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戀愛,你談了,我再談。
衛聽瀾問的尋常, 阿六和阿七卻心里發毛。
這可不興問吶。
想當年老板在國外,那時他們還叫他老大, 東方人,盤靚條順,在魚龍混雜的地方跟珍珠落在沙子里一樣,明晃晃的招人。
當時老板也就小少爺這么大?
大概比小少爺要高一點。
外國人手段臟,不講究。
拿錢砸的不說,直接堵了人就想上手的,偷摸在水里下藥的, 脫光了毛遂自薦的,五花八門。
上手那個, 打殘廢丟紅燈區了。
偷摸水里下藥的, 那藥自己灌了一肚子, 被更不講究的一伙人撿走了。
脫光那些個, 見著了直接丟出去。
后來就清靜多了。
都知道那個長相天使一樣的東方人,其實和撒旦沒兩樣。
回國后也不消停。
阿六記得魏家有個挺不是東西的人, 血緣上算,應該是老板堂兄。
主意打到老板身上。
后來那人一摞欺男霸女的證據, 被他們送進去了。
免費住宿的環境,里面室友特地挑過,都是些愛好特殊葷素不忌的人。
那位堂兄在里頭也能夜夜做新郎,應當能挺盡興。
這些骯臟事,阿六不可能跟衛聽瀾講, 其他人也不會說。
但他們都知道, 老板最煩這個。
生意場上難免有揣摩老板心思, 費勁巴拉討好的。
別的都好說,但凡送人討好的, 那肯定再好的條件,合作也得黃。
魏川看著他弟八卦兮兮的眼神,無奈道:“沒想過!
他喜歡男的,天生就知道。
但是和小孩兒說這個,不合適。
再別的。
同樣的事,看誰提。
眼前這個,眼睛里明晃晃的好奇和關切,心思正,干什么都可愛。
好奇了問一句,正常。
冷不丁就想到那天他利落扯掉睡衣的事。
魏川又不由斂眉。
說是長大了,其實壓根差的遠,再頂著這張臉,冷不丁就要吃虧。
他在這個年紀,周圍已經滿是覬覦。
得抻幾年,等再成熟幾分
魏川沒再往下想,語氣沉沉:“記住你說的話!
衛聽瀾:“哪句?”
魏川睨他。
衛聽瀾:“你談了我再談?那你什么時候談?”
魏川:“這不是你該想的事!
衛聽瀾湊過去,語重心長的說:“那你想,也該想了。”
再有錢有貌有品,冷著臉,工作狂,什么好姻緣都落不下。
這方面衛聽瀾自覺很有話語權。
畢竟前世工作的圈子很成熟,他壓根晚熟不了。
衛聽瀾暗暗道,沒準他還能給把個關。
他哥聽著像一直打光棍來著,這種要冷不丁喜歡誰,很容易戀愛腦,別再被坑了。
還挺操心,魏川好氣又好笑,到底順著他的話想了想。
沒結果。
他誰也不喜歡,不犯到他手里,也談不上討厭。
四目相對。
少年西裝襯衫,外面羽絨服拉鏈拉開著,清爽可愛
腦海里忽然冒出個念頭。
談戀愛干什么,成家又是個什么東西,養弟弟就挺好。
這樣就最好。
阿六阿七從驚悚到驚訝再到麻木。
這就聊上了?
還你來我往的。
老板還被催婚了,被個才成年的娃?
到亭園后,阿六阿七都沒上樓,直接去了一樓的房子。
房子現買的。
平常阿七就住這,阿姨忙完了也住這 ,是不打擾人卻能隨叫隨到的距離。
衛聽瀾則推著魏川回家。
一會兒魏川要走的話,阿六會來接。
家里煲著湯,哥倆一塊兒喝。
衛聽瀾從自己碗里撈排骨給魏川,夏大夫說越到冬天,他哥胃口越不好。
魏川腿隱隱的疼,確實沒胃口。
但是有人監工一樣的看。
魏川吃了骨頭,喝了湯,胃暖了,腿好像疼的也不怎么厲害了。
一樓,阿六阿七也在吃夜宵,阿姨兩邊都準備好了的。
風卷殘云。
十分鐘不到,都舒服的癱沙發上了。
阿七想著之前車上的事:“老板脾氣越來越好了,現在真挺好!
以前沒覺得什么,習慣了。
現在,好像有種過日子的樣兒了。
原來心里舒坦是這么個感覺。
阿六跟的萬云八卦今天的事,隨口道:“男人么,有家了就是不一樣!
隔了幾天,衛聽瀾和網友在咖啡店碰了頭。
這次挺順利。
衛聽瀾看著鄭文昂還很茂密的頭發,想到前世那個光頭,有點樂。
倆人前世合作過。
鄭文昂有才,人也算正派,導演里頭拔尖兒的。
鄭導近距離看少年無可挑剔的臉,比照片還出眾,也挺開心。
但做導演,他是專業的。
鄭導遺憾拒絕:“你看好那角色,不適合你,這我名片,咱加個聯系方式,有需要我再聯系你。”
他周到的不像個手握很多資源的導演。
但是有時候吧,美貌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衛聽瀾對自己的選擇有把握,不解道:“為什么?”
鄭導:“那天酒吧,你是這個,”他豎個大拇指:“只是周王小時候裝病裝虛”
這小帥哥壓根沒拍過戲。
要拉出去演個花瓶,那沒問題,但少年周王的戲很細膩,糊弄不了。
衛聽瀾說:“那你看這樣呢。”
也就兩三秒的功夫。
鄭導從瞎聊天的松散一下子坐直了,下意識問:“你哪兒不舒服?”
怎么忽然就虛成這樣了
還是唇紅齒白一個人,但坐姿變了,氣息變了,眼神變了,搭桌上那只手輕顫兩下,病入膏肓啊這是。
這就演上了?
天選小周王么這不是。
最后咖啡錢是鄭導搶著結的。
他再三叮囑衛聽瀾,合同今晚就能發過來,可千萬別變卦。
現在都電子簽,方便。
衛聽瀾就兩個要求。
住宿要單間,他的戲拍攝時間得在寒假,最好是年前。
這么著,回家給他哥報備去了。
衛聽瀾說了拍什么戲,又說真的很想去。
這時候就很注意魏川的微表情。
前世衛聽瀾紅遍大江南北,沒想到陶家以及賀青臨他媽還是很看不上他。
他這時候才明白,豪門大族和小富之家的不同。
小富之家出個明星,有錢有面子。
豪門大族卻講究低調內斂。
明星在他們看就是逗樂的戲子,飯局上的消遣,隨叫隨到的玩意兒,床上就更不用說。
那時陶辰是國際小有名氣的小提琴家。
美其名曰藝術家,聽著就高大上,很給陶家長臉。
衛聽瀾早不在意陶家、賀家之類的評價,而且前世他不后悔做藝人。
至少錢賺的多。
他不像陶辰嘴甜,總能從陶家得到大批資金。
后來陶家嫌他不聽話,大學生活費就斷了。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是說說的,而衛聽瀾很小就缺錢,他知道錢有多重要。
衛聽瀾靠拍戲攢了不小的現金流。
前世平安巷幫了他的鄰居們,李奶奶走后失學的小蕊,程家的鹵貨連鎖店,他都出過錢。
再后來,錢更多了,心也大了。
他捐款給孤兒院,給貧困生補助金,還有對家暴公益組織的支持等等。
反正當初自個遭的那些罪,其他孩子少遭點就最好。
不過這些事都是悄悄做的。
怕被陶家人嘲諷是沽名釣譽,上輩子,他真是怕了他們的嘴。
這輩子,衛聽瀾試試探探的呵護自己的愛好,疑似愛好,他這才在確定是不是呢。
他不在乎別人,但想魏川同意。
要是不同意的話
要不然就算了,反正還要上學。
亂七八糟的念頭中,衛聽瀾后腦勺被兜了兜,魏川說:“想去就去,合同拿來我看!
衛聽瀾眼睛刷就亮了:“哥,你同意啊?”
魏川說:“那么愛看電影,上手玩一玩也挺好!
他希望衛聽瀾去做一些事。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大多想一出是一出,任性,活躍,愛怎么跳脫就怎么跳脫。
可眼前這個一直太乖。
不是真的不愛玩,是被慢待太久了。
魏川便有意縱著他。
哪怕衛聽瀾現在說想單開一部戲,或者開個娛樂公司,都是小事。
衛聽瀾看到魏川眼里的包容和鼓勵,世上怎么有這樣好的人。
還是他哥!
兩輩子的遺憾好像在這一刻被填補。
他猛猛的一個熊抱:“謝謝哥,你真好,我愛你!”
魏川懷里瞬間被占滿,脖頸處挨著少年溫熱的皮膚,臉或者下頜,他不知道。
太親近了。
皮膚貼著皮膚,好像脈搏都在共舞。
他心跳有些不穩。
手穩穩當當的托著少年的背,順了順掌心下還有些瘦削的脊背。
當天晚上合同果然發來。
魏川仔細看過,看著衛聽瀾簽字,這才離開亭園。
再沒過問別的。
那圈子太復雜,說多了敗興。
他吩咐阿六查一查鄭文昂這個人,又說:“投資他的劇,占比要最大,不要讓小少爺知道!
衛聽瀾不知道,魏川將會成為他即將拍的那部劇最大的投資商。
他該上學還是上。
生活很規律。
一般是中午在學校午休,晚上回家和魏川一起吃飯。
這天大概是定下了拍戲的事,衛聽瀾腦海里有關前世的事晃了半宿。
他竟有些失眠。
第二天中午,午休就沒起來。
景晟在床邊叫他:“昨晚盜墓去了,睡這么沉”
衛聽瀾正做夢,夢到前世的事。
成年版的景晟調侃的叫他大明星,轉頭投資他的劇,之后拽的二五八萬的景總出現在劇組飯局上,點名要他敬酒。
投資商特地點名某個藝人,說不準之后就是你儂我儂一條龍。
儂不儂的,決定權不在藝人手里。
藝人付出色相,投資商捧人,行業潛規則。
景晟年輕且有錢,就是沒錢,就他的臉和身材,有的是人倒貼。
席間,好幾個藝人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衛聽瀾眼睛也紅,氣紅的。
只有他知道,景晟這是拿他逗樂,貓捉老鼠的那種逗,一直都是這樣。
喝酒是嗎?
他對瓶吹,大半瓶,白的。
景晟看著似乎很震驚。
大概是滿意了,后來他給劇組的資金痛快又充足,本人則再也沒來過劇組。
衛聽瀾睜開眼,年輕的景晟神色居然很溫柔,笑的小虎牙都露著。
他說:“你真討厭。”
景晟說:“對對對,我最討厭,你再不起,咱倆得一起罰站!”
衛聽瀾下床。
桌上的大碗里已經溫著中藥袋,碗里的開水熱騰騰的冒白氣。
衛聽瀾看景晟。
景晟揚眉說:“偷著樂吧,除了我媽,本少爺可就伺候過你一個!
夢里那個可惡的景晟就變模糊了,衛聽瀾說:“謝了!
賀青臨推開門。
他年輕冷峻的臉上帶著一點暖色,點評道:“你倆真慢。容易嗆,到教室再喝!
說著話拿走衛聽瀾剛拎起來的藥袋。
衛聽瀾看著身邊兩張年輕的,對他充滿善意的臉。
是了,他重生了。
新的一輩子,怎么也要過好了。
三個人結伴到教室,正碰到陶辰以及肖有林。
陶辰拉著肖有林快走幾步先進了教室。
景晟嗤笑一聲:“德行!”
他一直很看不上陶辰,最近更看不上,因為陶月在酒吧差點被調戲的事。
酒吧護了陶月一把的事,衛聽瀾過后再沒管,也沒跟誰提。
沒想到之后卻傳開了。
陶辰便總幽幽的看衛聽瀾。
衛聽瀾無語,也想不通。
還是景晟說:“到底是親姐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你猜誰最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衛聽瀾明白了,大概是陶懷謙宣揚的這件事,想借著個這表明他這個真少爺對陶家還有感情。
這可真是
如果陶懷謙把這心思用在工作上,陶家沒準還能再壯大。
也不一定。
也許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行,陶懷謙才這樣執迷于旁門左道。
本來這件事到這就消停了,但有好事者上傳了酒吧的視頻。
不止打架那一段。
有懂唇語的,硬生生翻譯出陶月和陶辰說了什么話。
在被那姓朱的小富二代糾纏前,倆人還吐槽了衛聽瀾幾句不好聽的。
再之后,陶辰讓陶月陪酒,也暴露了。
這一下大家都說衛聽瀾救人不值當,而陶辰遇到事這么慫,也真夠丟人的。
很多人都說衛聽瀾幸虧不是陶家養大的,要不然早養歪了,要么養成陶月黑白不分的樣兒,要不就是陶辰這樣中看不中用。
陶家以及陶懷謙因此又被嘲笑了一波。
衛聽瀾被柳佳佳強行科普了整件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要說好的一點。
大概是陶家對他來自血緣關系的牽制力越來越小,他本來就不是陶家養大,怎么也是仁至義盡的。
到周五,景晟和衛聽瀾叨咕,說約幾個人去南邊玩。
私人飛機,來去方便。
最近安市總下雪。
南邊暖和,曬日光浴,開游輪出海,海釣也有意思。
景晟說:“你不是愛吃魚嗎,釣上來就吃才新鮮,哥給你釣個大的”
衛聽瀾有點心動。
安市是個內陸城市,海鮮比較貴,他小時候沒怎么吃過,眼饞過,現在就很愛吃。
現在家里餐桌天天有海鮮。
他哥每次都剝蝦給他
衛聽瀾搖頭:“我要回家陪我哥吃飯!
下意識想說重色輕友,好像不對,景晟氣道:“你這你這什么行為?”
柳佳佳笑起來:“哥寶男?”
景晟拍桌子:“對! 哥寶男!”
周末的賀青臨知道,也早同意了的,發信息給衛聽瀾:[真不去?很有意思]。
衛聽瀾回他:[不去,有事]。
景晟不死心,跟賀青臨合計,要不然問問家長呢。
他看魏先生對衛聽瀾有求必應的。
景晟知道衛聽瀾死心眼,誰對他好,恨不能心都掏給人家。
但是有時候也顧一顧自己?
自從被魏先生帶走,現在學校也不住了,周末更找不到人
再有,魏先生看著也不像喜歡被人粘著的。
賀青臨就大著膽子給魏川說了這件事。
魏川回復:[知道了。]
景晟不解,知道了是個什么意思?
賀青臨說:“小舅舅應該會問聽瀾的意見,大概率沒問題。”
衛聽瀾回家一會兒,魏川就下班回來了。
晚餐果然有魚。
他先夾一筷子魚肚給他哥,然后自己再吃,冷不丁聽魏川問:“喜歡海嗎?”
衛聽瀾點點頭。
山川美景,登山和去海邊是他最喜歡的。
心胸因此寬闊。
大自然就是這么神奇。
魏川剛要說,那就和同學一起去玩。
衛聽瀾問:“哥,你想去海邊?”
知道魏川話少,但凡說,每一句的意思都很實在。
魏川沉默。
兩秒后問:“嗯,你去嗎?”
衛聽瀾說:“你想去,我就想去。”
這時候,景晟和賀青臨已經分別回家。
景晟一直問賀青臨,魏先生那邊有沒有回信。
問到第四次。
賀青臨回復:[剛回]。
景晟馬上問:[什么時候放人,一會兒出發?]
賀青臨發給景晟一張截圖。
是聊天記錄。
魏川回復賀青臨:[周末我們有計劃,你們自便]。
第53章 他哥身材這么頂的嗎?
景晟壓著火給賀青臨打電話:“你這位小舅舅, 周末什么計劃?”
賀青臨聲音低著:“不知道!
緊跟著他又說:“阿晟,我們沒資格知道!
橫亙在他們和小舅舅之間的, 不是時間和空間,是權勢地位。
不管是出于親情和友情,還是權衡利弊,賀青臨都不希望景晟對魏川心存不滿。
整個安市的富豪們都知道,來這里療養的魏先生一向深居簡出行蹤成謎。
其實再神秘,地方就這么大。
同一檔次的人圈子就更小,未必真找不到人。
但是知道和能見到, 是兩回事。
深居簡出是愛好,不是狀態, 妄想改變這種狀態的人, 得先掂量自己的斤兩。
景晟冷靜下來, 努力無所謂的笑道:“我知道, 以后時間有的是!
成年的強大的獅王,一巴掌將在自己領地探頭探腦的兩只狼崽子扇出去, 無所顧忌,無需交代。
衛聽瀾對此一無所知。
他對周末的旅行充滿期待:“私人飛機?我還沒坐過私人飛機!
前世衛聽瀾也沒有坐過私人飛機。
陶家倒是有私人飛機, 陶懷謙偶爾用,陶辰國內外表演經常用。
那時網上很多陶辰從私人飛機上下來的照片,媒體因此盛贊他是內外兼修的超級貴公子。
魏川猛的想到,也許不僅私人飛機,衛聽瀾連飛機都沒坐過。
事實也的確如此。
兩世的前十八年, 衛聽瀾連安市都沒出過。
魏川說:“明天就見到了!
衛聽瀾點點頭。
他只以為這是很尋常的對話, 直到上了飛機, 面前多了一份贈與協議。
這他熟啊。
不過這次贈的不是房產,是這架飛機。
衛聽瀾拒絕:“我不會開, 也養不起。”
私人飛機的貴不在它本身,更因為日常養護和飛機工作人員的支出,他拍戲演過飛行員,因此略知一二。
魏川:“我養,你想去哪,只需要提前計劃!
衛聽瀾說:“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魏川:“有很多未命名的小行星,回頭阿六整理資料,你選擇喜歡的命名,它就算成為了你的!
他說的很尋常。
仿佛衛聽瀾說今天的菜好吃,他就多夾幾筷子給他。
衛聽瀾不敢再胡說八道,他哥真像個昏君,怪嚇人的。
飛機堅決不要。
星星的命名權也是。
他對外物并不看重,擁有的大件太多反而覺得被牽絆,是壓力。
魏川也不強迫,東西就在這里,來日方長。
他看到少年驚愕瞪圓的眼睛。
所有情緒都明晃晃寫在里面,像只貓。
小貓在說,你昏頭了
魏川當然沒有昏頭。
他只是有了作為家長的本能,別人家孩子有的,他家的也要有。
之前賀青臨征求魏川的意見,想讓衛聽瀾一起出海玩。
為了提高成功率,他說了游玩計劃,私人飛機來回,豪華游輪和海釣,篝火晚會,一切舒適又嚴密。
魏川因此意識到,他家的孩子,竟然什么都沒有。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衛聽瀾在飛機上聽他哥說周末的游玩計劃。
中午到,下午在海邊游玩,晚上點篝火吃烤肉,第二天游輪出海釣魚,下午返程。
魏川說完問他:“喜歡嗎?還要什么?”
他沒什么玩樂的經驗,但賀青臨的方案聽著不錯,就用一用。
衛聽瀾說:“喜歡!”
衛聽瀾是真的喜歡,大海一望無際,天氣也好,站在沙灘上整個人毛孔都感覺張開了。
他想曬日光浴。
海邊的別墅物品齊全,衛聽瀾換上短褲和襯衫。
襯衫沒系扣子,一會兒就脫了。
阿六、阿七穿著沙灘褲,戴著墨鏡,差不多的身高,身材出奇的好。
衛聽瀾羨慕的看了阿六阿七的腹肌兩眼,沖著太陽傘下的魏川過去。
魏川換了休閑褲和襯衫,他本來也很年輕,平常西裝革履威勢極重,這樣淺色系很少見,天高海闊,竟有幾分青春氣息。
衛聽瀾不由稱贊:“哥,你真帥!”
魏川看到他被風吹的鼓起來的襯衫,視線移開:“你也帥!
其實不是帥,是漂亮,流暢純凈的漂亮,讓人想起毫無瑕疵的白色瓷器。
衛聽瀾脫掉襯衫,給自己涂防曬油,那邊阿七已經下水,看著很快活。
他旁邊,魏川遙遙看著海面。
衛聽瀾總覺得魏川像一尊玉雕,俊美無儔那種。
現在忽然覺得,玉雕的形容很殘忍,雕像動不了,無法走路,也無法下水,好像被流動的世界隔絕。
他胡亂涂好其他部位,趴躺椅上求助:“哥,你幫我涂一涂后背,我夠不著!
魏川看他一眼,重新看向遠處:“自己涂!”
衛聽瀾:“”
阿六端著水果過來,笑著說:“小少爺,我給你涂?”
魏川說:“芒果汁、西瓜汁各來一份,常溫的!
阿六應了一聲,和衛聽瀾說一會兒給衛聽瀾涂,馬上去置辦果汁了。
他知道,芒果和西瓜都是衛聽瀾喜歡的水果。
別墅里有傭人。
阿六吩咐一聲站在島臺邊等。
窗戶里望過去,他看到魏川接過衛聽瀾手里的防曬油,就不急了,拿了個水果啃。
魏川板著臉,他不太熟練,油倒多了,滴在冷玉一樣的皮膚上。
衛聽瀾有點癢,回頭看了眼:“哥,你真笨!
魏川不理他,他也不怎么看,很快掌握技巧,從衛聽瀾肩膀順到腰部,他的手很大,一兩下就胡嚕完了。
腰的位置涂起來會重疊,他一巴掌就蓋住了。
衛聽瀾閉上眼:“原來這么舒服,難怪衛有財喜歡。”
魏川敷衍的幫完忙,停了手問:“什么?”
他知道衛有財是衛建國的獨生子,小小年紀就極惡毒,曾故意把衛聽瀾推到水井里。
衛聽瀾沒有注意到魏川連衛有財是誰都沒問。
他回憶著說以前的事。
那時候他年紀不大,衛有財比他小一點,吃的肥嘟嘟,每天晚上都要大伯母給他摸背才肯睡。
摸背就是手掌在后背高處順下來再順下來,像一種按摩。
衛聽瀾下頜擱在手臂上:“那時候我想爸爸媽媽,流露出一點羨慕,衛有財的表情就變得更加享受!
他笑著說的。
時過境遷,現在過的很好,以前的事竟也能閑談了。
背上又多了重量,跟剛才亂畫不同,規整了許多,熱熱的,刷墻一樣刷下來,很舒服。
魏川問:“這樣?”
衛聽瀾點點頭。
應該是吧,真的很舒服,像變成更小的孩子,可以為所欲為。
一點點的不舒服。
他哥手太重了,掌心好像還有繭子,偶爾會被刮到。
衛聽瀾沒說被刮到的事,他喜歡這樣,比曬太陽還要喜歡。
他睡著了。
魏川看著他微微翹起一點的唇角,手還一點點的順,觸感很奇妙,他沒看,其他感官因此被放大。
阿六忍不住插嘴:“老板,小少爺睡著了。”
魏川看他一眼,他不瞎。
阿六壓低聲:“背后背”
魏川順著阿六的視線看過去。
手底下白玉一樣的皮膚起了一道道紅棱,不算重,但很明顯。
是被手心里的繭子刮的。
他腿不好,但能鍛煉還是會鍛煉。
鍛煉中包括玩槍和玩刀,是樂趣也是本能,手掌心因此粗糙。
衛聽瀾最后沒曬成日光浴,哪怕那些紅痕在他知道時,早差不多沒了。
魏川不讓他曬。
衛聽瀾握著他掌心看,摸了摸那些繭子,真硬。
他也亮出自己的繭子,只有右手食指末端指節的一側有,是握筆留下的。
禮尚往來,魏川捏了捏他亮出來的那點繭子。
但是很奇怪的,他眼前晃的卻不是這一片帶著薄薄透明繭子的手指。
具體是什么。
他知道,但本能沒有往下想。
魏川以家長的責任感命令道:“以后不準那么曬,穿衣服曬可以!
穿衣服就不用涂什么亂七八糟的油。
這次是他,沒什么,下次要是遇到什么亂七八糟的人
衛聽瀾不解:“為什么?”
魏川給出解釋,太白的人皮膚大多敏感脆弱,長時間直接接觸陽光容易過敏或得皮膚病。
這的確有科學依據。
衛聽瀾前世作為當紅藝人,化妝師稱贊他皮膚好時說過類似的話。
他點點頭:“知道了。”
第二天游輪出海,衛聽瀾就老實穿著襯衫和休閑褲了。
襯衫很透氣,一點都不悶。
船上有整套的捕魚工具,他只要等著吃就行,各種新奇的魚被撈上來,很具有觀賞性。
現撈現做,味道更是鮮掉眉毛。
衛聽瀾因此又犯了老毛病,吃的不覺有點多。
冷不丁魏川拽著他襯衫一側。
衛聽瀾低頭,襯衫歪到一邊,腰部輪廓因此清晰,雖然還是細的,但之前很漂亮的弧度明顯被撐圓潤許多。
魏川說:“一會兒還要喝藥,留肚子。”
衛聽瀾自然聽他的,但是有一點點羞赧的,勝負欲或者別的什么。
他按住魏川的衣服。
準確的來說,是腹部的位置。
手感,硬邦邦?
摸一摸,好像是很規整的肌肉群。
腹肌,至少四塊。
這還是坐著。
他哥身材這么頂的嗎?
魏川拿開他的手腕,不贊同的看他,這小孩,太淘了。
但他最后也沒說什么。
比起衛聽瀾乖巧的憤懣的困苦的樣子,淘一點當然沒什么。
直到淘孩子腦袋又湊過來。
他好奇又羨慕,還神神秘秘的:“哥,幾塊啊到底?”
衛聽瀾最終也沒有知道魏川腹肌的數量。
他去了甲板上。
左看右看沒有人,衛聽瀾努力吸了吸肚子。
輪廓還是有的。
但是最近好吃好喝,剛才又大吃二喝,不太明顯了都。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是賀青臨打來視頻電話。
他接通,看到那邊的熱帶植物,這時候想起景晟說的去南邊玩,就問他們玩的好不好。
賀青臨說好。
他也看到衛聽瀾身后游輪的部分,還有遼闊的大海。
原來這就是小舅舅說的計劃。
賀青臨原本想給衛聽瀾展示他們玩的地方,就跟小貓釣魚一樣。
他想釣衛聽瀾下次和他們出來玩。
好幾次了,衛聽瀾總不出來。
但是小舅舅拿出手的東西哪有差的,衛聽瀾跟他在一起,享受的東西肯定更好更多。
比如游輪,看著就比他們的要好。
賀青臨沒有問衛聽瀾玩的什么,玩的好不好,看衛聽瀾眉眼生光的樣子就知道了。
他壓著失落聊天。
之后整個下午,賀青臨情緒都不太高。
他想起更早的,其實也就幾個月前,操場上那次對話。
賀青臨不明白他為什么在意那次談話,甚至是越來越在意。
月色下,衛聽瀾的眼睛那么安靜,
忽然畫面就變了。
他心里泛起鈍鈍的痛,四肢百骸都是麻木和懊悔,周圍好像有哭聲,吵的人頭痛欲裂。
賀青臨睜大眼,迷迷茫茫中,他發現自己好像站在靈堂上。
誰死了?
他的心怎么這么痛。
沒有人回答他。
有人從迷霧中沖出來,狠狠的打了他一拳,甚至撲上來,一拳又一拳。
是景晟。
眼睛布滿血絲,像一頭發狂猛獸的,成年的景晟。
景晟嗓子嘶啞,幾乎是吼出來:“你害死了他!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第54章 七年都錯過,他真的該死!
心臟的劇烈疼痛讓賀青臨從床上滾落, 帶落床頭的水杯。
賀母的臥室就在隔壁。
她最近經常做噩夢,每晚都會留一個傭人陪自己睡。
傭人聽到動靜過來, 發現賀青臨已經昏迷。
賀青臨發了高燒,渾身滾燙,迷迷糊糊中一直捂著胸口說“對不起!
傭人不知道他到底夢到什么。
但她是賀宅的老人,看著賀青臨長大,知道他早慧沉穩,除了嬰兒時期,她從未見過他流淚。
男孩子陽氣重, 如今也做噩夢
傭人頓時覺得這座大宅帶著說不出的寒氣。
今年的天氣確實比往年冷,寒氣浸在窗戶上, 凝結成霜花。
衛聽瀾早起看到, 拍了照片給魏川看:[哥, 今天更冷了, 你穿厚點,注意保暖]。
魏川:[你也是]。
衛聽瀾應了, 又說:[打電話的事,別忘了哈]。
這句話后面, 跟了個雙手合十拜托拜托的貓貓頭表情包。
衛聽瀾的周末過的相當愉快,愉快到回到家看到書包,才想起還有周末作業這回事。
好幾張卷子,還有兩篇作文。
熬夜寫完倒也能行,但比起這些表面文章, 保持狀態回學校上課才更重要。
好吧, 衛聽瀾就是單純的不想寫作業。
但他也不想挨批。
好在是有家長的人, 而且帶他出去的家長該對此負連帶責任,魏家長表示, 下不為例。
到教室,衛聽瀾還沒坐穩,柳佳佳已經催促:“數學卷子呢,我趕時間,小衛哥”
衛聽瀾拉開書包給她看,除了兩本書,再什么都沒有。
柳佳佳目瞪口呆。
衛聽瀾攤手:“作業落外地了。”
好在這時候景晟來了,柳佳佳借到卷子,顧不得吐槽衛聽瀾,開始奮筆疾書。
景晟撐著下頜看了衛聽瀾一會兒,到底沒忍住,戳戳他的肩。
衛聽瀾轉身:“怎么了?”
景晟:“你不問問我玩的怎么樣?”
衛聽瀾笑起來:“肯定很開心,”他指著抄作業的柳佳佳:“三好學生都這樣了,可見周末過的很精彩!
景晟看他笑,徹底沒脾氣了:“還挺聰明,周六去騎馬,去不去?”
衛聽瀾問具體情況。
景晟說就在安市附近,室內室外都有場地,隨時來回。
衛聽瀾想了想道:“周日行嗎?”
景晟原本想周六去,周日再將人拐去別的地方,連上周末的都補上,但衛聽瀾好像對周六有什么執念。
他只能作罷:“周日就周日!”
景晟跟衛聽瀾說馬場的事:“我在那養了好幾匹馬,看上哪匹,哪匹送你!
奮筆疾書的柳佳佳忍不住側腦袋聽。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她真的很想說,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不論是馬還是車,景晟什么時候給別人用過。
柳佳佳到底抽空問了一句:“一起出去玩,怎么就你作業寫完了?”
景晟說:“有沒有可能,我們出了門,家庭教師挺閑的!
柳佳佳:“”
衛聽瀾也不由呆住。
他還真沒有讓家庭教師寫作業這個想法,當然,他目前也沒有家庭教師。
一時又想,程風柏不能搞事吧。
不行,回頭他高低得跟那位博士家教說說。
景晟不知道衛聽瀾琢磨什么呢,但那眼睫毛一顫一顫的,怎么能這么有意思。
他不滿道:“說馬的事,想誰呢你?”
衛聽瀾回神:“我好像不會騎馬!
他其實會,上輩子拍戲尤其是古裝劇,騎馬的場景不少,特意去學了。
但那是上輩子的事。
景晟說:“那有什么,哥教你,不行牽著你溜,不準不去,聽到沒?”
老師辦公室,老高接到魏川的電話。
魏川表明,這周末衛聽瀾去外地找老中醫看病,結果不慎將作業落在了那兒。
這不算說謊。
周末出行夏大夫確實跟著。
老高對此表示理解。
他知道衛聽瀾喝中藥的事,那喝法,他只看著嘴里都發苦。
魏川卻不理解:“您知道我?”
他開頭說自己叫魏川,是衛聽瀾的哥哥,班主任接受良好,半句都沒多問。
老高說:“知道,衛聽瀾幾周前就報備過,他是個好孩子,學習很努力,品行也好,家長功不可沒!
魏川低聲道:“原來是這樣,他是很好,您在學校多費心,有事隨時聯系!
結束這次通話后,老高因著魏川的請求,專門找各任課老師說明情況。
再有,上周末的卷子也多要了一份。
卷子準備回頭拿給衛聽瀾。
照魏川的說法,老師回頭講卷子,自己有一份總比和同學共用要好,事實也的確如此。
做這些時,老高腦袋還暈乎著。
他能在啟言做班主任,還帶的是畢業班,工作能力不容置疑,在外也耳目通達。
在此之前,老高知道魏川的存在,但從來沒有打電話和他溝通過衛聽瀾的事。
他不敢。
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魏先生,這么通情達理禮貌周到。
老高之后和朋友提起這件事。
當初打聽陶家的事和衛聽瀾的情況,這位朋友幫了大忙。
朋友也驚異,仔細問過,感嘆道:“還是你們厲害!
老高不明白。
朋友玩笑道:“挾天子令諸侯。”
再厲害的人,面對孩子的老師總會禮讓三分,皇帝尚且如此。
那位魏先生對衛聽瀾,是真的用心在教養。
衛聽瀾沒想到,他哥連卷子的事都考慮到了,沒做的卷子,肯定不能帶學校。
還有任課老師們,好幾個都關心他的身體。
衛聽瀾現在氣血充足面容豐盈,點頭點的自己都心虛。
他沒病,沒想到賀青臨卻病了。
聽景晟說是著涼發燒引起肺炎,差點進重癥監護室。
景晟說:“可能是從南邊回來,氣候不適應,中午我要去看一眼,你去嗎?”
景晟不是很愿意衛聽瀾和賀青臨走太近。
但是現在衛聽瀾和賀青臨關系不錯,私心之外還有人情,所以他才有這一問。
衛聽瀾想到魏蘭,還有林叔。
不是怕,是嫌麻煩。
但是賀青臨差點進重癥,于情于理都該去看看,他就說:“我也去!
醫院,賀青臨已經醒了,他心口疼的厲害,一直沒有緩解。
醫生說是肺炎引發心肌炎。
賀青臨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
科學順應人體給出解釋,但科學不能解釋一切,比如前世今生。
他不知道這算什么。
重生?還是平行世界的記憶共享。
還是說,那個神棍真有幾分本事?
賀青臨看向自己的手腕,干干凈凈,沒有一道道取血留下的疤痕。
姑且算作回到了七年前。
他回來了,那景晟呢?
后來所有人都說他們瘋了,景晟被關起來,程序被中斷。
還好,賀家沒有人約束的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外甥似舅一脈相承。
賀青臨那時也把自己的父親關了起來,母親臨死前,他一眼都沒有去看。
他變成了一個冷血動物,又或者陶辰說的魔鬼。
不過這都不重要。
反正陶家破產了,陶辰聲名狼藉受盡苦楚,當初衛聽瀾經歷的,陶辰將數倍承受。
衛聽瀾衛聽瀾
賀青臨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眼淚又不住的流下來。
他真的知道錯了。
當生死變成無法跨越的界限,再多的悔恨也只是亡故的人不屑一顧的嘲諷。
七年,整整七年
七年都錯過,他真的該死!
心電檢測儀爆發出尖銳的報警聲,賀青臨強制自己調整呼吸。
機器因此很快又恢復正常。
賀青臨想,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
這個世界有衛聽瀾在。
這個世界的衛聽瀾,健健康康,昨天他們才通過視頻,他還對他笑
想到衛聽瀾,賀青臨又想到魏川。
他記得,上一世小舅舅和衛聽瀾壓根沒有交集,如今小舅舅卻那么維護他。
這不正常。
是因為最后一碗血嗎,小舅舅的血
小舅舅是不是也記得前世?
賀青臨想的入神,并不知道他現在雙目通紅淚流不止的樣子,看上去有多滲人。
魏蘭站在病房門口,不敢出一點聲。
她也不敢靠近。
幾小時前賀青臨醒過來,看著她的那種眼神,魏蘭從未見過。
那似乎是仇視、冷漠,甚至是殺意
父母天然就知道如何掌控兒女。
魏蘭再瘋狂愚蠢也無比確定,賀青臨無論如何都會護著她。
就像上次衛聽瀾被綁架。
但是這一次賀青臨看她的眼神,讓魏蘭心驚肉跳。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在兒子面前的特權,血緣或者別的什么,再不是鏈接或限制。
可是,為什么?
魏蘭茫然失措,如履薄冰。
中午,衛聽瀾和景晟到醫院,進大樓前景晟伸手攬他一下:“一切有我,別擔心。”
景晟記得魏蘭對衛聽瀾的敵意。
他平時總愛逗衛聽瀾,也沒個正形,但此刻眉眼冷靜沉穩,忽然就變得很可靠。
衛聽瀾說:“知道了。”
兩人先見到的是守在電梯口的林叔,他一只胳膊還屈曲著掛在脖頸上,看上去也很憔悴。
賀家不是小門小戶,聽到風聲來探病的人不少。
林叔負責攔著沒資格進去的客人,免得賀青臨總被打擾。
見到景晟,林叔身上就隱隱作痛。
衛聽瀾失蹤那天景晟發瘋的樣子,讓他心有余悸。
看到衛聽瀾,林叔心里又涌起復雜的情緒。
衛聽瀾也看到林叔,他沒打招呼,上輩子的林叔和這輩子的,他分的清。
景晟臉一下子就沉了:“滾開!”
林叔讓到一旁,看了眼跟著他的保鏢,保鏢立即快步過去和魏蘭通報來了客人。
衛聽瀾扯了下景晟的袖口:“沒事,走吧。”
走出兩步,他忽然聽到身后的林叔說:“衛小少爺,謝謝。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
林叔看衛聽瀾詫異回頭,不由躬了躬身。
他說:“少爺跟我提過,是您讓他找人給我治傷,要不是您,我現在也早沒有資格站在這里。”
雖然錯是魏蘭犯的,命令是魏蘭下的,但有些事總要有人背鍋。
若不是衛聽瀾提了一句不怪他,按賀隨山的意思,他會被遠遠的打發走。
林家祖輩一直受賀家資助,林家子弟,優秀者為賀家服務是慣例。
賀家手指縫露的,足夠林家受用不盡。
林叔如果真的被驅逐,不止他再無法進入賀家的核心位置,也意味著整個林家被厭棄。
衛聽瀾看著林叔滿面笑容的樣子,上輩子的林叔就是這樣看他。
他點點頭,沒說什么。
景晟攬著他肩膀往前。
他人極聰明,兩三句話就琢磨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無奈道:“就你好心!”
說著話,景晟站住了,手臂放下又一轉,衛聽瀾就從被攬著到被護在身后。
景晟擋住衛聽瀾半邊,和走過來的,明顯憔悴了的魏蘭說:“阿姨,我們來看賀青臨,現在方便嗎?”
魏蘭點點頭:“方便。”
她看向衛聽瀾,欲言又止。
景晟沒給她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拉著衛聽瀾越過她去了病房。
用不著問病房號。
剛才魏蘭來的方向,掃兩眼肯定能找到,再不行問護士。
他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看在魏蘭已經倒霉過,看在她是自己兄弟親媽的份上,只要魏蘭不先挑釁,他會保持基本的禮貌。
衛聽瀾看著景晟緊繃的側臉,不由道:“好了,我沒事,你在這,我很安全。”
景晟沖他笑,眉梢一挑:“那肯定的!”
衛聽瀾:“”
他時常會被景晟的維護感動到,也時常無語。
一偏頭,視線正落到一個開著門的病房里去,躺在病床上的賀青臨也怔怔的看向他。
景晟也看到了賀青臨,沖他揚了揚下巴,人沒進去,也拽著衛聽瀾沒讓他進。
他問護士要了倆口罩:“肺炎,別再把咱倆放倒了,尤其是你!
病房內,賀青臨視線又模糊了,他伸手去拽紙巾。
景晟看他手上還扎著針頭,三兩下沖過去抽了紙遞過去,又驚詫道:“怎么還哭上了,感動呢?”
賀青臨看著眼前年輕的景晟,腦海里卻是夢里那個眼睛都似乎要滴血的景晟。
直到衛聽瀾去世,他才知道景晟居然也一直喜歡著衛聽瀾。
只是衛聽瀾喜歡他,追逐的是他。
景晟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他藏好自己的心意,等著衛聽瀾清醒。
景晟那時大吼道:“早知道你這么廢物,我就是關也要把他關在我身邊”
賀青臨看著景晟關切的眼神,立即就明白,景晟只是十八歲的景晟,他什么都不知道。
雖然不是他害死衛聽瀾,但一切的根由在他身上。
前世景晟因為衛聽瀾的死恨透了他。
他們唯二的合作是按死陶家和陶辰,再就是當血包。
如果景晟真的記起前世,不可能這么關心他。
衛聽瀾走進來,看到賀青臨通紅的眼睛,只以為他眼睛也感染了細菌或者病毒。
真是病來如山倒。
昨天視頻還好好的,一夜之間竟然憔悴這么多,都滄桑了。
他不太會關心人,但照顧病人還是會的,李奶奶那攢的經驗,可巧,醫院都是同一家。
衛聽瀾問:“感覺怎么樣,要喝水嗎?”
賀青臨搖搖頭:“不用,你你們吃飯了嗎?”
景晟笑:“還有心想這個,看來病的不重!
衛聽瀾也覺得賀青臨操心的過分,不由笑起來:“一會兒就去吃,你呢,吃了嗎?”
賀青臨閉上眼又睜開。
眼淚流入鬢角,他的視線重新清晰:“見笑,眼睛感染,控制不住!
賀青臨一眼不眨的看著衛聽瀾,年輕的,會對他笑的衛聽瀾。
真好,真的很好。
上輩子他讓林叔去看他。
林叔說他瘦了很多,話極少,胃口倒還可以,但是很討厭他,討厭到不想聽他名字的地步。
景晟望著賀青臨呆愣楞看著衛聽瀾的樣子,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笑道:“你好好養病,回頭我再來看你!
賀青臨也不想耽誤衛聽瀾吃飯。
他說:“拍個照吧,我們三個一起,昨晚我差點就咽氣,想想真是后怕!
景晟知道賀青臨不是夸張的人,心頭驟驚,斥責道:“胡說八道什么!我們還計劃去騎馬,你趕緊好起來!
衛聽瀾也說:“是啊,我還沒騎過馬呢,到時候一起去。”
賀青臨嗓子還啞著,眼睛卻多了亮色:“我很快就好了,我也去,一起去。”
三個人一起拍了照,用的賀青臨的手機。
景晟說:“回頭發我一張。”
衛聽瀾和景晟離開病房,神使鬼差的,他在出門后回了下頭。
也許是錯覺。
不然怎么會覺得賀青臨那雙眼睛濕漉漉,像一只剛剛找到家的小流浪狗,彷徨又欣喜。
這可是賀青臨,天之驕子,天生沉穩。
看到衛聽瀾和景晟過來,林叔殷勤的按了電梯。
魏蘭追上來。
景晟往前一步,衛聽瀾就又被他擋的嚴嚴實實,他問:“阿姨,還有事?”
魏蘭看向景晟背后:“衛聽瀾”
景晟笑起來,眼底卻冷冷的:“我和他好到能穿一條褲子,有什么事跟我說,一樣的!
魏蘭便黯然道:“那你告訴他,謝謝,還有,對不起!
景晟站著沒動,從容而冷淡:“沒有下次就好!
衛聽瀾挺詫異魏蘭的態度。
上輩子魏蘭一直很討厭他,討厭到甚至放話出來,除非她死,否則衛聽瀾和賀青臨連朋友都沒得做。
不知是不是總咒自己,他死前魏蘭身體好像就極不好了。
全網黑,簡單的三個字,背后是無數的謾罵和造謠。
全世界都是厭惡。
衛聽瀾徹底接受了誰都討厭自己的境遇,賀青臨,陶家對魏蘭,隨便吧。
沒想到這一世魏蘭身體看著不錯,人也平和很多。
唯一的變數在魏川那,衛聽瀾第不知多少次感嘆,有哥真好。
衛聽瀾和景晟離開后,又有幾批探病的人來,賀青臨誰都沒見。
他累了。
上輩子總是要顧及這個顧及那個,還要汲汲營營得到賀家,最終卻辜負了最赤誠最無辜的人。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錯過。
林叔又一次跟賀青臨匯報:“少爺,陶總帶著兒子來看望您!
賀青臨問:“陶辰?”
林叔點點頭。
賀青臨眉宇間有一閃而過的厭惡:“讓他滾!”
林叔從未見過賀青臨這樣情緒外露。
他便也冷著臉回復陶懷謙和陶辰,說賀青臨休養期間誰都不見。
病房,
賀青臨放大照片,截圖保存脖頸微微偏向他的衛聽瀾,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沒有懷疑衛聽瀾也重生了。
如果衛聽瀾重生,一定討厭極了他,怎么會對他笑。
原來這時候的衛聽瀾已經如此可愛。
他曾經排斥他,拒絕他,他的母親欺辱他,綁架他,可衛聽瀾還是會為他生病而擔憂。
賀青臨心痛的想,上輩子他到底錯過了多少
衛聽瀾在死前確實討厭極了賀青臨。
但他和賀青臨不同。
他是真的死了又活了,猝然身死,再世為人,原本筋疲力盡的靈魂重新洗牌,毫不留戀過去。
既不留戀,看的便清楚。
譬如賀青臨沒有喜歡他的義務,哪怕他糾纏的再久付出再多,本質都是騷擾。
再譬如這一世的賀青臨是無辜的。
十八歲的賀青臨,品行端正,努力護持家人朋友,是個很不錯的少年,做朋友沒的說。
衛聽瀾佩服他也同情他,不會因為上一世被打壓的事遷怒他。
而陶辰和陶家,衛聽瀾其實同樣沒有遷怒。
他先驗證過。
確認陶家和陶辰依舊打壓他貶低他,這才還手,而不是沒頭沒腦就將前世種種報復到今生的人身上。
晚上吃飯的時候,衛聽瀾跟魏川分享自己的生活。
今天有三件事。
上周末作業事件,探病賀青臨以及魏蘭的變化,還有周日會去騎馬。
魏川注意到最后一件:“騎馬?”
衛聽瀾點點頭:“我不會騎,不過景晟說他能教我,他有好幾匹馬,還說再不行牽著我的馬遛一遛!
魏川說:“注意安全!
他又說:“拍戲是去京市?那里也有馬場,到時候你挑喜歡的養!
衛聽瀾不想養。
生活在都市里的現代人,養馬和養飛機一樣,都是極其燒錢的活動,是非常富貴的人家的消遣。
而且馬是活物,更要惦記。
前世執著太過,他現在就想隨性的,心無掛礙的過。
魏川說:“自己的馬場,只是去玩一玩!
衛聽瀾這才點頭。
魏川又說:“阿七跟你去,他也會騎馬!
心里有微微的遺憾。
阿七當然會騎馬,但是不如他。
如果是他教,就算衛聽瀾再不會騎,回頭也會騎的很好。
魏川也想起衛聽瀾說的景晟。
他像所有的家長那樣,對孩子身邊的朋友也開始如數家珍,景晟是個非常精神的少年,聰明,精力旺盛,野心勃勃,景家的基因很好。
理智來說,衛聽瀾有這樣的朋友,很不錯。
但是魏川不是很喜歡景晟,毫無來由的不喜歡。
不過衛聽瀾興致勃勃,魏川便并不顯露這份不喜。
只是這天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魏川問阿六:“以前的照片,還在嗎?”
阿六頓時挺直脊背:“是,要銷毀嗎?”
魏川不愛拍照,但他從小到大留下很多照片和錄像,照片多時一天數十張,十八歲以前,他每天都生活在監控下。
和他一樣的試驗品有六個。
后來有資格回國的只有兩個,再后來只剩下魏川。
一路跟在魏川身邊的人都知道,那些照片不是紀念,是恥辱,也是禁忌。
魏川不意外阿六的緊張,其實對他而言,站在巔峰后,過往的一切都變成毫無意義的灰色。
他早就沒什么禁忌,只是累了,隨心所欲而已。
有些人的隨心所欲是夜夜笙歌橫行霸道,魏川只是恰好相反。
當然,他不會解釋這些誤會。
高位者的解釋對下位者而言,多半會變成示弱和可掌控,這很危險。
魏川說:“找出騎馬的那些,周五前我要看到,再找兩匹溫馴的馬,不三匹,白色、黑色和棗紅色,運過來,要匹配小少爺的身高。”
阿六這才明白過來,馬上應了,聲音都輕快許多。
衛聽瀾這時候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他現在睡眠極好。
每一天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他關心賀青臨的病,給柳佳佳疏導解題思路,和景晟打球,關注程風柏的學習狀況,生活十分豐沛。
不過魏川依舊占據他閑暇的一大部分。
這天是周五,衛聽瀾放學后去公司接魏川一起吃晚飯。
他偶爾如此,在魏川加班時。
衛聽瀾在魏川的辦公室暢通無阻。
辦公室外偌大的助理區域,幾十號人已經習慣了這位小公子的出現。
他們很高興衛聽瀾的出現。
這意味著老板的批評會簡短且少一些壓迫感。
還意味著很快可以下班。
衛聽瀾推門進去,魏川正在開視屏會議,他就去休息室等他。
休息室的茶幾上放著一本相冊。
衛聽瀾撈起來打發時間,翻開第一頁就不由驚嘆。
照片上是年輕版的魏川.
他一身黑色騎服,大概十七八歲,端坐高頭大馬上,神色肅然面容俊美,已經極有睥睨四野的風范。
衛聽瀾從沒有跟人說過,他其實是個顏控。
這一點他在前世進入娛樂圈,見到無數的帥哥美女后,才漸漸意識到。
但是沒人能比他哥帥。
兩輩子都是。
不管是更年輕的照片上的魏川,還是現在西裝革履冷峻威嚴的魏川,都帥的一塌糊涂,
衛聽瀾一張張翻看照片,連門被推開都不知道。
輪椅無聲靠近。
魏川看到照片上的自己。
他忘記這張照片是什么時候拍的,看樣子是十七八歲,背景像在魏家在國外的一個馬場。
這張照片里的他站在平地上,手里攥著韁繩。
衛聽瀾瞇著眼睛比了一下,沒錯了,他哥的腿居然和馬腿一樣長。
驚艷過,他又忍不住嘆氣。
身后傳來疑問:“為什么嘆氣?”
衛聽瀾嚇了一跳,相冊差點飛出去,他說:“我以前都沒見過這些照片。”
魏川知道他為什么嘆氣,只有衛聽瀾會因為感情可惜他的腿。
他沒拆穿。
衛聽瀾抱著相冊不撒手。
魏川說:“打掃房間找出來,本來打算扔”
衛聽瀾趕忙說:“我要!我床頭柜太大,正好需要個擺件,這個就很好!
這天晚上,魏川告訴衛聽瀾一些騎馬的注意事項,以及遇到危急情況怎么處理。
衛聽瀾聽的很仔細。
前世教他騎馬的老師技術雖然不錯,理論也可以,但魏川一開口,差距就出來了。
后來這本相冊一直在衛聽瀾床頭柜的抽屜。
他取了其中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照片裝在相框里放床頭柜上,跟影迷貼超級巨星的海報在床頭一樣,看見就心情好。
周日早上,阿七開車送衛聽瀾去馬場,或者說馬術俱樂部。
這是安市最好的馬術俱樂部。
會員制,入會得有人引薦,還要驗資。
衛聽瀾到時,景晟和賀青臨已經等著了,還有幾個同班的同學,都是關系不錯的熟人。
柳佳佳沒來。
本來要來。
據說是因為試圖讓家庭教師給自己寫作業,東窗事發被關了禁閉。
衛聽瀾先看賀青臨。
賀青臨好像瘦了點,但人比之前還精神,甚至隱隱有種說不出的變化,好像是眼神,更沉穩更幽深。
大病一場,有變化也正常。
衛聽瀾建議道:“要不然你別騎了吧,才一周,吹風了不好!
賀青臨望著衛聽瀾說:“好,不騎,聽說你不會騎馬,一會兒我牽著你的馬遛一遛,散散心,可以嗎?”
其實他比衛聽瀾還高一點。
但很奇怪,衛聽瀾卻覺得他在仰視自己,只道:“也行吧!
景晟本來要張嘴,看賀青臨這副樣子,到底沒和他爭。
一行人到里面,遇到另外一群人,個個都比他們要大幾歲,領頭的是陶旭。
雖然衛聽瀾他們一行人都更年少,但幾乎都是家族將來的繼承人或核心成員。
陶旭身邊圍著的都是要靠陶家吃飯的人,便不敢放肆。
陶旭過來打了招呼,看衛聽瀾不理他,只好黯然走開了。
陶家真假少爺的事不是秘密,眾人見陶旭過去打了個招呼后神情低落,不由為他鳴不平。
陶家勢弱勢強,也看和誰比。
立場決定言論。
好幾個人為著討好陶旭,都說衛聽瀾的不是。
諸如不識好歹、沾光進來的,可能連馬都不會騎之類的話。
反正景家、賀家和那位神秘的魏先生,他們邊都碰不到,能從陶家拿到好處才是實打實的。
而且在他們看,沒有血緣的關系岌岌可危。
衛聽瀾就算扒上那位魏先生,充其量也就是個解悶的,算不得正經少爺,沒準兩三天就被厭棄了。
還有被衛聽瀾的臉震驚到的。
礙于陶旭,只能私下嘀咕,說衛聽瀾還不知怎么巴結的賀家和景家少爺,才得以來這里湊數。
這種事很常見。
身邊帶些會來事的,漂亮的男男女女充門面,多有意趣。
幾個人越說越來勁,并不忌諱衛聽瀾和陶旭的關系
都知道陶旭不喜歡這個弟弟。
幾個月前有人提議陶旭帶新找回來的弟弟出來認識認識,還被他給否了。
那感覺,挺看不上他弟的。
陶旭被激起火氣,怒道:“他是我弟弟,親弟弟!”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說。
陶旭卻被他們提醒。
是了,這里是會員制,門檻很高,要驗資和引薦才能入會。
那位魏先生再有資格成為會員,可他腿不好,壓根沒有入會的必要。
也就是說,衛聽瀾不會騎馬。
沒有馬,甚至連騎服都沒有,不像陶辰,在這里甚至有專門預留的房間。
陶旭越想越心酸,急忙撂開眾人追了過去。
他什么都有。
騎服衛聽瀾可以穿他的,他們兄弟身高差不多,就是衛聽瀾身材比例更好,而且略微瘦一點,這不影響什么。
馬匹,他這里養著幾匹,都可以讓他騎。
他還可以教他騎馬,當初陶辰騎馬就是他和父親輪流教的。
陶旭想到的這些問題,景晟一早就考慮到了,但是沒用上。
景晟說房間。
阿七說已經準備好房間,和景晟同一層,都是絕佳位置,是俱樂部預留給貴客的,日后是衛聽瀾的專屬。
景晟說衣服和馬匹。
阿七說衣服目前只有五套,看衛聽瀾的愛好再更正,馬暫時只有三匹,日后再添。
眾人便聽的目瞪口呆,尤其看到衛聽瀾的三匹馬。
他們都識貨,看得出這三匹馬都是頂尖。
外表賞心悅目性子卻溫馴,還一點雜色都沒有,很難找。
阿七很謙遜的說:“小少爺,先生說你先將就著玩,將來去咱們自己的馬場,親自挑選和馴養會更有意思。”
眾人:將就原來還可以這么用。
陶旭找過來后,就見一群人圍著馬廄看馬。
好漂亮的馬。
比他的好不止一籌。
馬廄的位置也好,不知道是賀青臨的還是景晟的。
他心里先怯了一下。
但是想想,再好的也不如自己有,他可以直接把自己的馬送給衛聽瀾,其他人舍得嗎?
陶旭的馬都是他精心挑選后仔細喂養的,感情培養的很好。
他心痛了一下,決定先送最次的那匹。
再次也是好馬,衛聽瀾是個新手,好馬給他糟蹋了,慢慢來吧。
拿定主意后,他便說了要送衛聽瀾馬的話。
阿七在一旁道:“先生說了,小少爺是個新手,最好樣樣都用好的,有個好的起點,將來才能走的更順。小陶總的馬肯定是好馬,得比小少爺的這三匹強吧?”
陶旭驚愕的看向馬廄,又看衛聽瀾:“這是你的?”
衛聽瀾還震驚于魏川的一系列安排,敷衍的點了下頭,他實在不喜歡陶家人,便問:“你還有事?”
陶旭尷尬的笑笑:“沒有,挺好的,那你好好玩。”
衛聽瀾大概能猜到陶旭尷尬的原因,陶家的東西再好,不可能比過他哥的。
他換好衣服后找了個清靜地方給魏川打電話。
魏川聽他絮絮叨叨,末了問:“喜歡嗎?”
衛聽瀾:“喜歡,特別喜歡。回頭拍照給你看,黑色的那匹很親我,一會兒我就騎那匹!
衛聽瀾打完電話,正要發張騎服自拍給魏川,忽然聽到一聲冷哼。
他回頭,一個生面孔的年輕人站在那里。
這人年紀比他大幾歲,神情很不友好,甚至有幾分怪異的鄙夷:“自己的親哥哥理都不理,倒挺會巴結別人,這樣不合適吧!
衛聽瀾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樣?”
年輕男人叫姚江,是陶旭的跟班。
姚家的生意仰仗陶家,最近家里一筆大單子需要陶旭點頭才能順利推進。
但有的是人排著隊和陶家合作。
姚江壓力大,于是劍走偏鋒。
如果說服衛聽瀾和陶旭和好,甚至讓衛聽瀾介紹陶旭和景、賀兩家的少爺一起玩,他們這些人不是也能往上夠一夠。
這么大年紀的少年,很好糊弄的。
姚江就說:“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為著討好景晟和賀青臨連親哥哥都不理,他們能看得起你?怕不是連讓你牽馬遞水都嫌膈應。”
衛聽瀾:“所以?”
姚江見他聽的進去,十分滿意的道:“跟我過去,給你哥認個錯,回頭帶你哥和我們去那兩位少爺跟前認識認識,大家和和氣氣熱熱鬧鬧,多好。”
衛聽瀾問:“陶旭讓你這么做的?”
姚江楞了一下。
衛聽瀾就知道不是陶旭指使的,要是陶旭,他就把人叫過來罵一頓。
他說:“你想攀高枝,自己去,人菜癮大,很難看!
姚江怒道:“你這么囂張,你就不怕我告訴景晟和賀青臨?我告訴你,我和他們可熟的很!”
衛聽瀾卻是看向姚江身后:“告狀?人在那兒呢,你告吧!
第55章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他。
姚江回頭, 看到站在那里的賀青臨,不知道對方聽到多少, 汗毛直豎。
他攔住落單的衛聽瀾,說的當然是不好在人前說的話,衛聽瀾好糊弄,年紀差不多的賀青臨卻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姚江知道一些賀青臨的事,從賀青臨那些異母弟弟們嘴里。
賀隨山的私生子們叫囂著賀青臨就是投了個好胎,但說賀青臨的壞話時都克制不住左張右望。
賀青臨聽到全部,姚江只比他先到幾秒鐘。
他早站出來, 在衛聽瀾看得見的地方。
衛聽瀾沒叫他。
他釣魚一樣探究姚江在折騰什么,確認陶旭沒摻和, 又迅速的失去對姚江的興趣。
姚江的話難聽至極, 衛聽瀾絲毫不在乎。
賀青臨卻心痛又憤怒。
現在的衛聽瀾有小舅舅庇護, 身邊朋友圍繞, 還會被這樣針對。
那上輩子孤零零的衛聽瀾呢
賀青臨走到衛聽瀾身邊,對姚江道:“我想, 你可能誤會了什么。”
姚江不敢吭聲。
賀青臨說:“是我非要跟著衛聽瀾來馬場,牽馬遞水, 稍后是會發生這樣的事,牽馬的是我,遞水的也是我,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不止姚江傻了, 衛聽瀾也有些吃驚。
賀青臨對姚江說:“你現在可以走了, 你還有你的家人, 以后都不會再有資格進入這里。”
姚江后悔招惹衛聽瀾,這是被趕出俱樂部, 但又不僅僅是。
他想要服軟求情。
可賀青臨站在那里,分明是個少年模樣,那雙眼睛卻森寒幽深,讓人本能的退卻。
姚江已經工作好幾年,直覺再糾纏下去,他只會更倒霉。
賀青臨還看著姚江離開的方向,他因為身邊的人心跳劇烈,呼吸低斂,緊張到手足無措。
這里再沒有別人,只有他和他。
不是冷冰冰的尸體,不是骨灰和墓碑,是活生生的人。
他克制著心悸低聲說:“不要理會那種人,你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衛聽瀾看著賀青臨面無表情的側臉。
這才是他熟悉的賀青臨,剛才那什么牽馬遞水的話,雖然聽起來解氣,但太低就太夸張了,很不賀青臨。
氣氛無端有點尷尬,他說:“知道,謝了。”
賀青臨看向遠處:“不要謝,是我和景晟帶累了你,你很好!
他這樣四平八穩認真坦蕩,像個小學究。
衛聽瀾不由笑了聲:“好吧!
賀青臨豎起的耳朵清晰收聽到一點笑意,鼻腔驀的一酸,他飛快眨了下眼,不由往前快走兩步。
衛聽瀾原本以為賀青臨只是玩笑話,沒想到他被阿七扶上馬后,賀青臨居然過來牽韁繩。
阿七默不作聲的后退。
只要衛聽瀾安全,他不會干涉少年們的交際。
賀青臨虛扶了下衛聽瀾的腰,平靜的對上衛聽瀾震驚推拒的眼神。
他仿佛不解,又仿佛衛聽瀾背信棄義,指責道:“之前不是說好了,我不能吹風,只牽著你遛一遛?”
衛聽瀾說:“不是這個遛”
賀青臨當然知道衛聽瀾說的是哪個遛,他騎馬,牽著衛聽瀾的韁繩,兩人都坐在馬上。
但他不想那樣。
前世他任由衛聽瀾在旋渦太久太久了。
現在不要說是牽馬,就是衛聽瀾讓他抱,讓他背,甚至把他當馬騎
無論什么,無論怎么樣,都可以。
前世,賀青臨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喜歡上的衛聽瀾。
太忙了,他沒有精力風花雪月。
父親的情人和私生子們上躥下跳,母親抑郁狂躁間歇發作,賀氏族人趁亂興風作浪,太多的事要處理。
賀青臨無處可退,也不能退。
成王敗寇。
他是正室獨子,要么把那些人踩下去,要么和母親一起被踩到泥里。
賀青臨的韁繩牽的很短,他余光能看到衛聽瀾搭在馬肚旁的小腿。
有次他被某個私生子暗算,衛聽瀾不知從哪里躥出來。
他那時候已經很白了,好看的似乎會發光,但越發沉默內斂,沒想到打起架來那么兇悍,像一只小豹子。
小豹子踢人的時候很帥,飛起一腳,小腿繃的很直。
后來小豹子把“昏迷”的他拖到屋檐下避雨,救援的人來,他卻又躲起來。
賀青臨沒有完全昏迷。
他大腦受重擊,惡心眩暈到說不出話,他看不清衛聽瀾的臉,但他記得衛聽瀾身上的味道,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和救援一起來的還有陶辰。
這時候,他堅持不住,真正的昏了過去。
賀青臨醒過來,病床旁是衣冠楚楚的帶著香水味的陶辰。
陶辰滿臉關切。
身邊所有人都說是陶辰救了他。
賀青臨不置可否。
他開始分出一部分精力關注衛聽瀾,關注陶辰嘴里虛榮、暴戾、陰晴不定的衛聽瀾。
虛榮的衛聽瀾,會拼命救他卻一聲不吭?
賀青臨不明白衛聽瀾為什么不表露自己的功勞,但衛聽瀾回避,他便沒揭穿。
不過他回報了衛聽瀾。
娛樂圈不好混,陶家還有意無意的打壓。
那時的衛聽瀾才出道。
賀青臨不清楚衛聽瀾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他站在那里就像個恐怖的旋渦,會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那種幽幽的靜默瘦削,干凈又脆弱,勾起無數人骯臟的惡意。
賀青臨斬斷好幾只伸向衛聽瀾的臟手,又讓林叔多番關照。
林叔原本是奉命行事,但漸漸就對衛聽瀾上了心,衛聽瀾就是這樣神奇,一旦看到,就再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賀青臨開始習慣聽到不一樣的衛聽瀾。
救了被灌酒小群演的衛聽瀾。
拒絕潛規則的衛聽瀾。
吊威壓摔傷還堅持拍戲的衛聽瀾
漸漸的,聽說衛聽瀾的事變成他爭權奪利生命中的一片凈土。
他還沒有接近他,就已經無法失去他。
賀青臨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
但在有心人眼中,衛聽瀾已經因此成了眼中釘。
景晟在房間挑了半天衣服,過來看到衛聽瀾這邊的情形,眉宇不自覺壓低。
什么情況!
賀青臨終于長眼睛了,還是腦子被燒壞了?
景晟理解的遛一遛和衛聽瀾以為的完全一致,而且,他也沒見過賀青臨給誰牽馬。
就類比自己吧。
給人牽馬,不可能!
如果
如果衛聽瀾求一求他,說兩句好聽的,那也不是不行。
景晟催馬過來,揚聲道:“磨磨蹭蹭的有什么意思,小衛哥,我帶你跑兩圈?”
賀青臨抬眼:“急什么,先適應,一會兒我帶他跑!
景晟笑起來:“拉倒吧,病好全了嗎你,反正我來得了!”
他伸手。
賀青臨沒把韁繩遞給他,反而攥的更緊了。
衛聽瀾其實想自己騎馬跑兩圈,但沒騎過馬的人忽然這么熟練,挺驚悚。
而且,他哥也不能干。
現在他哥是不在,但阿七就是他哥的眼睛。
阿七要是回去告狀
今天吃早飯時,魏川用筷子頂端點了點衛聽瀾的手背,劃下道兒:“不準受傷!
衛聽瀾原本要應,眼珠一轉問:“不然呢?”
魏川說:“不然,兩周之內不準看電影。”
衛聽瀾被嚇到,又不由用狼外婆的語氣提醒:“不準吃海鮮還要更可怕。”
魏川嘆氣:“無論如何,不會餓到你!
衛聽瀾想到魏川那種無奈又柔軟的目光,如果他爸爸還在,大概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今天是周末,他不在,也不知道他哥干什么呢。
一晃神,衛聽瀾聽景晟問:“小衛哥,你看怎么著?”
賀青臨也看過來。
十八歲的少年人,一個像火一個似冰,俱都身高腿長意氣風發,十分賞心悅目。
衛聽瀾對兩個少爺搶玩具的戲碼不感興趣。
上輩子這倆人也總嗆,越大嗆的越厲害。
但是友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不論是景晟還是賀青臨,成年后都真正做到了為兄弟兩肋插刀。
衛聽瀾想了想說:“正好我也坐累了,我下來走走,活動活動”
他說的是真心話,便要下馬。
景晟:“你玩你的。”
賀青臨也趕緊說:“我可以走快一點”,剛才他發呆了,速度就慢,在馬上,太慢了大概會無聊。
衛聽瀾沒法,只能建議讓賀青臨騎馬牽著他的韁繩。
賀青臨答應的很快,但是遲遲不施行。
這時候,姚江已經被俱樂部的經理“幫”著整理好私人物品,馬上就要被恭送出去。
只因為賀青臨的一個電話。
俱樂部沒有賀家參股,但賀家繼承人的一個人情對俱樂部的主人來說,份量很重。
姚江唯一能活動的就是經理。
他轉給經理一大筆錢,求到一個和陶旭說再見的機會。
姚江也顧不得陶旭身邊還有不少人,說了之前發生的事。
他自然不敢說賀青臨的壞話。
之前賀青臨那什么牽馬遞水之類撐場面的話,也沒說。
姚江只道:“小陶總,是我做事沒分寸,看在我也是為了你的份上,求你幫忙跟賀少說一說,我真的知道錯了!
兄弟們都看著,陶旭不好拒絕,暗恨姚江多事。
不要說姚江,就是他,現在衛聽瀾要是能給個好臉,他愿意燒香拜佛。
陶旭領著一堆人過來,遠遠看到這片場地上的幾個人后,都站住了。
姚江喃喃道:“他竟然說真的?”
那邊景晟牽著馬散步,馬上坐著人。
那人白的發光,黑色騎服勾勒出細腰長腿,腰背挺直神態松散,自然就似乎金貴非常。
陶旭也看呆了,他給陶辰牽過馬,但也只是牽著扶一把,等人上馬后韁繩就會交給馬童。
不知誰說:“還好招他的不是我。”
姚江腦袋嗡嗡的,勉強和陶旭說:“他們玩的正高興,就不去打擾了吧。”
這要過去,怕不是火上澆油,
早知道衛聽瀾在那群人中這么受重視,他說什么也不會
陶旭可不想被殃及池魚,借坡下驢的點點頭,一群人又悄摸離開了。
衛聽瀾在馬場呆了一整天。
他調動精湛的演技,再加上他的小黑,就魏川送他的大黑馬十分溫馴,終于在下午獲得能自己騎馬小跑一段的待遇。
就這,旁邊候著好幾匹馬。
景晟、賀青臨和阿七都騎馬看著,隨時準備攔截他。
返程時,賀青臨跟衛聽瀾說:“很久沒有見小舅舅了,我想去拜訪他,我們一起走?”
他想驗證自己的猜測。
比如小舅舅是不是也記得前世。
如果是,賀青臨會跟他坦白,他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對衛聽瀾好。
他想追求衛聽瀾,以結婚為前提。
小舅舅現在是衛聽瀾的家長,這一關必須要過。
賀青臨心里有種沒來由的焦躁和緊迫。
也許是失去過一次,陰陽相隔的失去,太可怕了,也許是衛聽瀾不再像前世那樣,目光總是追逐著他。
他不再理所當然的以為,衛聽瀾會一直在。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這個人。
第56章 我只是單純覺得,你配不上他。
衛聽瀾對賀青臨說:“你小舅舅在加班, 我問問他忙不忙?”
他不會干涉賀青臨和魏川的見面,這是賀青臨和魏川之間的事, 但賀青臨不能借著他的名義去接近魏川。
魏川不喜歡魏蘭,也不喜歡賀青臨,他明確說過。
等在車邊的阿七沒說話,心里很認可衛聽瀾的處理方式。
賀青臨當然可以單獨拜訪,提出一起去,只是想和衛聽瀾坐一輛車。
他瞬間明白衛聽瀾的顧慮,只作不知, 頷首道:“是該問一問,要是跑空就不好了!
衛聽瀾撥通電話, 那邊接的很快。
魏川沒說話, 他向來如此。
衛聽瀾說:“哥, 你現在忙不?我們要回去了, 賀青臨和我一起?他想見見你。”
賀青臨眨了下眼,他也有魏川的私人號碼, 很少打,怕被直接拉黑。
發信息, 十條有九條不會有回音。
不過他不怪魏川,因為母親長年累月的不忿咒罵,賀青臨比父親更知道魏家的許多事。
譬如當年魏川年少回國,如何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欺辱。
母親雖然出嫁很早,但那時和兄弟們偶有聯系, 還曾助紂為虐。
更何況, 父母子女之間天然有責任和義務, 外甥和舅舅之間卻沒有。
電話那端,魏川說:“不忙, 我在家。”
他說的家一般都是指亭園,衛聽瀾就說:“那我們一會兒就回去了!
魏川說:“好!
電話掛斷,屏幕自動切換回相冊,少年騎在馬上笑容燦爛,但他不是一個人入畫,前面牽馬的是賀青臨。
魏川截取單人騎馬照,刪除原本的照片。
回程路上,衛聽瀾睡著了。
夏大夫說他身體虧損多年,雖然舊疾慢慢修復,但是元氣的恢復不是一朝一夕,嗜睡很正常。
正襟危坐的賀青臨坐過去一些,安靜等待。
睡眠中的人體會不自覺尋找熱源,也需要支撐。
果然,不知過了多久,賀青臨感覺肩膀上挨到一點重量,他垂著眼,恨不能時間在此刻永恒。
阿七看了眼后視鏡。
后座坐姿筆挺的少年抬眼回視,只一個剎那,阿七忽然感覺到一種壓力。
再細看,少年已經又垂下眼。
原來是錯覺。
阿七想,到底是舅甥,這氣勢,冷不丁竟唬他一跳。
到亭園已經是晚飯時候,衛聽瀾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味。
賀青臨跟在他身后。
玄關處放著一雙毛茸茸的粉色拖鞋,衛聽瀾順腳換了鞋,從鞋柜里拿新拖鞋給賀青臨:“這雙你穿!
鞋柜打開的一瞬,賀青臨看到里面幾雙黑色的皮鞋。
黑色皮鞋之中夾雜著幾雙運動鞋,白色、藍色、紅色、淡青五彩繽紛。
衛聽瀾看客廳沒人,去陽臺上看,他在陽臺上養了許多花,魏川喜歡坐在那看書。
魏川果然在。
衛聽瀾三兩步過去:“哥!阿七給你看照片沒,我今天帥不?”
他原本是自拍。
后來阿七說他拍,讓衛聽瀾玩自己的就行,衛聽瀾看過照片,很好看,就沒再自己拍。
整個房子都似乎喧鬧起來,魏川合上書的:“很帥,先吃飯。”
他又伸手:“外套給我,去換衣服洗手!
衛聽瀾低聲:“有客人,一會兒再換?”
魏川說:“我不會招待?”
衛聽瀾想想也是,不過衣服沒讓魏川拿,他推著輪椅去客廳,等倆人打了照面,這才說他去換個衣服。
賀青臨的外套已經被傭人掛起來,腳上藍色的毛茸茸拖鞋是全新的,比衛聽瀾那雙要大一些。
他規矩的站在魏川面前:“小舅舅!
魏川看了眼他的拖鞋:“先吃飯,有什么話,書房說。”
人的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哪怕是無心,更何況在他看,賀青臨不是無心做事的人。
魏川不知賀青臨的來意,但他不急,有求于人,必在下風。
衛聽瀾洗手換衣服,立即感覺松快許多,到餐廳就滿足的感嘆:“餓死了,好香,今天我要吃兩大碗!
他比平常要活潑許多,因為現在家里有兩個沉默寡言的人。
看吧,做飯阿姨端菜都比平常要謹慎。
魏川看他眉開眼笑,沒有像往常一樣就兩大碗做出評價。
賀青臨唇角微翹,能吃兩大碗,人卻還這么瘦,飯不知塞去哪里
這天的餐桌上比往常沉默。
衛聽瀾也沒給魏川夾菜,人家外甥在,他給魏川夾菜,感覺有損他哥長輩的威嚴。
賀青臨吃的不多,心里壓著事,胃口就小。
魏川很早就放下筷子。
衛聽瀾瞪眼睛,含蓄的提示:“哥,你這就吃飽了?”
魏川說:“等你時墊了點。”
對衛聽瀾來說吃飯是最大的事,他立即檢討:“以后我早點回來。”
飯后魏川和賀青臨去了書房,衛聽瀾去廚房找水果吃。
阿姨很慈愛,最喜歡衛聽瀾這種愛吃飯的孩子。
她問衛聽瀾想吃什么水果,又禁不住道:“剩那么多,今天的飯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衛聽瀾說沒有,順嘴問:“我哥下午吃什么了?”
阿姨回憶片刻,搖頭道:“先生沒吃什么,一直在陽臺”
這套大平層有將近四百平,衛聽瀾和魏川在這都有屬于自己的書房。
魏川的書房是后置辦的。
賀青臨跟著魏川進書房順手關上門。
兩人一站一坐。
賀青臨看著書桌后的男人,即使魏川總是坐在輪椅上,但賀青臨一直有被他俯視的感覺,前世今生都是。
賀青臨說:“小舅舅,我最近總做噩夢!
魏川神色淡淡。
賀青臨克制本能直視魏川,繼續道:“我夢到母親病入膏肓,她臨終前想見你,你們不歡而散”
賀青臨說的不是夢,是前世真實發生的事。
那段時間他焦頭爛額。
先是賀隨山和陶懷謙勾結想奪權,之后是衛聽瀾被全網黑,與此同時,魏蘭病重極其依賴他。
魏蘭說臨終前想見魏川一面。
那時她已經徹底從賀家搬了出來,她很喜歡陶辰,新的住所是位于陶家附近的一處別墅。
賀青臨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姐弟疏離多年,死前也許能冰釋前嫌。
他求魏川來見魏蘭一面。
魏川來了。
魏蘭果然態度很好,求魏川照顧賀青臨。
但她性情別扭多年,見魏川冷淡寡言,竟又質問起當年自己母親的死,后來發展到詛咒魏川孤獨終老,一世無人相親相愛。
魏川并不惱,只說:“禍害遺千年,我長命百歲,你卻下地獄,這很好!
但賀青臨分明看到他眼底眉梢的冰冷,他前所未有的認識到,殺伐果決人人懼怕的小舅舅其實并非冷血心腸。
他很后悔,小舅舅腿不好還是來了,母親卻又發瘋。
一輩子學不會管理自己情緒的人,早就忘記不是人人都有義務忍受她的壞脾氣。
賀青臨送魏川離開,不停道歉,魏川只道:“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他回去,又被魏蘭逼著答應和陶辰的婚事。
魏蘭說衛聽瀾聲名狼藉不是良人,如果賀青臨敢和衛聽瀾在一起,她死不瞑目。
賀青臨這才知道,他喜歡衛聽瀾的事,魏蘭早就知道。
正要辯駁爭取,他的手機響了。
是林叔。
那一剎那,賀青臨忽然有種極不好的預感。
電話那頭,林叔說:“小少爺出事了,車禍,他當場當場就”
小少爺指的是衛聽瀾。
衛聽瀾雖然是陶家真正的少爺,但陶家幾乎沒給他真正陶氏少爺的待遇,反而將假少爺陶辰當寶。
但在賀青臨這,他是唯一的小少爺。
衛聽瀾死在距離賀青臨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就在陶家所屬的別墅區。
賀青臨趕到時,只看到躺在馬路上,已經氣絕身亡的衛聽瀾。
兩步之外是坐在輪椅上的魏川。
魏川衣服上有血。
衛聽瀾肺部受傷吐血,當時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只眼睛還愣愣的看著魏川的方向。
賀青臨抱著尸體大哭。
阿六低聲說:“肇事車已經跑了,不過這里有監控,他逃不掉!
后來賀青臨才知道,陶家將衛聽瀾騙回來,想囚禁他,衛聽瀾逃走一個不慎才出了事。
就像魏蘭騙小舅舅回來羞辱。
陶家也騙了衛聽瀾回來。
賀青臨不明白,親情到底是什么,能將人束縛了一遍又一遍
這就是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了。
賀青臨看著魏川。
書房燈光明亮,但凡魏川臉上有一點異樣,十八歲的他看不出,二十五歲的他一定可以。
魏川神色一如往常的冷肅。
非要說,大概是有一些厭煩,他問:“魏蘭要死了?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賀青臨松了口氣,小舅舅不記得前世。
如果記得,像小舅舅這樣驕傲強勢的人,下一瞬就會拆穿他,人到一定的地位,壓根不屑喬飾。
所以,衛聽瀾永遠不可能知道上一世的他多么混賬。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還是沒能完全放松。
似乎有什么無法形容但絕對重要的東西,或者是危機,被他忽略了。
賀青臨垂下眼瞼:“我只是忽然明白,除了母親,這個世界上我最親近的就是您了!
魏川平靜道:“別做戲,想從我這得到什么,直說,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
沒有人能看透人心,但人性什么樣,魏川見過最爛最壞的。
他還有最敏銳的直覺。
而賀青臨,他的好外甥,能和賀隨山以及賀家那些老狐貍周旋的人,可不是他養的那個小吃貨。
做無用功,因為一個夢無病呻吟,這不是賀青臨會做的事。
魏川的視線似乎能看透人心,賀青臨一瞬間頭皮發炸。
瞞不過的。
破而后立又如何。
賀青臨攥了攥拳,他身后,書房的門關著。
他嗓子繃的很緊,聲音卻很清晰:“我喜歡衛聽瀾,他很在意您,我也是,我不確定您是否因為母親而厭惡我,我求您不要因此對我有成見”
魏川說:“他是很在意我,很聽話,是個好孩子!
賀青臨安靜等待。
魏川笑了聲。
賀青臨無法辨別他的情緒,他抬眼,看到魏川的眼睛。
沒什么情緒的眼神,但賀青臨見過這種眼神,魏川曾經這么看過魏蘭,像看草木,或者是垃圾。
魏川并不知道賀青臨對自己眼神的評判,在賀青臨光明堂皇的說出自己的肖想后,他心里涌出巨大的怒氣。
這怒氣讓他有種立即讓眼前人滾出去的沖動。
但是這不對。
處理孩子的早戀問題,不該這樣波瀾起伏。
賀青臨不重要,但外頭那個一看到賀青臨飯都多吃一碗的人,怕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樣暈頭轉向。
魏川說:“從今天起,藏起你的心思。”
賀青臨頓時應激:“為什么?我喜歡他,我有權利追求他,小舅舅,聽瀾是很尊重你,但這不是你限制他的理由。”
魏川:“我不會限制他,只是單純的覺得,你配不上他!
賀青臨沉默,眉眼中透出不服。
他是配不上衛聽瀾,但他自問配不上的是衛聽瀾曾經給他的喜歡,可硬件條件,他哪里不行?
魏川說:“你有什么,風流多情的父親,瘋子一樣的母親,虎視眈眈的兄弟,不安分的族人,你在泥潭中。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是把拉他進旋渦,讓他身不由己?”
他每說一句,賀青臨的臉都白上三分。
這不是簡單的幾句話,而是上輩子兩人的宿命,他的確在無形中將衛聽瀾拉入旋渦。
衛聽瀾的死是意外,但又不是。
陶家為和賀家聯姻,賀隨山想通過陶辰掌控他,魏蘭被陶辰迷惑,陶家收買衛建國父子
后來輿論徹底不可控,貶低衛聽瀾似乎成了一種流行趨勢。
魏川和緩語氣道:“才十八歲,急什么,瀾瀾現在沒有談戀愛的心思,他好好讀書,你好好走你的路,什么時候你夠格了,我不會攔你!
養孩子真費心。
他不得不給孩子的追求者一大棒后再給一個大棗。
這樣賀青臨便不會逼急了直接表白。
比起城府深沉聰慧早熟的賀青臨,衛聽瀾只是被生活催熟求生技能,在心智上,心機上,差的遠。
照他看,賀青臨想要理順賀家的關系,最少要五年。
五年后,衛聽瀾成熟了,見多了世面,總不會再被迷了眼。
賀青臨沉默思索。
是了。
小舅舅可以當眾帶走衛聽瀾,可以無視陶家的存在,明晃晃昭告天下衛聽瀾是他的弟弟。
這不是任性妄為。
是因為他護得住,捧得起,無人能與他抗衡。
賀青臨心服口服的對魏川低頭:“多謝小舅舅提醒,我會努力!
有上輩子的經驗在。
他在心中道,這輩子四年最多三年
魏川不置可否,少年的心最誠,少年的心也最易變。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就算賀青臨始終如一。
衛聽瀾也在一天天長大和成熟。
他這樣好,有的是人追著捧著,慢慢就歷練出來了。
想到此,魏川眉頭不自覺皺起。
賀青臨面色如常的出了書房,他沒讓衛聽瀾送出門,只是笑了笑:“今天累著了吧,早點休息!
衛聽瀾點點頭:“你也是!
他感覺賀青臨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具體說不出來,但是應當是好的變化。
前幾天賀青臨大病一場后,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現在狀態好像穩定許多,也不知道他哥和賀青臨說了什么。
衛聽瀾無意探究兩人的談話內容,只總結道,他哥厲害。
魏川沒出書房,他心里還是不舒服,也許該找個教育學專家聊一聊。
當家長比管理一個集團難太多。
魏川其實知道自己不舒服的癥結。
他清楚的知道衛聽瀾過去的艱難,現在他好不容易將小孩兒養出幾分淘氣,回頭又因為這個人那個人委曲求全?
只是想象那模糊的畫面都讓人無法忍受。
魏川打電話給阿七:“來的路上,小少爺和賀青臨說什么沒有?”
阿七說沒有,但欲言又止。
魏川:“還有什么?”
阿七說:“小少爺在車上睡著了,靠在賀小少爺肩上睡了一路,賀小少爺特地挪過去,一動不動,下車看著肩膀都僵了!
少年人之間的朦朧互動,他感覺沒什么說的必要。
而且,賀青臨是老板的親外甥。
心里正覺有趣,阿七忽然聽到那頭冷冰冰說:“你今年的年終獎,取消!
阿七不敢問魏川原因,扼腕的找阿六訴苦。
他們不缺錢,魏川當年是個靠譜的老大,后來也是大方的老板,阿六阿七這些老人名下資產很多,年終獎就是個意思。
但取消年終獎意味著他犯了錯。
犯錯多了可能會被疏遠,有的是人想被換上來。
阿六問阿七:“你如果有個可愛漂亮聽話的女兒,睡著了靠在哪個別有用心的臭小子身上,你就眼睜睜看著?”
阿七真有個可愛的女兒,親生的,頓時瞪眼:“我看誰敢!”
阿六苦口婆心:“在咱們這,小少爺只有一個,你看看萬云,多跟人學學!
阿七頓時警醒:“還有那個景晟,我看他也不太對”
阿六捂住他的嘴:“你想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是小少爺的事,用得著你捅出去?”
阿七迷惘。
阿六不太放心,拉著人去臥室胖揍一頓。
他們這種人,以前打打殺殺慣了,肉.體上的疼痛更能長記性。
挨揍后,阿七果然聰慧許多:“以后我對老板什么樣,就對小少爺什么樣?”
阿六拉他起來:“這還差不多!
他知道阿七并沒有看不起衛聽瀾,他們都很喜歡這個赤誠平和的少年。
但正因為衛聽瀾脾氣好,阿七不自覺就生出熟人之間的慢待,這并非惡意,但他對魏川就不會這樣。
人性不自覺的趨利避害好逸惡勞罷了。
樓上,衛聽瀾端著餐盤,用腳敲了敲書房的門板。
門半開。
他探頭:“哥,我進來啦?”
魏川讓他進來,視線落在筆記本上,刪掉關于“青少年早戀問題解決辦法”等相關的瀏覽記錄。
衛聽瀾走的慢,看魏川合上電腦才過去。
餐盤里是肉絲面,還有一個炒青菜兩個煎雞蛋,清淡極了,魏川是北方人,平常比較愛吃面。
衛聽瀾說:“再吃點兒?”
魏川想到他迷迷糊糊靠著別人睡一路,淡淡道:“不餓。”
衛聽瀾不怕他冷臉,餐盤推到人跟前:“嘗一嘗么,喝點湯也行,味道很不錯,真的!
看過魏川的騎馬照,他知道魏川身高得有一米九。
這么大體格,晚餐吃那么點,晚上肯定餓。
前世的劇本中,那些霸總十個有九個有胃病,他哥這種超級霸總,胃可得呵護起來。
魏川的視野被野蠻闖入的餐盤占據。
小盤里盛著的兩個煎蛋形狀尚可,但是蛋邊有點焦了。
這不是阿姨的水準。
他拿起筷子,在小孩兒水靈靈期待的視線下吃面又吃菜,煎蛋也都吃了。
衛聽瀾問:“怎么樣,好吃吧?”
魏川將他拉到身邊,看到衛聽瀾小拇指上的水泡,皺眉:“好吃,以后這種事讓阿姨做!
衛聽瀾解釋:“沒事,就是著急才被燙了,平常水準高著呢!
魏川嘆氣,剛才衛聽瀾怕他餓著給他做飯,他卻在打壓趕走他喜歡的人。
明明理直氣壯占盡上風,此刻卻不由虧心。
衛聽瀾察言觀色,忍不住問:“你不高興,是不是因為賀青臨,我不該帶他來”
虛空中好像有無形的力量高舉道德審判的大旗。
魏川在審判中開口:“ 也不是不高興,我曾被魏蘭騙去郊外,她說遇險,她的幾個兄弟埋伏在那,將我丟進陷阱”
少年下頜緊繃,驚愕和憤怒充斥在眼睛里。
魏川看著他手上的小水泡,低沉道:“見到他們,偶爾會想起一些舊事,無關緊要。你要是喜歡,可以常邀他來家里。”
他不是個好舅舅,他也不想是。
但是,魏川想,他一定會是個好哥哥。
第57章 他是我的誰?
被綁架那回, 衛聽瀾聽過魏蘭說魏川的壞話。
但魏蘭說的都是魏川如何厲害如何可怕,卻沒說她和魏家人曾經怎么慢待魏川。
他恨恨道:“那次我就該打她一頓!”
縱然被綁架, 他顧忌魏川和賀青臨,沒動手。
他又是氣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眼圈都紅了,受傷的手也從魏川的掌心抽走。
下意識覺得配不上這些關心。
魏川每一個字都沒有說謊,此刻又不禁后悔。
衛聽瀾將手背到身后。
魏川便攬了他的腰過來,順著胳膊摸到他手腕:“都過去了,他們現在見到我, 像老鼠見到貓。這傷得處理”
后來時間還早,魏川提議一起看個電影。
衛聽瀾蔫蔫的應了。
客廳有電視, 但為著音效還有個小影廳, 和魏川的書房一樣, 后來新加的。
某天衛聽瀾去上學, 回來就有了。
很經典的電影,燈關著, 只有畫面的色彩在房間流轉。
衛聽瀾的心思不在電影上。
陶家只有陶辰這個假少爺針對他,當初那些日子尚且艱難, 聽他哥的話,魏家兄弟眾多,那么多人欺負他一個
雖然現在日子好過了,但那些被擠兌的時間和記憶,就在那里。
他知道, 一直都在那里。
影音房的設計考慮到魏川的情況, 一邊是沙發, 沙發末端是小茶幾,另一邊剛好放輪椅。
兩人并排坐著。
衛聽瀾沒吭聲, 借著微弱的光將小茶幾往后推開,又推輪椅。
輪椅和沙發接軌。
魏川隨他忙活。
他按下開關,輪椅兩邊的扶手就降了下去。
衛聽瀾重新坐好,過了幾秒鐘歪過去,腦袋枕在魏川腿上,臉埋在他腰部。
魏川嘆口氣,伸手環住他。
有溫熱的呼吸透過衣料,漸漸這呼吸又帶了幾分濕意。
魏川摸摸他后腦勺。
那腦袋便又往里鉆了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蹭掉眼淚。
魏川想起海邊,一下一下順他肩背。
懷里的人動了動,手臂環上他的腰,魏川手掌攥了攥眼前人的脖頸,掌心滿滿當當,心里好像也是。
他自我檢討,沒有下次。
又不免擔憂。
心這樣軟,要真喜歡上誰,豈不是任人拿捏。
好在他們年紀相差不大,他若一直在,有他盯著,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這天之后,衛聽瀾在心里劃下道兒,要和任何與魏蘭有關的人劃清界限。
賀青臨也在界限之內。
不過衛聽瀾并不明確的表示這一點。
上一輩的事牽連下一代,未免不講道理,尤其賀青臨之于魏蘭,也算受害人。
他明面上并不為難疏遠賀青臨,只默默生出隔閡。
還好也有好事發生,夏大夫說魏川的身體恢復良好,針灸暫時可以停了。
衛聽瀾再三問過。
夏大夫說魏川的病生理和心理原因各半:“今年魏先生心情好,飲食也有了進步,這都多虧了你!
這話對衛聽瀾說過,他轉頭告訴魏川有關衛聽瀾的仔細詢問。
照例魏川的身體情況絕不能隨意泄露。
夏大夫在衛聽瀾這泄露過不止一次,初次是好意的試探,沒被制止便成了定例。
不過他每次都會報備給魏川。
夏大夫還說:“小少爺很高興,給我包了個大紅包,嶄新的現金紅包,很用心!
他這種醫術,壓根不缺錢。
但紅包不在大小,而在珍重和尊重。
尤其上了年紀的人,大紅色的紅包,嶄新的紅色大鈔,看著就喜氣,拿在手里,人都年輕幾歲。
他暗道,難怪魏先生這么喜歡那孩子,他也喜歡,越看越喜歡。
夏大夫對魏川有種再生父母般的感激,哪怕其實他的年紀能當魏川的爹。
當年家族傾軋,夏大夫雖然是嫡支但專修醫術不通庶務,差點背負莫須有的罪名被趕出家族,是魏川惜才救了他。
再后來,暴虐無常的老魏總中風癱瘓在床,夏大夫在治療上很出了力。
老魏總因此慢慢放權給找來神醫的魏川。
作為回報,夏大夫如今在夏氏醫藥手握大筆股份,他穩坐釣魚臺,徹底實現自由的行醫生活。
不過夏大夫雖然有錢有自由,還是愿意挨著魏川生活,魏川在哪他在哪。
這樣總有種天塌不下來的自在。
反正哪里都有病人。
只是魏川一直把生死看的很淡,有種無意識的自毀。
這種狀態若持續下去,頂多十年就會油盡燈枯,夏大夫很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現在魏川養起孩子,夏大夫睡覺都踏實許多。
魏川不單養起孩子,還養的很好,這有目共睹。
班主任老高還兼任所帶班級的語文老師,每次看著坐在那里,衣飾得體健康漂亮的衛聽瀾,他都恍惚之前是個夢。
那個沉默拘謹衣著都不怎么搭配的少年,原來是明珠蒙塵的具象化。
馬上就是期末考試。
高一高二的家長會都在開學時,但畢業班慣例,開學和學期末都會有一次家長會。
他期待見到那位魏先生。
期待歸期待,老高有自己的分寸。
畢竟衛聽瀾親生父母不是不存在,他就沒特地通知魏先生這件事。
就看衛聽瀾怎么選擇。
至于陶家,就更用不用通知。
不說陶辰和衛聽瀾一個班,就是家長群也發了通知的。
魏川不在家長群,老高只有他一個電話,也沒膽子再三打擾人家。
衛聽瀾不知道家長群的事。
沒這個意識。
他從進啟言就跟野生的一樣,進班級群還是住校后景晟拉他進去的。
班級的學生們非富即貴,家長們的時間都很金貴,都忙,但沒人會錯過家長會。
家長會變成另一種意義的社交。
比一般宴會含金量還高的社交。
畢竟孩子們是同學,這在一定程度上拉平了家長們的高低,資源置換上也會更便利。
這次又格外不同。
許多人打聽衛聽瀾開家長會誰會來。
是陶家人,還是那位從陶家生日宴后又消失的魏先生,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好了。
李佳佳光明正大問的衛聽瀾,感嘆道:“如果是魏先生來,我爸肯定要激動死!
衛聽瀾記得李佳佳的父親。
那位大叔性格和李佳佳有些像,十分好相處。
在李佳佳祖父壽辰時,李大叔還專門和衛聽瀾說過話,感謝衛聽瀾幫李佳佳講題,說李佳佳成績提高有他一份功勞。
衛聽瀾對父愛的了解都來自觀察,觀察對象中就有李佳佳。
他說:“我也不知道,回去問問,我哥他太忙了!
魏川的確很忙,雖然現在科技發達,大部分工作他遠程就能處理,但京市畢竟才是大本營,他隔幾天就會回去一趟。
必要的會議和約見,都集中在他回去那天處理。
不過他很少在周末時回去。
而且,魏川的腿出事是在秋天。
往年秋季最痛苦的時候過去,他就會回京,沒有這樣在安市長駐過。
這一點衛聽瀾并不知道。
誰也沒提過魏川今年的不同,安市變成一個安逸的地方,所有人提起京市,都覺得是去出差。
學校財大氣粗,樣樣講究儀式感。
家長會的請柬樣式質感不輸大家族的宴會請柬,班干部發請柬,給衛聽瀾的是兩份。
一份請柬邀請的家長是陶懷謙,一份邀請的是魏川。
衛聽瀾在陶懷謙的名字那畫了個烏龜,放學時扔到了垃圾桶。
另一份請柬,他小心的揣羽絨服兜里。
家長會在下周一的下午,今天是周四。
回家的路上,衛聽瀾問阿七:“我哥周一是不是要去京市?”
阿七說:“是,去兩天,周一有個金融峰會”
說著話,心里奇怪。
這件事衛聽瀾該早就知道。
不是還特地查了京市接下來一周的天氣,又叮囑夏老跟著一起去嗎。
京市可比安市冷多了,風也硬,空氣都冷的扎人。
衛聽瀾網上搜金融峰會的資料,被其規模和規格震驚,請柬當晚就放抽屜里了。
晚上吃過飯,他和魏川在陽臺待了一會兒。
衛聽瀾澆花,魏川看書。
桌上手機響了一下。
衛聽瀾回頭看了眼,見魏川拿手機,就繼續扒拉自己的花。
魏川點開微信,是賀青臨發的信息:[小舅舅,周一家長會,你會去嗎?]
賀青臨希望魏川去。
陶家宴會讓衛聽瀾名正言順疏遠陶家,家長會魏川要是再出席,陶家就能被釘的更死。
陶懷謙唯利是圖沒皮沒臉。
在看到衛聽瀾的優秀后,一定會竭盡全力想和衛聽瀾扯上關系。
前世陶懷謙看衛聽瀾在事業上闖出名堂,面上瞧不起,轉頭就安排衛聽瀾和一些好色的公子哥相親。
衛聽瀾每局都去,給陶家樹敵無數。
他不受控制,陶懷謙便用資本打壓。
后來衛聽瀾影響陶、賀兩家聯姻,陶懷謙就干脆毀了他。
一切的一切,陶懷謙不過是仗著父親的身份行事。
重來一次,賀清臨不會視若無睹。
讓衛聽瀾脫離陶家的事一次次變成既定事實,陶懷謙將來想道德綁架也會力不從心。
陶懷謙也對這次的家長會很上心,陶辰拿出請柬后,他問道:“每個人都有?”
陶辰點點頭。
陶懷謙想到衛聽瀾,想到開學時的那次家長會。
上學期末衛聽瀾考的不好,他坐在陶辰的位置,妻子坐在衛聽瀾的位置。
陶懷謙記得衛聽瀾那個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以前很嫌棄這樣的衛聽瀾,但當這個兒子不再溫馴沉默,他想起過去這些,又有種不能回頭的遺憾。
也許那時候該鼓勵兩句,溫和一些
他們這樣的人家,學習好不好是添頭,尤其衛聽瀾還是次子,不用繼承家業。
不胡作非為,已經很好了。
陶辰靜默的站在一旁,他已經習慣了陶懷謙時不時的走神。
又在想衛聽瀾?
他心里冷笑。
衛聽瀾在陶家時活的像條喪家犬,現在人光彩照人是那位魏先生養出來的,和陶家可沒關系。
不曾雪中送炭,卻想錦上添花?
癡人說夢!
陶辰恨衛聽瀾,但不再笑話之前灰突突的衛聽瀾。
因為他現在活的也很像一條喪家犬。
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他貼心的建議:“爸爸,要不然我問問衛聽瀾?也許他只是不好意思開口。”
現在家里的傭人已經被勒令改口,他們稱呼衛聽瀾是小少爺,哪怕人都聽不到。
他們稱呼陶辰是辰少爺。
陶旭是大少爺,陶月是二小姐。
只有陶辰,他被踢出排行,聽著就像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陶辰不知道怎么稱呼衛聽瀾,也沒人教他,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叫衛聽瀾的名字。
還好他們是同學,叫名字也很正常。
陶懷謙回神,和藹的說:“不用,這件事我會處理。”
耳光和怒罵被時光掩蓋。
最近陶辰很乖巧,還和肖家少爺確立了戀愛關系,陶懷謙看他又重新順眼起來。
有錢人身邊總有出謀劃策的人。
陶懷謙接受聰明人的意見,打算會一會魏川。
出謀劃策的人還告訴陶懷謙,在會一會魏川前,應當盡量加重自己的砝碼。
比如在衛聽瀾那刷印象分。
如果衛聽瀾選擇陶懷謙出席家長會,魏川會很被動。
陶懷謙也早就想聯系衛聽瀾。
因為被拉黑,他用新的號碼發了散發父愛的小作文給衛聽瀾,又積極說家長會他會出席,讓衛聽瀾不要擔心。
這次衛聽瀾回復的很快:[滾!]
又幾秒,衛聽瀾再次回復:[我會準備好油漆,你要靠近我的座位一步,我就把你潑成一幅畫,滾遠點!]
謀士尷尬的退遠一些,暗道衛小少爺挺有風骨。
他打聽清楚了陶家的事,對自己的東家也很看不上,但是人么,哪能和錢過不去。
陶懷謙氣青了臉,但到底沒砸東西沒罵人。
隨著衛聽瀾的脾氣暴漲,陶懷謙的適應力也越來越強。
他甚至慶幸的想,幸虧提前問了。
要是想著生米煮成熟飯的直接去,到時候怕難以收場。
至于魏川,陶懷謙肯定他不會去家長會。
他重金聘請的謀士是海龜博士后,精明能干,從京市盛大的金融峰會看到參會者名單,魏川是特邀。
這樣級別的盛會,任何人都不會為一個家長會讓位。
陶懷謙吩咐道:“那就進行下一步吧!
衛聽瀾讓陶懷謙滾之后,繼續和景晟聊天。
景晟關心衛聽瀾家長會誰會出席,沒想到被告知,衛聽瀾拒絕了陶懷謙,但沒告訴魏先生。
景晟:“你是不是傻!”
衛聽瀾說了峰會的事:“一個班會而已,不準說出去,不然朋友沒得做!
景晟還沒來得及回,又收到一條信息。
衛聽瀾:“你家有油漆嗎,小桶的就行,要黑色,周一帶給我,謝了!”
景晟:“陶懷謙?”
衛聽瀾習慣他的聰明,只道:“沒事,他八成不敢,但是有備無患。”
景晟:“你介意多個干爹或干媽嗎,我爸媽都閑著,分你一個!
衛聽瀾就笑:“真不用,頂多一個小時的事,不用勞師動眾!
衛聽瀾還真想過讓自己的干爹干媽來。
但啟言太富貴,是另一個世界,干爹干媽可能窘迫緊張多過高興,衛聽瀾只希望老人家心情舒泰,所以還是算了。
之前騎馬游艇那些,他沒帶程風柏也是同樣的道理。
對程風柏而言,現在最要緊是考上大學。
紙醉金迷之類,多風光處就有多齷齪,成熟了再接觸,心態也能穩一些。
衛聽瀾和景晟敲定了油漆的事,心里就安穩了。
周末他習慣了和魏川過。
沒想到周六魏川沒過來,也沒跟他通話,還是萬云說魏川今天有公事,不知道忙到幾點。
衛聽瀾只能叮囑他,再忙也要讓魏川按時吃飯。
萬云和衛聽瀾聊完,又抻了半小時,這才把會客室等著的陶懷謙帶去辦公室。
魏川沒有辦公,看著外面的冬景。
陶懷謙進來,只看到男人一個側臉,年輕并不能減弱他身上肅然凌人的氣場,要不是演練過,他怕是當場要結巴。
魏川說:“說吧,什么事?”
陶懷謙并不知道衛聽瀾沒告訴魏川家長會的事,要是他,知道魏川去不了,更得說。
他說了家長會的事,正氣凜然又苦口婆心:“我是聽瀾的親生父親,過去是我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還請魏先生給我這次機會,讓我跟孩子見見面,他馬上就高考了,這時候還為家里的事煩惱,太耗神了。”
魏川默然,衛聽瀾還在為陶家糾結嗎?他不確定,畢竟那小呆子心那么軟。
陶懷謙見魏川不說話,便再接再厲的表達自己滿溢的父愛。
以前他走錯了路。
現在他明白了,既然魏川看重衛聽瀾,那么他也要表現的看重衛聽瀾,甚至不惜據理力爭,這樣反而能讓人高看一眼。
有了衛聽瀾做紐帶,陶家在魏川眼里便脫穎而出。
陶懷謙說了很多話,魏川一直沒打斷他,陶懷謙口干舌燥,心里卻越發火熱。
萬云聽的都犯困。
忽然魏川說:“聽著不錯,證明給我看!
陶懷謙忐忑,硬著頭皮說:“您的意思,我接聽瀾回去?我一定會好好養育”
魏川說:“他已經成年,用不著誰養,萬云”
萬云精神抖擻的走過去,遞給陶懷謙一沓資料:“沒問題的話,您簽個字!
陶懷謙翻看這些東西,前面是陶家在他名下的所有的資產匯總。
動產或不動產,整整齊齊的羅列,連外面極其隱蔽的,養著小情人的房子都在上面掛著,精細到讓人膽寒。
最下面是一份遺產分配文件。
萬云看他看了個差不多,笑瞇瞇道:“考慮到陶總有三個孩子,陶總再愛我家小少爺,他也只要三分之一,公平公正童叟無欺。您一定迫不及待想簽了吧?”
陶懷謙當然沒簽字,腦子都是懵的。
這時候,如果是聰明人的話,起碼要出點血,一點點的股份,房產或者鋪面等等。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而且,至少讓自己不成為笑話。
但人的本能在緊張時發揮作用。
陶懷謙的本能里,壓根沒有舐犢情深大方得體。
他亂七八糟的找借口,諸如會造成集團股市動蕩等等,語無倫次片刻后被請出去了。
萬云說:“老板英明,他以后見到咱們都要繞道走。”
魏川并不知道陶懷謙今天會來,但陶懷謙一定會來一趟,他便早早準備好了網。
沒想到陶懷謙這次居然有些章法。
理智的思考讓他吩咐道:“陶懷謙沒這個腦子,查一查!
情緒上的憋屈讓他扯松領帶,免得被憋死。
剛才陶懷謙說什么,衛聽瀾想讓他去家長會,所以衛聽瀾告訴了陶懷謙,但是單單就瞞著他。
也許都不是瞞著,是壓根沒想起來要跟他說。
因為……他不配?
萬云想,老板這是在為陶懷謙的無恥生氣。
這時候就要拿出萬能法寶了。
他笑著說了剛才衛聽瀾來電話的事:“我說您在忙,小少爺就沒打擾,只讓我提醒您吃飯,還問您晚上回不回家。”
魏川在心里說:”那是我家?他是我的誰?”
這當然不是真心話。
也沒說出口。
他在高位,一點點怒氣和不滿出去了,都會影響衛聽瀾的生活。
魏川冷著臉說:”出去。”
萬云想,陶懷謙真夠能氣人的。
同一時間,
衛聽瀾摸了摸莫名有點燒的耳朵,繼續寫作業。
他注意力很集中,直到阿姨問他晚上吃什么。
阿姨說:“都四點半了,眼睛也要歇一歇,今天魏先生不過來嗎?”
之前天天都過來,周末大半天都在這。
衛聽瀾:“他今天忙,我問一下,要是哥過來,天這么冷,吃火鍋好了,再溫一瓶豆奶,他不禁辣”
衛聽瀾打電話沒打通,想著是不是在開會,發信息:[哥,忙完了嗎?晚上一起吃火鍋?]
魏川眼睜睜看著手機不再震動。
看到信息后又嘆氣。
他回復:[六點到]。
和個孩子計較什么,父母天然血親,割不斷就割不斷,今天之后,陶懷謙也該夾著尾巴一段日子。
衛聽瀾回復:[那我讓阿姨給你溫豆奶]。
魏川:[嗯]。
萬云原本一下午都精神繃著,看到出辦公室的魏川臉色和緩,這才松了口氣。
他問魏川去哪兒。
魏川看他一眼。
萬云就往亭園開了。
魏川說:“能吃辣嗎?”
萬云:“還行!
魏川:“不能吃,可以喝豆奶,很有用!
萬云:“好的!
衛聽瀾很喜歡吃火鍋,和魏川吃了幾頓,他就知道魏川愛吃什么菜了。
他列了個單子,阿姨照著準備就行。
果然,魏川很喜歡。
他瞄一眼豆奶,衛聽瀾就給他倒上半杯,不過今天魏川好像格外愛喝,他不得不倒了好幾次。
他穿著珍珠白的家居服,嘴巴被辣的特別紅,臉卻很白,額頭上有細細的汗,整個人都有種唇紅齒白的乖巧感。
湊過來倒豆奶時眼睫毛微微垂下,認真極了。
魏川看的很仔細,他挑剔的逡巡,可是眼前人頭發絲都是可愛和溫馴。
情緒如浪潮般下去,目光漸漸變的柔軟。
他夾了一筷子肉放衛聽瀾的小碟子里:“明天我去京市,大概去三天,有什么想要的嗎?”
衛聽瀾抬頭沖他笑一下,很滿足的把肉吃了,又回夾一筷子過去。
這才道:“沒有,那兒好像要下雪,注意別感冒。”
魏川深吸氣:“好,你也是!
他沒吃衛聽瀾夾的菜,大概是豆奶喝多了,已經飽了。
臨出門前,魏川說:“明天我不過來,真沒有要帶的東西?”
衛聽瀾搖頭,今天他哥有點啰嗦。
他蹲下整理魏川膝蓋上的毯子:“家里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嗯把我哥帶回來就行!
魏川摸了摸他頭發:“胡說八道,你就糊弄我吧!
提前從樓下上來的阿六等在一邊,等衛聽瀾關上門后才推著魏川進了電梯。
魏川說:“京市的行程取消。”
阿六不解:“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別的可以推后,峰會那邊”
魏川:“取消,瀾瀾要開家長會,周一下午四點!
阿六喃喃道:“小少爺要求的?不能吧,他知道您這次行程重要,還特意說讓夏老跟著一起去”
第58章 他們都很羨慕我。
很快到周一, 景晟果然帶給衛聽瀾一小桶油漆。
巴掌大,能放課桌里。
衛聽瀾道謝, 打開蓋子,手指沾了點戳課桌上,黑漆漆,很合心意。
景晟靠在墻上,目光憐愛。
他本來沒想帶。
要衛聽瀾真糊陶懷謙一臉油漆,只因為陶懷謙想坐他的位置,輿論必然不向著衛聽瀾。
世情如此。
后來想想, 讓他安心也好。
景晟知道衛聽瀾不在乎輿論,真在乎, 他也不是衛聽瀾了。
但景晟在乎。
他扳過衛聽瀾的肩膀, 認真道:“今天哥們是班會負責人, 我保證陶懷謙沾不了你的座兒, 不到萬不得已,咱別用這個, 好不好?”
衛聽瀾看他,視線不動。
景晟被盯的不好意思, 摸摸自個的臉:“怎么的,今天才發現哥長的帥?”
衛聽瀾低聲道:“謝謝!
他知道景晟不耐煩雜事,什么班會負責人,之前都沒聽他說過。
景晟笑:“這時候機靈了?順手的事。”
他沒說還留了后手。
今天他大概是班里父母一起來開家長會的唯一一個學生。
人多了,坐不下, 借一借前桌的位置, 沒毛病。
賀青臨拿著水杯從教室后門進來, 就見景晟攬著衛聽瀾的肩膀,兩人湊的很近。
不知道景晟說了什么, 衛聽瀾嘴角抿成個笑模樣。
賀青臨握著水杯的手指收緊。
他幾乎機械的走過去,還好靈魂到底成熟好幾歲,強烈的嫉妒和不安被強制壓了下去。
整個高三年級在這一天都很躁動。
每個班級的班會時間是岔開的,在四點之前,已經有很多家長來了又走。
三點半,衛聽瀾所在班級被通知自由活動。
衛聽瀾沒有離開。
他跟景晟這個負責人混在一堆,干點整理桌椅端茶倒水的雜活,也是防著陶懷謙作妖。
衛聽瀾早就習慣了自給自足,自從父母車禍去世,他從來沒有家長來開家長會。
只是這段時間大概是被他哥養嬌氣了。
有早到的家長進來教室,被領到自己孩子的座位,新鮮的左看右看,衛聽瀾心里便有些手腳沒地兒放的局促和失落。
只是一點點,他想,是誰都看不出來的一點點。
同一時間,低調內斂的黑色轎車停在教學樓一側的樓門口。
學生們的車只能停在停車場,家長的車可以開到這里,家長們可以從這里直接進入教學樓,樓梯或電梯,隨心意使用。
陶辰站在大廳指路,他是家長會志愿者,整個下午都會在這。
陶辰今天心情極好。
他不單偷聽到陶父說魏川去了京市,來不了衛聽瀾的家長會,還聽到陶父說和陶母一起來家長會。
父母都來,以前也沒這樣過。
雖然很可能陶父是顯擺給衛聽瀾看,但陶辰漁翁得利,就是高興。
陶辰含笑給家長們指路,得到很多夸獎,待看到從側門進來的一行人,笑意不由自主僵在臉上。
魏先生
他不是來不了嗎?
短暫的震驚后,某種內心更深處的,不可說的趨向性,讓他禮貌而輕快的迎過去。
陶辰笑容得體神態天真:“魏先生,您是去衛聽瀾的班級?三樓,那邊有電梯,我送您過去吧,今天的天真冷”
這樣近的距離,從沒有過。
陶辰克制著畏懼,驚艷又傾慕,這樣強大又好看的人呢。
阿六往前一步:“這位小同學,不用麻煩,我們等人。”
陶辰還想再說 ,又有家長來。
而魏川并不看他。
陶辰直覺再留下去會難堪,便順勢走開了。
阿七沖阿六擠眉弄眼。
阿六抬了抬眉毛,認同阿七的“說法”。
太成熟了
阿七當然記得陶辰。
但短短幾天不見,陶辰竟多出幾分獻媚氣質,拙劣急切,對著他家老板就施展上了。
做作的傷眼。
誠然,陶辰的確成年了,而且阿六、阿七也見多識廣。
但是大概日常見的差不多年紀的,多是衛聽瀾,這一個照顧花草、寫作業上學,再不就是吃吃喝喝
正常的少年人,該是這樣的吧。
總之陶辰不太正常,讓人消受不起。
阿六阿七一眼看穿的事,在魏川,只心頭一哂。
在電話和信息之間短暫的猶豫后,魏川發信息給衛聽瀾:[迷路,來接我?]后面跟著一個定位。
三樓教室,衛聽瀾看著定位,懷疑自己在夢游。
但本能讓他飛奔下樓。
魏川看著家里的少年三步兩步跳下樓梯,手掌不自覺抬起,真怕他飛下來再摔到。
也新奇。
知道孩子養出了幾分淘氣。
但那淘氣都是平穩的,這種活潑著蹦跶過來的樣子,真沒見過。
這么開心嗎?
看來他這個家長做的還是不到位。
衛聽瀾到魏川跟前就剎住腳,聲音是劇烈運動后的急促:“哥,你怎么來了?”
陶辰一直注意著魏川的方向。
他眼睜睜看著魏川抬手,衛聽瀾順理成章的把手搭上去,習以為常的靠近了說話。
那個正眼都沒看過他的男人,正微笑著注視著衛聽瀾。
魏川說:“昨晚知道消息,連夜飛過來,還來得及?”
連夜飛過來?
衛聽瀾歉疚:“不用來,不是什么大事!
魏川說:“是嗎?我沒有開過家長會,沒什么經驗,你不是因為這個”
礙于隔墻有耳,他說的含混。
衛聽瀾沒注意這個,愧疚的臉都皺起來。
在正主兒出現后就自動退后的阿七和阿六,不約而同抬頭望天。
什么就連夜飛。
老板明明一直在安市。
昨天加了一天班,終于把京市的事理順許多。
只峰會的事難辦。
還好老板在那邊有許多人情往來。
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拿出場,自己報了病,體體面面把事情圓過去了。
衛聽瀾推著魏川進電梯,檢討道:“我該告訴你!
魏川說:“沒事,有時候趕一趕也沒什么,就怕來的不是時候,或者,畢竟是家長會,我連請柬都沒有,也沒個身份,要不然我還是回去!
衛聽瀾心虛低聲:“有請柬,在家里,只有你有。”
他逐漸大聲:“你是我哥,有身份,特別貴重!”又低聲,“下次我不這樣了!
點到即止,魏川沒再就這件事多說什么。
樓道里有學生興奮的迎接家長,一個飛撲過去,被父親結結實實的攬著肩膀。
魏川想到衛聽瀾從樓梯上奔下來。
如果他能站起來,肯定也能這樣把他接的牢牢的。
一股郁氣縈繞胸口,隱秘的,沉沉的,拖拖拉拉,怎么都不肯散開。
他和氣的和教室里的家長們打招呼,又和衛聽瀾說:“帶我去你的座位看看!
景晟意外又驚喜,幾步過去拿走衛聽瀾的椅子,禮貌的打招呼:“魏先生好!
魏川淡淡看他一眼:“你好。”
景晟便有些拘謹的往后退了退,讓開位置。
真是奇怪,他想。
他驚嘆魏川的手段和權勢,但并不畏懼,畢竟自個出身不差人也優秀,但這人是衛聽瀾的哥哥,就讓人不自覺
形容不出來,像貓科動物被捏住后頸皮。
魏川也覺得奇怪。
景家這孩子樣貌品行家世都是頂尖,還挺會來事,他怎么還是不喜歡。
是了,這小子對衛聽瀾動過手。
雖然事出有因,雖然已經和解,但家長記仇不是什么新鮮事。
景晟拍了拍衛聽瀾的背,四目相對皆是圓滿的歡喜。
魏川說:“瀾瀾,來杯茶!
景晟殷勤的說:“有的,您稍等”,立即忙活去了。
魏川看著乖乖瞅向他的衛聽瀾,只道:“學校的環境不錯!
他說話低聲,衛聽瀾便湊過去。
兩人小聲說著話,看得出這種親密是常態。
更多的人有意無意的看過去,也尋摸其他人,譬如陶懷謙。
肖父則直接問的肖有林。
兒女都是債。
他這兒子聰明聽話人也算爭氣,可惜被陶辰綁的牢牢的,只是就此認命,到底不甘。
肖有林也是這次班會的負責人之一,其實就是老師的跑腿,幫忙照看家長們。
教室里已經坐滿,除了陶辰的位置。
肖有林胡亂應付了父親,找僻靜地方給陶辰打電話:“小辰,你爸媽呢?”
陶辰早告訴肖有林,這次家長會他父母都會出席。
這話被肖有林傳到肖父那里,算是陶辰的加分項。
陶辰滿腦子都是魏川,這時候才想起沒見到父母。
他下意識道:“堵車了吧,我問問!
打電話給家里,得到答案,陶父生病,陶母在家照顧,都來不了了。
陶辰急道:“怎么會,著涼了嗎?看醫生了沒有,不用都來,媽媽,要我去接你嗎?”
陶母聽出陶辰前半句的敷衍,冷淡道:“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忙你的吧!
怎么就忽然病了,陶辰滿頭霧水,委屈又憤懣。
陶父沒有生病,正無聊的在花房禍禍陶母的那些花。
他本來打算去班會,還想出自認為高明的主意。
就算衛聽瀾敢沖他潑油漆,但妻子是女性,以前對衛聽瀾也算溫柔,也許可以賭一把。
所以夫妻兩個商量好一起去。
但是他的謀士,對外是新任秘書的宋平誠建議最好不要。
如果不想激怒魏先生的話。
又說只去一個也不好,哪有顧著假少爺不理會真少爺的。
哪怕有內情,但是眾目睽睽,豈不是佐證當初生日宴會的事。
這話好有道理。
陶父感覺在懸崖邊上轉了一圈,驚的冷汗都出來。
于是夫妻兩個放了陶辰鴿子,索性躲在家里裝病。
宋秘書按住陶父的餿主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轉頭給前一天深夜把自己提溜過去的阿六打電話:“陸先生,都按照您的意思辦妥了!
阿六贊許道:“很好,繼續保持!
幾分鐘后,宋平誠賬戶多了一筆錢,等班會的事順利過去,還有尾款。
宋平誠也不是全看錢的面子。
他名下有個小公司,里面許多違規操作,小辮子被揪的死死的,不得不聽話。
陶家的一舉一動都在魏川的掌握中,他專心聽班主任講話,記住其中的重點。
班會之后,家長們寒暄起來。
魏川禮貌耐心的和旁邊李佳佳的父親說話,特地說了一句:“我家聽瀾說他和佳佳相處的很好。”
我家,明確的指向和維護。
李父生出知己之感:“我家佳佳也這么說,孩子們相處的好,我們家長也省心!
魏川頗有同感的頷首。
魏川的生人勿近好似被班會封印。
其他家長們多是人精,知道機不可失,都過來說話。
期間難免談成幾筆生意。
魏川并不遮掩,順利談成生意的幾個人,都夸過衛聽瀾。
每個人都想起陶懷謙,但是沒有人提起這掃興的一家。
明晃晃的。
現在,衛聽瀾是魏家的孩子。
衛聽瀾的家長也很好。
一時間大家都十分滿意。
魏川特意感謝老高對衛聽瀾的愛護。
他想知道的事,都會知道,包括衛聽瀾住校時老高的關照。
如此禮遇,老高激動又欣慰。
雖然人人都說魏先生可怕,但他覺得,這位先生分明只是不茍言笑,其實很好相處。
魏川留給家長們一小時,這足夠所有人知道衛聽瀾在他這兒是什么分量。
時間一到,阿六進來說有重要的事處理。
其他人便不好再打擾。
這時候已經到晚餐時間,之后是自由來去的晚自習時間。
魏川帶著衛聽瀾回家。
離開座位前,他點了點桌膛里的小油漆罐:“這是什么?”
衛聽瀾拿出油漆罐,他在和陶家作對的操作上,沒有瞞著魏川什么事。
之前是五千萬和五百萬
現在是這個。
但是很不巧,沒了油漆罐阻擋,后面又掉出幾封粉色、藍色的信封,上面還畫著愛心。
信封正好落在魏川腿部搭著的毯子上。
魏家長沒收了看著不太正經的書信,又拿過油漆罐,方便衛聽瀾推輪椅。
賀青臨和景晟都看到這一幕。
但阿六在前面開路,阿七在旁邊守候,擺明了不方便外人接觸。
景、賀兩人就都沒有過去。
景晟早看那些情書不順眼。
他幸災樂禍的想,魏先生看著很嚴厲,不知道衛聽瀾會不會寫檢討。
現在是戀愛的時候嗎?
可收收心吧,都馬上期末考、高考了!
上了車之后,衛聽瀾要拿走魏川兜里的書信。
魏川看他。
羞恥給人勇氣,衛聽瀾不看他,摸索著從人兜里撈走書信,一面解釋:“我都沒看,只是放著。”
魏川:“放著干什么,以后看?”
衛聽瀾:“畢竟是人家的隱私,找個地方收起來,只是收起來!
他曾經很不受歡迎過,知道心意的珍貴,縱然不需要,但是隨意丟棄總歸不好。
衛聽瀾又說油漆的事,頗為遺憾道:“他居然沒來。”
魏川捏捏他脖頸:“胡鬧!”
他并不珍惜自己的名聲,于是如今兇名在外,但是衛聽瀾還小,又這樣好,不該被陶家拖累。
正要教育兩句,肩膀上挨過來一個腦袋。
衛聽瀾心滿意足的道:“謝謝哥,很多年沒人給我開家長會了,真好,他們都很羨慕我!
他信誓旦旦的道:“放心吧,不早戀,期末考試也一定好好考。”
魏川側了側頸,低聲說:“好。”
很快到期末考試,衛聽瀾果然考的很好,班級第五。
看著比上次進步只三名,但優秀班級的前十名,每挪動一步都極費力氣。
景晟是第一名。
讓人意外的是賀青臨和陶辰,賀青臨第四,陶辰十九名。
賀青臨看著很平靜。
他也的確平靜,回到學生時代,短短時間穩住成績,很不容易。
陶辰哭了一場,肖有林心疼的安慰,把責任攔在自己身上。
衛聽瀾聽到陶辰和肖有林的只言片語,暗道這輩子肖有林也算如愿以償。
只希望陶辰盡管是利用肖有林,也不要辜負他。
衛聽瀾今生放開心胸看清楚許多事,便知道陶辰趨利避害,對肖有林壓根不是真心。
他不喜歡肖有林,一直都不喜歡。
但是真心可貴,肖有林這種著魔一樣的專注和維護,讓人心驚又佩服。
至于期末成績,衛聽瀾不關心別人的成績。
富家子弟都有父母家族托底,高考后大半都會出國,前程早有規劃。
倒是程風柏,高考對他來說是改命。
還好,程風柏成績不單穩住,還又進步了兩百名。
衛聽瀾聽他說,他在學校表彰大會上臺領獎,風光極了。
衛聽瀾照例給程風柏和博士家教發了大紅包,不過他拒絕了程風柏的約飯,因為人已經在京市。
鄭導的《周王傳》已經開拍,催促衛聽瀾進組。
不單是戲的安排,鄭導沒跟衛聽瀾提的是,很多人盯著小周王的角色,衛聽瀾再不出現,他是導演也頂不住那許多人輪番轟炸。
人人都說他宣揚找了個小周王本周是謊言,是托詞。
鄭導沒跟衛聽瀾提的事,衛聽瀾進組第一天就明白了,在各方人馬有意無意的試探下。
不過這都不重要,他除了拍戲,無所求。
這部劇講述失去母親的藩王嫡長子爬上藩王位置,又從藩王征戰天下成為帝王的故事,有家國天下也有兒女情長。
衛聽瀾演周王小時候,假裝虛弱韜光養晦。
第一場戲是病弱的小周王耗死老周王后,在老周王的靈位前鎮壓繼母和野心勃勃的弟弟們。
這場戲很復雜,本不該讓新人上來就演這個。
但是有老戲骨的檔期問題,還有劇組其他勢力插手。
本來以為有的磨。
沒想到鄭導咬咬牙,竟同意了。
演小周王弟弟的演員汪帆帆和助理嘀咕:“鄭導這是妥協了吧,一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新人,長的再好有什么用,看著就是個花瓶,走個過場踢出去,頂多賠兩個違約金”
他是童星出身,有些名氣,看好的本來是小周王的角色。
只是被鄭導嫌棄長的不貴氣也不大氣,和演大周王的白影帝看著不那么協調。
不過娛樂圈的機會,從來留給有準備有后臺的人。
多少新人出不了頭不是因為不優秀,是沒靠山,只能空耗年華。
汪帆帆經紀公司實力強勁,這場戲幕后的推手就有他。
只要那個姓衛的歇菜,他就會被順勢推上去。
鄭導折騰了這么久,聽說已經有投資商不滿撤資了,新的投資商不知什么脾氣,但人家財大氣粗,鄭導敢再耽擱?
汪帆帆強調:“我就是最好的選擇!”
助理聽著他妒忌的語氣,順著說了衛聽瀾一些繡花枕頭之類的話。
可想到衛聽瀾那張臉,還是有些恍惚。
之后他被派去盯著衛聽瀾上妝,看完換了裝化了妝的衛聽瀾,心里就當啷一下。
阿七看到捯飭齊整的衛聽瀾,心里也當啷一下,這還是他熟悉的小少爺嗎?
好看但有點懶散的衛聽瀾,變的矜貴華麗。
比阿七之前在任何影視劇中看到的男女老少都好看。
衛聽瀾倏然一笑,轉了個圈:“怎么樣,不錯吧?”
他收了入戲的狀態。
阿七果然回神,喃喃道:“得讓老板看看,老板保準”
保準什么,阿七一時想不出詞。
衛聽瀾沒讓阿七拍照:“劇組妝造不好外流,視頻吧,我和哥打個視頻!
他隱藏身份,對外說是個家境小康的大一學生。
外面么,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打視頻也想的周全,在角落里打,誰也看不到對面他哥超大的辦公室,或者是那金貴堂皇的中式家居建筑。
衛聽瀾跟魏川到京市,第一晚住在魏家大宅,被那一整片中式建筑驚呆。
所以打視頻也很注意。
那邊接的很快,魏川在辦公室。
看到鏡頭里面錦衣華服長發規整束起的少年貴公子,饒是他定力極深,目光竟也凝了片刻。
衛聽瀾得意的眨巴眼:“哥,我現在是不是特好看?”
魏川說:“是好看。”
不止是樣貌。
換了戲服的衛聽瀾有種別樣的精氣神,好像一副靜態的畫忽然活了過來。
好像他天生就該干這個。
魏川想,也許他該考慮往娛樂圈伸伸手。
教育學專家說,養孩子跟養花一樣。
人要因材施教,花也是。
不同的花喜好不同,土壤、天氣,喜陽還是喜陰,早就注定。
魏川最開始其實不知道怎么養衛聽瀾。
吃飽穿暖不受氣,然后呢?
漸漸的他就有點摸索出來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最重要是活的順心意。
做喜歡的事,就是順心意。
金錢名利聚集的地方,多光鮮就有多骯臟。
生意場上是,娛樂圈也是。
他養的花喜歡在娛樂圈開,那就在這地方弄一方干凈安全的花園。
衛聽瀾和魏川叨咕了幾句閑話,又叮囑他好好吃飯。
然后正兒八經的報備了一件事。
自從班會之后,他自覺最好不要瞞著他哥什么事。
要不然兩下里容易想岔。
他倒是沒什么的,但他哥腿腳不方便,太折騰人了。
衛聽瀾告訴魏川,鄭導對外稱他是他的侄子:“我是個新人,沒什么根基和靠山,他這么說也算一種庇護。”
長的太好看本身就是危機。
他知道鄭導是好意,但正牌哥這兒,得說一句。
衛聽瀾又說:“哥,你要覺得不好,我就跟導演說,不提這個了!
他知道的時候,鄭導已經說出去了。
魏川說:“沒事,你說了,我心里就有底!
他知道姓鄭的得護著衛聽瀾,投資商有底氣對導演要求這個,但是上來就成他長輩,合適嗎?
衛聽瀾和家屬顯擺了,又開始忙碌,副導已經在催,讓他抓緊看劇本背臺詞。
衛聽瀾早就背熟了臺詞,
他背課文只能算聰明那一掛,背臺詞卻極快,腦海里還會模擬出對應的場景。
而且第一場戲,慎重點沒錯。
衛聽瀾就背了所有人的臺詞。
他笑瞇瞇的答應副導會好好準備,又謝他提醒自己。
副導看著傻乎乎對自己笑的少年,心里有些可惜,鄭導真有眼光,這孩子條件太優越了。
可是這次他站汪帆帆。
鄭導說衛聽瀾是他遠方侄子,這鬼話誰信。
這一行,干爹干媽干兒子干女兒,那都不是正經稱呼。
侄子侄女當然也不是。
可汪帆帆是副導的親侄子,有血緣那種。
副導轉頭提醒汪帆帆,讓他上點心:“他那扮相真絕了,氣質也是,要不是個新人,你壓不住他!
汪帆帆明白副導在提醒他,一會兒壓衛聽瀾的戲。
可是至于嗎?
當年童星那么多,但如今還紅的也就兩三個,他是其中之一。
人紅不紅,看命的。
再好看,那么多機器,那么混亂的場景,臺詞眼神走位,十天半個月都熟悉不了。
更不要說戲份還這么集中這么重。
一小時后夜幕降臨。
燈火恢弘的周王府正廳,工作人員忙碌的呼喝。
汪帆帆看到小周王,眼睛一下就瞇起來。
是得壓戲。
他招呼助理:“拿劇本來,我再看看臺詞!
還好,臺詞滾瓜爛熟。
看到衛聽瀾的一瞬,頭發絲都在提醒汪帆帆,要把這個人趕出劇組。
不止這個劇組。
他們差不多的年紀,但硬件條件卻一眼就能分參差。
汪帆帆甚至能看到將來衛聽瀾憑借這個角色大紅大紫,將本該給他的餅吞噬殆盡。
他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一個懵懵懂懂闖入這里的,沒什么后臺的人罷了。
衛聽瀾注意到汪帆帆的視線。
那個男孩子演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曾經陷害他無數次,后來被收服,成為逐鹿天下時麾下的一員猛將。
當然,猛將時期會換年長的演員拍。
鄭導看衛聽瀾注意力不集中,著急道:“我剛說的你記住了嗎?走位,配合機器,不要看鏡頭”
衛聽瀾說:“放心,沒問題。”
鄭導:這包票打的,聽著就假。
可是想到咖啡廳那一次,他又覺得無論如何先試一試。
而且,他的底牌也不止這個。
衛聽瀾想起來了,汪帆帆,童星出道的三線藝人。
上輩子同一個場合好像遇到過。
不過他躥紅的太快,資源壓根不在一個水平,他們沒什么交集。
至于《周王傳》,上輩子他沒印象。
那時候悶頭拍自己的戲,不悶頭就是和陶辰那一伙杠,顧不上別的。
二十分鐘后,正式開拍,衛聽瀾和汪帆帆相對而立。
汪帆帆刻意擋了衛聽瀾的鏡頭。
衛聽瀾對鏡頭很敏感,本能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確保兩個人在鏡頭里都好看。
問題悄摸解決,沒提一句。
他下意識帶入自己當影帝的時候。
行為模式就在那里。
也就幾個月前的事,熟的很。
群戲,又是夜戲,年紀小的演員緊張出錯很正常。
這么多人呢,別跌人面子。
汪帆帆不知道衛聽瀾是不是故意的,應當不是,巧合吧。
繼續拍。
他臺詞咬的很穩,姿態氣勢也都到位,甚至遠遠強于平常的水準。
衛聽瀾應當跟不
他又跟上了?
汪帆帆咬牙,氣勢又提了一層,語氣也是,表情繃的更緊。
衛聽瀾心里嘆氣,原來是這么個意思。
剛才站位也不是無意的?
這才幾秒鐘,就迫不及待開始壓他戲了
第59章 我要什么我哥都給我。
壓戲是在拍戲過程中, 經驗豐富的演員刻意壓制對手戲演員的發揮,打壓對方的操作。
這會讓對手戲演員慌亂、忘詞、出丑。
被壓戲的演員有苦說不出, 還會被其他人認為是實力不行。
要因此耽誤劇組進度,還會引起工作人員們的鄙夷和排斥。
若當事演員不知道是被壓戲,耐受力不足,幾次之后就會崩潰到懷疑人生。
知道的話,迫于無奈,對壓自己戲的演員少不了伏低做小之類,讓對方高抬貴手。
這種隱秘的打壓衛聽瀾前世也遇到過。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被壓戲, 懷疑過是自己不行,但是沒有退路, 也太想證明自己, 咬牙堅持了過來, 反倒演技大漲。
后來某一天突然就悟了, 原來被暗戳戳針對過。
衛聽瀾厭惡這種容嬤嬤扎針一樣的惡毒,哪怕再討厭誰, 這一套他也從沒用別人身上去。
眼下衛聽瀾并不知道汪帆帆為什么針對自己,但敵意是確定了的。
練練唄。
比起汪帆帆刻意的施展氣場, 衛聽瀾只很松弛的接上去,他現在是世子,馬上是周王,吹胡子瞪眼,人物形象就崩了。
小周王人設沒崩, 汪帆帆卻要崩潰了, 怎么會沒效果?
鄭導怒氣沖沖的喊停:“汪帆帆, 你干什么呢?你是王府的公子哥,不是街頭的斗雞, 骨氣呢,貴氣呢,擼袖子打架,合適嗎?”
汪帆帆有些名氣,演技不錯,又是童星,在這一行熟門熟路的,誰都給他幾分面子。
反正之前沒這么挨過說。
但沒人覺得鄭導說的不對。
長眼睛的人都看的到剛才那鏡頭多好。
群戲,這么多人候著,點燈熬油的,結果一個老鼠壞了一鍋湯,結果又得重來一遍。
副導急忙說:“這場戲太重了,演員難免緊張,我給他們講講戲!
他其實只把汪帆帆拉到一邊說話。
副導問:“怎么回事?狀態這么差”
汪帆帆心有余悸:“他不是個善茬,他肯定不是新人,得想別的辦法。”
鄭導看出副導的偏心,表揚衛聽瀾道:“剛才表現不錯,穩住,我眼光果然好!”
衛聽瀾低聲說:“剛才他想壓我戲!
鄭導心頭一跳,難怪汪帆帆會發揮失常,這是折跟頭了。
他問:“需要我做什么?”
衛聽瀾詫異看他,這怎么和阿七、阿六一個口氣。
鄭導這才意識到掉逼格了,挺了挺胸膛說:“你是我請來的,又人生地不熟”
還挺負責,衛挺瀾說:“沒事,他應當不敢了,你心里有個數就行!
之后的戲拍的很順利,汪帆帆果然很老實。
衛聽瀾沒為難他。
拍戲講求效率和質量,大晚上的,再折騰容易影響別人,上百號人都熬呢。
至于別的,欺生還是什么,走著看。
幾個小時后,劇組提前收工。
鄭導偷摸給金主爸爸發信息:[小少爺發揮的特別好,天生的好苗子!]
誰能想到病急亂投醫的,真在網上撈了個好苗子。
連壓戲都知道,還壓回去了。
好苗子后面還跟著一尊金佛,輕描淡寫就包圓了劇組一大半的投資。
好些原本拍不起的鏡頭,現在都能支棱起來了。
其他工作人員也很高興,大夜戲提前下班,少見,鄭導是真有眼光。
出于經費和人工的考量,夜戲差不多的都集中在一起拍。
譬如今晚,靈堂的戲和周王活著時叫兒子們書房說話等,都一并拍的。
拍完已經凌晨三點。
阿七把羽絨服罩衛聽瀾的戲服外頭,又遞給他保溫杯。
衛聽瀾挺不好意思:“很熬人吧奇哥,要不然找個助理”
他知道,阿七不是普通的保鏢,在魏川那是和萬云一樣領著很多事的能干的人,不算分紅年薪都是百萬級別。
跟他耗劇組,太浪費了。
找個助理,按著行規頂額給工資,挺方便的事。
年終獎的事才過去沒多久,背地里還有給劇組的投資,阿七最知道衛聽瀾在魏川心里的分量。
跟著有分量的人,不是折辱。
尤其衛聽瀾沒有理所當然頤指氣使,挺念著他的好呢。
知道衛聽瀾要低調,阿七便低聲說:“小少爺,可別說這個,我樂意照看你,而且要么我要么陸哥,肯定得有一個跟著,不然老板睡不踏實,你忘了那回的事了?”
那回指的是衛聽瀾被魏蘭綁架,為著這個,阿七才被調過來。
跟在衛聽瀾身邊和在魏川身邊也就一線之差,這是升職了,傻子才走。
衛聽瀾就不再說了,剛好手機響,是魏川打了電話過來。
這都三點了。
衛聽瀾嚇一跳,立即接通:“哥,怎么了?”
魏川:“沒事,第一天上班,還習慣嗎?”
衛聽瀾呼出一口氣:“大晚上的,你可別嚇我,挺習慣的。導演人挺好,阿七把我照顧的妥妥帖帖,放心吧!你快睡,明天是不是要上班?”
魏川說:“你呢?”
衛聽瀾說:“我明天可以睡懶覺,下午有戲”
哥倆說了一路的話,到化妝間卸妝衛聽瀾看到墻上的表,才發現都三點半了。
衛聽瀾堅決的掛了電話。
轉頭和阿七說:“我在劇組的事,你都告訴我哥了?”
阿七心說不止呢。
看鄭導忙活那勁兒,估計也差不了多少,但話不好說,聽著跟監視一樣。
青春期的孩子,最煩這個吧。
衛聽瀾說:“我有時候拍戲顧不上,我的行程你跟我哥仔細報備,讓他別總等。”
阿七:“好的”。
化妝師給衛聽瀾卸妝,主要是卸頭套,笑道:“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這么大的孩子,少見什么都跟哥哥說的,一聊天還停不下來,那頭也是,再幾個小時天都亮了,聽著還要上班,就硬生生等著?
衛聽瀾說:“我哥對我好,特別好!
化妝師問:“你哥哥他是做什么的?看你就知道,當哥的也差不了!
衛聽瀾喜歡有人夸他哥。
閉著眼養神,他說:“做點小買賣,這年頭行情不好,不過吃飽穿暖沒問題,我要什么我哥都給我!
這話真是孩子氣,化妝師聽的直樂。
阿七歪在沙發上瞇著,嘴角禁不住翹起來。
來之前他怕衛聽瀾適應不了這里的復雜,老板估計也是。
沒想到如魚得水的,化妝師有意無意的打聽消息,他家小少爺輕描淡寫就糊弄過去了。
拍夜戲的演員,尤其是有重頭戲的,第二天基本不排戲,排也是排到下午。
衛聽瀾是,汪帆帆也是。
不過不同于衛聽瀾一覺睡到中午,汪帆帆起了個大早,去看男主,也就是飾演小周王成年版的白元清拍戲。
白元清長相高大俊朗,拿過影帝獎杯,是劇組頭一號的大咖。
昨晚拍戲很順利的事白元清已經聽說,只是演員具體什么樣子,他還沒見過。
不過能讓鄭導滿意,想來不差。
汪帆帆說:“聽說他還有個哥,做點小買賣,總不能是走街串巷賣什么小玩意的吧?”
說著自己先笑起來。
這年頭人往高處走,說的話也都把自己抬了又抬。
小公司能說成大公司,大公司能說成家族企業,人的嘴,不能信。
就衛聽瀾的描述,家里說是小康,怕不是才脫貧。
哪怕穿著打扮看著體面,但都不是牌子貨,現在的年輕人,真要有點錢,誰沒一兩件名牌。
汪帆帆又說:“不過他長的是真帶勁,咱們劇組怕是沒人比得上。”
白元清原本看手機。
這次看了汪帆帆一眼,眼神順著他衣領往里滑了滑:“是嗎?”
副導演知道汪帆帆在白元清面前吹風,很不贊同:“他要是搭上白元清,你就完全沒機會了!”
汪帆帆神秘的笑笑:“你不懂,等著看吧!
雖然同在一行,但是導演和演員面對的世界也很不一樣。
演員在很多人眼里是花草,能欣賞,也能攀折。
有些人自己愿意被折下來賞玩,只要給曝光的機會,有些人被迫上船,繼而逆來順受。
但有的人,看眼神就知道帶著刺。
尤其才來的新人,接受度還有限,還能裝模作樣的假清高。
清高的過頭扎了人,喜歡就會變成厭惡和排擠,到時候那個聽話又能干的,自然會被抬起來。
衛聽瀾下午拍戲,注意到現場多了個人。
大型古裝權謀劇,現場動輒上百人,但有些人天生就帶著星味兒,只是簡單的休閑裝看著也鶴立雞群。
衛聽瀾看一眼就判斷出,這是個咖位不低的人。
鄭導給衛聽瀾介紹:“這是白影帝,白元清,難得演技和顏值都頂尖的人!
他沒介紹衛聽瀾。
剛才白元清一眼就看到衛聽瀾。
鄭導已經介紹過了,還特意說了一句,衛聽瀾是他的侄子,被家里人托付過來的。
衛聽瀾拉出娛樂圈新人對前輩的尊重態度,很禮貌的和白元清打了招呼。
白元清閱人無數也難免驚艷。
他和氣的夸了衛聽瀾,又加衛聽瀾的聯系方式,說回頭衛聽瀾有拍戲方面的事,都可以問他。
白元清這樣,怎么看都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尤其圈里地位在那兒。
衛聽瀾便又拉起受寵若驚的演技,只是還挨著鄭導站,并不很靠近白元清。
衛聽瀾記得白元清,因為沒合作過,對方長相早記不清,但名字一對上,記憶就清晰了。
上輩子他和這位上過同一個熱搜榜。
他第二,白元清第一。
那時候的衛聽瀾,很少能有人壓他的熱搜。
但白元清來勢洶洶,以嫖.娼被抓霸榜一周,后面又被挖出劇組潛規則新人等一系列爛瓜。
這個行業如何藏污納垢,衛聽瀾早就知道,他無意和白元清再接觸。
反正就拍十來天的戲。
鄭導目睹白元清的熱情,特地跟衛聽瀾說:“白影帝很忙,有事你找我,最好不要打擾他。”
衛聽瀾說:“好的。”
鄭導已經醞釀好的云山霧罩的提示就卡殼了:“你不問問為什么?”
衛聽瀾哥倆好的拍他肩:“反正你又不會坑我!
上輩子他合作過那么多導演,鄭導的人品是數得著的,要不然他第一部戲也不能找他。
鄭導愣愣的看著少年走遠,又看看自己的肩。
他兒子都比衛聽瀾大了,剛剛那被大哥拍肩的感覺,怎么回事?
不過這小孩聰明是真的,不愧是金主爸爸的弟弟。
按衛聽瀾看,白元清這種咖位和如今的他一比,差不多是八十級看十級。
加聯系方式已經是屈就,不會再屈尊了。
這圈子壓根不缺美人,有的是愿意和白元清玩的人。
白元清也確實這么認為。
到他這個份上,雖然還不是頂尖,但吸引一個新人綽綽有余,聯系方式都給了的。
沒想到三天過去,半點信兒沒有。
要是別的人,諸如汪帆帆那種質量的,對白元清而言,送到嘴邊能吃一吃。
吃不到也不怎么惦記,多的是。
可是那少年腰細腿長眉目如畫,氣質也好,像一波碧水,靜幽幽的,實在吸引人,他竟有些夢寐思服的意味。
白元清便又關心了幾句。
沒想到對面不上道,也許是懵懂吧,回信息規規整整,像學生待年長的老師。
白元清都氣笑了。
某天拍戲刻意就NG拖了時間,又道歉說狀態不好對不住,請全劇組的人吃飯賠罪。
他這樣大方,劇組人人都高興。
白元清索性又說:“B組那邊也拍差不多了吧,要不然一起吧。”
劇組趕進度,分A、B兩組拍戲。
衛聽瀾的少年組在B組,鄭導親自盯著拍的,影帝要請客,演員們都應了。
不可能不去,那是不給面子。
而且不管高不高興下班有沒有安排,反正面上都興高采烈。
收工之后的這頓飯,群演有群演的去處,工作人員有工作人員的去處。
主創人員中,只鄭導家里人來探班就拒絕了。
白元清特地說了一句:“小時候的我也叫上,新人,這也算接風宴。”
他這樣幽默,眾人都不由跟著笑。
汪帆帆遞給副導演一個得意的眼神,這下衛聽瀾除非腿斷了來不了,否則能不給影帝面子?
衛聽瀾原本沒覺得這是鴻門宴。
人生不能未卜先知,也沒有那么多被害妄想癥,劇組大咖請吃飯很常見,他前世也經常請。
直到坐在白元清身邊汪帆帆給他讓位置。
汪帆帆笑道:“大小周王坐在一起才搭配!
衛聽瀾便坐了過去。
汪帆帆說著話都站起來請他了,殷勤親近,明面上不好推。
一桌子人都笑,知道白元清愛好的,看著那好看到要發光的少年,漸漸回過味來。
同情的、看好戲的,什么心思都有。
不過沒人提示什么。
沒準人愿意呢,畢竟白元清樣貌地位都拿的出手,隨手幾個資源給過去
要是不愿意,誰愿意得罪劇組最大的咖。
衛聽瀾換了座位,心里就警惕起來,只不動聲色的稱呼白元清是白老師。
他想他哥了。
他哥在的地方,清清靜靜安安穩穩。
而且他哥還養眼。
比起他哥天然去雕飾,偏生濃墨重彩般華麗的好看,這么近,衛聽瀾能看到白元清臉上的粉和妝。
還有香水味,沒品味,不好聞。
他哥好像不用香水,偶爾能聞到一點點沐浴露或者洗發水的味道。
那味道衛聽瀾熟,他也用的差不多的。
想著魏川熬時間,衛聽瀾也琢磨鄭導。
今天這飯局偏偏鄭導不在,這是被人鉆空子,所以白元清專門打算盤他來的?
衛聽瀾也沒喝酒,推說前段時間胃潰瘍才做過手術。
他每天都喝中藥,身上還有淡淡的藥味兒。
白元清便說:“身體不好是不該喝酒,喝茶吧,或者飲料”
他發話,就沒人再勸。
衛聽瀾感覺到周圍別有意味的目光,心頭無語,笑道:“鄭導也這么說!
白元清心里就噎了一下。
他直覺已經很給鄭導面子,鄭導說衛聽瀾是他侄子,誰知道真的假的。
多半是假的。
就鄭導那張臉,和衛聽瀾分明沒有一點相似。
白元清自認為鄭導能給衛聽瀾的,他也能給。
導演是資源不少,但他混到影帝,資源同樣豐富,喂飽一個小新人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看在鄭導面子上,他也沒來強的。
酒過三旬席過半。
白元清對衛聽瀾說:“叫老師多生疏,演同一個角色也是緣分,以后叫哥吧!
不怪他直白。
前半段聊了不少。
這少年傻不愣登拿他當長輩,感覺還是爺爺輩的,簡直要命。
說著話,實在忍不住。
桌子下,手就搭人腿上了,心里因此一飄,眼神也施施然的別有意味的落了過去。
第60章 你碰他了?
衛聽瀾今天穿的牛仔褲, 里面還帶絨,輕便又暖和, 他特別喜歡。
魏川給他挑的褲子。
白天倆人視頻,衛聽瀾還說這樣的褲子要多來幾條。
現在褲子上像突然趴了只大蜘蛛,激的人汗毛直豎。
衛聽瀾本能要一腳將人踹出去,到底忍住了。
上輩子也有人摸他腿,也是在桌底下。
他當場甩開那只臟手,嫌惡的懟回去。
那人比他還憤怒:“明明是你摸我,怎么, 勾引不成還想誣陷人?”
衛聽瀾那時只是個小藝人,對方是投資商。
即使這個投資商色名遠揚, 在場的人卻都說是衛聽瀾的錯, 還勸投資商大人大量, 不要和醉酒的小演員計較。
后來衛聽瀾大紅大紫, 這件事還被無良媒體翻出來博眼球。
到他被全網黑,這件事更被黑粉大肆渲染。
他們說他早年為著出名自薦枕席, 被拒絕后惱羞成怒誣陷人。
小藝人對上投資商和對上影帝,份量都太輕了。
衛聽瀾看向和氣看他的白元清, 微微一笑,燈光下一張臉漂亮的晃眼。
桌子底下,
他攥住那只臟手的中指用力往上一掰,那手就吃痛的收了回去。
白元清臉部肌肉克制不住的抽搐。
衛聽瀾關心的問:“白老師,你臉色不好, 是身體不舒服嗎?”
白元清擠出幾分笑:“喝多了, 有些醉了”
之后白元清就很規矩了。
衛聽瀾沉浸式吃飯聽八卦, 完全是個乖的不得了的小新人。
見衛聽瀾和白元清相處挺好,汪帆帆驚疑不定, 難道他看錯了衛聽瀾?
飯后各家的司機來接人。
衛聽瀾上了阿七的車,十來萬的普通白色轎車,半舊,和一眾豪車比普通的扎眼。
汪帆帆跑過來蹭車:“我司機胃不舒服,我讓他別來了!
都是年輕演員,對手戲又多,兩人平常交流頻繁,反正外人看著關系挺好。
阿七卻知道,衛聽瀾不喜歡汪帆帆。
他家小少爺脾氣好,性子靜,喜歡誰才愿意動一動玩一玩,不喜歡,話都懶得說。
阿七還知道,汪帆帆的司機早就到了。
他送衛聽瀾過來后就沒走,還買通服務員注意衛聽瀾包廂的動靜。
注意其他人的動向,順手的事。
衛聽瀾說:“剛才白老師叫你,好像說和你一起回去,你沒聽到?”
汪帆帆就走開了。
阿七發動車子,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衛聽瀾猜汪帆帆是來探風向。
他懶得應付垃圾,就說:“沒事,就是看著煩。”
被摸個腿不是大事,反正也報復了回去。
提了多個人犯惡心,沒必要,再多,影帝就是影帝,他還能給人踢走?
反正沒幾天的戲。
阿七說:“是煩,滿臉的心眼子。”
這頭,汪帆帆去找白元清,才知道被衛聽瀾涮了,旋即心頭一突。
衛聽瀾是不是知道他和白元清
不管是知道倆人有些見不得人的關系,還是知道他給白元清推薦衛聽瀾,都讓人不太舒服。
汪帆帆感覺被冒犯,只一時無法發作。
白元清讓汪帆帆上了車,他在外面以紳士著稱,不可能把同劇組的人丟在飯店。
汪帆帆不知道桌子下發生過什么。
他神色曖昧又嫉妒:“質量沒的挑是不是?”
一桌子藝人,樣貌氣質各有千秋,可衛聽瀾絕對是最惹眼的那個。
哪怕白元清正當紅,那也遜色。
白元清手指隱隱作痛,呵斥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他小看了衛聽瀾。
原來衛聽瀾什么都知道。
聰明,還很沉得住氣,動起來又極扎手
哪怕那會兒衛聽瀾當場嚷出來,他都不至于這么憋悶。
這天晚上,白元清的一腔郁氣都發泄到自動送上門的汪帆帆身上。
第二天上午拍戲,衛聽瀾發現汪帆帆精神萎靡,沒問,不關心。
至于拍戲進度,反正鄭導待會兒會罵。
鄭導果然罵了汪帆帆,他平常脾氣好,在戲上卻極嚴苛。
汪帆帆面紅耳赤,心里把白元清詛咒幾百遍。
誰能知道看著風光霽月的影帝,在床上特別不是東西,大概是早些年爬床被人玩變態了。
汪帆帆忍不住對衛聽瀾說:“你別得意!”
昨晚他探聽到白元清的態度,雖然不知道衛聽瀾做了什么,但白元清果然被惹惱了。
結果他被殃及池魚。
還有,衛聽瀾出現之前,鄭導明明沒這么嚴格
衛聽瀾已經有八成確定,汪帆帆在一定程度上把他賣給了白元清。
只是賣的不清楚,好像被反噬了。
他已經換上藩王的服制,矜貴又高傲,睥睨道:“我不得意,畢竟沒有你辛苦,床上床下忙的這個歡!
汪帆帆腦袋嗡的一下,臉也漲紅,怕丑事被當眾挑開,不敢再生事。
衛聽瀾也是看到汪帆帆不小心露出的,胳膊上的牙印,再加上他這副萎靡樣子,才有猜測。
這種私事,要不是汪帆帆過分,他壓根不會提。
工作人員遠遠的看,就見小周王瀟灑從容,二公子怒目而視。
這倆人這是,對戲對的挺上頭?
瞧著表情也到位,今兒中午是不是又能提前下班了?
中午沒有提前下班,汪帆帆一直NG,他進不了狀態。
更糟糕的是,他在拍小周王秋后算賬的戲,曾經猖狂的王府二公子動不動就要跪來跪去。
青石地板,硬的要命。
身后跟著的一串下人們也得跪。
群演們膝蓋生疼,又冷,煩死掉鏈子的汪帆帆。
還童星呢,就這水平,小周王一個新人NG的都比他少的多的多
好不容易熬到戲拍完,汪帆帆又委屈又累,簡直要哭出來。
他從來沒遭過這樣的罪。
汪帆帆聯系白元清,上床可不是白上的。
他添油加醋:“他說你年紀大,長的也不怎么樣,是癩蛤蟆,讓我跟你說,別再做白日夢!
這話夸張,但白元清信了,氣到肺疼。
那少年看著雋秀沉靜,撅人手指頭下手可狠,性格高傲可見一斑。
他一刻都忍不了。
和鄭導交涉,只說汪帆帆更適合小周王的角色。
白元清斬釘截鐵:“換人的一切損失算我的,鄭哥,我欠你一個人情”
有關衛聽瀾的事,因為金主爸爸的存在,鄭導雷達開的足足的。
心頭警惕,他不動聲色的問:“是衛聽瀾哪兒冒犯著你了?”
白元清就笑起來,甜蜜又無奈:“沒有,和其他人沒關系,是帆帆一直很喜歡小周王的角色”
他不算說假話,汪帆帆當初是沖著小周王來劇組試鏡的。
演員問導演要角色,很常見,成名的演員要是提要求,只要利益給到位,甚至只是一句話的事。
之前汪帆帆求過白元清,白元清那時懶得為他費勁。
如今真下功夫,自覺這件事不難。
他似乎看到那少年漂亮的臉上滿是憤懣和不甘,再之后,安慰馴服或者嘲諷貶低,看他心意。
原來是為汪帆帆,難怪那小子最近總掉鏈子。
鄭導搖頭,很堅決的說:“別的可以商量,這件事不行,我答應那孩子家長要照應他!
心里說,你可拉倒吧。
還一切損失。
人家小孩家長財大氣粗包圓了劇組大半投資,就為著十來天的戲份。
純純一碟醋包了頓餃子。
換了他?
換他這個導演也不可能換人家。
白元清鎩羽而歸,碰巧汪帆帆又問,不由把人呵斥一頓。
理由,他只說汪帆帆不配。
汪帆帆青著臉繼續演二公子,演技倒是穩定下來。
白元清卻是吃不下睡不著。
他讓人去查衛聽瀾的來路,看鄭導那樣,莫不是不能得罪的人。
總之查清楚了再走下一步。
鄭導也不太信白元清的理由。
就他看,白元清自私自利,忽然和汪帆帆陷入愛河,騙鬼呢吧。
鄭導轉頭問衛聽瀾對白元清什么看法。
衛聽瀾抬眉:“他找你了?他摸我腿,我撅了他手指頭,沒了!
鄭導驚了一跳又松了口氣:“撅的好!”
衛聽瀾詫異看他。
鄭導正義凜然:“你是我請來的,還是個高中生,誰碰你一指頭,我的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
鄭導確實人品不壞,但現實就在那里。
要衛聽瀾真是個普通的沒背景的小演員,他頂多努力讓衛聽瀾全須全尾離開劇組,賠償金給夠那種。
影帝畢竟是影帝,還是主演,鬧僵整個項目都要完。
可衛聽瀾身后站著金山。
鄭導因此就也有底氣按著自己的心意來。
衛聽瀾看著鄭導雄赳赳的態度,微微瞇起眼,鄭導是個好人,但不是菩薩。
他便略忐忑的問:“白元清要是還趕我走”
鄭導拍桌子:“劇組導演最大!我走你都走不了,放心拍你的戲!”
衛聽瀾心里嘆氣,這下可真放心不了了。
在這一行,衛聽瀾不是小萌新,許多事底層邏輯門兒清。
劇組導演是最大,話沒錯.
鄭導是名導,也確實有底氣說這個。
但導演上面還有投資商,導演還要平衡各方利益,拍戲要賺錢的,回頭收視率肯定是影帝扛
影帝和小藝人,傻子都知道選哪個。
鄭導是傻子?
傻子就不可能在這圈子混的如魚得水。
鄭導和衛聽瀾說正事:“小周王的戲本來刪了一部分,但要是你,我覺得可以試一試,這個角色肯定會更豐滿。”
衛聽瀾在琢磨別的,沒吭聲。
鄭導游說道:“報酬的事重新談,肯定讓你滿意,寒假時間長,不耽誤過年,行嗎?”
鄭導是真喜歡衛聽瀾的戲,也看出來,衛聽瀾是純純的體驗派天賦流。
這點年紀,戲演的極自然,不比老戲骨差。
他原以為小周王的戲會有遺憾,沒想到能比想象中圓滿。
當然,鄭導也有私心。
這么大一個金娃娃,只在劇組留十來天,太虧了。
多培養培養感情,留個香火情。
將來說不準還會有合作,到時候大概率是他求著人家。
再有,要是運氣爆棚碰到金主爸爸探班
衛聽瀾回神,想了想說:“我要看劇本!
鄭導:“沒問題!”
他樂顛顛走了,衛聽瀾歪在沙發上翻相冊。
他不愛拍照,主要是不愛拍自己,但碰到養眼的人和事會留念。
相冊里多是他哥的照片。
海邊吹風的,游艇上看飛鳥的,坐陽臺上看書,辦公室辦公
衛聽瀾也不知道明明是看相冊,怎么電話還順手過去了。
那邊接的太快。
衛聽瀾就說了可能要加戲的事。
除了被資本強按頭,加戲代表導演對演員的認可。
魏川說:“這么厲害呢?”
衛聽瀾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反正頂多到過年,哥,我一周沒見你了”
魏川也想他了,低聲問:“我讓阿六接你?”
衛聽瀾:“走不開,要不你來探班?”
魏川沉默兩秒,問他:“不是要低調?”
衛聽瀾rua抱枕,聲音都賴唧唧:“我想你了,誰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反正就幾天,不裝了!
魏川哄他:“好,我過去。”
鄭導這里,當天就暗地里警告了白元清。
礙于金主爸爸的低調,他只能無厘頭的強硬表明,如果白元清敢對衛聽瀾不利,他的戲,白元清以后永遠別想再上。
白元清便知道鄭導對衛聽瀾的看重,還在他估計之上。
導演是一個職業,也是一個圈子。
如果鄭導真鐵了心壓他,鄭導那些同門、朋友,不知多少人會把他拒之門外。
白元清和氣的說:“只是和小朋友開個玩笑,您別上火!
鄭導扼了白元清一把,轉頭迅速給衛聽瀾加工作。
當晚衛聽瀾就看到原本被刪的劇本。
好幾場高光戲,演好了絕對出彩,演不好,費時費力還拉胯。
鄭導說:“怎么樣,能扛住嗎?”
拍戲的事對衛聽瀾來說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壓根不需要問。
他抬眼,淡聲問:“我哥許了你什么好處?”
衛聽瀾從不相信好運氣,也不信他有多招人喜歡。
上輩子的教訓夠多了。
他唯一幸運的就是認識了魏川。
可如今,鄭導前前后后護他護的寶貝蛋一樣。
衛聽瀾和鄭導沒交情。
這世上會寶貝蛋一樣護著他的人,也只有一個
第二天拍戲,衛聽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自家生意,必須兢兢業業。
汪帆帆被迫跟上,戲的質量拔高一截。
白元清來觀摩,眼睛完全無法從小周王的身上移開。
娛樂圈群星閃耀,衛聽瀾卻似乎是月亮。
白元清已經看到這少年未來的輝煌。
他站到這樣的高度,眼光自然不賴,暗道如果走的順,衛聽瀾遲早無人能及。
如果在月亮升起前就占據
白元清慎重考慮過鄭導的警告,決定采取懷柔政策。
要是你情我愿,鄭導總管不著了吧。
白元清耐心的等著。
又兩天,找機會翻看過衛聽瀾的簽約合同,又試探過衛聽瀾助理的人告訴他,衛聽瀾的確出身普通。
聽說父母就是個開鹵貨店的小市民,說小康家境都是勉強。
白元清找了個機會和衛聽瀾單獨說話。
這個單獨并不避諱雙方的助理,貼身助理都會簽保密協議,尤其衛聽瀾的助理只是個普通又木訥的青年。
白元清說:“你可以簽我的工作室,我會力捧你,三年之內一定會讓你大紅大紫。”
衛聽瀾心說,又不是沒紅過,就那樣。
白元清繼續道:“你也可以不答應,只是你父母起早貪黑賣鴨貨,辛苦一輩子能買的起京市一套房?”
一直悶頭看保溫杯的阿七說:“他哥挺能賺的!
白元清不屑道:“小買賣,能賺多少?跟著我,虧不了!
他又哄騙道:“那天是我不對,也是喝多了酒,以后只要你不愿意,我肯定不碰你”
阿七抬頭,盯著白元清的臉:“你碰他了?”
第61章 他扯開浴袍的帶子。
白元清說話時一直盯著衛聽瀾看, 是貪色,也是想從衛聽瀾的神態變化找到突破口。
可惜衛聽瀾神色懶怠, 反倒是他的助理總插話,十分沒規矩。
白元清不耐煩的看過去。
他對上一雙自下而上盯著他的,狼一樣似乎閃著寒光的眼睛,呵斥的話就卡在喉管里。
在白元清的印象中,這個叫阿七的助理很木訥,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像從哪個山溝出來的。
以藝人挑選助理的眼光, 可稱贊的只有一直圍著衛聽瀾轉這一項。
現在,木訥的助理眼神銳利, 問道:“哪只手?”
白元清走到今天, 早不是被隨意質問的人。
但很奇怪的, 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那天衛聽瀾坐在他右手邊。
化妝師被支出去,門關著, 門口由白元清的助理守著。
助理對白元清的行為見怪不怪。
這些年除了汪帆帆這種自動投懷送抱的,也有不好得手的, 但白元清大都會如愿以償。
資源圍堵,騙到手后合約壓制、生米煮成熟飯
助理想到衛聽瀾那身段和氣質,暗道不會來強的吧。
那也沒事。
里頭就一個窩窩囊囊的助理。
白元清身材高大,長年健身不說,還練過幾招。
助理活動了一下腿。
如果一切順利, 他笑笑, 暗道今天晚上沒準有大紅包。
化妝間,
窩囊的助理盯著死狗一樣的白元清,遺憾的說:“今天算你運氣好。”
如果是在國外。
如果不是賀家那個綁人的狗腿子, 事后小少爺居然還關心
阿七回身安慰衛聽瀾道:“小少爺,您放心,這件事傳不出去!
他心疼又歉疚:“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
衛聽瀾站在原地,還有些懵。
剛才明明在說話,比白元清更無恥的人他也見過,情緒波動就不大。
但是阿七問了兩句,幾乎是暴起。
太快了,也太熟練了。
先是抄起桌上的小面包堵了白元清的嘴,下一瞬就卸了人胳膊。
好像不止胳膊。
阿七手掌順著白元清的胳膊捋下來,對方從胳膊肘到手腕,似乎角度就都不太對了。
不是骨折。
有清脆的彈響。
好像是,關節挨個兒被拆了一樣?
白元清也沒反應過來一切怎么發生的。
但他整個人都動不了了。
其實只是一條胳膊受限,但人感知到巨大危險時會緊急制動,木頭一樣無法動彈。
腦子里好像有崩潰的尖叫,他的胳膊
耳朵還聽得見,眼睛也看得見。
沉默寡言的助理忽然變得如狼似虎,還叫衛聽瀾“小少爺”。
現代社會,老爺、少爺之類的詞聽著似乎古板僵硬到可笑。
但在某些圈層卻理所當然。
白元清聽過這種稱呼,在他只是以點綴出現的宴會上。
私人管家稱呼那位資本大佬的孩子們少爺小姐,那時這種稱呼一點都不可笑,只給人濃濃的敬畏。
那家的一個孩子是他的粉絲,白元清因此被邀請。
白元清見過那孩子的保鏢,看著精干利落,可和剛才的阿七比,好像差了許多。
具體差的什么,他也說不清楚。
但白元清現在無比清楚且后悔的意識到,他惹了不該惹的人。
事情沒發生前,衛聽瀾可能頂多懟白元清兩句。
但事情發生后就下意識看門那兒,人有親疏遠近,他不想阿七出事。
文明社會,道德標準法律條款就在那。
殺人償命,傷人也要付出代價。
阿七說:“沒事,沒得到召喚,那只看門狗不會進來。”
衛聽瀾問:“他的胳膊”
阿七說:“卸了幾塊骨頭,不過大關節沒意思,手上關節多,零里零碎很好玩,您要是不解氣”
白元清臉色蒼白,神情更驚恐了。
要不是被嚇到四肢癱軟,他真想給衛聽瀾磕頭求饒。
衛聽瀾聽明白了,原來是脫臼,阿七只是嚇唬嚇唬白元清。
他以前打架、拍戲關節都脫臼過,確實難受,白元清這樣子,脫臼的可不止一個關節,
衛聽瀾說:“解氣了!
阿七欲言又止。
衛聽瀾說:“上次他請吃飯,摸過我一把,我撅了他手指頭。”
阿七松弛許多,稱贊道:“干的好!”
衛聽瀾對白元清說:“今天的事,爛在肚子里,你要敢聲張,你會的那一套我都會,我封殺你。”
他主要是怕白元清報警牽連阿七。
至于封殺什么的。
白元清那些爛瓜往他對家手里一送,和封殺差不多。
原本衛聽瀾預備著白元清再糾纏,就這么威脅,沒想到這么快用上。
白元清拉開門出去,走廊光線沒有房間內好,他卻感覺重見天日。
助理笑著看過去,驟然心驚:“白哥?!”
這是怎么了。
進去的時候容光煥發,出來臉色白的像鬼,人都站不直
說著話,助理順勢往里看了眼。
就見還戴著頭套的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撓額,正看著自己的助理,似乎是在生氣,又似乎是無奈。
白元清低聲說:“扶我,快走。”
助理被他的恐懼感染,沒敢多看,兩人像后面有鬼追,飛快的離開了。
衛聽瀾確實挺無奈。
阿七卸人關節,之前阿六打斷人胳膊,對他來說,事兒做的都太猛了。
但被保護的感覺,他很珍惜,也很感恩。
而且,衛聽瀾也不是生活在象牙塔的人。
人都是被環境逼出來的,他暗道,過去他哥的生活一定很兇險。
但是入鄉隨俗。
衛聽瀾最后說:“下次動手前,和我商量一下?”
阿七頓時便知道自己又做錯了。
他記得阿六的話,努力把衛聽瀾當做魏川一樣去照顧和服從,一直以來也確實是這樣。
但魏川是老板,是大哥。
今天的事,要是魏川,阿七會看他臉色或得命令了再出手。
但在衛聽瀾,阿七心里其實也把他當弟弟。
當哥哥的知道弟弟被人占了便宜,現在還欺上門,哪里忍的了。
阿七也知道,剛才衛聽瀾為什么會威脅白元清那一句。
其實他有一百種方法讓白元清閉嘴,動手那電光火石間,后續收尾也都心里有數。
但來自他人的,下意識的惦念和保護,實在讓人動容。
阿七深刻反省,低聲道:“好。”
他頓了頓,又道:“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您別瞞著,這種人,心眼都臟,冷不丁就崴泥!
衛聽瀾點點頭,暗道阿七在適應他,他也要適應阿七的風格。
以前他哥在,這點適應不明顯。
氣氛有些沉悶,衛聽瀾說:“今晚咱們吃燒烤?你喜歡辣椒特香那家,對不?”
拍戲得考慮上鏡問題,演員一般不敢多吃。
不過衛聽瀾拍戲消耗大,又還在長身體,目前壓根胖不起來
阿七笑起來:“是,不過你不能多吃,太辣了,不好喝藥。”
走廊盡頭,化妝師看到白元清離開,馬上結束手機游戲過來。
看到衛聽瀾和助理有說有笑,不由詫異。
他給衛聽瀾卸妝,隨口問:“剛才白影帝好像過來了,他來找汪帆帆嗎,還是有別的事?”
衛聽瀾說:“下次你不忽然肚子疼,就知道他來干什么了!
鏡子里,少年一雙眼睛沉幽幽,似乎洞悉一切。
化妝師心里一慌,勉強笑道:“頭套好像有些緊了,下次我給你沾松一點?”
衛聽瀾便也笑著對化妝師說:“可以,謝謝!
衛聽瀾早就知道這個化妝師是汪帆帆的人。
至少在這部劇是。
這個化妝間是他和汪帆帆共用。
鄭導說的是讓他和汪帆帆培養默契,畢竟對手戲多。
汪帆帆今天找借口去別的化妝間卸妝,之后化妝師肚子疼離開。
沒過一會兒,白元清就來了。
衛聽瀾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他長了張好臉,日子就一直都不太安生,小時候被成年人無意的掐一把捏兩下,太多了。
那些人有的是鄰居,有的是老師,也有同學的家長
當時只覺得怪,不喜歡。
忽然有一天就明白了。
長大后打架打的兇,外來的這種小動作就少了,后來拍戲才又多起來。
上輩子的經驗,衛聽瀾在工作時會避免落單,不論拍戲、卸妝還是走紅毯或者宴會。
哪怕他再能打,有些事落單了就說不清。
還要防攝像頭,不亂喝東西,不去朋友家,除非熟到程風柏那個程度。
太多太多了。
因此汪帆帆離開,化妝師也離開,他當時心里就有數了。
衛聽瀾閉目養神,化妝師動作比以前麻利許多,手腳也輕。
等衛聽瀾離開,化妝師才松了口氣。
他是劇組的人,收過汪帆帆的錢透露衛聽瀾的一舉一動,但是拒絕了給衛聽瀾化丑妝。
導演很看重衛聽瀾,化妝師想要外快,但還不想砸飯碗。
化妝師飛快給汪帆帆發信息:[白老師來過,二十分鐘不到就走了,衛聽瀾有所察覺,我們到底為止]。
他有種預感,汪帆帆演不了小周王了。
而且衛聽瀾的確太有資本。
這種有潛力還被導演看重的演員,化妝師也得給自己留余地。
衛聽瀾點到為止,化妝師反倒更忌憚。
汪帆帆沒回化妝師的信息,他手機摔壞了,被白元清摔的。
白元清從化妝室離開后驚疑不定,立即叫來汪帆帆審問。
可惜什么都沒問出來。
他深恨汪帆帆的愚蠢和貪婪,罵了幾句,讓汪帆帆死了演小周王的心。
再多,關于衛聽瀾的事,白元清不敢泄露。
汪帆帆辯解了幾句,忍不住攛掇白元清不要半途而廢。
他暗示說可以想別的辦法。
汪帆帆聽說過,白元清曾經迷暈不止一個藝人。
不過話他不敢說的太白,有些事只能意會,風險小,也容易摘清自己。
到這時候,已經不單單是角色的問題。
汪帆帆控制不住自己的惡意。
他不想衛聽瀾每天除了優哉游哉的拍戲,就是看他被導演訓斥。
白元清立即意會到了汪帆帆的意思,瞬間后背發涼。
他打了汪帆帆一頓,手機也給摔了。
現在他的胳膊還很不舒服。
但比身體的疼痛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阿七當時背對著衛聽瀾看他時,那種陰森又遺憾的眼神。
只是碰了一下腿,還隔著褲子,就這么兇險
白元清義正辭嚴的警告汪帆帆:“以后滾遠點,臟心爛肺的災星!”
晚上劇組附近的燒烤店,
衛聽瀾瞪大眼看著阿七:“不至于吧,又沒出什么大事,我哥日理萬機”
阿七慚愧又堅定:“得說,老板很關心您!
衛聽瀾:“那也不能關心我被人家摸大腿,都過去了!
他不想他哥知道這件事。
惡心之外,任何和性有關的事,不論好壞,告訴家長就是很尷尬。
阿七說:“寒流,老板腿疼一天一夜沒睡著!
衛聽瀾皺眉:“你說什么?現在怎么樣了,怎么沒人告訴我,我現在過去!”
他幾乎立即站起來,迅速撈起外套。
心里也馬不停蹄的盤算。
從影視城到市里要三個小時車程,現在是八點,十二點前能見到人。
阿七坐著沒動:“我說的是去年這個時候。”
衛聽瀾定定看過去。
阿七的眼神很溫和:“對老板來說,您的事很重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終究會知道,到時候,您現在什么感覺,他也是。”
他沒說的是,這件事老板不說結束,那就沒完。
衛聽瀾坐回去,半響后說:“我跟他說。”
這天晚上,阿七和阿六聊天。
他沒有告訴阿六今天發生了什么,只是忍不住感嘆:“小少爺很能干,他從不求助。”
阿七有種感覺,白元清的事,衛聽瀾早有解決辦法。
當時衛聽瀾和化妝師說話,那種輕描淡寫又洞悉全局的勁兒,簡直了。
阿六問:“出了什么事?”
阿七說:“沒事,就是忽然感覺小少爺從不依賴我們,我和你,或者老板,不依賴,反而偷偷照顧!
他從不見衛聽瀾仗勢欺人,今天卻說了一句封殺。
威風凜凜擲地有聲。
很帥,很可靠,讓人想起以前的老板。
阿六笑起來:“正常,小少爺以前過的不容易,后天我們過去。”
阿七:“留宿嗎?”
阿六:“不留,沒多遠,老板的習慣你也知道!
衛聽瀾也從魏川這知道了確切的探班時間,
兩人開著視頻,他立即切換頁面看天氣預報:“最低零下二十度,有小雪,哥,你穿厚點”
因為趴著,還趴的不老實,浴袍領口漸漸變大。
鏡頭里,少年脖頸線條極漂亮,鎖骨精致,皮膚是健康的奶白,更深處還有些模糊的風光。
這些全都不甚嚴謹的掩在衣襟里。
魏川看向他浴袍一邊領口繡的藍色波浪。
波浪是衛聽瀾所有衣服的專屬標記,現在他和魏川用一個服裝團隊。
魏川盯著波浪回答:“知道了!
過了一回兒又說:“坐起來,趴著,眼睛看壞了!
衛聽瀾就爬起來靠在床頭,手機懟在曲起的腿上。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
視頻結束時魏川說:“浴袍不要穿太久,吸了水汽會潮,對身體不好!
衛聽瀾頓時感覺出一些潮意:“一會兒就換!
衛聽瀾剛換好睡衣,又來了視頻,是景晟。
來京市還不到十天,他第二天就進了組,一直很忙,但和安市的朋友們聯系很多。
其中景晟和賀青臨問他最多。
景晟上次還說去俱樂部會去看他的小黑馬,說給他牽出來溜溜。
嗯,上次是昨天上午。
衛聽瀾接了視頻,左右看看,確認這是劇組,他哥看不到,又趴著了,這樣舒服。
每天當小周王,姿態是好看,但腰背是真累。
景晟給衛聽瀾看自己的房間:“認出在哪兒沒?”
衛聽瀾沒認出來,但是猜出來了:“俱樂部?”
景晟眉梢滿意的挑了下。
注意到視頻里天花板上老氣的燈,他微微瞇眼:“讓我看看你的房間!
拍戲的事衛聽瀾對外是瞞著的,只說是魏川帶他來京市玩兒。
十天半個月就回去了。
影視城的酒店總有人住,折損明顯。
裝修也過時,和市里的高檔大酒店沒法比。
而且劇組安排房間要論資排輩。
衛聽瀾的的房間品質上在酒店只能算中不溜,比他在亭園的更差的遠。
衛聽瀾說房間沒什么好看得,好在景晟只是隨口一說,也沒硬要求。
他并不知道,視頻掛斷后,景晟立即聯系了賀青臨。
景晟說:“我準備去京市的分公司看看,你有興趣出門轉轉嗎?”
這段時間賀青臨更為內斂,幾乎不叫不出門。
景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
更穩重更沉默更像個男人的賀青臨,他的兄弟似乎一夜之間成熟。
這不奇怪,魏蘭那樣,誰都得被刺激。
不過眼下,這不是重點。
魏川和賀青臨到底是親舅甥。
如果有必要,景晟知道,他沒有去魏家拜訪的借口,但賀青臨有。
賀青臨幾乎立即知道景晟為什么跑京市,衛聽瀾在那兒。
他說:“也好。”
誰都沒提到了找衛聽瀾見面的事。
這天晚上,景晟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想著視頻里一閃而過的頂燈。
魏家百年大族,聽說老宅完全是以前的建筑群。
但是再怎么老舊的宅子,總有它獨有的韻味和格調在,那種燈,他家往前數十年都不會用。
可是衛聽瀾的氣色很好,神態也輕松。
景晟想不出來哪里出了問題。
但是衛聽瀾白紙一樣,魏川卻深不可測,他必須要去看一看才放心。
差不多的時間,魏家老宅,
魏川又回到了和衛聽瀾視頻的時候,但很奇怪,這次他是站在床邊和衛聽瀾說的話。
他說兩天后來探班,衛聽瀾開始翻看天氣預報。
魏川看到他浴袍上的浪花標志。
莫名的心煩意亂讓他命令衛聽瀾不準穿浴袍上床,還要立即去換睡衣。
衛聽瀾原本趴在那擺弄手機。
聽到這話歪頭看他,他長而濃的睫毛慢慢的扇動了兩下,然后翻身仰躺著了。
他賴唧唧的說:“不去!
魏川更惱怒:“立即去!”
衛聽瀾眨巴眼看他,頭發烏黑,唇色很紅,胸口微微起伏:“你幫我換好不好,哥”
說著話,他很隨意的扯開浴袍的帶子。
居高臨下,魏川什么都看到了。
視頻時似有若無的畫面陡然清晰可愛,比想象中更
他呼吸一窒,猛的坐起來。
魏川開了燈。
房間空蕩蕩,沒有浴袍,沒有不聽話的少年,也不溫暖明亮。
一片死寂中,心跳聲大到似乎在耳邊。
但比心跳更無法忽略的,是身體某種極明顯變化。
他垂眼,整個人驟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