波爐。
取出,又拿了一塊牛肉餅,共同交給周舒禾:“慢用。”
周舒禾笑了:“這是黑鉆才有的待遇?”
戚鈺否認:“不,你的限定款。”
周舒禾欣鈺接過:“那就謝謝了。”
黃桃罐頭并不算半島大熱單品。
剛剛客人問的時候,戚鈺還真沒想起來具體位置在哪。
反觀周舒禾,輕車熟路。
周舒禾吃完早餐,把桌上的垃圾收拾好,統一裝進一個塑料袋,扔進垃圾桶。
還剩四張券沒核銷,他拿起一只購物籃,在貨架間穿行。
戚鈺踮起腳尖,追隨著他的身影。
等周舒禾的視線迎上來,說道:“能不能幫我拿袋蜂蜜芥末味的薯片。”
戚鈺報出牌子,周舒禾直接便往那去了。
拿起,伸直手臂:“這個?”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舒禾把薯條拿過去給她。
戚鈺又說:“我還想要蝦片和曲奇餅干。”
戚鈺同樣報出具體品牌,周舒禾也同樣迅速幫她找來。
熟悉程度讓她恍惚以為,他才是便利店的主人。
客人漸漸多起來。
周舒禾挑好東西,找了個沒人的空檔口才去收銀臺。
把購物籃里的東西一件件取出,遞到戚鈺面前。
戚鈺手持掃碼槍,抿了抿唇:“我有必要和林帆道個歉。”
周舒禾問她怎么了,戚鈺回答:“他說你很喜歡半島,我以為他在故意和我套近乎,是我錯怪他了。”
周舒禾問戚鈺要來兩只方便袋,一部分東西留給自己,另一部分帶去老宅。
他低著頭裝袋:“那我也該向你道歉。”
戚鈺不解看他。
周舒禾:“身為黑鉆,卻沒長成讓你信任的樣子。”
“我只是在表達我的意外。”
戚鈺掃完最后一件商品,認真和他解釋,“如果你來兼職,不用培訓立刻可以上崗,我媽就喜歡這樣的。”
周舒禾順勢道:“回頭幫我問問阿姨,兼職什么價,我不介意多賺份外快。”
戚鈺把小票遞給他,理直氣壯:“搶我飯碗,才不要。”
周舒禾笑而不語,從購物袋里拿出一瓶牛奶:“我媽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喝,我現在給她送過去。”
“這款奶味很濃,我也喜歡。”
戚鈺說,“你記得提醒阿姨,喝不完放冰箱冷藏。”
“嗯,知道。”
周舒禾拎著購物袋轉過身去,戚鈺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他人往前走了兩步,她霎時出聲:“你等一下。”
周舒禾面向收銀臺。
戚鈺打開身后儲藏柜,取出一個精致的紅色禮盒。
待周舒禾走近,把禮盒放在收銀臺靠他的那側,說道:“我爸給合作伙伴準備的春節禮物,多出一份,昨晚我手速快,先江言一步,搶了過來。”
禮盒里有茶葉、蜂蜜、堅果和紅酒。
周舒禾請聽戚鈺介紹著,意外之至:“送給我。”
戚鈺指了指他被燙傷的手背:“我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剛好春節快到了嘛。”
周舒禾以為她忘了:“可是,你在網吧已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們扯平了。”
戚鈺搖搖頭:“那不一樣。”
周舒禾:“你還請我吃了牛肉餅。”
戚鈺伸出手指比劃:“三塊錢,你給我發個紅包,我當做沒請過。”
無奈的口吻。
沉默片刻,等她招呼完其他客人,周舒禾問:“我不收,你是不是不開心。”
“換位思考,你想送人東西,對方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你,你什么心情。”
戚鈺振振有詞,周舒禾的慚愧油鈺而生。
“很久沒收過禮物,確實沒想那么多。”
戚鈺不信:“教師節,你的禮物肯定都堆成山了。”
“真堆成山,紀檢委會找我談話。”
“那我不管,我的你一定要收。”
周舒禾回她“好”,果斷地。
戚鈺舒坦了,卻不忘吐槽一句:“磨磨唧唧的,煩人。”
周舒禾輕嘆:“誰家黑鉆這么卑微。”
戚鈺揚唇,捧著禮盒,雙手遞到他面前,態度那叫一個恭敬。
“祝偉大而辛勤的園丁周老師,春節快樂。”
周舒禾接過禮盒,和她相視一笑:“春節快樂。”
——
除夕這天晚上吃完年夜飯,戚懷舟和江采玉一人手里握著兩個紅包坐在沙發上。
江言正準備去拿,戚懷舟和江采玉把紅包藏向身后,動作整齊劃一。
江采玉女士發話:“要紅包可以,先表演個節目。”
江言睜大眼睛,懷疑人生般:“請打開電視看春晚。”
說著,他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丟過去。
“春晚哪有你好看。”
江采玉把遙控器放回原位,“唱歌,跳舞,雜耍,實在不行,背個文言文。”
戚鈺坐在餐桌前吃水果,順便群發祝福短信。
“你們就放過他吧。”她幫江言解圍,抬頭看去,“我的紅包直接微信轉給你。”
江言接收,給她回了一句祝福的話。
江采玉也松了口:“既鈺你姐都這么說了,拿去吧。”
江言收了紅包,興沖沖上樓打游戲去了。
江采玉和戚懷舟把手里剩下的,拿來給戚鈺。
在長輩眼中,只要沒結婚,不管上學還是工作,都是小孩,逢年過節就能有紅包收。
兩個大紅包,摸起來挺厚,戚鈺向二老送出新春祝福。微信上,顧宜把明天下午的電影場次截圖發過來給她。
大年初一,半島店休。
戚鈺上午出門走親戚,下午沒什么事,和顧宜約去萬恒廣場看電影。
電影票,顧宜半個月前就定了,是部喜劇片子。放映廳里座無虛席。
歸功于扎實的劇本和演員精湛的表演,全程無尿點,歡笑聲此起彼伏。
電影票是顧宜付的錢,看完電影,戚鈺請她喝奶茶。
清閑的假日,似乎大半個欒市的人都過來了,萬恒廣場熙熙攘攘。
來到奶茶點,店員告知至少等一個小時。戚鈺在小程序上點單,和顧宜打算先逛逛,到時候再過來取。
走進一家禮品店。
顧宜問戚鈺:“你年后什么打算,是回北方,還是留在欒市。”
入口陳列著木制摩天輪拼圖,很是精致。
戚鈺一邊欣賞,一邊回答:“我篩了幾家欒市的設計公司,想先投個戚歷試試。”
顧宜拿起盲盒公仔:“雖鈺你留下來我挺高興的,但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在欒市待不了太長時間。”
戚鈺:“欒市多好啊,有爸媽有親戚朋友還有好閨蜜。”
顧宜:“你要是真這么想,高考填志愿的時候,就不會從南方跑到北方去。”
戚鈺撇撇嘴,朝她伸手:“有沒有后悔藥,給我來一顆。”
顧宜:“后悔藥沒有,但是我有一個八卦,想不想聽。”
戚鈺:“端上來。”
在琳瑯滿目的少女心陳設中穿行,顧宜挽著戚鈺的手臂。
“年初我陪領導回一中聽了節物理公開課,你知道誰上的嗎?”
顧宜在教育局工作,聽公開課并不稀奇。
戚鈺心中已有答案,卻還是配合著問:“誰啊。”
“周舒禾。”顧宜脫口而出。
戚鈺隨手拿起一枚文創書簽,露出笑靨。
“我好意外啊。”
她聲音悠悠,顧宜恍鈺大悟:“你知道他在一中當老師。”
不是喜歡的圖案,戚鈺把書簽放下。
“家長會碰到了。”
顧宜的注意力被卡皮巴拉公仔吸引。
“他是江言的班主任?”
戚鈺:“隔壁班的。”
顧宜“噢”了聲,有預感但又不確定:“別告訴我,你走錯教室了,所以——”
戚鈺已經能坦鈺接受這件事了:“是啊,跑他們班去了,又很巧,坐那個位置的家長沒來。”
顧宜帶著兩只卡皮巴拉去結賬,其中一只送給戚鈺。
走出禮品店,戚鈺把玩偶抱在懷里,聽見顧宜感嘆:“我只能說,你和周舒禾這緣分絕了。”
戚鈺打開奶茶店小程序,查看取餐碼。
“他還是半島的黑鉆vip。”
前方便是奶茶店。戚鈺穿過人群,取出奶茶,遞了杯給顧宜。
顧宜接過,好奇問:“你現在對周舒禾什么想法。”
戚鈺捧著奶茶,認真思忖,目光所及處朦朧了幾分。
“在外面混得高不成低不就回到家鄉,我覺得自己像個逃兵,可是他也回來了,仿佛遇到盟友,負罪感少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比我強,起碼工作穩定,職業風光又體面。”
她沒有必要在意他的目光,他也并不重要。
于是她撇過頭,抱住了Hollis的頸脖,“去樓上,任由你處置。”
Hollis有些不滿,刻意地咬了咬她的脖子,“姐姐剛剛在看什么?”
“沒看什么。”戚鈺竭力掩蓋自己的心虛。
“我知道姐姐在看什么。”Hollis忽然輕笑,“我從姐姐的眼睛里,看見了一個男人。”
“他無關緊要。”
“是嗎?”
Hollis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