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逃犯22
聽見許天的質問, 郝文靜冷冷地道:“不是,他確實像你們想的那樣?,是被我叔叔和堂哥殺的, 不過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我告訴他們我男朋友知道了這件事, 還要去告他們, 我叔叔就讓我把我男朋友約出來?。”
寧越皺眉:“可你男朋友不是已經要跟你絕交了嗎?你是怎么騙他過去的?”
郝文靜笑了起來?,看?向寧越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媚意, “因為我是女人啊!”
說完她又斜睨著許天, “小妹妹, 既然你叫我聲姐, 那我勸你一句,千萬別相信男人,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有多?卑劣。”
許天和寧越都?有點尷尬, 郝文靜好像把他倆當成一對了,但人家沒明著?說, 他們若是急著?解釋反而此地無銀了。
好在她只是發泄兩句就接著?道:“我約他出來?, 跟他說我想離開豫北,臨走前想把自己給他一次, 免得留下遺憾, 他就來?了!”
郝文靜語氣?嘲諷, “明明他嫌我臟,為什么還要來??我這才明白原來?我只是不配做他的妻子了,但還是可以玩一玩!”
許天嘆口氣?:“怪不得你一開始說他也趁機強|奸了你,也許在你心里, 他對你的傷害比你叔叔和堂哥還要大。”
“是啊, 我叔叔他們什么德行?我早知道,跟他在一起后, 我以為我找到了救贖,可沒想到他不但不肯拉我一把,還嫌棄我,要是他表里如?一,真的無法接受,我也無話可說,可他又來?了,還悄悄跟我說他偷拿了家里的計生用品!呵,男人啊!雖然是我騙他來?的,但我給過他機會了,他可以拒絕,可他大概覺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又可能覺得跟我談了這么久,沒上過床太虧了,不管怎樣?都?是他自找的。”
寧越皺眉:“你設計你叔叔和堂哥殺了你男朋友,那他們又是怎么死的?李輝又是怎么摻和進來?的?”
“李輝是我雇來?的,我被男朋友甩了,不想活了,就把僅剩的兩塊錢買了包子,想吃飽了去尋死。結果他把我錢包偷了。他還沒走遠,發現里面沒錢,居然跑回來?嘲諷我。”
郝文靜輕笑起來?,“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這么蠢又這么壞的小偷都?能活下去,那些欺負我的人也活得好好的,我什么都?沒做錯,憑什么去死?”
許天有些納悶,“你雇他干什么?幫你殺人嗎?”
“嗯!李輝也是自找的,當時他自信過了頭,見我沖他笑,還以為我看?上他了。我跟他說你想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個活兒,他就更以為我喜歡他,一口一個好妹子,讓我有話就說,還說要帶我發財。”
許天愣住,她實在沒想到兩人的相遇這么戲劇性。
“到底怎么回事?”
“我原本以為我叔叔他們殺了我男朋友,就會逃回家,我讓李輝幫我偷一堆煙花爆竹,放在我叔叔家煤氣?罐旁邊。”
寧越有些不解,“李輝肯為你做這種?事?你給了他多?少?錢?錢又是從哪兒來?的?”
郝文靜不耐煩地瞪他一眼,“你急什么?我確實沒錢給他,我騙他說那是我家,房子要是垮了,我家能得到賠償,到時候分他一半,但是他要做得隱蔽點。我一個人又弄不死我叔叔跟堂哥,只能想這種?辦法,可當時煙花爆竹很難買,只有供銷社里有,我自己不敢去也沒錢。李輝本來?就是小偷,又總想著?干筆大的,他聽我說得靠譜,就答應幫我偷爆竹還會送貨上門?。”
許天說:“你想把你叔叔一家全炸死?煙花爆竹是李輝買的放到你家,而你男朋友的死是你叔叔干的,你徹底報了仇,但所?有事都?跟你沒關系。”
見郝文靜點頭,寧越道,“我看?不只是你叔叔一家吧,我查案時去過你家,你們兩家是一個大院子分開住,中間的墻并不高?,一邊爆炸肯定?會波及另一家。”
郝文靜笑起來?,“你居然去過?沒錯,我叔叔家的廚房緊挨著?我家,我只需要在他們都?在家時,點著?引線,然后跑到院子的廁所?里。沒人會懷疑我,他們只會以為我去上廁所?時,屋里存放的爆竹爆炸,引爆了煤氣?罐。”
許天道:“并非天衣無縫,專業的人可以分析出著?火點,沒人會把煙花爆竹放到煤氣?罐旁邊,而且
要是他們都?死了,活著?的你嫌疑最大。”
郝文靜冷笑一聲:“你說我嫌疑大,是因為我現在已經告訴你了,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家的矛盾,他們怎么會想到我好好地要殺全家人?”
她嘆口氣?:“其實我一開始是想晚上放火的,可這樣?我的嫌疑更大,快過年了,他們買了爆竹沒存放好,做飯時引爆了,這樣?才沒人會想到我身上。可惜啊,我千算萬算沒算到我叔叔有多?變態,他就是個畜生,不知道是不是殺人刺激了他,他在賓館就想欺負我,我再也忍不住把兩個變態都?砸死了!”
“你一個人殺了他們兩個?”寧越問。
郝文靜輕笑:“我還以為我打不過他們,沒想到我瘋起來?,他們都?嚇傻了,像呆頭鵝一樣?,跑都?不會跑!等他們死了,我心里的郁結好像突然就散了,不想再殺其他人。于?是我就去找李輝,哪想到他在我們大院里打聽了一圈,居然知道了我的事。”
許天皺眉:“你不是說其他人不知道你家的事嗎?”
郝文靜苦笑:“是我自以為他們不知道,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我當時跟李輝說讓他上午去家里把東西藏好,因為那時候家里沒人。他知道了我的遭遇,就猜到我不是為了賠償,而是想殺人,他問我是不是想在全家人都?在的時候引爆煤氣?罐,我承認了。他說他特別心疼我,還說他不嫌棄我,當時他那個眼神?真得打動到我了,他眼里有淚,我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齷齪的小偷能設身處地為我著?想,他心疼我,還說這不是我的錯!”
她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眼里也噙著?淚:“他說我不該這么做,太傻了,不該把自己搭上,他還說我該離開這里,他可以帶我走!我說太晚了,還帶他去了賓館,我本來?是想嚇嚇他,可他看?到尸體先是害怕,隨后又拉著?我的手說沒關系,人都?死了,我們得趕緊走。”
許天不由道,“哪怕知道你殺了人,他也接受了你?看?來?是真愛啊。”
聽到真愛二?字,郝文靜理智回神?,她撇撇嘴,“當時也許是吧,不過也可能他想當英雄,李輝后來?說我看?他的眼神?就像沒人要的小狗終于?找到了主人,所?以他收留了我。我們離開豫北時,在鐵路附近把那些爆竹都?放了,他說慶祝我從此新生,跟他過上好日子。爆竹里有好多?竄天猴,特別漂亮,特別浪漫,我也真以為找到了終身依靠,甚至后悔沒把那三具尸體處理好,生怕以后會連累到他。”
許天嘆口氣?,只聽這些話就知道她這些年也過得不好。
郝文靜回憶著?:“他先帶著?我逃亡,一開始我們很開心,他說我們是亡命鴛鴦,我說他是我的真命天子,救命恩人。我不想讓他再偷東西,就想做點小買賣,可我們不敢去大城市,人家要辦居住證,只能在村里跟鎮上晃悠,好不容易攢下本錢,總會被他揮霍掉。后來?李輝又重操舊業,可剛伸手就被抓了,我身上背著?人命案,他進去后,我也沒去看?他。三個月后,他出來?了,我當時幫著?孩子輔導功課賺了點錢,買了新衣服,還炒了兩個菜,他一看?氣?得直接把桌子掀了。說我心里沒有他,在外邊吃香喝辣,我怎么解釋他也不聽,后來?雖然和好了,但再也回不到從前,他一遇事就說是我帶給他的壞運氣?,那時我還在感激他,甚至在他面前自慚形穢,只能忍著?。”
隨著?郝文靜的講述,她臉上殘存的溫情一點點消逝,漸漸變得戾氣?十足,“后來?我跟著?他回了家,給他生了女兒,甚至把他的孩子當成親生兒子一樣?養著?,可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有時候喝醉了還會用曾經的事刺我,甚至問我會不會等他睡著?了砸死他。”
許天想到兩人掛在火車車窗難舍難分的樣?子,有些感慨,這兩人大概互相都?有感情,又都?有埋怨。
寧越道:“郝文靜,說說跟曹隊長還有張勇的事吧,火車上的卷包會你也參與了對嗎?”
郝文靜輕笑,“參與?沒我他們干得成嗎?李輝只會抱怨,眼高?手低什么也干不成,要不是我給他出主意,他早就家徒四壁了,還能養得起倆孩子?”
許天愣住:“你是說他們干的所?有生意都?是你給出的主意?”
“我一開始只是讓他做中介,村里不少?勞動力要外出打工,他什么也干不了,干脆就幫著?組織一下,從里邊抽成,可是來?錢太慢了,介紹給那些黑窯,又有風險,逃出來?一個,口碑就毀了,還可能惹上官司。我帶著?孩子去省城看?病時,見火車上經常有出差的人,困得打盹還得摟著?包,就動了心思。”
寧越也有些傻眼,他雖然知道郝文靜不簡單,可也沒料到她會是主謀,他還以為是曹隊長和張勇想賺錢,利用郝文靜的逃犯身份,來?威脅李輝。
郝文靜看?到兩個警察都?呆住了,嘲諷地一笑,“怎么?不信嗎?你們是不是覺得女的不配當老大,指揮不了男的?”
許天忙擺手:“當然不是,怪不得他們要救你,原來?你是老大啊。”
她剛想恭維幾句,好讓郝文靜接著?交代,卻聽郝文靜說:“他們不覺得我是老大,可他們做的所?有事都?在我的掌控下,他們的錢放在哪里,我也一清二?楚。”
許天冷冷地看?著?她,“所?以地窖里的女孩也在你掌控下嗎?你去過那里,明明自己遭受過欺凌,卻還是眼睜睜看?著?她在那里掙扎?是不是心里還很得意,終于?自己是掌權的那個人了。”
郝文靜面對她的嘲諷,也不生氣?,她笑了笑,“她是張勇看?上的人,那是她的命。張勇說她不肯吃飯,讓我去幫忙勸勸,我就去了。那女孩很固執,但很天真,我說你好好陪他半年,我就讓他放了你,她就答應了,再沒惹過事。我還教她躺在地窖里時可以天馬行?空去想看?過的書,念過的詩歌,說實話,我對她夠好的了。”
她最后一句話讓許天怔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寧越也有些詞窮,他干咳一聲,問郝文靜:“你為什么會跟張勇在一起?是想掌控他嗎?”
“男人嘛,就是用來?玩的,我雖然沒年輕時那么好看?了,但在他眼里,野花再丑也比家花香。曹隊長對他妻子倒是很忠誠,而且他跟張勇不一樣?,張勇本就不是東西,就算沒有我和李輝,也遲早被拉下水。”
許天想到在公路上匆匆迎上來?,關切詢問她安危的曹隊長,急忙問:“他是怎么被你們拉下水的?”
“他發現我后,想抓我進局子,我跪下來?求他,當時我女兒還在吃奶,我看?出他心軟了,就跟他說了我為什么會殺人,我說我殺的人都?是畜生,還說我差點就尋了死,好不容易掙扎著?活下來?還有了孩子,救他看?在孩子的面上放過我。他就說哺乳期的婦女就算犯了罪也得等孩子大點再抓。我聽他說過幾個月再來?找我,我就知道他不會來?了,可我還是打聽到了他家,讓李輝去送了幾瓶酒,可他沒收。”
郝文靜聲音漸漸低下來?:“現在想想,他可能算是我遇到的好人吧,可后來?李輝因為黑中介的事被拘留了,我沒辦法又去要挾他。”
許天皺眉:“你怎么敢去要挾治安大隊長?不怕被抓嗎?”
寧越神?色復雜:“曹隊長明明已經抓到她了,又心軟把人放了,這屬于?瀆職,包庇通緝犯!到時候不只是撤職這么簡單,還會判刑。”
郝文靜說:“當時李輝跟小強都?在,他們都?是證人,曹隊長只能幫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他的眼神?。”
她嘆口氣?,“也確實是我對不起他,后來?李輝不小心搞死了人,他也留下了證據,用來?要挾我們。現在想想,何必呢?我明明已經不喜歡李輝了,為什么還要救他,還害了一個幫過我的人。”
她似乎終于?對命運妥協了,但問到錢時,卻只是笑笑,被問急了,也只是說:“曹隊長和張勇不是要跑嗎?他們肯定?已經把錢都?取出來?了
,你們沒找到嗎?”
太晚了,審訊告一段落,許天出了病房,不由跟寧越感慨:“屠龍的人終會變成惡龍嗎?”
寧越馬上搖頭:“不會,人怎么能變龍呢?又不是神?話故事!”
許天被他逗樂,寧越又道:“再說郝文靜并不是屠龍者,她是受害者變加害者。天天,做刑警千萬不要太感性,曹隊長就是前車之鑒。”
女逃犯23
許天雖然覺得郝文靜可憐, 可她?早就變得心狠手辣,眼看?著被囚禁的女?孩受苦,還騙她?乖一點, 給她?希望, 最后居然來一句‘我對她夠好的了!’
“是啊, 她?已經變成了加害者。寧隊,你放心吧, 我也只?是感慨幾句, 不會感情用事。對了, 你說他們的錢會放在哪里?張勇提包里那些肯定只是一部分, 郝文靜顧左右而言他,總讓我覺得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雖然這案子里最重要的不是錢,可要是有了這?些錢, 病房里的女?孩還有死去的那兩個女孩家屬總能得到些賠償。”
寧越總覺得許天膽大心細,嫉惡如仇, 沒想到她心中還有如此柔軟的所在, 居然連這?事都想到了。
他柔聲安慰道:“總能找到的,就算沒有大額贓款, 他們的非法?財產也會被執行, 該還的都得還, 你就別操這個心了。走吧,先去招待所,明天做下收尾工作,把案子?交給石局, 看?看?能不能并案。”
石局已經幫他們在招待所預訂了房間, 還給兩人準備了宵夜,許天洗完澡躺到床上, 才感覺到疲累,還好案子?已經有了著落,她?一晚好睡,第二?天是寧越敲門才把她?叫醒。
“本來想讓你多睡會兒,可石局打?電話叫咱們過去。”
許天哦了一聲:“給我五分鐘,馬上就好。”@
寧越看?著她?惺忪的睡眼,突然有些心疼,忙說:“不急,我跟胡東小?廖在樓下等你,胳膊沒事吧,要不我先幫你把行李拎下去。”
許天匆匆收拾著行李,轉頭沖門口說:“不用,已經好多了。寧隊,你先下去吧,我馬上到。”
等她?下樓時,胡東跟小?廖已經在后座坐好,她?把包放后備箱里,坐到副駕駛位置,“寧隊,咱們今天就回去嗎?”
寧越還沒說話,胡東就開口了:“差點把命丟這?兒,你還舍不得了?要不你自己?留這?兒,我們仨先回去?”
許天斜他一眼,“我說不回去了嗎?還有誰差點丟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胡東笑起?來,扔給她?一個塑料袋,“開個玩笑,別生氣啊,誰不知道你許大法?醫敢跳車,一個人就繳獲了兩個持槍大漢。”
小?廖也激動道:“小?許,快給我講講,我光看?門了,白來一趟,從跳車開始講吧。”
許天懶得理他,見袋子?里是兩個酥餅,就拿著吃起?來。還用下巴指指胡東,“他話多,你讓他講。”
寧越這?時才說:“這?案子?涉及到治安隊長和鐵路局的副站長,咱們這?幾個外來的不好參與,把事兒查清楚,人都抓到了,就趕緊撤。洪隊和小?陳也一起?走,小?許,咱們賀局擔心壞了,早盼著你回去呢。”
許天知道賀局擔心什么,押送人員跳車生死不明,哪個領導能睡得好覺。
她?問:“寧隊,醫院那女?孩醒了嗎?”
“醫生說能醒,那肯定沒問題,劉所長在那兒盯著呢,等她?醒了會聯系她?家人,你就別擔心了。”
一路上,胡東講兩句又問許天兩句,都想知道郝文靜怎么跑到這?兒,還搞出這?么多事來。
許天有些無語,這?兩個都不敢打?擾寧越,一直問她?,她?干脆把昨天的筆錄扔給兩人,“自己?看?吧。”
等到了縣局,她?才知道,洪隊跟小?陳在宿舍湊合了一晚,他們兩個有重大發?現,還跑去郵局打?了好幾個越洋電話。
洪隊說:“我們去南各莊搜查還有沒有其他尸體,在李輝爺爺的墓碑下發?現了一個小?盒子?,里邊放著一把鑰匙和一些外文文件,我們找了翻譯,又按照上邊的電話打?過去,你們猜是哪兒?”
許天有些驚訝,“外文?難不成李輝跟郝文靜還有跨國生意?”
寧越接過洪隊手里的文件,皺眉看?著,“到底怎么回事?老洪,趕緊說吧,別賣關子?了。”
洪隊哈哈笑了兩聲,還不等開口,許天瞥見文件上的英文字,嚇了一跳:“瑞士銀行?他們居然知道瑞士銀行?這?得賺了多少黑心錢才值得存到那地方?”
“小?許,你也聽過這?家銀行?”洪隊本想賣弄一下,沒想到居然有人知道。
許天點點頭,“聽說開了很多年了,據說很靠譜,戰亂時都有很多有錢人往里邊存錢。不過手續很繁瑣,得有當地的地址,還有最低限額,他們這?種卷包會,還是在火車上干的,能賺多少錢?”
洪隊哈哈樂,“這?就是嚇唬人的,假的,人家瑞士那邊說根本沒這?個人。”
小?陳也笑得不行,“當時翻譯跟我們說這?家國外銀行最喜歡幫著違法?分子?存黑錢,還不讓人查,我跟洪隊一開始也怕是人家不給查,結果又找了個翻譯,人家發?現連這?些文件都是假的,偽造的!”
洪隊說:“人家銀行說了滿十六才能開戶,還得提供收入證明,你看?看?這?是給誰開的戶!”
寧越雖然看?不懂英文,但?拼音還是懂的,他指指開戶人的位置,“李強?這?是李輝的兒子??”
洪隊又笑起?來:“沒錯!這?孩子?才八歲!怎么可能給他開戶,還有這?些文件也都是按照國內銀行的模式打?印出來的,只?是翻譯成了英文,你說好不好笑,上墳燒報紙,這?是糊弄鬼呢?”
胡東也笑起?來,接過那些假文件開始研究。
許天馬上想到昨天郝文靜那種耐人尋味的表情,“看?來這?夫妻倆是相愛相殺,各有自己?的小?算盤啊。李輝知道這?些是假的嗎?”
“還沒來得及跟他說!石局不是說開會嗎?”
石局很快來了,他把案情總結一遍,安排了接下來的任務,又跟豫北過來的這?六位道歉,“是我們的疏忽,居然沒發?現曹隊長跟罪犯同流合污做這?種勾當。”
許天忙把筆錄遞交上去,“石局,曹隊長確實違法?亂紀,但?他是受人脅迫。”
石局一目十行地看?完,嘆口氣:“這?就更讓人痛心了,防微杜漸啊,警惕思想腐蝕,說過多少次了,唉!這?曹隊長也是氣人,看?到通緝犯為什么不抓?怎么能心軟呢!天天看?通緝犯照片為的是沒有立場地做好人好事嗎?”
會議室里一時安靜下來,曹隊長的事給大家敲響了警鐘。
等開完會,寧越跟石局處理交接文件,郝文靜畢竟是豫北那邊的通緝犯,押送到半路跑了,現在要留在這?邊先審,還得走個過場。
許天跟洪隊去審李輝,李輝身上的輕微擦傷都要結痂了,可他還在裝病號,想換取更好的待遇。
他看?見那些文件,氣得火冒三丈,“你們有病吧,怎么能挖祖墳呢?這?可是缺大德的事。”
洪隊說:“沒人想挖你爺爺的墳,可你們說話吞吞吐吐,我們無法?確定你們害死了多少女?孩,只?能把該查的地方都查一遍。你把這?東西藏到你爺爺墳頭地下,是不是覺得萬無一失?就算你們哪天被抓,等你兒子?長大,也可以?把這?些文件挖出來,去國外銀行取錢。”
李輝哼了一聲,十分囂張地說:“你們知道又怎樣?人家國外的銀行才不會搭理你們,就算你們把這?些文件都毀了,那些錢只?要本人去也能取出來。”
許天輕笑出聲:“這?是郝文靜跟你說的嗎?那她?有沒有跟你說,瑞士銀行要滿十六歲才能開戶?”
李輝愣住,再也笑不出來,“你在騙我,又想詐我的話?”
洪隊看?他的眼神帶了點憐憫,“李輝,我已經找翻譯確定過,這?些英文字都是國內銀行的文件翻譯過來的,人家瑞士銀行主要使用德語,不會給你寄這?種文件。”
李輝徹底傻了眼,“不可能的,這?是真的,這?就是真的!小?靜最有辦法?,她?可是大學生啊,她?說有錢人都把錢存這?里,只?要匯款就行了。”
許天無奈輕嘆:“你知道國際匯款有多難嗎?怎么會相信只?通過匯款就給你八歲的兒子?開戶存錢?”
“小?靜呢?我要去問問她?,她?不可能騙我,絕對不可能!”
看?他漸漸失控,許天又說:“郝文靜跟張勇在一起?過,這?事你知道嗎?”
李輝語氣都狂躁起?來:“怎么可能,你們別在這?里胡說八道了,小?靜不可能背叛我,我可
是她?的英雄,是我救了她?,是我帶她?走的,是我給了她?一個家,是我讓她?過上好日?子?。”
許天忍不住說:“我第一眼見到郝文靜時,就覺得她?這?五年過得很不好,跟被通緝的照片差別太大,才五年,像是老了十五歲。動不動就提她?過往的英雄總會失去光環,你所謂的家也并沒讓她?過上好日?子?。”
李輝這?時哪里聽得進去,他眼睛惡狠狠瞪著那些文件,“小?靜呢?我要見她?,那些錢呢?她?是不是給張勇了?媽的,我什么都聽她?的,她?被抓了我還去救她?,居然就這?么對我?是不是想找當官的?我說她?怎么能把曹隊長跟副站長都拉攏來!媽的,居然給我戴綠帽子?,我要問問清楚。”
洪隊說:“郝文靜還在醫院,有什么事我們會幫你轉達。”
“你問問她?對得起?我嗎?我居然傻乎乎地想替她?頂罪!媽的,我可真是傻到家了!警察同志,豫北那三條人命都是她?害的,她?還給我畫大餅,騙我幫她?把她?全家人都殺了,她?就是個蛇蝎心腸的毒婦!臉上裝著可憐兮兮,其實一肚子?壞水!我干的那些事都是她?給我出的主意,曹隊長和張勇也都是她?拉下水的,她?想給孩子?賺大錢,還騙我說最看?重小?強,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到底是個男孩,把錢放在他名下,大家都放心!”
李輝崩潰地訴說著,“原來她?都是裝的?感激我是裝的,對小?強好也是裝的!她?眼里只?有她?自己?!那些錢呢?她?到底是給了姘頭還是藏起?來了?”
在洪隊跟許天的引導下,他詳細說了郝文靜如何指揮他,還讓他招攬小?弟,劉榮劉峰還有田壯就是這?么招攬來的。
“名義上我是老板,實際上什么都得聽她?的,卷包會也是她?的主意!她?一開始勸我干正事,我聽進去了,可她?又受不了窮,她?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還說要把最好的給孩子?,我真以?為她?一心想跟我過日?子?,哪想到!”
李輝說著說著又怒吼起?來:“讓我見見她?,求求你們了,讓我見見小?靜,我有話要問她?,我死也要死個明白,她?到底把我的錢給誰了?”
張勇說他只?拿了自己?那份,都在那只?提包里。
郝文靜還是一副愛誰誰的樣子?,“反正我都招了,再沒別的可說,不信你們去問李輝,他知道我沒撒謊。”
一開始他們夫妻兩個還互相包庇,很有默契,現在徹底反目,恨不得對方趕緊死刑。
中午時,被關在地窖里的女?孩醒了,她?十分堅強,幾個月的囚禁都沒毀掉她?的意志,發?現自己?得救,馬上說出了家庭地址,離南游縣不遠。她?家里人早急瘋了,報了失蹤,到處貼尋人啟事,可誰也沒想到她?在南游縣。
那兩個被李輝害死埋尸的女?孩還沒確認身份,但?總算是來了好消息,吃飯時,許天一高興多添了一碗飯。
這?邊已經用不著他們了,寧越讓大家準備好,半小?時后去火車站,出發?回豫北。
許天想到她?從豫北出發?時是為了另一個案子?,不免有些唏噓,“總算要回去了。”
女逃犯24
許天已經把該交接的都交接好了, 這案子?也只剩下收尾工作,不過他們回去了恐怕得寫一堆報告。
寧越開過來的車已經報廢,縣局的人開車送他們去車站, 幾人都已經收拾好要上車了。寧越跟石局道別后又過來說:“順道再去一趟醫院, 還有兩份文件得讓郝文靜簽字。”
等到醫院, 郝文靜問都沒問,默默簽了文件。她一直沒說錢在哪里, 還狡辯道:“我只說知道他們的錢有多少, 可沒說是我據為己有了。”
許天也覺得納悶, 張勇的錢不是就拿到手了嗎?
張勇說曹隊長跑去那里也是為了找錢, 兩人發生沖突,曹隊長被殺,那他的那份錢又?去哪兒了?像是一筆糊涂賬, 難道提包里的錢是曹隊長跟張勇共同?的那份?
寧越覺得已經交接過了,不想再耽擱, 他跟郝文靜說:“我們要回豫北了, 肯定會第一時間把你的事通知你家里人,有什?么?話想跟他們說嗎?”
郝文靜愣了下, 馬上搖頭, “沒有了, 你們要怎么?說?說我差點把他們都殺了?”
寧越道:“抓到了逃犯,肯定要先通知家屬,至于他們對案件細節能了解到什?么?程度,就看他們自己了。”
郝文靜聽?懂了他的意?思, 苦笑道:“明?白了, 你說得沒錯,他們一定不想沾邊, 不會來看我,更不會打聽?案情,甚至還會害怕街坊鄰居又?開始議論我。也許他們還會罵我掃把精,會詛咒我怎么?還沒死。”
許天本想安慰兩句,可她?發現郝文靜說著說著嘴角上翹,苦笑變成了釋然,似乎終于放下了對家人的仇恨。
寧越招呼許天要走時,郝文靜甚至還朝他們擺了擺手,許天突然想到什?么?,“文靜姐,你被欺負,你爸媽都不替你做主,斷了關系也不可憐,可你不是說你爺爺奶奶很疼你嗎?五年了,你就不想知道那兩位老人家身體?怎么?樣,想不想你?”
郝文靜怔住,隨即擺出兇狠的表情,“他們都一樣,沒人管過我,我為什?么?還要惦記他們。”
許天一眼看出她?是裝出來的,不由?嘆口氣,“你回過豫北對嗎?是不是已經見過你家里人?那些贓款該不會是給他們了吧?”
郝文靜嚇了一跳,“你胡說什?么??我從沒回去過,更沒見過他們。錢都在李輝那里,我只是幫他管賬,瑞士銀行的事是他讓我做的障眼法。錢早被他藏起來了,你們去審他吧。”
寧越也從她?的神情變化看出了異樣,“小許,走吧,反正下午就到豫北了,去他家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郝文靜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從我設計炸死他們那天,我就已經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怎么?可能給他們錢,你們喜歡浪費時間,我也管不著。反正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什?么?時候判刑都無所謂,麻煩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
許天納悶道:“你被抓后,從來沒問過你女?兒,不想見她??也不擔心她?以后的生活嗎?”
“她?奶奶不是還在嗎?怎么?也有她?一口飯吃,我就算擔心又?有什?么?用?”郝文靜說完閉上眼睛,一副不想再交談的樣子?。
許天跟寧越也沒法再問,他們車票都買好了,只能打電話把這邊的新情況跟石局匯報。
寧越打完電話回來說:“咱們回去也得去郝文靜家查一下,火車這么?方便,她?確實有可能回過家。”
胡東還以為這事就不歸他們管了,聽?說還得查,不由?嘆氣,“這姑娘確實挺可惜,要沒遇上這事,大專畢業找個好工作,再找個好對象,日子?準錯不了。”
許天想到郝文靜去蒙北行李里都裝著書,也不由?嘆息,“我覺得她?老得這么?快,應該不只是身體?上的苦,更重要的是心里的煎熬,她?可能一直在想她?的另一種可能。如果她?沒被親戚強|奸,如果她?報了警,如果她?當時忍下來,逃離家庭,如果她?男朋友不嫌棄她?,還帶她?走。”
洪隊也感慨起來:“是啊,她?曾經有無數種可能,可現在卻被困在村里還把自己變成了犯罪分子?!”
寧越瞪他們幾眼,“閑得你們,先想想回去怎么?寫報告吧。小許,尤其是你,還有老洪,雖然我知道你在火車上已經盡了全力,但你是主要責任人!你先想想該怎么?跟賀局匯報吧,別替嫌疑人操那沒用的心。”
洪隊臉立馬垮下來,“我說老寧,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放松下來,就不能讓我高高興興到局里嗎?”
許天倒是沒什?么?感覺,她?跳車是無奈之舉,卻也是當時的最優解。逃犯都抓回來了,案子?都查清楚了,總不能還給她?個處分吧。
一路無話,等回了局里,賀局果真大罵洪隊,說他不顧下屬安危,胡亂安排。
許天有些尷尬,急忙替洪隊解釋。
“小許,你不用替他說話,
一個大隊長,連這么?點事都辦不好,腰上別的那是水槍嗎?啊?后勤沒給你發子?彈啊?一點當機立斷的勁兒都沒有,還不如人家女?同?志。”
寧越見洪隊尷尬,也幫著勸賀局,沒想到倒幫他吸引了火力。
“寧越啊,我還沒說你呢,你說你們隊里也不是沒有帶槍的女?同?志,怎么?就讓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去了?人家一個坐辦公?室的技術人員,你讓她?去押解犯人,這可是咱們市唯一的專業法醫,出了事你負得起責任嗎?”
許天忙道:“賀局,我已經畢業好幾個月了,現在是跟隊法醫,再說我是去省城出差,正好碰到洪隊他們押解犯人……”
賀局這兩天擔驚受怕,頭發都比往常掉得多,此時他無差別攻擊:“別解釋了,我能不知道你怎么?去的嗎?小許啊,你說你一個法醫,讓你押解犯人,你也敢上?到底怎么?想的?有沒有點腦子??術業有專攻懂不懂?以后別總想著逞能,讓你跟隊,是方便協助他們辦案,你還真把自己當福爾摩斯了?還敢跟罪犯銬一塊,還敢跳車?你在這兒給我演電影呢?我跟你說,持槍證沒考下來前,別想再出任務。”
許天有點委屈,“那民間的槍都隨便玩,我這刑警還得考證……”
“說什?么?呢?什?么?叫隨便玩?槍|支買賣是犯法的!”
寧越一拉許天,這時候說什?么?都是錯。
三人被賀局一頓噴,好不容易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就見胡東靠墻上嘎嘎樂,顯然是聽?到他們挨批了。
洪隊上去虛踢一腳,“少在這兒幸災樂禍!”
胡東笑著閃開,跟寧越說:“郝文靜父親去年底在商場附近買了兩個門臉房,都租出去了,面積還不小呢。以他家的收入應該負擔不起。”
洪隊驚訝道:“我去,這姑娘還真把錢給娘家了?她?以前不是還想把全家人殺了嗎?”
寧越準備過去看看,許天嘆口氣,“寧隊,我也去吧。”
洪隊拉著胡東往外走,“你們兩個傷員趕緊回去休息,又?不是著急的案子?,我幫你們查。”
寧越還想追上去,許天看了眼他吊起來的胳膊,攔住他,“寧隊,你的傷是不是該換藥了?槍傷不能馬虎,不然會留下后遺癥。洪隊說得對,剩下的都是掃尾工作,不用那么?拼了,我送你去醫院換藥吧。”
寧越本想拒絕,但看了眼許天的胳膊,想起她?的拉傷,也只好妥協,“也好,賀局不是讓咱們交接好工作先休息兩天嗎?你去醫院拍個片,然后回家好好養著,千萬別提重物。”
兩人本想打車去醫院,小廖及時跑過來,“賀局讓我開車送你們,這可都是工傷。”
許天想把副駕的位置給寧越,寧越卻想著許天總愛搶副駕,結果兩人默契地打開了后座兩邊的門。
等上了車,小廖見兩人都坐后座,就往后視鏡里瞅來瞅去,笑得十分曖昧。
把寧越瞅毛了,“賊眉鼠眼看什?么?呢?好好開車!”@
許天沒覺得都坐后邊有什?么?不對,她?想起寧越是為救自己受的傷,她?還沒一點表示,不由?道:“寧隊受傷是被我連累的……”@
寧越打斷她?的話:“別說廢話,要這么?說,是我派你去押送犯人,你跳車就是我害的了。”
小廖又?往后瞅:“嘻嘻,都是工傷,還都是左胳膊,寧隊,小許,你們這是緣分啊!”
寧越氣笑了:“嘻嘻你個頭啊!小廖,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許天這才聽?出小廖的言外之意?,她?撇撇嘴:“沒錯,確實欠收拾,寧隊,大練兵時小廖的體?測還不如我呢,是不是該加練啊?”
小廖嚇了一跳,馬上道:“反正我是及格了,總提那事干嗎?體?測成績又?不影響我抓犯人。我跟你說啊,小許,一聽?說你出事,寧隊都快急瘋了,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一路是怎么?趕過去的。寧隊把那破汽車當飛機開,我們屁股都能顛八瓣。真的,不騙你。”
許天心中感激,嘴里卻說:“哦,原來只有寧隊著急,你不但不擔心我,還嫌寧隊車開得太?快,顛到你了?小廖,咱倆也算是有點革命友誼了吧,原來你對同?事這么?冷漠嗎?可太?傷我心了。”
小廖本以為自己聞見了戀愛的酸臭味,想調侃一下,哪想到反被許天將軍,他先是啞口無言,反應過來又?慌忙解釋,“我也可著急呢,真的,不信你問寧隊,一路上我不吃不喝,連廁所都沒上。”
寧隊也開始逗他,“那不是因為我沒停車嗎?你好像還抱怨來著,說膀胱要爆炸了。”
“沒有沒有,我是擔心咱們小許法醫的安危啊,萬一犯罪分子?有槍啊炸彈啊,那可太?危險了。”
小廖因為自己嘴碎解釋了一路。
等許天做完檢查,才跟他道謝,“我知道你們都著急,很感謝你們那么?快趕過來。寧隊是隊長,他派我出去的,職責所在,肯定更擔心啊。剛才逗你玩呢,你不是挺愛開玩笑的嗎?”
小廖心有余悸地吐吐舌頭,“媽啊,可不敢跟你開玩笑了,差點被你扣個冷血同?事的帽子?,我可是把單位當家,把同?事當家人的好同?志。”
寧越換完藥出來,聽?見他的話,不由?笑起來:“你這嘴賤的毛病我看是改不了了。”
這次兩人上車時,又?一起去了前邊,見許天差點撞進寧越懷里,小廖強忍著笑,不敢再說什?么?。
寧越紳士地替許天拉開車門,就算在這方面神經大條的許天也不免有些尷尬,趕緊上了車。
小廖先送許天回家,下車時,何桂花正好騎車到大院門口,她?停下車往這邊張望,還很熱心地邀請寧越跟小廖進去坐坐。
寧越禮貌地下車打招呼,只說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等他們走了,許天見何桂花對寧越很好奇,人家走了還緊盯著車看,不由?有些擔心,老媽不會又?要亂點鴛鴦譜吧。
哪想到何桂花說:“你們隊長這胳膊怎么?了?抓犯人受得傷吧?我跟你說啊,天天,咱可千萬不能找一線警察,你看看這多危險啊。”
許天樂了,原來是看寧越的傷呢,她?干脆也沒提自己胳膊拉傷的事,反正注意?點,十天半個月就能痊愈,沒必要讓家里人擔心。
家里還是老樣子?,何桂花這次沒急著給許天介紹對象,反而說起他們單位有人為了小三要離婚,差點鬧到派出所的事,許天吃著飯聽?得津津有味。
她?在家休息兩天,去上班時,洪隊跟胡東已經查到了贓款的下落,郝文靜真的回來過,把錢給了她?爺爺。
胡東說:“郝文靜說那些錢一半給家里,一半留給她?女?兒,但那兩處門臉房都買在了她?弟弟名?下,她?爸說等郝文靜的女?兒大了再轉給孩子?,我看夠嗆。不過現在也不用爭了,全都得充公?。”
許天沒想到郝文靜最終也沒能逃離家庭,“她?那么?聰明?就沒別的地方能藏錢嗎?為什?么?要回去?”
寧越嘆口氣:“很少有人能徹底逃離原生家庭,她?對家人的恨很短暫,大概設計把房子?炸了時,就已經發泄過了。在外邊過得不如意?總會想起家人對她?的好吧。”
更讓人唏噓的是,石局調查得知,曹隊長把他那份贓款給了他三伯,他三伯倒是守信,說這是要給曹隊長妻兒的,誰也不能動。
不過這位三伯太?心急了,一出事就跑去安慰曹隊長妻子?,好像早就知道會出事,被石局他們發現后順藤摸瓜。
許天突然明?白了,“曹隊長不是去搶錢的,而是去赴死的!他為了搶錢逃命,被張勇殺了,就沒人再查他的非法所得,也沒人能審他。等事情過去,他妻兒就能拿到錢了。”@
寧越也嘆息道:“目前看來是這樣,不然他一個治安大隊長,能被張勇一槍斃命?”
默默跑過來旁聽?的高勛突然道:“錢、情、仇,犯罪三大動機,這案子?都全了!你們覺得這三者?哪個最重要?”
許天心中呵呵,她?對高勛總有種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感覺,“這叫什?么
?問題?缺錢的重錢,失戀的重情,有仇的自然先報仇了。不過我覺得這三者?跟黃賭毒一樣是不分家的,沒了情就要算錢了,一算錢肯定要結仇。”
寧越笑出了聲,高勛也笑著連連點頭,“也對也對!”
正說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大家安靜下來,寧越接起電話,眉頭越皺越急。
等掛了電話,他說:“派出所打來的,又?有新案子?。有人在公?園拋尸,尸體?眼球丟失,渾身赤裸。”
黑眼睛1
許天原以為能多休息幾天?, 她想趕緊把持槍證考下?來,不然太不方便,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案子, 而且這案子已經發現了尸體, 她肯定得去。
寧越本想自己帶隊去公園, 被胡東攔住,“寧隊, 你在隊里給?我們當總指揮吧, 就別?往外跑了, 要不然人家還以為咱們刑偵隊沒人了, 傷員都得出外勤。”
寧越還?有很?多文件要處理,他沒堅持,叮囑許天?:“下午三點記得去槍械訓練場, 我已?經跟賀局打過申請,測試通過后你就可以領槍了。”
許天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之喜, 省了很?多手?續, 她高興極了,“謝謝寧隊, 我肯定準時?到。”
胡東叫上小廖小謝, 許天?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 一起直奔公園,發現尸體的地方是小東湖公園,這公園面積不大,湖就更小了, 還?沒一個標準足球場大, 算不上景點,平時?也就附近的居民過來打打太極, 跑跑步。
殯儀館的車已?經到了,湖邊拉著警戒線,可能?因為是上班時?間,在警戒線外圍觀的都是退休老人。
見他們來了,東湖派出所的齊所長忙迎上來,“尸體還?沒動地方,就靠在湖邊樹上,是晨練的老人發現的,把這位老人家嚇得心臟病都犯了,已?經被我們送去醫院。”
許天?問:“靠坐在樹上?是被兇手?故意?擺成這個姿態嗎?”
齊所長嘆口氣:“應該是吧,你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跟你們說,這兇手?肯定是變態,還?不是一般的變態,太變態了,難怪那位老人家被嚇暈。”
他表情夸張,不停說變態,胡東扯扯嘴角,想裝做輕松地笑笑,但又知道不合時?宜,語氣盡量沉穩地說:“那肯定的,不是變態怎么可能?挖人眼?珠子,一般人干不出這事。”@
可能?怕嚇到人,除了警戒線,林子里還?用?藍白?條的塑料布圍了起來。許天?急著看現場,跟在胡東身后腳步匆匆,她發現湖邊的小樹林也很?袖珍,看樹干的粗細,最多也就兩?三年的樹齡。
樹冠稀疏凌亂,上午的陽光穿過樹枝縫隙,隨風在地上跳躍,斑駁的光影跟小東湖的水波連成一片,居然也頗有幾分韻味。
許天?皺眉,在這樣的地方挖別?人眼?睛?確實很?變態,也可能?這里并不是第一現場。
齊所長已?經揭開塑料布請他們進?去了,雖然早有準備,但走在前邊的胡東跟小廖還?是驚訝地叫出了聲。
小謝探頭看了眼?,呆呆地說,“這怎么搞得跟雕塑一樣?還?挺……挺那啥!”
許天?替他補充道:“確實很?美,這肯定是精心布置過的,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很?少有人用?美來形容男性,更何況是一個被挖掉眼?珠的男性,可死者確實有種阿波羅雕塑的美感,他僵硬的尸體沒有一絲贅肉,臉型也如刀刻一般,左腿伸直右腿曲著,兩?只手?放在大腿上,像是坐累了靠在樹上的沉思者,私密位置還?堆著很?多半黃不綠的樹葉。
很?藝術,只是這種藝術感被兩?個空洞的眼?眶破壞殆盡,兩?者的反差更讓人覺得變態、恐怖。
齊隊沒想到這種場面刑偵隊的人居然還?覺得美:“晨練的老人以為是個不知羞恥的年輕人在這兒坐著看風景,就跑過來罵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個死人。我們已?經勘察過痕跡,應該是用?自?行車運過來的,有車輪印,很?深。”
胡東帶著小廖開始勘察痕跡,小謝在一邊拍照,許天?戴上全套裝備開始做初步尸檢。@
她先看了眼?眶,“有多處損傷,這些傷還?不是同時?造成的,難道他被挖眼?后,兇手?還?不停用?刀或鑷子戳開傷口?好像還?沖洗過傷口!”
齊所長又忍不住說:“要不說變態嘛,我看這年輕人很?可能?是被折磨死的,其他地方也沒外傷啊,只挖了眼?睛也死不了人。”
許天?暫時?也無法判斷死因,“死亡時?間超過十?二小時?,排除窒息和外傷,可能?是心肌梗死,或者是失血過多造成多器官衰竭,這得解剖后才能?確定。”
她說完又把尸體私密部位的樹葉拿開,“沒什么異常,沒有遭到侵犯的痕跡。”
齊所長一愣:“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喜歡男人的男變態在搞事,居然沒被侵犯?”
許天?忙說:“雖然沒被侵犯,但并不排除是同性戀,這樣子擺放尸體,還?只把私密部位遮擋起來,應該跟性有關。”
胡東轉了一圈,過來道:“那輛自?行車應該是二八大桿。”
他邊說邊指著地上的痕跡,“看這里應該是用?麻袋裝過來的,當時?人還?沒硬,才能?擺成這種姿勢。可騎自?行車的人多了去了,這線索作用?不大,小謝,你趕緊把照片送回去,讓畫師復原出受害人的樣貌。”
齊隊長有點心急:“胡隊,這就沒必要了吧,不就是缺了眼?嗎?哪怕只露半張臉,熟人也能?認出來。”
胡東皺眉:“他身上又沒有其他標識物,總不能?拿著這樣的照片四處讓人辨認吧?”
“也對,兇手?還?沒抓到,再把大家嚇個好歹,容易引起恐慌。”齊所長無奈道:“我先讓所里人去社區看看有沒有上報失蹤的,等你們把照片復原出來,咱們再找人。”
胡東朝四處看看:“能?在這里拋尸,應該就是附近的人。”
許天?跟齊隊說:“死者年齡在二十?到二十?五歲,身高一米七八。齊隊,這人長得很?帥,身材也好,在小范圍內肯定很?有名,我想應該不難打聽出來。”
齊隊長看了眼?坐著的尸體,嗯了一聲:“也對!”
等把尸體往裹尸袋里裝時?可費了老勁,許天?出了一身汗,她得跟著去解剖,做進?一步尸檢。胡東把小謝打發走了,本想讓小廖跟著她,她擺手?道:“用?不著,我自?己就行,再說實在不行還?有殯儀館的人幫忙呢。”
“行,那你注意?點,有什么事記得給?寧隊打電話,讓于斌他們先停了手?里的經濟案過去幫忙。”
許天?跟著車去了殯儀館,經過兩?次整改的殯儀館多了很?多條條框框,她還?得去登記拿個臨時?的證件,才讓進?解剖室。
這次來幫忙的是位新人,一看就很?老實,話也很?少,他對死者好奇極了,但什么都沒問。
其實許天?對死者一無所知,他就算問,她也給?不了答案,于是兩?人悶聲不響地解剖完,許天?又用?放大鏡研究著死者的眼?眶,她用?工具支撐起眼?眶,又拿鑷子挑起里邊的東西,“小魯,麻煩你再幫我拍幾張照片,對準這里。”
小魯依言照做后,再也忍不住了,“許法醫,這是什么啊?”
許天?微嘆一聲,“視神經!”
“神經?我的媽啊,那把他眼?睛挖出來,再拽這根筋是不是就把大腦里的神經一起拽出來了?”
許天?腦海里立馬浮現出畫面,她不由自?主地打個冷戰,“那倒也沒這么脆弱。”
等她拿著尸檢報告回局里時?,胡東他們已?經確定了死者身份,去死者家里了。
留守的傷員寧越接過報告,皺眉道:“肺部少量積水?他是溺亡?我看照片不像啊。”
“不算溺亡,是多方面因素吧。”許天?嘆口氣,把手?里的照片一一擺在桌上,“寧隊,我推測對方挖掉死者眼?睛是為了研究眼?睛的結構,或者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寧越更驚訝了,他看著那些照片,最終拿起那張眼?部特寫,皺眉道:“研究眼?睛?你怎么看出來的?”
許天?道:“死者的頭皮出油了,應該有一到兩?天?沒洗過,還?有他耳朵里耵聹的狀態,都可以判斷,頭發和耳朵死前一天?應該沒沾水。”
“那肺部的水從哪兒來?喝水嗆到了?”寧越問。
許天?指指照片上那兩?個空洞,“我懷疑嫌疑人挖掉死者眼?球后,不停用?水沖洗眼?眶,在這個過程中水進?入鼻腔,順著鼻腔進?入肺部,導致少量積水。”
她說著指指那張特寫照片,“你看這些神經和眼?眶都發白?了,如果?只是把眼?珠挖下?來,這個位置會有很?多淤血,血管和神經也都是紅色的。”
寧越看著泛白?的神經更疑惑了,“還?真沒聽過哪家邪|教有這種儀式,這研究眼?部結構又是為了什么?”
許天?無奈道:“我也不清楚,也許是為了折磨死者,這個過程應該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他心力衰竭而死。”
她說著又嘆口氣,“寧隊,我還?真沒見過這么折磨人的,要是嫌疑人是想研究結構,那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為了移植?不過好像只有視網膜能?移植,挖整個眼?球也沒用?啊。”
小謝說:“這些照片越看越覺得兇手?是變態,都能?把眼?眶沖白?了,這也太狠了點吧,怎么可能?是為了移植?”
幾人研究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倒是高勛說:“正常人是無法理解變態的,也許這只是嫌疑人的樂趣,甚至都不一定跟性有關。”
小謝卻說:“我倒覺得肯定跟性有關系,上次我們就處理了一件同性戀的案子,那些人太亂了!我看首先要排查的是三十?到四十?五歲的成年獨居男性,女性一個人干不了這事。”
這個年齡段的獨居男性一般會被歸為需要防范的高危群體,尤其是沒正式工作的,小謝畫出的范圍也不能?說錯。
等胡東回來,帶回了死者的一寸免冠照和單位活動時?的集體照,照片里的死者穿著電臺統一發的灰藍色工服,這衣服別?人穿著像電影院賣票的,他穿著卻有種西裝革履的感覺。
他的眼?睛很?亮,長得確實很?精神,在合照中都十?分醒目。
胡東把照片放到桌上,“死者叫汪錦,是市電臺的播音員,據說很?多小姑娘追他,生活有些不檢點,倒沒聽說跟男性有什么牽扯。他最后離開單位是在昨天?凌晨一點多,門衛說他播完午夜節目就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小廖補充道:“他一個人住,父母都在外地,鄰居都不熟,因為他上完夜班可以休息兩?天?,單位也沒人找他,直到現在才知道他失蹤了。”
寧越皺眉:“這樣看的話,得先從他單位開始查了。”
胡東坐下?來猛灌兩?口水,才無奈道:“電臺統共九個人,除了他還?有八個,我都問了一遍,沒發現誰有嫌疑。”
許天?一直盯著那張能?看到神經的照片:“我還?覺得嫌疑人應該對眼?睛很?好奇或者有執念,胡隊,他同事里有沒有眼?睛有問題,或者有眼?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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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東已經把死者的同事和家人都?調查一番, 他沖許天搖頭道:“沒有,你怎么會這么想?就算嫌疑人眼睛有問題,難不成他還想著?把死者的眼球換到自己眼睛里嗎?這誰能做到?”
許天也知道自?己的推測毫無依據, 她只好道:“我也不是說?嫌疑人想換眼睛, 死者?的眼部傷口很奇怪, 奇怪到我覺得嫌疑人好像在玩弄死者的眼部,把人玩死后, 還擺成這樣的姿勢扔到公園里。怎么說?呢, 就算是變態, 行為也會有他自?己的邏輯, 所以我才覺得嫌疑人對眼睛有執念。”
高勛拿起公園的照片仔細端詳著,“小許的推測很有道理,只是對眼睛有執念也不一定是自身眼睛有問題, 可能是戀物癖,一般這類戀物癖也是收藏癖, 喜歡收藏并?把玩人身上的某一個器官甚至內臟。”
寧越點點那張特寫照片, “如果兇手是為了收集,那既然已經把眼球摘下來了, 為什么還要沖洗眼眶?”
“這里確實說?不通, 所以還有一種可能, 兇手的執念不是眼球,而是缺失眼球的人體。”高勛說?著?舉起那張公園的照片,“這個場景這個身體,也許兇手想借死者?表達自?己的藝術理念, 他在玩死亡藝術。”
胡東呵了一聲:“變態就是變態, 高教授,你別?美化兇手行不行?帶上藝術兩字就不叫變態了?”
高勛苦笑:“我沒有美化任何人, 只是單純殺人和玩死亡藝術是有區別?的,確定兇手動?機對我們?給他做側寫十分重?要。”
小謝好奇地問:“什么是側寫?”
“是國外的一種調查手段,通過分析犯罪和犯罪手法來識別?罪犯,比如說?可以通過犯罪行為來判斷嫌疑人的身份年齡……”
高勛還沒把他的側寫概念說?完,小廖就搶著?道:“就是推理唄,半夜拋尸公園,兇手可能就在附近。如果是突發性案件,那兇手大半夜不睡覺,可能是夜班司機,拾荒者?,如果是預謀性案件,那兇手肯定是跟受害者?有聯系的人,比如同事朋友家人。”
高勛知道干刑偵的多少都?懂點犯罪側寫,他笑道:“大概就是這么回事,這不只是推理,還是一門心理學,專業的側寫師甚至可以通過犯罪行為推斷出兇手的性格衣著?和生活習慣。”
胡東馬上來了興致,“高教授,那你趕緊說?說?兇手什么性格,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習慣?”
高勛無奈道:“我們?發現的只是第二現場,是被處理過,美化過的尸體。可參考的內容太少了,我目前只能推測出兇手可能喜歡藝術,多愁善感,容易對周邊環境產生共鳴。”
許天想起她走?到小樹林旁時的感覺,十分贊同地點頭:“這樣處理尸體風險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發現,可兇手還是把尸體擺放得很有美感,以至于晨練的大爺還以為受害人坐在那里看風景,可能確實跟藝術表達有關。”
寧越道:“如果兇手是借此表達,那這絕對不會是個案,必須盡快找到他,我看先從受害人的人際關系查吧,看看他在同事和家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社?交,再把他的那些前女友都?詢問一遍。”
因為人手不夠,高勛也主?動?請纓跟著?許天一起去找死者?的前女友。
這位前女友叫沈柔,在新華書店工作,許天怕去單位找她影響不好,就打電話約她來局里一趟,可沈柔不想來公安局,約在了一家餃子館。@
高勛樂了,“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為什么約在飯館?是想讓咱們?請她吃飯,還是想請咱們??”
許天道:“一頓飯而已,放心,我掏錢。年輕女性最容易被人造謠,尤其是男女關系方面?,她怕來局里讓人看見,沒法解釋。”
高勛笑了,“不是錢的問題,我是覺得有些話在外邊不好說?啊,她前男友成了受害人,還是以那樣的方式被拋尸,這在餃子館怎么跟她說??”
寧越無奈地看著?兩人,都?有點后悔給他們?安排任務了:“干嗎一上來就說?這事,你們?先問問兩人關系,怎么分的手,還有沒有聯系。看兩人關系深淺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她,汪錦的死訊,到時候看她反應再決定要不要
把人帶回局里,隨機應變不就行了。”
許天忙說?:“我就打算這么問啊。”
寧越本想重?新安排,但看胡東他們?都?走?了,只得起身道:“算了,我跟小許一起去,高教授還是在辦公室幫我們?做分析吧。”
高勛已經?準備好了,自?然不肯留守,“我做心理分析要看見真人才更有效,只看筆錄太片面?了,寧隊,我跟你一起去吧,小許下午不是還有測試嗎?”
許天看看表,“這才十一點,我三點測試,肯定趕得回來。”
見兩人都?想去,寧越無奈答應,只當?是帶新人了,于是三人一起去了餃子館。
這家餃子館面?積不大,里間是廚房,靠墻角的桌子上放著?兩盆涼拌的小菜,外邊放著?四五張桌子,其中三張桌子都?有客人,根本不是個談話的地方。
寧越皺眉,早知道打電話的時候該強硬點,直接讓沈柔到局里配合調查。他們?正想找地方坐下,一個漂亮女孩從廚房出來,手里還端著?碗餃子湯放到靠門那桌上。
許天盯著?她看,“請問你是沈柔女士嗎?”
那女孩沖她笑笑,爽朗地點頭,“沒錯,是我,叫我小柔就好,什么女士不女士,我就是個書店的售貨員。”
她好奇地打量著?寧越胳膊上的繃帶,又?看高勛兩眼,熱情地把三人請進了里邊。
許天進去才發現原來廚房里邊還有個房間,墻上靠著?兩張深綠色的折疊床,邊上放著?一張方桌,廚房里一對中年夫妻一個煮一個包,正在忙活著?,看長相應該是沈柔的父母。
許天這才明白她為什么要約在這里,居然是她家的店。
沈柔爸沖他們?憨憨地笑,又?打手勢讓他們?進里屋坐。
沈柔媽也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又?問他們?想吃什么餡的餃子,寧越急忙擺手:“阿姨,我們?跟小柔聊幾句就走?,不用麻煩了。”
沈柔把他們?招呼進里間,又?拿了張塑封著?的菜單放桌上:“這是我家的餃子館,你們?想吃什么隨便點,等我先給你們?去弄兩個涼菜。”
還不等寧越拒絕,她就跑走?了。高勛見廚房里的夫妻還在忙碌,就低聲跟寧越和許天道:“這是個簡單又?幸福的家庭,沈柔很單純,她不會是兇手,大概也沒接觸過兇手,估計咱們?這趟白來了。”
寧越皺眉,“來都?來了,先問問再說?吧。”
許天道:“這么肯定嗎?簡單又?幸福的家庭就不會出殺人犯?我覺得你這屬于概率學范疇,而不是側寫或心理推斷。高教授,你太武斷了。”
這時沈柔端著?兩個盤子進來,高勛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伸手點了點菜單,“小許,要不要賭一把?”
許天十分無語,“高教授,賭博犯法,你怎么能知法犯法?”
高勛一向文雅,聽見她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柔把兩盤涼菜放桌上,好奇地打量著?高勛,“你是教授?你們?要賭什么?”
此時寧越已經?后悔帶高勛出來了,他無奈道:“他們?要賭素餡好吃還是肉餡好吃。”
沈柔笑得更加燦爛,“肯定是肉餡好吃啊,這還用賭嗎?我媽調的羊肉餡特別?鮮,一會兒你們?都?嘗嘗。”
寧越見她太熱情,也不再推辭,等走?的時候直接買單就行了,反正菜單在桌上放著?呢,價格一目了然。
許天拉沈柔坐下,“是我給你打的電話,你聽到要談汪錦的事,馬上說?只能在外邊談,小柔,為什么不想去公安局?接到電話還很緊張,難道你早就知道汪錦出事了?”
沈柔漂亮的大眼里馬上泛起了淚光,“啊,他出事了?受傷了還是怎么回事?”@
寧越嘆口氣:“汪錦已經?死了,我看你很擔心他,你們?分手后還有聯系嗎?”
沈柔眼淚掉下來,不敢置信地瞪著?寧越,“怎么可能,他年紀輕輕的,身體也很好,我上次見他,還好好的。”
高勛問她,“你們?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上周吧,大概七八天前,我訂了婚,忍不住跑去跟他說?。”
許天愣住,“訂婚還要通知前男友?難道你還愛著?汪錦?想試探他?”
沈柔苦笑:“沒有,我就是想跟過去道個別?。不怕你們?笑話,剛分手那會兒,我都?要瘋了,總放不下他,想去纏著?他,甚至想逼他娶我。現在我終于想開了,不再為他傷神,自?然該去通知他一聲,好讓他放心。”
寧越問:“你們?兩個怎么分的手?是他拋棄了你嗎?”
沈柔笑容更加苦澀,她擦了把淚,突然問:“你們?看過天龍八部嗎?一本武俠小說?,挺好看的,他特別?像里邊的一個角色……”
許天好奇道:“你是說?段正淳?”
“你看過?沒錯就是他,汪錦跟他一樣,有很多紅顏知己。”
沈柔說?著?說?著?,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眼,見爸媽沒留意這邊,她才低聲道:“還每個都?是真愛,但他從來不談責任,懷了就去黑診所打掉,就算生下來他也不會跟人家結婚。可就算如此,那些真愛也還是對他死心塌地!你就說?像不像吧,都?是四處留情的人。”
天龍八部這本書受眾本來就很廣,這些年也很流行武俠小說?,寧越跟高勛也都?看過,此時兩人面?面?相覷,都?想知道這個汪錦到底有什么魔力。
許天也有些驚訝,這樣的男人說?好聽點叫多情種,說?難聽點就是渣男。
可段正淳畢竟是小說?人物,而且還是個王爺,有些古代女性可能對他皇家身份有憧憬,汪錦只是個電臺播音啊。胡東說?他是工薪家庭,家里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他是最小的。
汪錦最拿得出手的大概是他的外貌了,難道長得好看,真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問沈柔:“小柔,這么說?你也曾經?是其中之一?可你要是自?己醒悟的,就不該去纏著?他啊,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分的手?”
沈柔又?悄悄看了爸媽一眼,嘆口氣:“我當?初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竅了,非要嫁給他,還去他單位鬧過。他說?她最討厭女人哭鬧,要跟我分手,我跳河威脅他,被別?人救上來了,當?時腦子就清醒多了。我還有爸媽,再愛他也不該尋死。”
寧越馬上問:“跳河威脅?那你肯定是當?著?他的面?跳的,可你剛才說?是被別?人救上來,難道汪錦自?己走?了?”
沈柔點頭,“是啊,不過他是看見有人救我才走?的,他不會水,那是我太偏激了,就算出事也跟他沒關系。”
許天總覺得沈柔直到現在還喜歡著?汪錦,她問:“他到底有多少個女朋友?他單位沒管過?同時交往多個異性,這是作風問題啊,甚至可能涉嫌詐騙。”
“只有我一個人去鬧過,后來還去道歉了,說?是誤會。大概他其他女朋友都?很乖吧,我只見過兩個,當?時還信心滿滿地想打敗她們?,獨占汪錦,沒想到……”
沈柔又?開始眼淚汪汪,她抬眼問:“警察同志,他到底怎么死的?”
黑眼睛3
沈柔一再問, 寧越不好透露太多,簡單道:“他死在小東湖公園,眼睛被人挖了。”
“啊?挖眼睛?”沈柔嚇了一跳, 捂著?嘴驚訝地瞪大眼睛, “誰這么狠啊?我……我還以為是他耍過的?女孩氣不過, 把他弄死了,實?不相瞞, 我當初就想過拉著?他一起死, 可就是下不了手, 才用自殺威脅他。”
許天問她?, “你是在哪兒自殺的?小東湖嗎?”
“不是,在濟河邊啊。”
“那你們在小東湖公園約過會嗎?”
“沒有。”沈柔還是搖頭,“我們喜歡看電影, 有時候會去文體廣場打羽毛球,從來沒去過小東湖。”
寧越問她?, “你剛才說你見過他其他女朋友, 那你知道她?們叫什?么名?字,在哪兒工作嗎?”
沈柔為難地說:“其實?我也不清楚, 我去找他的?時候見過一個短發女孩, 他說是同事, 另一個是在半路上碰到?了,他跟我說那是他堂妹,后來我才知道他同時談著?好幾
個。他……他很無恥。我沒發現時,他各種騙, 等發現了, 他就跟我說他也不想的?,但他必須保持靈感, 要多交幾個女孩才能?找到?戀愛的?感覺,才能?寫出美妙的?詩歌。”
許天愣住:“他還寫詩?”
“對啊,還小有名?氣呢,他寫的?詩都?跟愛情有關,很浪漫。”
許天不由看了高勛一眼,她?想到?在市局時,高勛曾說兇手可能?喜歡藝術,多愁善感,容易對周邊環境產生共鳴。這描述跟浪漫詩人很相符啊。
高勛了然地沖她?笑?笑?,問沈柔,“他都?寫過什?么詩歌,發表過嗎?有沒有加入作協、文聯或詩社?”
“他是黑眼睛詩社的?,在豫北很有名?,你們沒聽過嗎?”
寧越苦笑?:“可能?你們文化圈的?人都?知道,我們不寫詩也不看詩,還真沒聽說過。”
“黑眼睛?”許天想起汪錦被挖去眼球空洞洞的?眼眶,覺得他的?死肯定跟詩社脫不了關系。
她?剛想問這個詩社的?成員,就聽高勛說:“這個詩社成員是不是都?喜歡顧城?我記得他有本詩集就叫《黑眼睛》。”
“沒錯,我們都?是顧城的?詩迷,一開始只是詩友會,后來人多起來,就成立了詩社。我們社長都?已?經準備辦詩刊了,就是一直沒申請下來。”
寧越有些納悶,這么大事,胡東在電臺怎么沒問出來呢?
沈柔說:“他在單位很少談詩歌,因為電臺也算是宣傳部?門吧,不喜歡自由主義,而且他們單位有些人太過迂腐,聽不懂他的?詩也不待見。”
許天好奇地問她?,“你這里有沒有他的?詩?我們能?看看嗎?”
沈柔轉頭看了眼忙碌的?爸媽,摳摳手指,“都?在我宿舍放著?呢,本來我都?訂婚了,想把他的?東西都?燒了,可那些詩太美了,我舍不得。”
許天更好奇了,她?以前聽說過八十年代的?詩歌潮,據說遍地詩人,沒想到?豫北居然也有詩社。估計是這些詩歌給汪錦增添了魅力,又帥又會寫詩,要是再寫上幾句朦朧情詩送給女孩,確實?讓人難以招架。
寧越見沈柔總往外看,就問她?:“你很怕你爸媽?是不是他們強烈反對,你才跟汪錦分的?手?”
沈柔嘆口氣:“其實?我自殺后也還是沒想通,可我爸知道我差點為他自殺,就拿著?菜刀要去砍了他,還好被我媽攔住了。我當時嚇壞了,就跟我爸保證我再也不跟他聯系,也不去詩社了。現在你們跑來問我這些事,我怕他們聽到?又會擔心。”
許天看不出她?有撒謊的?跡象,就像高勛說的?她?被保護得很好,很單純,才會被汪錦騙。
“我還擔心去你們那兒,會被人看見,我不想讓我未婚夫知道這事。他知道我跟汪錦談過,也知道我不是處女了,我答應他,以后只愛他一個,可現在你們說汪錦死了,我這心里跟被水淹了一樣,透不過氣來,特別難受。我是不是還愛著?他啊!那我太對不起我未婚夫了,可我還是想去見見汪錦。”
沈柔說完嗚嗚哭起來,這次聲音不小,沈媽正往這邊端餃子,她?快走兩步,驚慌地跑進來問:“小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寧越無奈地跟沈媽解釋,她?卻?根本不聽,把餃子往桌上用力一貫,沒好氣地說:“什?么前男友?我家小柔馬上要結婚了,你們不要再來找她?,她?不認識什?么前男友,這里不歡迎你們。”
沈柔覺得很不好意思,邊擦眼淚邊推沈媽,“媽,這幾位都?是公安局的?,人家是來給我報喪的?……”
許天有些尷尬,這姑娘是不是理解錯了?怎么成報喪的?了?
沈媽聽說他們警察,嚇了一跳,但還是繃著?臉說:“報什?么喪?我家小柔早跟那混蛋沒關系了,他是死是活,也不用特意來告訴我們。”
沈爸也不忙活了,拿著?個大笊籬站門口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寧越見沒法?再問,飯也吃不成了,只好起身道:“小柔,謝謝你的?配合,我們還有件事想麻煩你,他送給你的?詩,能?不能?拿給我們看看。”
“好,我這就去拿,你們先吃飯吧。”
許天看沈柔媽嫌棄的?眼神,哪里吃得下去,倒是高勛還穩穩坐在那里,拿起了筷子。
沈柔讓爸媽別管許天他們,顧著?生意就好,“他們在查案,雖然我跟汪錦分手了,但到?底談過,他死了,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許天本想跟她?一起去,她?卻?不肯,“我未婚夫跟我一個單位,宿舍也離得特別近,我怕他看見你,我解釋不清。”
等她?走了,沈爸招呼沈媽,“快包餃子去吧,小柔不是說了嗎?幫著?拿個東西就沒事了。”
說完他又拿了幾瓣蒜和?一瓶子醋送過來,“警察同志,你們趕緊吃吧,趁熱吃。”
寧越見高勛已?經吃起來,只好無奈坐下。
許天拿起筷子,低聲問高勛,“你又看出什?么了?還是餓壞了非得吃這頓飯?”
寧越也好奇地盯著?他,等著?答案。
高勛沖兩人笑?笑?,轉頭朝沈爸看了眼,“有問題。”
寧越無奈皺眉,“你是不是想多了,他不可能?把尸體搞成那個樣子,你之前的?側寫不是說兇手可能?多愁善感,搞藝術的?嗎?”
“我只是說他有問題,又不是說他就是兇手。”高勛說著?把餃子往寧越跟許天那邊推了推,“反正餃子都?煮了,咱們吃完又不是不給錢。”
沈媽在外邊揉面,摔打的?那個勁似乎在發泄著?什?么,還不時朝里看一眼這些不受歡迎的?客人。
許天跟寧越對視一眼,無奈笑?笑?,也吃起來,總不能?把高勛一個人扔下吧。
餃子味道確實?不錯,涼菜可能?做出來得早,腌得太入味,有點咸菜的?感覺,不算可口。
因為高勛的?提醒,許天一直用眼角余光看著?沈爸,可等到?吃完飯,也沒發現他有什?么異常。寧越也一樣,只是在這里很多話都?不好說。
許天看看表,都?二十分鐘了,沈柔還沒回?來,她?突然有點后悔,剛才就該強硬一點,她?穿著?便衣,說是朋友不就行了,能?有什?么誤會?
寧越也有些不安,剛想說一起去看看,沈柔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個精致的?牛皮筆記本。
“他給我寫的?所有情詩我都?抄下來了,就在這個本子上,原件都?燒了,這本子我沒舍得燒。”
許天接過來,一頁頁看著?,沒什?么能?讓人眼前一亮的?詩句,但針對性很強,一直在向沈柔傾訴愛意,有時候還會把她?的?名?字寫進去,說她?眼睛里有星光閃耀,還用柔腸百轉、柔情蜜意這些詞。
有些詩句甚至十分露骨曖昧。
寧越看得眉頭緊皺。
高勛探頭看了眼,笑?出了聲,“小姑娘就是好騙啊。”
沈柔羞紅了臉,“我以為他只給我寫詩,我陷得太深了,哪怕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舍得分手。”
寧越道:“小柔,你這本詩集能?不能?先由我們保管?等案子查完,一定會原樣奉還。”
沈柔點頭答應:“警察同志,我愛過他也恨過他,可他真不是壞人,只是太多情了,他真的?罪不至死啊。怎么會有人殘忍到?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太可怕了,請你們一定要把兇手繩之以法?。”
許天問她?,“你男朋友認識汪錦嗎?”
“認識,一開始我們都?在黑眼睛詩社,后來我跟汪錦鬧翻了,詩社的?人都?站他那邊,我就不去了,董宇為了我也不去了,他說他一直愛我,只是不敢表達,我爸媽對他也很滿意,我們就在一起了。”
許天突然覺得這個現任動機更充分些,于是詳細問起來,沈柔警惕地看著?她?,“你懷疑董宇?不會的?,他連只雞都?不敢殺,就是個書呆子。”
許天本來只是懷疑,不知道為什?么,一聽見雞都?不敢殺,她?更覺得沈柔未婚夫有問題。
“他也給你寫過詩嗎?”
“沒有,我們離開詩社后,都?不太想提以前的?事。”
寧越本來只是鎖定了黑眼睛詩社的?成員,這時也越聽越覺得董宇有問題,高勛卻?一直在觀察著?沈爸沈媽。
沈媽一直很擔心很不耐煩,不時往這邊看,沈爸卻?跟沒事人一樣給客人端餃子,盛面湯,收錢,時不時指揮一下沈媽。
臨走前,許天讓沈柔把詩社的?成員都?寫下來,除了汪錦,沈柔和?她?未婚夫,還有十六人,大部?分都?在文體圈里,最?年輕的?二十歲,年紀最?大的?四十一歲,是文聯成員。
寧越又問了沈爸沈媽,最?近有沒有見過汪錦,兩人都?是搖頭,沈媽再次強調
,“我女兒早跟他沒關系了,她?已?經找好了人家,馬上就要結婚了。”
要走時,許天本想把飯錢壓在盤子底下,寧越也要掏錢,可高勛卻?搶先把錢往沈媽手里塞。
沈柔趕緊推讓,“說好請你們的?。”@
沈媽卻?手腳麻利地把錢收了,還小聲嘟囔,“萬一吃順嘴了怎么辦?”
沈柔很尷尬,許天心中好笑?,看來高勛這個心理專家還真有兩把刷子,看人真準啊。
等三人從餃子館出來,寧越道:“黑眼睛詩社的?成員被挖掉了眼睛,很戲劇性,這十八個人都?得好好查一下,尤其是董宇,他也在詩社里,還知道兩人糾葛,那他肯定知道沈柔還愛著?汪錦,他能?甘心嗎?”
許天也覺得董宇動機最?充分,不過她?還是問高勛,“你為什?么會懷疑沈爸?”
“我不是說了嗎?我沒懷疑他是兇手,但他肯定有所隱瞞。你們想想看,他知道女兒被騙后就抄起刀想去找汪錦,說明他很愛女兒,遇事容易沖動,可現在怎么這么淡定?反倒是沈媽很反感咱們拿汪錦的?事來煩沈柔。”
寧越一聽也對,“先列入觀察范圍吧。”
他說著?看看表,“小許,我們先送你回?局里參加測試,一會兒還得去找一趟董宇。”
許天這次測試是特批的?,槍械室的?人說賀局覺得她?能?力出眾,允許她?跟隊偵查,就單獨給她?安排了測試。
雖然只有她?一個,但畢竟在自己地盤上,許天并不緊張,輕松通過測試。拿到?槍后,她?更有了底氣,終于成為一名?合格的?刑警了。
以前她?也說過法?醫也是刑警,可不帶槍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槍械室的?人跟她?講了帶槍守則,又叮囑她?把槍收好,定時保養檢查,“小許,真不是嚇唬你啊,槍要是丟了,問題很嚴重!”
許天笑?道:“放心吧,肯定當寶貝,丟了我也丟不了它?。”
等她?回?刑偵隊時,胡東看她?嘚瑟的?樣子就知道她?通過了測試,他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塊陳年槽子糕來,“這可得給咱們許法?醫好好慶祝一下。”
許天嫌棄地瞥了眼他手里已?經半干的?槽子糕,“你自己留著?吧,這么點小事,用不著?慶祝。”
小廖嘻嘻笑?道:“小事?你那嘴角都?快壓不住了,美壞了吧。”
許天確實?很高興,但她?知道輕重,“寧隊呢?案子有沒有進展?”
還沒等胡東回?答,寧越匆匆走進辦公室,“詩社又有人失蹤,老?胡,趕緊叫大家到?辦公室開會,別的?事放一放,找人要緊。”
黑眼睛4
許天沒?想到又?有?人失蹤, “看來應該是他們詩社內部的人,一共十九個,已經?死了一個, 失蹤一個, 剩下的要想全都控制起來也不容易。”
寧越把大家召集起來就是想趕緊分配任務, 把這十七個人都查一遍,他把失蹤人的照片放到桌上:“我本想找到詩社的社長康東偉, 先問一下這些?人的情況, 哪想到他已經?失蹤兩天了。因為是成年人, 而?且經?常跟妻子鬧矛盾, 所以他妻子并沒有找他。”
胡東納悶道:“他不用上班嗎?都兩天了,不會跟汪錦是一塊失蹤的吧?”
寧越道:“從時間上來看,康東偉比汪錦要早半天失蹤, 他是七號中?午吃飯時離開家中?,汪錦是七號晚上?, 上?完夜班后才失蹤。目前看來有三種可能, 一是康東偉殺了汪錦,畏罪潛逃;二是他也被同一個兇手綁架, 很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三是他只是離家出走不想被人找到, 或者出了別的意外。”
小廖馬上?道:“寧隊, 我覺得應該是一。”他說著伸手點點那張免冠照片,“康東偉長得不能說丑吧,但也在平均水平線以下,你們看看汪錦, 簡直貌比潘安啊, 我猜康東偉肯定早就?嫉恨汪錦,不知道什么事刺激到他, 就?對汪錦下了黑手,之后怕被發現,干脆就?跑了。”
胡東卻覺得可能是二,“如果他們兩個是競爭對手,確實可能因為嫉妒別人長得好,就?下手,可康東偉有?妻子孩子,根本沒?必要跟汪錦比較啊。”
他說完問高勛,“高教授你覺得呢?”
高勛沉吟片刻,“信息太少了,我無法判斷,希望只是虛驚一場,他沒?殺人也沒?被殺,只是想逃離家庭。”
寧越嘆口氣:“不只你,大家都希望如此,別再出命案才好。汪錦的事已經?在小東湖附近傳開了,因為他光著身子還被挖了眼睛,群眾各種猜測,為避免引起?恐慌,咱們必須盡快破案。之前排查了他的家人跟同事,現在看來,方向可能錯了,但也不能就?這么停下來,這事先交給治安大隊幫著協查,現在咱們刑偵隊先集中?精力把詩社這些?人都查一遍。”
許天主動請纓,“寧隊,我能去?康東偉家跟他家屬談談嗎?雖然尸體上?沒?發現指紋和其他人的毛發,但要挖眼睛還要用水沖,兇手應該有?一個隱蔽的作案場所來折磨受害人,我想去?他家看看。”
小廖問她:“小許,你也覺得是社長殺了人,畏罪潛逃?”
許天說:“一半一半吧,反正我覺得康東偉不太可能離家出走,汪錦的死跟詩社有?關,而?他是詩社的社長,肯定也脫不了關系。”
因為要排查的人太多,寧越安排不開,又?怕找了這個,那個提前得到通知,再畏罪潛逃了。
他想了想,干脆道:“我看把這些?人都召集起?來吧。”
高勛馬上?道:“寧隊,這是個好辦法,失蹤的這位不是文聯的嗎?可以用文聯的名義把大家都叫過?去?開會。”
寧越打了個電話?,見那邊還挺配合,也有?大點的場地,就?趕緊安排起?來。
“胡東,你帶小廖跟小許去?康東偉家看看,摸一下他家的人際關系,親戚鄰里都好好問問。你們都覺得不可能是離家出走,可萬一他失蹤真跟小東湖案沒?關系,咱們會被誤導。”
胡東答應著,等下了樓,他看了眼許天,“一般情況下,咱們都是兩人一組,知道今天寧隊為什么派了咱仨嗎?”
許天不用猜也知道他要說什么,干脆道:“那今天就?是二般情況了,上?午我們去?死者前女友家,也是三個人啊。”
小廖嘻嘻道:“什么二般情況,是因為你之前跳了車,還受了傷,現在又?剛拿到槍,寧隊怕你再出什么事。小許,咱們先說好,有?我跟胡隊呢,別管什么情況,你別忙著拔槍,真要拔也別沖著我啊。”
胡東笑起?來,“什么意思?讓她沖著我是吧。”
許天哼了一聲,對兩人十分無語,“你們也太小看人了,我既然能通過?測試,就?有?拿槍的資格。放心吧,只要你們不作奸犯科,不當?內鬼,我的槍口肯定不會朝向你們。”
小廖本來想笑,可看她繃著臉,急忙解釋自己不是小看她。
許天心里忍不住翻個白眼,這慌張解釋的樣子也太熟悉了,看來他這毛病是改不了的。
其實她并沒?特別生?氣,能這么快拿到槍,有?寧越的幫助,他不可能不信她,他做為隊長,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沒?必要刨根問底。@
康東偉家住在西山區,離小東湖公園不算遠。胡東把車開到樓下,許天有?些?納悶,“這樓看著像是筒子樓吧,他不是文聯的嗎?這怎么也有?十幾年資歷了,沒?分到房?”
“誰知道呢,進去?看看吧。”
文聯給的地址是一棟213,進了樓,大家發現還真是筒子樓。這種樓大部分是五六十年代為了解決職工住宿緊張蓋的。
豫北發展得不錯,這種密集式住宅這幾年已經?慢慢被淘汰,但凡好點的單位都蓋了宿舍樓。許天爸媽雖然是工人,但因為廠子分配的地方大,也沒?住過?筒子樓,都是平房。
許天還是頭一次進這種地方,果然像電視里看到的那樣,不通風,光線不好,樓道里放滿了雜物?。@
各家都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邊擺著鍋灶,油煙味兒很重?,甚至走過?時都能猜出來哪家炒的什么菜。但長長的走廊兩邊又?散發著一股子廁所味兒,這居住環境可以說很糟糕。
等到了213,還不等敲門,里邊就?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然后是吐痰聲,聽聲音應該是老?年男性。
一個女人的聲音罵著:“咳咳咳,怎么不咳死呢?”
咳嗽的人好像捂住了嘴,聲音小了很多,胡東剛要去?敲門,那女人邊罵邊掀開門簾,“到底跑哪兒鬼混去?了,一天天地寫詩能當?飯吃嗎?”
她手里拿著一把老?豆角,看見許天他們,不由愣住,“又?是找老?康的?他不在!兩天
沒?回來了,也不知道鉆哪個老?鼠洞去?了。”
胡東忙說:“你是他愛人成水英嗎?我們是市局的,想找你問點事。”
成水英不知從哪翻出個洗臉盆,她把豆角扔進去?,不耐煩地說:“有?什么好問的,他最好死外邊,活著也是給我添堵!”
許天看她愁眉苦臉,都入秋了,還穿著老?年人穿的那種夏季汗衫,這種衣服在市場上?最便宜,她才四十來歲就?選擇這種衣服,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為了省錢。
“家里有?病人嗎?”
許天話?音未落,屋里的老?人又?咳嗽起?來。
成水英嘆口氣,“這是老?康他爸,整天咳,我本來不想管的,怎么說也是孩子的爺爺,再說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人家對我不錯,我也不能把人扔外邊不管吧。不過?你們放心,他這病不傳染,是工作的時候粉塵傷了肺。”
小廖見她站在那里,也不讓人進門,就?問:“成大姐,這才四點多,你就?開始做飯?孩子幾點放學啊?”
他一提這事,成水英罵得更歡了,“老?康那個王八蛋,好好的工作不好好干,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人家單位來找人,說他兩天沒?去?上?班了,我就?四處找啊,這不就?耽誤了吃飯嗎?等我回來,警察又?找上?門,我剛打發走了,又?發現這老?東西尿了,剛收拾完,飯還沒?吃呢。”
許天見她罵罵咧咧,嘴里沒?句好話?,可眼圈卻紅了,就?知道這位大姐嘴硬心軟。
“成大姐,你可真不容易,遇上?這不顧家的人,太難了,上?有?老?下有?老?都得靠你一個人,估計班也上?不了吧。”
“上?什么班啊。”成水英聲音帶了哭腔,“我……我就?是被老?康給害的,班也上?不了,一家子只靠著他的工資,本來要分房了,他還發揮精神?讓出去?了。一家子擠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說他兩句,他還不愛聽,放下飯碗就?跑了!他經?常鬧脾氣,我以為等他消氣就?回來了,哪想到等到了警察。”
她抬手擦了把淚,“你們是今天第二撥警察,就?別跟我繞彎子了,老?康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會是死了吧!這個殺千刀的,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
許天忙解釋:“只是失蹤,還沒?發現他的蹤跡,你先別急,我們過?來就?是想調查他下落。”
“那不該去?外邊找嗎?他又?沒?躲在家里。”
胡東正色道:“成大姐,你丈夫的失蹤可能跟我們正在處理的一件案子有?關,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什么案子?”成水英更加緊張,看起?來對康東偉應該很有?感情。
“兇殺案!”
胡東說完,只得哐當?一聲,成水英手里的臉盆掉在地上?,豆角都滾了出來。許天嘆口氣,蹲下身幫她收拾好放在旁邊桌上?。
成水英這才反應過?來:“不可能的,我家老?康是個老?實人,他怎么可能殺人呢?他……”
許天打斷她的話?:“成大姐,我們只說跟兇殺案有?關,而?且是可能有?關,并沒?說他殺人了。”
小廖道:“沒?錯,這不是正在查嗎?”
許天問:“成大姐,我們可以看看他的房間嗎?他寫過?什么詩,有?沒?有?跟別人書信聯系過?,這些?天都有?什么異常行為,也請你告知我們。”
“沒?有?啊,他平時就?跟正常……就?跟……就?不太一樣……”
成水英磕巴著說了兩句,突然又?哭訴起?來,她指指隔壁,“那家男人經?常在外邊亂搞,但人家也分得清家里跟外頭,我家老?康跟傻子一樣,最愛發揚精神?,什么好處也撈不到。弄了個詩社還得自己出錢買茶買點心,你們說這叫什么事啊!”
許天安慰她兩句,再次提出進去?看看,成水英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不讓你們進,是實在怕丟臉,家里太亂了,可他房間什么時候都得收拾得干干凈凈。”
胡東看了眼各家門之間的距離,“你是說康東偉有?自己的房間,你家這才幾間房啊?”
“兩間,最里邊給他隔了個書房。”
成水英終于讓開了,許天卻驚訝地發現客廳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已經?休克了,她忙過?去?檢查瞳孔,“二次中?風,得趕緊送醫院!”
“啊?”成水英傻了。
胡東反應最快,“我去?打電話?!”
他小跑著下樓,許天讓小廖幫著把老?人的衣服解開,給他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又?檢查了口腔和呼吸道有?沒?有?異物?。
成水英在一邊呆呆看著,眼淚就?沒?停過?,“這怎么回事啊,雪上?加霜!老?康還沒?找到呢,他爸又?出了事。”
小廖覺得老?人家可能是聽到他們說兇殺案了,有?些?歉意地說:“沒?想到老?人家這么容易中?風,早知道該先把他送去?醫院。”
成水英倒沒?有?怪他們的意思,只是哀嘆自己命不好。
許天幫著做了緊急處理,安慰道:“放心吧,只要盡快送醫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他以前應該中?風過?,早就?有?后遺癥吧。”
成水英點點頭又?想哭,許天拍拍她的手,剛想安慰,轉頭看見旁邊隔間里干干凈凈,窗戶旁邊還掛著卷軸,桌上?放著茶壺和成套的茶杯,就?連茶葉罐看著也很高級。
反觀外間,亂得都沒?有?下腳的地方,老?人跟孩子的衣服鞋子毯子,還有?各種雜物?都隨便扔在桌上?桌下,窗臺上?還放著一盤剩菜,地上?有?些?水漬。一只蒼蠅在水漬上?點了點,飛到了剩菜盤子上?。
許天嘆口氣,再轉頭看了眼那間狹小,還算有?品的書房,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成水英說康東偉不像正常人。
“成大姐,我能進他的書房看看嗎?”
成水英尷尬極了,“家里拮據,我也不想給他弄書房,可他說他總有?一天會成為著名詩人,能出詩集賣錢,還能讓文聯的人把他當?神?,捧著他!雖然我不信,可他太固執了,我管不了啊。”
黑眼睛5
許天聽著成水英的話, 看著精致的書房和旁邊狹小的臥室,對康東偉更沒好?感,生病的父親不管, 上學的孩子不管, 里里外外都靠妻子操持, 分到手的房子都能讓出去。
家里人吃老豆角,他還有錢去詩社裝闊, 四十多了還做著當詩人的夢。
她忍不住吐槽:“真正的詩人在街頭巷尾、田間地頭, 都能寫出來, 康老師這要求還挺高。”
成水英就跟找到知音一樣, 她一拍大腿,“我就這么?跟他說?的,可他不聽啊, 我們家就他一個人有穩定收入,我偶爾打打零工, 你說?不聽
他的, 還能怎么辦?其實他同事朋友也都特?別瞧不上他,可他就是不改, 我整天氣個半死?也沒用。”
許天指指書桌:“我能翻翻他這些書和文稿嗎?”
“請便吧!”成水英還是苦著臉, “那?什么?, 我公公沒事吧?我雖然覺得他是個累贅,可也沒想?過讓他出事啊。怎么?說?也是一家人,是孩子爺爺。”
“放心吧,已經救過來了, 但要去醫院做詳細檢查, 肯定不會有性?命之憂。你們這是二樓,等聽見救護車響再往下抬也來得及, 免得見風。”
許天這么?一說?,成水英對她再沒懷疑,她點?頭道:“對,我公公頭次中風的時候,醫生也說?不能見風,不能睡在窗口,不能開風扇。”
小廖此時已經把住人的小小的隔間檢查一遍,沒發現可疑之處。
許天翻看了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詩集,還有四大名著的精裝本,不過這些書都沒有看過的痕跡,倒是書桌上那?本像是經常翻閱的。
這本書白?皮黑邊,封面上畫著一雙眼睛,跟書名《黑眼睛》很配,書里還夾著片黃色的楓葉做書簽。@
許天戴上手套,翻開書簽那?一頁,正是這本詩集最核心的一首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小廖在一邊看見,激動道:“這首詩太有指向性?了,黑色的眼睛?難道康東偉是讀書讀到走火入魔了嗎?”
許天道:“他們成立詩社就是因為這本詩集,如果一直只研究這幾首詩的話,確實容易走火入魔。”
成水英在一邊疑惑地看著他們,“這詩有什么?問題嗎?”
“他自己寫的詩呢?你見過嗎?”
成水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指指桌子底下,“可能在垃圾筐里吧,你們自己找找看,我得看著我公公。”
正說?著,胡東回?來了,“救護車馬上到。”
他見許天戴著手套,就讓她先忙,他叫上小廖把老人先抬到樓下,許天還是摘了手套過去幫忙,“平著抬,頭側著。”
成水英跟著下去了,放心地把許天一個人留在她家。
許天轉身回?去接著查,一進房門差點?踩到扔在地上的螺絲刀,她看了眼,應該是門壞了,有人重新用螺絲固定過,工具沒有收好?,滾了出來。
她先對著地上拍了張照片,才把東西放到不礙事的地方,進那?間小小的書房時,割裂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突然覺得康東偉應該是活在幻想?里,在一個家里想?營造兩種世界?還是說?他根本看不見臟亂的地方,看不見流著哈喇子的父親?
許天開始研究那?本書,并?沒有什么?發現,康東偉不喜歡記筆記寫感想?,書上很干凈,但很明顯經常翻閱。
垃圾桶里扔著幾團稿紙,她全?拿出來一一展開,還以?為上邊都是康東偉寫的詩句,哪想?到居然獲獎感言,她直接看呆了。
‘今天能拿到豐收杯桂冠,倍感榮幸,感謝支持我的詩友,我深知自己還有不足之處……’
這些獲獎感言懇切又俗套,有豐收杯的,還有和平杯的。
許天都沒聽過這些詩歌比賽,是地方上搞的詩賽,還是康東偉自己臆想?出來的?她突然想?找高勛咨詢一下,看看這種情況算不算重度幻想?癥。
康東偉肯定有問題,但她不覺得他這種狀態能殺人不留痕,再說?不是幻想?著拿獎成名嗎?怎么?又跑去殺人了?難道是想?殺掉最有競爭力的對手?
許天一邊拍照一邊琢磨,她本想?把這些紙整理一下,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其中一張好?像背面有字,她忙把紙翻過來,就見上邊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二三四五幾個大字。四字沒合上嘴,五也歪歪扭扭,只有前?三個字每一筆都直直的,十分?標準。
這時胡東他們已經把人送上了救護車,回?來正看到許天對著字研究,他探頭看了眼,馬上道:“這幾個字很像孩子寫的。”
“沒錯!”許天見成水英沒進來,皺眉問:“她跟去醫院了?”
胡東搖頭:“小廖跟著去了,成水英去接孩子,讓咱們在這兒?等她。”
“接孩子?她孩子多大?幼兒?園嗎?還用接?”
“大的高中住校,小的剛上一年級。”
許天看著那?五個字,皺眉道:“這像是剛學字的孩子寫的。”
“孩子們天賦不同,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就是字跡丑吧。”胡東有些不解。
許天也說?不上來,她總覺得這幾個字有問題,等把紙放好?,她才想?到哪里有問題,“這幾個字跟書房太違和了,我覺得這么?干凈的書房,康東偉應該不會讓小孩子進來,還往他本子上亂寫亂畫。”
胡東倒覺得沒什么?好?奇怪的,“我小侄子也這樣,在家里到處亂畫,墻上桌子上都被畫得亂七八糟。”
許天沒再說?什么?,拉開抽屜檢查起來,里邊有很多退稿,“這才是他寫的詩嗎?”
她拿出來一看,還真有豐收杯、和平杯,都是省級報刊辦的詩歌比賽,康東偉應該每期都會參加,才會有這么?多退稿。這樣看來也不算重度幻想?,畢竟他寄詩參賽了,確實有獲獎的可能。
康東偉的詩更直白?些,讀起來有種只會大白?話,卻想?強說?愁的感覺。
胡東看了兩封退稿就撇嘴,“就這?我也能當?詩人了,他做什么?美夢呢,真以?為隨便寫兩句話,分?分?段就成詩人了?”
許天也看不下去了,但還是一句句讀著,想?從里邊揣摩康東偉的心思,不過最后她也放棄了,“他太執拗,屬于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那?種人。”
“干嗎說?這么?好?聽,就是個不負責的死?心眼,你看看他家都成什么?樣兒?了,他還能坐在這里寫詩!”
許天嘆口氣,也十分?不解,“我覺得他肯定是心理出問題了,這是高勛的強項,得他來分?析。”
胡東沒閑著,邊說?話邊檢查著各處地方,“他家小女兒?跟媽媽住,大兒?子回?來住呢?跟爺爺擠在一起?這人太自私了!”
許天也放下信件,站遠點?重新審視著書桌跟書柜,可能都是最便宜的款式,漆上得不太好?,整體看著很雅致,但顏色沒那?么?勻稱。
外間,胡東說?:“這東西也太亂了,倒像是柜子突然倒了,沒來得及收拾。”
許天道:“是啊,雖然地上又是水又是剩菜跟蒼蠅,但基本沒什么?灰塵,只是雜物跟衣服,說?明經常打掃。看來夫妻倆可能不止爭吵,還動手了,才搞得這么?亂。”
她已經把書房角角落落都查過,正要出去時,突然發現緊挨著桌子的地上有一條狹長的痕跡,不是很明顯,像是桌子被人挪動過。
許天想?到修補過的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胡隊,我去車上拿勘察箱,咱們先入為主了,也許康東偉的失蹤跟汪錦的死?并?沒有關系,我想?先確認一下這里不是案發現場。”
胡東一愣,過來看了下那?條痕跡,“好?,你去吧。”
這時成水英領著女兒?上樓,小姑娘七八歲年紀,長得十分?可愛,她穿得簡單但干凈,跟亂糟糟的家里很不搭。
她手里拿著一根吃了一半的火腿腸,另一只手還不時興奮地去摸自己的口袋,許天想?到剛才成水英的訴苦,更覺得奇怪。
家里窮,只有一個人有工資,這人還失蹤了,有可能涉案,老人還中風送醫院了。這種情況下,她還有心思給孩子買零食,太心大了吧。
許天彎腰問小女孩,“媽媽給你買了多少好?吃的,經常給你買嗎?”
小姑娘應該到了換牙期,她咧嘴一笑,露出門牙處的大豁口:“不常買,但今天買了火腿腸和棒棒糖,超大的那?種。”
她說?著從兜里掏出有半個巴掌大的棒棒糖,朝許天炫耀著。
胡東這時也發覺不對勁了,他直接問:“小朋友,你媽給你買這么?大的糖,是不是對你有什么?要求啊?她路上都跟你說?什么?了?”
成水英嚇了一跳,剛要張嘴解釋,許天按住她胳膊,“成大
姐,先聽孩子說?。”
可那?孩子看著嚴肅的胡東,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要學習,我媽讓我寫作業,還逼我練字,我想?在外邊多玩一會兒?都不行。我媽跟我說?家里有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在等我,我要是不寫作業,你們就會把我抓去坐牢。”
胡東尷尬極了,“成大姐,你怎么?能用我們來嚇唬孩子?”
成水英憨憨地笑著:“這孩子太調皮了,我這不是怕她給你們搗亂嗎?”
她看著很誠懇,可許天更覺得有問題,他們來時成水英罵罵咧咧的,看起來脾氣很不好?,怎么?對孩子這么?溫柔還給買零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康瑞,你可以?叫我瑞瑞。”
許天伸手拉康瑞:“我要去警車上拿點?東西,你陪我一起去好?嗎?我怕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認錯門。”
康瑞轉頭看成水英,“媽,我能去嗎?”
成水英還沒說?話,胡東就道:“我們都是警察,還能拐了你家孩子啊?再說?車就在樓下。”
成水英無奈點?頭,康瑞沒心沒肺地跟著許天往樓下走。
“瑞瑞,你爸是不是也經常給你買好?吃的?”
“才沒有呢,我爸根本不管我,我媽說?當?初是他非要讓我媽生我,害我媽沒了工作,結果現在又不管我。”
康瑞這小姑娘很有表達欲,許天只問了一句,她就忍不住大吐苦水,“我最不喜歡我爸,他以?前?還教我寫字,我學不會,他就罵人,前?天我爸還打我了,我寫得特?別好?,可他還是打我了。”
許天心里一咯噔,還真讓她猜著了,“你是不是寫在他的稿紙背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媽說?我寫字有障礙,能寫這樣就不錯了,可我爸特?別嫌棄我!”康瑞委屈地嘟著嘴,火腿腸都不吃了。
許天愣住:“你媽說?你有障礙?”
康瑞馬上強調,“是障礙,不是智障!我不傻,真的。”
許天馬上明白?過來,“是看書寫字有障礙對嗎?可能是閱讀障礙或學習障礙,確實不是傻子,聽你說?話就知道你很聰明。”
康瑞見她夸自己,有些羞澀,“也沒那?么?聰明,但我媽說?我跟其他人一樣,一點?也不差。”
“嗯,你媽說?得對,只要找到學習方法就好?,你不比別人差。瑞瑞,接著說?,然后呢,你在你爸稿紙上寫了字,他是不是發脾氣了?”
康瑞嘆口氣,“這也是我媽跟你說?的嗎?我爸打我了,我門牙都被他打掉了,不過我媽說?本來就要掉了。”
許天聽她輕描淡寫地說?著挨打的事,突然有些心疼,“你爸經常打你嗎?你媽呢?”
“我媽才不會打我,她一直護著我,等我爸打累了,我媽就把我送學校去了。后來我媽說?我爸生氣了,出去找野女人,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要是跟著野女人跑了就更好?了。”
“你爸打累了,然后呢?他去哪兒??”
“就在他書房啊!他打我的時候先是摔了一跤,跟喝醉了一樣,我媽就把他拉進書房里了,一邊罵一邊拉,我爸喝多了就那?樣,我媽說?他跟死?豬一樣。”
“你爸媽是不是打起來了?把桌子柜子都掀翻了?”
“沒有啊,我爸打累了就不打了,我媽又打不過他,不過我家這兩天確實有點?亂,我媽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懶得收拾。”
許天大概猜到了真相,等拿著勘察箱上樓后,成水英緊張地問:“你這是要干什么??剛才不是已經拍照了嗎?”
許天打開勘察箱,“我這里有藥劑可以?檢測出地上墻上有沒有血跡,你可能不知道,血跡殘留很難擦除,就算肉眼看不見,也可以?通過科學方法檢測出來。”
成水英的臉唰一下子白?了,“你要檢測哪里?我們家怎么?會有血跡?”
黑眼睛6
許天指了指地上和桌旁, 跟成水英說:“重點當然是這些地方,在調查失蹤者時都會檢查住所,這屬于常規操作, 你怎么這么緊張?”
成水英忙笑道:“哪有?我不緊張, 就是覺得?沒必要, 這不都看著呢,哪里有血跡啊。”
胡東說:“我們許法醫剛才不是說了嗎?哪怕用水沖過, 只要有血跡就能鑒定出來?, 你?急什么??沒有就沒有, 有的?話, 我們找到線索,也?好幫你找你丈夫。怎么了?難不成你對我們有所隱瞞?”
“沒有沒有!”成水英忙擺手,“你?們查吧, 我給瑞瑞做飯去。”
康瑞正?好奇地打量著許天的?箱子,被她一把拉了出去。
許天讓胡東幫忙, 把幾處可疑地方都做了檢測, 還?真在書?桌下發現了血跡,不算多, 非噴濺, 看痕跡像是血流到地上又經過了拖拽。
可就這點證據并不足以證明是成水英殺了人。
胡東說:“別急, 如果康東偉真在家?出的?事,那他爸肯定是知情人,老爺子已經送去醫院,雖然不可能完全康復, 但說話肯定沒問題, 自?己兒子兇多吉少,他絕對?不會替兒媳婦隱瞞, 等咱們去醫院問問他。”
許天取完證,又在桌子底下發現了幾根毛發,她一起搜集起來?,起身時說:“還?是先問問成水英吧。”
這時康瑞走進來?,她一臉疑惑地跟許天說:“警察阿姨,剛才我媽好奇怪啊,跟我說了一堆話,叮囑我要乖乖聽哥哥的?話,還?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以后找個好工作。可我才上小學,她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許天嚇了一跳,疏忽了,居然沒盯著成水英。
胡東也?驚道:“她不會做傻事吧?還?是跑了?”
許天馬上問康瑞:“你?媽去哪兒了?不是說要做飯嗎?”
康瑞有些委屈:“她先吃了藥,然后一邊拿鍋碗瓢盆摔打一邊跟我說話,把東西都擺弄一遍也?沒做飯,讓我乖乖待著,她就上樓了。”
“上樓了?”許天愣住,難不成她想?跳樓?
胡東此時懊悔不已,他雖然在里邊做痕跡分析,但耳朵一直聽著外邊,聽見鍋碗瓢盆的?聲音,還?真以為成水英在做飯,就沒出去盯著她。
聽見說上樓了,他馬上朝外跑,許天也?趕緊跟上,但跑了兩步,她又擔心地回頭問康瑞,“瑞瑞,這樓里有跟你?們家?關系好的?嗎?我先送你?去鄰居家?待一會兒好不好?”
胡東往樓上跑的?動?靜不小,已經驚動?了樓里的?人,正?好有剛下班的?女同志走過來?,熱心地詢問康瑞發生了什么?事。
許天出示了警員證,把孩子暫時托付給她,還?低聲叮囑:“麻煩你?把她帶到房間里,不管發生什么?事都別讓她出來?。”
那位女同志馬上半摟著康瑞,連連點頭,“放心吧。”
胡東此時已經跑到樓頂,筒子樓只有六層,樓頂是公用區別,看起來?應該沒人管理,很亂。堆放著不少雜物,有人還?在上邊拉了繩子曬被子。
靠南的?角落居然還?放著木板做的?種植箱,面積不小,有兩米長,里邊的?土像是新的?,菜苗又黃又小,顯然長勢不太好。
旁邊還?放著半桶臟水,那水都放綠了,也?不知是故意養臟水澆花還?是怎么?回事。
胡東穿過一片雜亂,還?真在樓頂找到了成水英,她已經站在不到半米的?圍墻上,身子搖搖晃晃,胡東不敢大聲喊叫,怕驚到她。
“成大姐,你?這是干什么??不為了你?自?己也?得?為孩子想?想?啊,你?女兒瑞瑞就在樓下,你?是想?讓她看著你?摔死嗎?還?不趕緊下來?。”@
成水英回頭看他一眼,哭道:“我也?不想?的?,可我沒辦法啊。”@
許天這時也?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差點踢到那只不大的?塑料桶,她看著哭泣的?成水英,接口?道:“什么?叫沒辦法,也?許你?丈夫只是離家?出走,回來?就洗心革面,不再折騰他那些詩了。”
成水英怔怔望著她,“你?……你?說什么??”
許天
淡定道:“我說康東偉可能沒事啊,怎么?了?你?盼著他出事嗎?”
“可你?們不是已經找到血跡了嗎?又是拍照又是用燈照!”
“我們只檢測到一點痕跡,并不能確定就是他的?血跡,你?這么?急著要跳樓,難不成心虛了?”
成水英好像十分驚訝,她蹲下來?想?扶著矮墻,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晃悠起來?,“我……啊!”
她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胡東跟許天趁機撲上去一把將她拉下來?。
成水英摔在樓頂,頭差點撞到木箱子上,許天護住她,“沒事吧?”
她卻哇的?一聲哭出來?,“我沒事……我也?沒心虛,我就是害怕……太害怕了,怕老康出事,也?怕你?們把我當兇手……”
許天無奈道:“成大姐,我剛才是騙你?的?,地上的?血跡我們肯定能查清楚,可你?還?不等我們出結果就跑來?自?殺?這不是心虛是什么??”
胡東也?厲聲道:“為什么?會怕我們把你?當兇手?難道康東偉是你?殺的??尸體怎么?處理的??”
成水英氣憤道:“我沒說我殺人了,你?們居然騙我?我自?然害怕了。”
“這種情況就算是騙了又怎樣?我們總不能看著你?跳下去吧?成大姐,你?真不怕給你?女兒幼小的?心靈留下陰影嗎?”許天沒好氣地問。
成水英苦笑,“就算跳不了,我也?活不成了,上來?前我吃了老鼠藥,日子過成這樣,男人都跑了,還?要被你?們調查,我也?不想?活了。”
胡東嚇了一跳,彎腰想?背起她,趕緊送醫院,她卻極不配合,泥鰍一樣要往地上坐。
許天環顧四周,看到那半桶臟水,馬上拎過來?:“胡隊,你?按住她,她要真吃了老鼠藥,送到醫院可能已經晚了,就在這兒催吐吧。”
“別折騰我,我不想?活了!”成水英話沒說完就被胡東一只手按住,還?用另一只手按住她兩頰,迫使她張開嘴。
許天把桶拎高,直接把臟水往成水英嘴里倒,都快生綠藻的?水,味道肯定無法形容,細菌也?不少,可現在顧不得?了,必須讓她先把老鼠藥吐出來?。
臟水很有效,胡東剛一放手,成水英就瘋狂嘔吐起來?,直到吐出黏糊糊的?胃液,她才像虛脫一樣趴在地上。
“走吧,送你?去醫院。”
胡東想?把人架起來?,成水英擦了擦嘴,哭得?撕心裂肺,“你?們不用查了,人是我殺的?,行了吧!我看他不順眼,人家?詩社里大部分都是小年輕,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可他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還?天天不著調,又是寫詩又是投稿。我說他兩句,他還?不樂意聽,我倆吵了幾句,又打起來?,我公公就是見證,他看著我把人殺了!不信你?們去問他吧。”
成水英狼狽地趴在自?己的?一堆嘔吐物旁承認了罪行,許天卻突然覺得?蹊蹺。
胡東問她:“尸體扔哪兒了?有沒有幫兇?”
“沒有,全是我一個人干的?!我家?老大住校,老二還?那么?小,公公又半癱著,跟他們都沒關系!”
許天皺眉:“你?為什么?要自?殺?還?用雙重保險,又吃藥又要跳樓!”
“我怕你?們遲早會查出來?,到時候我那兩個孩子怎么?看我啊?媽媽殺了爸爸,瑞瑞的?同學肯定會嘲笑她,我就想?著死了算了。我一死你?們就沒法再查下去,我也?不用再面對?孩子們。”
成水英說著說著又哭起來?,胡東把人拉起來?,給她戴上手銬,“雖說吐了,可還?是怕有藥物殘留,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許天過去扶著成水英,就見她表情悲痛欲絕,嘴里嘟囔著:“為什么?不讓我死?我殺了他,把這條命還?給他,一命還?一命嘛,為什么?不讓我死?”
許天心里有事,沒有出言安慰,她就不停重復著,等到了二樓,許天讓胡東先把人帶下去,“我去找康瑞。”
胡東有些為難,“帶去醫院還?是刑偵隊?咱們這么?忙,小孩子又調皮,萬一看不好,再出事怎么?辦?我看直接找居委會的?人幫著安排吧。”
“帶去局里總會有人管吧,胡隊,我有幾句話想?問她,麻煩你?先等一會兒。”
胡東讓她小心點,“我馬上讓附近派出所的?過來?支援,他家?得?拉警戒線,得?有人盯著。”
許天跟那位鄰居道過謝,把康瑞帶回她家?,“能給我指一下,你?爸當時躺在哪里嗎?”
康瑞有些緊張,她指了指衣柜,“就在柜子旁邊,怎么?了?我媽呢?我媽是不是出事了?”
許天安慰道,“她沒事,哈哈是現在不能照顧你?了,你?知道她剛才吃的?是什么?藥嗎?”
康瑞搖頭,“不知道,就是藥吧,花花綠綠的?。”
許天嘆口?氣,“那是老鼠藥,吃了會中?毒,嚴重的?可能導致死亡。”
康瑞嚇到了,她瞪大眼睛,“你?胡說,我媽才不會吃毒藥。”
“她被我們救回來?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她。瑞瑞,你?看大人也?會犯錯,對?不對??”
康瑞還?是不敢信,許天卻追問道:“你?媽為什么?給你?買棒棒糖,你?答應她什么?了?”
康瑞的?手又伸進口?袋去揉捏糖紙,“我媽不叫我說!”
許天松了口?氣,終究是孩子,藏不住話的?。
“不叫你?說什么??你?看見什么?了?瑞瑞,現在你?媽也?犯了錯,她不能再批評你?。對?那天的?事,你?到底隱瞞了什么??”
康瑞扣著手指說:“那天我哥回來?過,可我媽不叫我跟人講,怕我哥會被學校開除。她說只要我不說,以后每天都給我買糖吃。”
她說完抬起頭,眨巴著大眼:“我媽還?說除了這件事其他可以照實說,我最聽話了,只讓我保密一件事,肯定能做到。警察阿姨,現在你?可以說了嗎?我媽為什么?吃老鼠藥?她到底怎么?了?是我哥被退學了嗎?”
許天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沒想?到還?真是這樣,怪不得?成水英如此堅定想?自?殺,原來?是在保護大兒子,要是她真就不明不白死了,這案子確實沒法再查下去。
等她拉著康瑞下樓時,成水英激動?地看著女兒,“好孩子,糖還?沒吃完吧?慢慢吃,媽好不容易買的?,你?可千萬不要給別人啊。”
許天聽見這話,無語極了。
胡東也?聽出不對?:“成大姐,你?當著我們的?面就跟你?女兒串口?供?”
“我哪里對?口?供了?”成水英又哭起來?,“我都承認人是我殺的?了,你?們還?想?怎樣?”
許天道:“真是你?殺的??那天你?兒子不是回過家?嗎?為什么?要讓女兒隱瞞這件事?”
成水英愣在那里,“瑞瑞都跟你?們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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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看了眼康瑞, 不想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事,于是對成水英說:“先送你去醫院吧,會有人?去找你兒子的。”
胡東跟她對視一眼, 馬上明白過來, “前邊有公用電話, 我看著他們,你先去打電話。”
成水英聽到嚇了一跳, “打什么電話, 你們想干什么?我家小俊什么也沒?干, 你們千萬別去學校找他, 他還是個孩子,有什么事你們沖我來。”
康瑞正拆棒棒糖包裝紙,聽見母親的嘶吼, 她好像嚇到了,抬頭盯著成水英。
胡東過去哄孩子, 許天就低聲問成水英:“你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尸體?扔到哪里了?”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 就是我一個人?干的,跟別人?都沒?關系!”成水英哀求道, “不信的話, 你們去問我公公啊, 他又沒?死?呢,就算不能說話,他也會寫字。他看見我殺人?了,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擔心孩子沒?人?管, 才不敢說。結果你們跑到家里來找,他就給嚇中風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們不要去找小俊,跟孩子沒?關系啊!”
許天直接打電話回?局里匯報,電話是高勛接的,但他很快按了免提,寧越的聲音傳過來,“小許,你是說康東偉失蹤跟小東湖的拋尸案沒?關系?”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康東偉妻子承認自己失手把人?殺了,但我覺得可?能跟他兒子脫不了關系,現在我們得把他妻子送去醫院檢查一下,免得胃里還有殘余的老鼠藥。”
“好,你們先去,我馬上安排人?去學校找那孩子,再組織人?手到河里打撈,你們看看能不能問出具體?位置。”
樓頂那些臟水很有效,成水英被?送到醫院做了一番檢查,醫生說殘留物很少,不會對?身體?造成不良影響。
檢查過程中,成水英還一直急著想讓警察相信人?是她殺的。
她公公
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正在輸液,他嘴有些歪,說話雖然不清楚,但基本交流還是可?以的。
許天跟胡東過去一問,他果真?說兒子是成水英殺的,還請護士幫他從脫下來的衣服里掏出一封信。
“這是我早就寫好的,小英是個好兒媳婦,她也不是故意的,小偉都死?了,我不怪她!孩子們肯定也不會怪她!”
那封信是一封諒解信,用的紙像是從本子里撕下來的。
里邊詳細描述了成水英不小心推倒康東偉,導致他頭部撞到柜子上死?亡,還控訴了康東偉的不負責任和荒誕行徑,又真?情實感地贊頌著成水英為家庭作?出的貢獻,說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照顧著癱瘓公公。
信里還說成水英經常被?康東偉家暴,最后十分懇切地說兩個孩子還小,已經沒?了父親,不能再沒?有母親,成水英在被?毆打時意外殺人?情有可?原,請求法庭寬大處理。
“小英說要去自首,是我不讓她去,我存了僥幸心理。萬一沒?人?發現,這事就過去了。但我還是拿小瑞的作?業本,寫了這封信。我想著萬一東窗事發,也能讓警察同志們知道小英曾經想過自首,是我攔著她。我怕到時候孩子沒?人?管,我這老廢物也沒?人?管,你說這一家子可?怎么辦呢!”
他嘆口氣:“我太?怕這個家徹底散了,所以一聽見你們找上門?,就嚇得暈了過去。”
康父哭起來,在一邊守著的護士忙說:“病人?現在不能情緒激動。”
雖然康父二次中風,口眼歪斜,但腦子異常清楚,說話也很有條理,甚至早就給兒媳婦準備好了諒解信,就算想問其他的,他恐怕也不肯說。
許天跟胡東剛要出去,康父又說:“警察同志,其實我家小偉也是個好孩子,他變成這樣也有我的責任,我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懷才不遇,總是念叨他,想讓他成才,哪怕他進了文聯,我也不滿足。都是我一直拔苗助長,才害了他,讓他好高騖遠,整天惦記那些沒?用的詩集詩社!”
胡東嘆口氣:“不管他什么樣子也罪不至死?,殺人?是要償命的,如果真?是意外,當時報警會更好,不管怎樣我們會查清楚的。”
康父顫抖的手指著那封信,許天馬上道:“你放心,我們會交上去,至于能不能起到作?用,就不清楚了。”
等出了病房,胡東揚一揚那封信,問許天:“你信嗎?”
許天搖頭:“沒?法信啊,要真?是摔到后腦導致死?亡,他們完全可?以制造成意外。就算推搡中摔死?了,兩人?是夫妻關系,又有老人?跟孩子做證,完全可?以說成水英是正當防衛。看老人?的這封信和談吐,不是沒?腦子的人?,我覺得尸體?上應該有無法解釋的傷痕,他們才會把這件事瞞下來,把尸體?扔進河里。”
“是啊,成水英自己可?沒?說她遭到過家暴,如果真?被?打了,以她的性子不會不說,結果她公公倒是寫得聲情并茂,生怕別人?不信。要說這康東偉也是活得夠失敗的,他死?了,連父親跟孩子都站在妻子這邊,幫著隱瞞。”
許天道:“我可?不覺得康父跟成水英真?能情同父女,可?他準備如此充分,很有可?能是在替另一個人?打掩護,這人?對?成水英跟康父來說都很重要。”
胡東點頭:“你是說康俊?沒?錯,成水英這些操作?確實很像在頂罪。去找這孩子問問吧。”
成水英現在是嫌疑人?,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醫院,還好附近派出所的人?過來了,幫著看守,又有人?先把康瑞帶回?派出所照顧著。
許天跟胡東正準備去學校找康俊,寧越把電話打到了醫院門?衛室,“康俊不在學校,說是今天中午吃完飯就不見了。”
許天一愣,不會又出事了吧。
胡東皺眉:“難道他知道事發,畏罪潛逃了?可?這也太?快了,咱們下午才去他家,他中午就跑了?未卜先知啊?”@
許天卻想起成水英又是跳樓又是喝藥,生怕這孩子也想不開要自殺。
“他現在心理壓力一定很大,要是他殺的康偉東,那就是弒父,要是他媽媽殺的,那就是親眼看著媽媽殺了爸爸,這心理承受能力再強也扛不住啊,得盡快找到他。”
胡東也擔心康俊想不開,“走吧,咱們離得近,先去他學校問問。”
他們兩個趕到學校時,已經放學了,還好高中部都是住宿生,值班老師就是康俊的班主任王老師,他說:“這孩子很懂事,聽說家庭條件不太?好,爺爺和媽媽都病著,經常請假回?家幫著干活,今天中午吃完飯,他跟同學說家里有事就走了。”
胡東皺眉:“他不是住宿生嗎?出校不用跟班主任請假?”
王老師尷尬道:“高一高二還有一部分走讀生,不過要想出校確實得找老師請假,只?是康俊這孩子平時懂事,家里又有些困難,再說他就算請假也不會耽誤學習。”
許天聽明白了,看來學校管理不算嚴格,老師又對?康俊有好感,只?要不耽誤學習,他就不會管。
“王老師,能幫我們找幾個跟他要好的同學嗎?”
“跟他關系好的好像就一個!”王老師說著走到走廊上,朝著路過的幾個學生喊,“把我們班肖南叫過來。”
肖南是個高高瘦瘦戴眼鏡的男生,他有些駝背,眼睛不敢直視人?,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許天皺眉:“這位是康俊的好朋友?他們兩個在學校是不是經常受欺負?”
王老師急忙道:“怎么會?其他班我不清楚,但我們班的學生絕對?沒?有欺凌現象,他們兩個就是有些內向,只?喜歡學習,最多?看看課外書。兩人?關系不錯,今天康俊吃完飯要回?家,也是跟肖南說的,讓他轉告我。”
胡東問肖南,“康俊怎么跟你說的?”
“他說他家里有事,讓我跟王老師說一聲,沒?說別的。”肖南的聲音跟蚊子一樣小。
許天問他,“他這兩天有沒?有什么異常?”
肖南匆忙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馬上垂下眼簾,“沒?有!”
胡東問:“他上次出去是什么時候?回?來時有跟你說過什么嗎?”
“沒?有!”肖南還是搖頭。
不只?許天跟胡東,就是王老師都看出他不對?勁,“肖南,這兩位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有什么你就說,別掖著藏著的。”
他這么一說,肖南更緊張了,甚至結巴起來,“我……我沒?什么要說的,我不知道康俊的事,我們就是……就是一起吃個飯,互相幫著占座,又不是朋友。”
胡東沉聲道:“肖南,我知道你想幫他,可?康俊的事你真?幫不了,他父親去世,母親差點自殺,而他自己下落不明,你說你怎么幫?”
許天補充道:“我們找他不只?是想查他家的事,更想確保他的安全!”
肖南的手攥著衣角揉捏著,顯然十分緊張。
王老師沒?好氣地說:“你再不說,人?家警察可?要把你抓去審了!”
肖南被?嚇得一哆嗦,“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下午他走后,我想看看他的幾何筆記,結果看到一幅畫,畫……畫的是一個死?人?!”
許天之前就判斷康俊弒父,聽到他畫了死?人?,倒也沒?有太?驚訝。
王老師卻十分生氣,“畫死?人??這么重要的事,你既然發現了,怎么不來找我?”
胡東看他吹胡子瞪眼的,忍不住說:“王老師,我看你這脾氣不太?好吧,孩子敢來找你嗎?”
王老師有些訕訕的,“你們根本不懂帶高三壓力有多?大,我只?是對?他們嚴厲了些,沒?發過脾氣。”
胡東沒?理他,讓肖南去拿那個本子,許天卻提出到教室里看看。
“現在是吃飯時間,教室里應該沒?什么人?。就算有人?,我們是便衣,問題也不大。”
王老師倒是很配合,“沒?事,有學生問,我就說你們是來檢查衛生的,再說康俊個子高,坐在后排,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于是他領著兩人?去
了高三七班的教室,肖南也在一邊跟著,見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許天皺眉:“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沒?有出賣朋友,反而是在幫他,他一個人?跑出去真?的很危險。”
肖南感激地看她一眼,“康俊真?不是壞人?。”
許天嘆口氣,拍拍他肩膀,“我們會查清楚的。”
王老師領著他們從后門?進了教室,里邊面積不大但利用率特別高,許天看著密密麻麻的桌子,覺得這些學生稍微胖點都難坐進去。
前排有幾個孩子正在吃飯,見到王老師禮貌地打著招呼,又好奇地打量著許天他們,王老師眉頭緊皺,本想呵斥幾句,想到當著警察的面呢,話又柔了些,“好好吃你們的飯吧,別往后邊湊。”
康俊的書桌收拾得很干凈,肖南從一摞書里抽出那個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給胡東:“就是這個畫!挺好看的,像雕塑一樣,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覺得他畫的是個死?人?。而且康俊上課一直盯著看,那眼神有點瘆人?。”
許天一聽這話就想起小東湖的死?者,她忙湊過去看,還真?是!
只?見幾何筆記的背面用鉛筆畫著一個全身赤裸的男子,寥寥幾筆線條勾勒出健碩的人?形,眼睛的地方還畫出了陰影,顯然是被?挖了眼球。
畫中人?坐著的姿勢也跟小東湖死?者一模一樣,就連遮擋私密部位的樹葉也畫得跟現場照片沒?什么差別。
許天心中驚訝,剛跟寧越說這兩個案子沒?關系,沒?想到居然判斷失誤了。
胡東也忍不住驚呼,“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小東湖的死?者也是他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