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魏川的庇護。
衛聽瀾忽然想起小時候。
衛有財又胖又愛吃, 還搶他吃的,肚子吃的滾圓跑去和大伯母訴苦, 大伯母就會哄著他,還給揉肚子。
那時候,衛聽瀾是有些羨慕的。
衛建國一家,只有大伯母沒有打過他。
雖然她好東西都是留給衛有財吃,還總使喚他干活,但也曾攔著衛建國,讓衛建國不要把他打死了。
因此, 衛聽瀾還愿意給她一句輩分上的尊稱。
曾經羨慕過的東西隔著時空呼嘯而來,衛聽瀾心里涌出的卻是巨大的難過和委屈。
不過在難過和委屈之上, 還有溫暖和高興。
這畢竟是個喜慶的日子。
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期待的說:“要。”
等到魏川修長有力的手輕輕罩下來, 雖然隔著一層衣服, 衛聽瀾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肚皮。
魏川最開始不太熟練, 但很快就掌握技巧,順時針, 不輕不重的揉。
衛聽瀾懶懶的癱著,感嘆道:“這是我過的最好的一個年, 兩”
魏川:“兩什么?”
衛聽瀾說:“明年也想我們兩個人過。”
他向來很會禮尚往來,又獻出自己的手掌:“我也可以幫你揉,哥,要不?”
魏川并沒有吃撐,他對食物的欲望很淺, 胃口好轉全是被衛聽瀾帶動。
更多時候, 他喜歡看衛聽瀾吃。
此刻, 出于某種潛意識的,對某種不可控因素的規避, 魏川說:“不用。”
拒絕也許只是因為很幼稚,他這樣想。
衛聽瀾也覺得幼稚,但誰讓他小了好幾歲,又有個這么穩重成熟的哥。
沒被揉多久肚子就舒服多了。
衛聽瀾便順桿兒往上爬的問:“我的院子太大了,都沒有人”
魏川好心情的問他:“想睡哪兒?”
衛聽瀾:“東廂、西廂都行。”
魏川的院子格局很方正,當然,衛聽瀾的也是。
正房、東西廂、后罩房和倒座房,是祖孫三代住進來也能從容排布開的格局。
魏川早就覺得衛聽瀾總跑過來不方便。
他說:“那就東廂,明天讓人收拾出來。”
一家之主住正房,弟弟或者兒子住在東廂,很正統的分配。
這天晚上,衛聽瀾睡在魏川的床上,魏川睡的書房。
魏川睡的晚,臨睡前還去看了眼衛聽瀾,見他抱著自己的被子睡的很沉,儼然驚動不了。
阿六遞過從隔壁院子取過來的東西。
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不輕。
這東西是他幾個小時前放在衛聽瀾臥室的枕邊的。
魏川把盒子放在衛聽瀾的枕頭邊,又看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衛聽瀾第二天醒過來,看到帶著一股淡淡的好聞木質香的盒子。
他抱著盒子去找魏川。
這時候已經早上十點,昨晚他們都睡的很晚。
魏川已經在練字了。
這是他昨晚睡書房的借口之一,衛聽瀾要睡懶覺,所以不能占用書房。
魏川看了眼他卷起一邊的睡褲:“新年禮物。”
衛聽瀾把盒子抱過去放在魏川的書案邊上。
打開眼前就是一亮。
盒子里分兩層,每層六個玉雕的動物,嬰兒拳頭大小,憨態可掬,看著就覺得心情好。
衛聽瀾很喜歡:“十二生肖?真可愛。”
衛聽瀾從床上爬起來就過來,腦袋頂上還晃蕩著幾縷不服帖的頭發。
魏川手指微頓。
但他坐著,他站不起來,并不能碰到站著的衛聽瀾的腦袋。
他問:“喜歡嗎?”
衛聽瀾點點頭:“謝謝哥,我也有!”
他就要往外跑。
魏川眼疾手快的攥住他的手腕:“外面冷!”
屋子里有地暖,陽光照進來,亮堂又溫暖,出了門卻是零下十幾度。
衛聽瀾只能飛快洗漱換衣服,然后去隔壁院子。
很快他拿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衛聽瀾送給魏川的新年禮物是一份助眠的香,正好魏川這里有香爐。
上次魏川去探班,衛聽瀾看到他眼下青黑。
后來阿七還問他睡的好不好,又問魏川睡的好不好。
衛聽瀾那時候就琢磨起來了。
可巧前世他睡眠一直不好,后來和謝修然認識,謝修然分了他一些助眠的香,很管用,說是秘方。
于是衛聽瀾就跟謝修然說自己睡眠不好。
果然,謝修然給他自己用的香。
衛聽瀾用了用,還和前世一樣好用。
之后他花了一筆不小的錢,讓謝修然托人制作了一批好看又好用的香。
最近幾天才拿到,正好可以當新年禮物。
衛聽瀾沒說里邊的曲折,只讓魏川回頭試一試。
中午他就睡在了東廂房。
本來就是隨時能待客的房子,用慣的東西從隔壁院搬過來就成了。
衛聽瀾午睡時,魏川叫了夏老過來,問他香能不能用。
夏老在魏川的眼神中,盡量拿了小小的一點去用。
之后回復,魏川可能用不了。
魏川問:“可能最少能用多少?”
夏老:“小少爺送的?”
魏川不答。
夏老只能斟酌著說了個劑量:“不能再多了。”
晚上魏川就點了香。
衛聽瀾臨睡前來串門,聞到后很高興,說魏川今晚肯定能睡個好覺。
第二天魏川告訴衛聽瀾,他昨晚果然睡的好。
衛聽瀾便有些翹尾巴:“用完的話告訴我,我再去弄!”
假期很快結束,衛聽瀾蔫噠噠的離開家去劇組。
他走后,魏川也繼續治療。
短時間的休整后,魏川的耐受程度略有提升,夏老便也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人體復雜,魏川的癥狀又沒有先例。
夏老摸著石頭過河,所幸患者心志堅定,帶的他心態也穩上許多。
衛聽瀾在劇組一切順利,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到殺青這一天。
劇組殺青演員一般會請吃飯。
但這是有名氣有咖位的演員才有的資格,有些行程緊張的,可能接個劇組的捧花就離開了。
衛聽瀾是個新人,就只接了鄭導祝賀他殺青的花。
衛聽瀾特意叮囑許瓊:“你是我在這一行最好的朋友之一,千萬不要斷了聯系。”
許瓊望著衛聽瀾殷切珍重,好似望著晚輩的目光,好笑又暖心。
明明他比眼前的少年還大幾歲。
不過衛聽瀾行事確實穩重,除了在他哥面前。
許瓊也很喜歡這個品行端正工作盡心的少年,不舍的道:“以后常聯系。”
魏川來接衛聽瀾。
他等在酒店房間,并不打擾衛聽瀾在劇組的收尾工作。
阿七收行李。
阿六去送禮物。
劇組的主創人員每個都會收到一份精美的禮物。
拍賣會邀請函、秀場入場券、高定禮服接洽的機會等等。
每個人目前難以夠到的愿望都被滿足。
大制作的劇組,主創人員在圈子里都有些聲勢和實力。
魏川從不小瞧任何人。
他展開庇護,微露威勢,預見能避免衛聽瀾將來職業生涯許多的不愉快。
阿六態度體面而溫和,只道:“這段時間,我家小少爺多謝您照顧。”
他又遺憾:“可惜白老師他的習慣確實不太好。”
眾人對衛聽瀾的來歷早有猜測,如今算是真相實確。
既羨慕衛聽瀾有這樣厲害的家人開道,又暗道這樣的少年,確實惹人喜歡。
而白元清
前車之鑒,如此便又生出敬畏和克制。
后來衛聽瀾正式進入這一行,生活便很清凈。
只看臉,他當然十分招人。
但出道的劇組隱隱約約的一些消息,便讓人即使有不好的心思,也大都繞開了他。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謝修然得到一份國際影壇的男主邀約。
國外系列電影新一季男主角,全球征集男主,謝修然競爭到現在,原本是三選一的狀態。
大餅從天而降,讓人激動又唏噓。
難免想到上一任。
很難說如果白元清老老實實,得到的臨別禮物又是什么,總之不會差。
汪帆帆從副導處知道劇組發生的事,特意問道:“許瓊呢?”
副導說:“A級劇的男二號。”
以許瓊不知男幾號的排名,如果不是正好和衛聽瀾戲份最多,這次殺青禮物壓根沒有他的份。
汪帆帆深知這一點,沉默的掛掉了電話。
衛聽瀾在許瓊專門道謝,且坦誠全過程后,才知道魏川做了什么。
他溜達去正房,魏川在看書。
外文,不知道什么語言,衛聽瀾也看不懂,但腦袋還是湊過去。
魏川便念了一段。
衛聽瀾搖頭:“聽不懂,哥,你去劇組接我,花了多少?”
魏川就知道他知道了,看他皺著臉,顯然還為他肉疼。
他說:“沒多少,不麻煩。”
確實不麻煩。
很多東西甚至不需要用資源去換,和他的那些生意相比,這些事只是很小的添頭。
萬云或者阿六稍微顯露意愿就能拿下。
謝修然的那個角色略費精力,魏川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家盤踞國外的影視巨頭隸屬于某貴族家族旗下,魏川和對方的當家人有合作。
對方調侃了一句。
魏川只說謝修然是家里小孩的朋友,也就僅此而已。
畢竟他的要求也不過分。
謝修然本身達到了要求,只是缺少一點點推動力而已。
衛聽瀾說:“我還想自己闖蕩來著。”
魏川說:“做你喜歡的事就可以,你只是喜歡拍戲,別的都不重要。”
那些觥籌交錯利益往來,都不重要。
因為家里已經有人在做。
他撐得起來,也樂意撐,家里小的隨便怎么,高興就可以了。
三年前的事結束后,魏川再沒什么目標。
現在又有了。
他喜歡這種有希望,有溫度的生活。
衛聽瀾確實只喜歡拍戲。
前世的應酬、爭取、敷衍,大都是迫不得已。
他小小聲說:“謝謝哥。”
魏川便抬眉:“只有謝謝?”
衛聽瀾便給他捏了捏肩膀,又捧上一杯溫度正好的白開水。
最近魏川不喝茶了,只喝白水。
衛聽瀾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魏川的一切好處。
尤其魏川做的太好也太多。
他因此有些失落:“我什么都不能為你做。”
魏川說:“夏大夫說我恢復的很好,胃口、精神還有腿,都很好,這是你的功勞。”
他又說:“我創造的一切價值,都有你一半的功勞。”
衛聽瀾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兩天后,他的片酬尾款打過來。
由于很多戲重拍,尾款多了三分之一。
鄭導并沒有因為衛聽瀾是投資商的弟弟而在金錢上含糊,劇組是個整體,一切都按的流程。
總的下來,衛聽瀾稅后片酬六十二萬。
這對一個新人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數字。
衛聽瀾想到白元清,想到汪帆帆,也想到魏川的投資。
希望這部戲大賺。
他留下三十一萬。
另外三十一萬以魏川的名義,捐去了前世總合作的,比較可靠的一家慈善機構。
衛聽瀾一直懷疑他重生有前世做慈善的緣故。
今生他自己沒什么可求的,便決定以后一半的收入都以魏川的名義捐出去。
反正做好事肯定沒壞處。
希望魏川的腿只好不壞,其他一切也都順順利利。
這之后,衛聽瀾又以拿到片酬的名義,帶魏川去外面吃了頓好的。
捐款的事衛聽瀾瞞的嚴嚴實實,但魏川還是知道了。
在衛聽瀾捐款的第二天。
魏川收服過很多人,將他們放去合適的崗位。
也有些前期跟著他受了很多苦,無心再奮斗的,便被安排到養老崗位。
慈善機構便是養老崗位之一。
他的名字出現在捐款人一欄,雖然被懷疑是同名同姓,還是報上來。
阿六略查了查,衛聽瀾就暴露了。
阿七對衛聽瀾工作的財務狀況很清楚,驚愕道:“這么多?總共也就六十二萬。”
六十二萬對他來說只是小錢。
但是衛聽瀾早起晚睡冷風吹面掙過來,一下子出去一半,就很多了。
魏川看了阿七一眼,復又垂眼。
他讓那邊把錢打到他這里。
又另出了一百萬,捐款人寫了他和衛聽瀾兩個人的名字。
還是以衛聽瀾的名字捐出去。
某種預感讓魏川又道:“這個賬戶再捐款,直接報上來。”
衛聽瀾不知道自己已經水靈靈的暴露,心滿意足的和魏川回了安市。
不到兩個月,他竟覺得過了很久。
大概是經歷太豐富。
衛聽瀾回來后去程家拜年,又去看了李奶奶,再然后去了墓園。
衛聽瀾給父母燒了很多紙錢,又告訴他們自己現在的生活。
他說:“我挺好的,我哥特別好。”
這次是笑著說的。
短短幾個月,他的生活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都很好。
衛聽瀾回來時天上下著雪花。
路上滑,阿七開車就比較小心,也因此,陶懷謙自亭園大門一邊躥到路中央時,沒發生什么可怕的事。
阿七還是黑了臉,因為衛聽瀾手里的鴨爪飛了。
程家裝了一大包鹵貨。
路上慢又堵,衛聽瀾就打開一包消磨時間。
衛聽瀾降下車窗,看著陶懷謙沒說話。
陶懷謙也看過來。
真是奇怪。
明明也沒有多久不見,但這個小兒子又有了變化,一張臉熠熠生輝,亮眼的不可思議。
這并不是陶懷謙的錯覺。
衛聽瀾接觸到前世的工作圈子,氣質和行為自然而然和曾經衛影帝的重合。
實打實的影帝。
登頂過的頂流。
天然就有吸引人目光的東西在。
陶懷謙在這已經等了好幾天,再有三天就開學,他不信衛聽瀾不回來。
他奔過去,在車窗前又站住。
所幸亭園是高端小區,日常進出的人少,此刻后面暫時沒有車輛過來。
陶懷謙也顧不得阿七這個外人在。
他急急忙忙的說:“五百萬,聽瀾,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第72章 在同一個城市,是他的忍耐極限。
深冬的風吹亂陶懷謙的頭發。
他的臉也凍起一層紅, 這在一個身家幾百億的人來說,很不可思議。
但人就是這么奇怪, 貪念永遠無法滿足。
助理宋平誠站在遠處看這荒唐的一幕。
他并不靠近。
陶懷謙這個人,若是被窺見狼狽的一面,說不準就要記恨。
宋平誠曾經給陶懷謙出主意,讓他去找魏先生承認錯誤,打感情牌。
沒想到這個蠢貨一點血都不想出,讓人轟出來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宋平誠因此進入那位魏先生的視野。
不過目前他過的還不錯。
拿兩份錢, 偶爾通風報信,小公司也被慢慢扶持上正軌
宋平誠因此擁有一點上帝視角, 這視角告訴他, 陶懷謙早就失去了他的小兒子。
今天這一出, 和他無關。
那個假少爺有些小聰明, 攛掇陶懷謙和衛聽瀾和解。
和解的第一步是邀請衛聽瀾去陶、肖兩家的訂婚宴。
誰都知道衛聽瀾后面站著的是誰,衛聽瀾去了訂婚宴, 陶家的聲譽要好上不少。
為此,陶、肖兩家的訂婚宴都特意定在開學后。
宋平誠覺得陶懷謙和假少爺都有些不知死活。
和聰明人打交道, 最好要誠實一些。
像魏先生那樣城府深不見底的人,就更不要玩心眼。
尤其還有他這樣的叛徒。
宋平誠想起之前陶懷謙展望未來時,一面感嘆魏先生腿不好,一面又說陶月懂事聽話會照顧人,就很想笑。
現在, 他更好奇衛小少爺會怎么做。
這位每次都不走尋常路, 結果還越走越好。
小小年紀就有勇氣掙脫血緣的枷鎖, 很了不起。
這邊,衛聽瀾給了陶懷謙回復:“不去。”
陶懷謙不意外衛聽瀾的冷淡和拒絕, 他說:“一千萬。”
衛聽瀾有些心動。
誰會和錢過不去。
但是陶懷謙請的是他,又不是他。
衛聽瀾覺得他哥的出場費可不能太便宜,他說:“一個億。”
陶懷謙臉色鐵青:“你怎么不去搶!”
阿七按了車喇叭,刺耳的一聲。
陶懷謙被嚇的一激靈。
阿七不咸不淡的看過去:“陶總,買賣不成仁義在,窮橫窮橫的,難看。”
衛聽瀾升起車窗。
阿七開車進入小區,車尾氣噴了陶懷謙一臉。
宋平誠走過來,關切的問:“陶總,沒談攏嗎?”
陶懷謙咬牙:“他耍我!他要一個億!”
宋平誠心里說,感覺不是在耍人,畢竟數字很具體,對陶懷謙來說,咬咬牙也拿得出來。
要他是陶懷謙,這錢他就掏。
就當買能接觸的門票,回頭感情分慢慢賺。
怎么的,還當自己是爹呢?
宋平誠在寒風里攏了攏大衣:“太過分了,孩子還小,不懂事”
陶懷謙心里的憋屈稍微少了點,贊同道:“也許吧。”
但他的記憶又開始翻騰。
最近陶懷謙總懷舊。
舊時光里的衛聽瀾,沉默寡言的等他回家,時時刻刻給他滿上茶水,目光總是追隨他。
陶懷謙管不住記憶,沉默的回到豪車上。
與此同時,地下停車場,
衛聽瀾用紙巾撿了掉車里的鴨爪丟在垃圾桶。
阿七拎著從程家拿來的年貨。
他忍不住問:“要是陶懷謙答應,您會不會去?”
衛聽瀾按電梯:“一個億?去啊,怎么不去,不過得多做點準備,免得他太飄。”
阿七問:“什么準備?”
衛聽瀾:“一個億的生意,總要宣傳兩句。”
阿七禁不住笑了聲。
要真宣傳兩句,陶懷謙想要的效果完全沒了不說,反而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衛聽瀾和魏川八卦這件事,有點遺憾的說:“也許八千萬能成呢。”
他碎碎念,有點肉痛的捂心臟的位置。
魏川禁不住一笑。
衛聽瀾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他財迷。
他算賬:“見面分一半,你四千我四千,多好,哎,他真是很小氣,這不是涮人么。”
魏川在衛聽瀾求贊同的眼神中說:“有道理。”
魏川知道陶懷謙要做什么,還在衛聽瀾之前。
畢竟陶懷謙現在很倚重他的宋助理。
這種無傷大雅的事,他沒有阻止,也許是因為知道衛聽瀾的選擇。
他會選擇他。
而每一次被選擇,魏川心底都會生出一種隱秘的喜悅。
不過魏川現在才知道,衛聽瀾的選擇里還有第二種解法。
這種解法魏川也喜歡。
魏川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沒忘記陶懷謙和陶辰又盤算他的弟弟,應該被清算。
嫌訂婚宴不夠熱鬧?這很好解決。
魏川只是一個閃神,身前就湊過來一張漂亮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呼吸相聞。
衛聽瀾看著他的眼睛:“哥,你想什么呢?”
魏川看著他邊八卦邊吃鴨貨,因此紅潤的,油汪汪的嘴唇:“在想,你應該還有兩張卷子沒做。”
衛聽瀾:“想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衛聽瀾到底沒做完所有的作業。
劇組太忙了,一下殺青,他手指頭都不想動,更不要說腦子。
感謝手機的存在。
他從景晟和賀青臨那兒都借鑒了一部分,應付完了寒假作業。
比起衛聽瀾的小抱佛腳,肖有林的暑假作業全是抄的。
整個假期,肖有林但凡有時間就和陶辰在一起,他因此還吃胖了好幾斤,紅光滿面。
陰郁的少年變的向日葵一樣燦爛。
衛聽瀾都不由多看了幾眼。
肖有林則趁機遞給衛聽瀾一張訂婚宴的請柬:“有空的話,來唄?”
這次訂婚宴的主角是兩個男孩,但商議好的是陶辰出嫁,所以訂婚宴是陶家辦。
肖有林送的自然是陶家的請柬。
不過誰家的請柬不重要。
肖有林只是代表肖家給衛聽瀾一個信號,友好,以及歡迎。
衛聽瀾和肖有林的恩怨,上輩子的無法追溯,這輩子的已經算清。
現在也就同學這一個關系。
衛聽瀾不會給不熟的同學難堪,接了請柬:“有空的話會去。”
雙方都知道,彼此是在敷衍。
但還愿意敷衍,證明衛聽瀾沒記仇,也說明魏先生懶得理會他們。
肖有林因此松了口氣。
為著陶辰和家里對抗,他成熟了很多,知道衛聽瀾已經給了他和肖家體面。
如今再看,衛聽瀾真挺不錯的。
各種意義上的不錯。
被逼走的真少爺,確實不容易。
一閃而逝的念頭后,肖有林就走開了。
畢竟他已經選擇了陶辰。
景晟問衛聽瀾:“你去不?”
衛聽瀾搖頭。
景晟:“那跟我玩去唄,滑雪、騎馬、打槍、游泳總在家窩著干什么。”
衛聽瀾不太想出去,周末他只想像個餅一樣攤平。
但是景晟寒假幾次找他,還去探班。
禮尚往來的。
他選了個熟悉的活動:“那就去騎馬?”
衛聽瀾把請柬帶回去,給他哥看了眼,又說周末和景晟去俱樂部騎馬。
隨口的幾句話,日常分享。
他現在話可多。
以前是魏川話少,衛聽瀾怕他寂寞。
現在是家人相處,每天總有分享不完的事。
魏川翻看請柬,問他:“去馬場,只有你們兩個?”
衛聽瀾:“還有賀青臨和李佳佳,其他人也有想去的,不過同學訂婚,他們得去那兒。”
世上的事并非非黑即白。
肖家體量亦不小,和很多人家要么姻親關系,要么有生意往來。
像景家、賀家這些人家,都會去。
衛聽瀾看魏川還在看請柬。
明明學校看過的,他還是忍不住湊過去,好奇的問:“有什么特別嗎?”
魏川說:“將來你的請柬,會做的比這個好。”
衛聽瀾:“這個已經很好看了,不過謝謝哥。”
魏川:“謝什么?”
衛聽瀾:“以后啊,什么事都有人操心,該謝。”
魏川下頜微繃:“這么說,有目標了?”
魏川一直有鳥兒大了就會飛走的覺悟。
但他暫時并不贊同衛聽瀾飛走。
不放心。
當然,也有不舍。
衛聽瀾說:“沒有,我眼光可高了,起碼不能比你差太多,你說是吧?”
他不想結婚,也不想喜歡誰。
但是十八歲的年紀和家長說這個,很可能會被教育或者嘲笑。
魏川想到景晟,又想到賀青臨,很隨意的問:“周圍沒有合適的?你的同學有些很不錯。”
衛聽瀾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身邊最優秀就是景晟和賀青臨。
如今和他們成為朋友,這比前世的狀況好太多。
再別的,不可能。
衛聽瀾現在想起以前的事都牙疼,看魏川一眼,又覺心虛。
他哥眼里的乖小孩,心理年齡二十四。
還有,還悶頭悶腦的騷擾過他哥的親外甥七年。
衛聽瀾說:“反正還早!”
魏川說:“是還早,你才多大。”
他該感到高興,小孩壓根沒開竅,但是還是不太高興,原因不明。
不明就里的,魏川甚至生出些匪夷所思的念頭。
譬如怎么沒把衛聽瀾從小養起。
他還有些惡念。
譬如既然舍不得,不放心,干脆將人一直帶在身邊。
不聽話,或者要被拐走,就關起來。
魏川并沒有被自己瘋狂的念頭嚇到。
他本來就不是好人。
過去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踩著無數血腥過來。
那些懼怕,咒罵,他從不在乎。
可是如果是眼前人。
哪怕只是一個冷漠的眼神,似乎都讓人很難承受。
魏川沒有再想下去。
他雖然是第一次當哥哥,但也知道,哥哥不應該這樣獨裁和自私。
尤其被如此的親近和信任。
他很珍惜現在的家人和生活。
魏川只心里默默祈禱,分開的那一天最好來的再遲一些。
還好衛聽瀾已經決定報考京市影視學院。
大學有四年,說不準還要讀研。
他知道這小孩有多討人喜歡,也知道他有多自立自強。
他遲早會離開他。
魏川已經讓萬云在影視學院附近尋覓合適的房產。
還有時間。
不如再投資幾家影視公司。
世界太小也太大。
在同一個城市生活,是魏川目前所能接受的極限。
衛聽瀾注意到魏川眉目冷了三分。
他沒有打擾他。
他哥工作時訓斥下屬,兇的嘞。
這時候估計在想工作上的事。
只是這種沉默的,半垂著眼的嚴肅樣子,有些過分好看。
手機不在身邊,衛聽瀾只好偷偷的多看了兩眼。
一周很快過去。
衛聽瀾和景晟約好周六去俱樂部,玩的好就留宿一夜。
周六也是陶辰的訂婚宴。
陶家最近丟了太多次人,這一次宴會辦的很隆重。
宋平誠跟魏川打小報告。
說自從陶懷謙邀請小少爺失敗,對陶辰就上心了很多,寵愛非常。
魏川沒回復。
宋平誠也不介意,反正他把該做的做了就完了。
宋平誠在宴會的各個流程沒有少出力,周六這天也守在這,隨時待命。
天氣不錯,日子上,也算是個吉日。
宋平誠看到陶家幾口人努力高興起來。
偶爾也看到陶辰看陶懷謙的眼神很冷,有怨氣。
這很正常。
如果是陶家真正的孩子,訂婚時一般家族會出點血。
然而陶辰么,并沒有得到諸如股份之類重量級的贈送。
只有兩套房產和鋪面,以及一些現金。
陶辰的確在因為待遇問題不滿。
他沒資格說什么,他年紀太小,還沒有展露什么本領,血緣上,簡直是硬傷。
但陶辰還想爭取一下。
他問肖有林會不會介意陶家給他的東西太少。
陶辰說:“我聽說陶欣訂婚時,不單有不動產和現金,還有一些股份”
陶欣是陶懷謙堂兄的女兒,去年出嫁,在衛聽瀾被找回來不久。
那次衛聽瀾被留在家里。
陶懷謙的理由是他還不認識太多人,去宴會會孤獨。
陶辰那時也忐忑。
不過陶家人都圍著他,卻把衛聽瀾丟下,他慢慢又有了自信。
肖有林說:“這有什么,將來肖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他很溫柔,心里卻不由生出審視。
肖父對肖有林是個戀愛腦的事,很失望。
可恨只有這一個兒子。
肖父到底捏著鼻子認了陶辰。
但他沒少給肖有林洗腦,就怕肖有林將來頭腦發熱完全被陶辰拿捏。
反正訂婚了還可以悔婚,結婚了還有離婚。
人生還長。
不到入土那一刻,算不上蓋棺定論。
肖有林接受的其中一項洗腦是真人實踐。
肖父找到和陶辰行事作風一樣的少年,男女都有,讓他們和肖有林交流自己做事的小九九。
眼下,肖有林那些經驗就大差不差的和陶辰說的話對上了。
他下意識想,陶辰是在示弱?
不止是示弱,同時還在不經意的挑起爭端?
陶辰眼眶紅紅滿臉依賴和忐忑,仿佛整個世界都是肖有林。
肖有林又漸漸軟下心。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和陶辰一起長大,陶辰天真純善,只是單純在為他考慮罷了。
不過那些洗腦并非沒用。
如果是以前,肖有林會找機會和陶家交涉,為了不讓陶辰傷心,陶家得出點血。
代價是陶、肖兩家合作中的一些推拉。
當然,要回來的東西都是陶辰的私產。
現在,肖有林就沒有沖動的許諾什么,只道:“沒關系,我不介意。”
陶辰心里吶喊,我介意!
但他不能說。
只暗道肖有林好像聰明了很多,每個人都在變聰明,衛聽瀾是,肖有林也是。
還有陶家人,尤其是陶旭和陶月。
陶辰應付完肖有林,郁氣難平,忍不住給衛聽瀾發了條信息。
他用的新號,相信衛聽瀾能看到。
陶辰說:[三哥,雖然過去我們有很多矛盾,但我們畢竟都是陶家人,我已經把你看做我的親人,你沒有來,我很難過,也很失落,不過我能理解。以后我就是肖家的一份子,我們會經常見面,遲早有化干戈為玉帛的一天,你說是嗎?]
陶辰想,陶家人真是愚蠢。
屢次說想要得到衛聽瀾的原諒,但是現在衛聽瀾都沒有改姓,也沒有上族譜。
他和衛聽瀾的生日也沒有換過來。
明面上衛聽瀾過的生日都是他的,當然,他也是這樣。
真是荒唐的可笑。
陶辰不再那么怕衛聽瀾了。
他總怕被趕出陶家,但今天后他就是肖家的一份子,婚姻比沒有血緣的親人可穩固的多。
而且這是聯姻,背后是陶、肖兩家無數的合作,壓根撕擼不開。
將來他還會和肖有林共同掌控肖家。
而衛聽瀾,魏川會把自己的東西給他一半嗎?
衛聽瀾的確看到了陶辰的短信,一整條短信全是心眼子。
前世他會生氣。
這一世,衛聽瀾只覺得陶辰可笑又可憐。
只有過的不好,不甘心的人,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無法克制的想挑起別人的情緒。
衛聽瀾沒有回復,直接拉黑了這個號碼。
與此同時,陶辰右眼皮微微跳了兩下。
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想,肯定是衛聽瀾被氣到跳腳,說不定還咒罵了他。
陶辰很快沒有時間想這些。
宴會要開始了。
華麗的環境,年輕俊朗出身不凡的未婚夫
他的人生從此刻開始一帆風順。
宋平誠不知道陶辰在想什么,但是陶辰的笑容很難評。
反正不太好看。
他走過去:“辰少爺,陶總叫您。”
宋平誠很有分寸的跟在陶辰身后,西裝口袋的手機震動。
他拿出來。
是魏先生的回復。
只有幾個字:[放他進去]。
宋平誠不明所以,但他聰明的腦袋給出最優解。
他派了親信守在宴會的入口。
宴會進行到一半,在陶辰和肖有林交換戒指后,賓客們掌聲熱烈。
就在這時,遠處有輕微的躁動。
其實還有段距離。
但那種極端、粗魯乃至于好像到了絕境的掙扎和吼叫,還是讓所有人側目。
第73章 魏川的心機。
陶懷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下意識尋找宋平誠,想讓他去看看。
他對宋平誠很滿意。
這個人聰明、忠誠, 做事總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陶懷謙沒找到人,便又示意陶旭:“去看看發生了什么,大事化小”
如果是宋平誠,他只需要一個眼神。
陶旭點點頭。
就這幾秒的耽誤,那種躁動已經如同龍卷風一樣卷了過來。
陶辰在臺上,便看的很清楚。
來人黑瘦低矮,穿著和宴會格格不入的破舊的灰棉衣, 眼珠子直直盯過來,像餓急眼的野獸。
肖有林低聲問:“他在看你, 這是誰?”
陶辰茫然的搖頭:“不認識”
如果衛聽瀾在這里, 大概勉強能認出這人是衛建國。
之所以說勉強, 因為他記憶中的衛建國, 矮胖兇狠像只肥胖的大黑豬成精。
而如今的衛建國,心神不定驚惶急躁
衛建國一眼就認出陶辰就是他的好侄子, 白白凈凈的模樣,像極了他那個會讀書的弟弟。
衛建國大聲嚷嚷:“陶辰, 我是大伯啊,我是衛建國,是你的親大伯,你就可憐可憐我,幫幫我吧。你不接我電話, 也不見我, 還罵我是鄉巴佬、窮鬼, 我都認了,我只要一百萬。衛聽瀾還知道逢年過節就去給他那個死鬼爹媽上墳, 你是我的親侄子,賴在有錢人家不走,總不會一點好處都沒騙到手吧”
他聲音大的出奇,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在場的人沒有沒聽明白的。
宋平誠西裝袖子都被扯開線,充分表明他在這場意外中已經盡力。
他氣喘吁吁,慌張又抱歉的看向陶懷謙。
心里卻吹了好幾個口哨。
牛啊!
好好的訂婚這就完了。
做什么招惹衛小少爺,這報應來的,得在安市豪門大戶圈子里被八卦十年。
陶家人幾乎齊齊眼前一黑。
陶辰臉漲的通紅,下意識道:“我不認識你!什么電話,什么鄉巴佬,我沒說過”
他說的是真的,但沒人信。
賓客們都知道陶辰的身世。
只是大家都見過衛聽瀾,自然而然便以為養了衛聽瀾的那家素質很高。
沒想到
幾個月前,衛建國賭博輸了筆大的,半夜跑路被債主抓到,直接丟去工廠打工還債。
他脾氣不好,沒想到工廠里的人脾氣更壞。
三天一頓打,頓頓吃不飽。
跑也跑不了。
還好這次有個好心的工友幫忙,條件是他從陶家要到錢的話,得出十分之一做為報酬。
好心的工友還提前調查好了一切,衛建國因此順利的到這個金碧輝煌的地方。
他有些恍惚,很快就是狂喜以及深切的嫉妒。
憑什么都是衛家人,陶辰就能過的這么舒服。
衛建國牢記工友的提點,絕不說虐待衛聽瀾的事,免得惹怒陶家。
反正就要錢就對了。
最好表明已經找過陶辰很多次,但陶辰卻總不認賬。
這樣陶家人就不好再敷衍他,說不準會當場打錢。
陶懷謙氣的頭昏腦漲,讓保安將這個胡說八道的人趕出去。
陶辰也趕緊說:“我不認識你!”
賓客們半信半疑的看著這場鬧劇。
其中半信的分量顯然要大一些,看陶辰的眼神就都有些不對。
肖有林站在臺上,有種被扒光了的羞恥。
但另一種冷靜的視角卻讓他有種感覺,這個乞丐一樣的中年男人大概率不是在說謊。
他感覺陶辰的眉眼和臉部輪廓,和對方是有些像。
衛建國敏捷的躲開安保的抓捕,這得益于他在工廠那幾個月的錘煉。
他惡狠狠的說:“就知道你不會承認,衛聽瀾還經常回去看看,你一個假冒的,為了榮華富貴連親人都不認”
說著話,他從兜里掏出一大疊東西用力一揚。
天女散花一樣,巴掌大的白茫茫的紙片落的到處都是。
有人撿起來看。
是復印的黑白照片,兩個少年站在一起,一個白一些,一個黑一些。
下面寫著名字,衛建工、衛建國。
白一些的那個是衛建工,和陶辰有五分像,儼然是陶辰的親爹了。
肖父也撿到一張照片,額頭上的青筋直跳,這結的到底是什么親。
可恨合作的項目太多,倒不好立即撕扯。
他大大方方的和陶懷謙商量:“看來是一場誤會,還真是陶辰老家的親戚,留下來吃頓便飯,人家遇到困難,資助兩分也應該,畢竟養大了陶家的孩子。”
陶懷謙看到肖父眼里的冷光,又知道對方比他會拿主意,便點了頭。
衛建國卻不肯吃飯,當場要了一百萬的轉賬就要走。
這也是工友的囑咐,說有錢人面熱心黑,趁人多的時候走,留下肯定走不了。
他身份明確,安保不敢再攔。
下了樓,興高采烈的奔上路邊一輛套牌的面包車。
車里,好心工友笑瞇瞇的和司機說:“行了,回吧。”
衛建國問:“回哪里?”
工友:“回廠里啊,干的好好的,跑什么跑,你欠的債連利息正好一百一十萬,剩下十萬,慢慢還。”
反正賭徒改不了,過兩天十萬不定變多少萬。
衛建國要跳車,被工友三兩下就制服了。
他崩潰的哭道:“為什么啊?”
工友沒有回答他。
當初小少爺被虐待,也問過為什么吧。
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所幸有風水輪流轉。
這才哪到哪。
樓上宴會廳,訂婚典禮還在繼續,但氣氛已經十分怪異。
陶家和肖家都十分尷尬,只能強顏歡笑。
陶旭和陶月站在一起,離陶辰遠遠的,生怕和他扯上關系。
陶母只一個勁和其他女性客人解釋,說小兒子學業緊張,所以沒有過來宴會。
話音一轉,她又夸小兒子和景晟、賀青臨關系好。
陶懷謙偶爾看一眼陶辰,眼神陰沉的似乎能飛出刀子。
陶辰不由心驚膽戰。
他不止怕陶懷謙,剛才肖父過來說了一句:“丟人現眼的東西,再出狀況,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肖有林就在旁邊,一句話都沒為他說。
陶辰又不由想到之前發給衛聽瀾的那條短信。
是他太得意了嗎。
樂極生悲?
他胡思亂想,只覺腦袋都要快炸掉了。
陶辰不知道的是,肖父已經下定決心無限期推遲婚禮。
婚姻法,二十二可以領證。
兩家原本定在二十舉行婚禮,等年齡到了再領結婚證。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還好還有四年,四年的時間,肖父就不信掰不過來兒子的戀愛腦。
賓客們都習慣了陶家總會出點狀況,倒不怎么尷尬。
只是有人私藏了照片。
還有人湊一堆嘀咕衛建國說的話,那一句一句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總而言之,陶家眼瞎。
再加一句,肖家現在也眼瞎
與此同時,城外馬術俱樂部,
衛聽瀾也正經歷尷尬。
今天聚在一起玩的同學有七八個,其中和他打籃球認識,玩的也算熟的一個男生趙澤,忽然對他表白。
還好趙澤沒有大張旗鼓,周圍也再沒有別人。
衛聽瀾說:“我沒想過要談戀愛,我對你也沒有其他意思,抱歉。”
趙澤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衛聽瀾沒想過,只道:“這是我的事。”
趙澤點點頭:“那好吧,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打擾到你,很抱歉。”
衛聽瀾印象中趙澤一直大大咧咧,沒想到這時候說話倒很周全。
他便道:“沒事,你很好,是我的問題。”
趙澤離開后,衛聽瀾長長吐了口氣。
身邊忽然有人靠近。
衛聽瀾回頭看了眼,是景晟,他下意識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景晟說:“你不想談戀愛的時候。”
衛聽瀾:“”
景晟問:“以后,趙澤還一塊兒打球嗎?”
衛聽瀾搖頭:“不了,多尷尬。”
其實不止是尷尬。
更多是前世的經驗。
不喜歡一個人,就不要總出現在他的視線,這容易給人錯覺,也會浪費他人的精力和心意。
衛聽瀾又叮囑道:“別說出去。”
景晟點點頭。
他心頭卻是一凜,暗道幸虧先投石問路,要不然轉頭被衛聽瀾回避的就是自己。
景晟調侃:“還挺受歡迎。”
衛聽瀾瞥他:“拉倒吧,能有你受歡迎?”
景晟:“你不問問我喜歡什么樣的?”
衛聽瀾看他痞里痞氣一副釣魚的樣子,施施然道:“不問,不好奇。”
他知道。
前世景晟風流倜儻,身邊可沒缺過人。
景晟帶的都是男性,統一的特點是年輕白凈漂亮安靜。
其他公子哥帶的人大都能言善道很會討人歡心,對比之下,景晟就相當特別。
也許是經常被人逼的說不出話,衛聽瀾不喜歡舌燦蓮花的人,
因此,他對景晟的審美便暗暗肯定。
不過景晟喜新厭舊的相當快,每次身邊的人幾乎都不重樣。
還嘲笑賀青臨孤家寡人。
轉頭又嘲笑衛聽瀾:“一棵樹上吊死,傻不傻,哥給你介紹幾個?”
衛聽瀾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賀青臨,簡潔的說:“不要。”
雖然一剎那他還真動了找另外的人刺激賀青臨的惡念,但是感情不該這樣隨便,便又作罷。
看衛聽瀾不說話,景晟只當他不好意思。
這也太可愛了。
景晟拉他起來:“走吧,再跑幾圈,你騎術進步很大嘛,我還想著今天好好帶帶你。”
他也想給衛聽瀾牽馬。
沒想到衛聽瀾拍戲要騎馬,如今都可以騎馬小跑了。
衛聽瀾這次便換了一匹馬騎,他現在有三匹馬,準備明天再騎一匹,讓三匹都能出來跑跑。
沒跑多久,李佳佳舉著手機跑來八卦。
有在宴會的同學傳了視頻給李佳佳,就衛建國大鬧的那一段。
視頻很清晰。
但衛聽瀾一下沒認出視頻里干巴巴的中年男人竟是衛建國。
原來衛建國可以這么瘦的。
要早這樣,衛聽瀾想,他初中就一定可以將衛建國收拾老實。
對宴會上的其他事,衛聽瀾不感興趣,在他心里,陶家人早已是陌路。
倒慶幸沒去宴會。
要不然少不了被打量。
李佳佳問:“陶辰真都沒回去過平安巷?”
她和衛聽瀾是同桌,也認得程風柏,就知道衛聽瀾總回長大的地方。
衛聽瀾搖頭:“沒有吧,衛家現在也沒什么人了。”
也想些別的。
譬如衛建國是個水蛭一樣的人,若盯上陶辰,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不過這和他無關了。
衛建國本來就是陶辰的親人。
賀青臨和景晟暗暗觀察衛聽瀾的神色,見他是真不在意,便沒有阻止李佳佳的八卦。
晚飯時,趙佳佳左看右看:“趙澤呢?”
衛聽瀾呼吸一滯。
景晟若無其事的說:“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他手機里躺著一條發送出去的信息,給趙澤的:[謝了,兄弟]。
衛聽瀾照例開飯前先拍了照片,發給魏川,又問:[哥,你吃飯了嗎?]
最近魏川又瘦了些。
還好夏大夫說沒什么大問題,要不然衛聽瀾早急了。
魏川回了一張照片,是餐桌照:【正在吃】。
景晟挨著衛聽瀾坐,掃一眼衛聽瀾的手機,衛聽瀾沒回避,他就正大光明湊過去看。
看完不免酸溜溜:“吃個飯還報備,不嫌麻煩!”
衛聽瀾抬眉道:“你管我!”
一日三餐都有人互相問候,像景晟這樣蜜罐子里長大的小孩,不會懂。
景晟看他得意的樣子,不由道:“那以后我吃飯也和你報備,聽說這樣胃口好”
李佳佳:“有道理,要不然咱們拉個群,回頭直接往群里發,多方便!”
景晟:“”
賀青臨低頭吃飯,只偶爾看一眼衛聽瀾,沒有說話。
他帶著前世沉重而年長的靈魂,再加上本就性格冷沉,壓根活潑不起來。
忽然,賀青臨聽到旁邊的衛聽瀾說:“你試試那個甜湯,很好喝。”
衛聽瀾總覺得賀青臨心事重重。
就賀家的情況,他也幫不上什么忙,吃甜的能心情好,姑且一試。
賀青臨說:“是嗎,我嘗嘗。”
景晟立即說:“那我也來一點。”
他知道這湯是賀青臨特意點的,一上桌衛聽瀾就夸了兩句,剛才拍照還特意把湯拍進去。
賀青臨盛了一小碗湯遞給了衛聽瀾。
他清俊的眉眼染上幾分溫和。
衛聽瀾笑了笑:“謝謝。”
景晟索性將碗遞過去:“我也來一份,謝謝。”
賀青臨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兄弟之間常有這樣你來我往的對話,誰都沒當回事,除了兩個當事人。
飯后一堆人約定回房間休息一會兒,然后進行夜間活動。
這里除了騎馬還有很多別的娛樂。
其他人都興致勃勃。
衛聽瀾掛念魏川,回到房間就撥過去視頻。
魏川沒接,回了信息:[在開會]。
幾秒后又問:[晚上不回來了?]
衛聽瀾沒問魏川怎么又問這個。
家長就是這樣,會屢次確認年幼家庭成員的安全,尤其夜不歸宿的。
他雖然不是孩子,但道理是明白的。
尤其現在魏川周末都會住亭園。
阿七的說法是:“老板說高三很關鍵,不看著不放心。”
衛聽瀾回道:[明天還要玩一上午,都商量好了]。
魏川看了眼衛聽瀾的回復,回復道:[好的]。
他在客廳。
手機跳到錄音那一項,點開唯一的一條,是衛聽瀾柔和的歌聲,還錄到衛聽瀾叮囑阿六不要吵醒他。
夏老穩穩的進針。
他偶爾抬頭,能看到魏川臉上的肌肉有細微的抽搐。
這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應,無法避免。
魏川針灸的時間不固定。
看他的身體狀態,看工作安排,看天氣,最主要看衛聽瀾的活動狀態。
身體的疼痛就在那里,完全無法逃避。
魏川用意識轉移注意力。
但腦海中想到最多的是衛聽瀾,這是他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慢慢的,魏川的思維偏移。
夜不歸宿,晚上會玩些什么?
會喝醉嗎?
會不會被拐騙,畢竟身邊有兩個虎視眈眈的狼崽子。
甚至于
魏川想到他去劇組探班,因為意外留宿在衛聽瀾的房間。
意外不會只發生在他身上。
而衛聽瀾的睡覺習慣
他猛的坐起來。
等著拔針的夏老原本在一旁看書,驚的站起來:“哪兒不舒服?”
魏川沒理他,拿起手機發了語音過去。
因為疼痛和針灸的緣故,他喉嚨有很明顯的血腥味。
若開口,便有幾分啞意。
這癥狀明日才能緩解。
也因此,魏川那會兒沒有接衛聽瀾的視頻。
魏川壓低了聲,那啞意便更明顯,他說:[晚上不要喝太多酒,早點睡]。
夏老緊急提醒:“老板,你的嗓子”
小少爺智商可不低,再殺回來!
魏川淡淡回視他:“我的嗓子有什么問題?我好的很。你累的話,下樓去睡。”
第74章 我熱,抱著我就不冷了。
衛聽瀾把魏川的那條語音聽了好幾遍, 怎么聽怎么不對勁。
又感冒了?
總感冒代表身體免疫力降低。
他哥還瘦了很多,精氣神也沒過去那么足。
越想越心慌, 衛聽瀾剎住念頭回信:[知道了]。
沒問多余的。
什么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他回去之類,都沒必要。
不親眼看到人,他不放心。
衛聽瀾迅速收拾東西去找阿七。
阿七剛洗過澡,正準備打兩把游戲,手機還在掌心攥著。
衛聽瀾伸手。
這流程可熟,阿七利落交出手機, 下一秒就問:“回家?”
十幾分鐘后,車子駛出俱樂部的車庫。
衛聽瀾低頭百度:莫名其妙的消瘦和頻繁感冒是什么原因?
彈出來的詞條似乎無窮盡。
各種結果分析的趨向性卻很一致, 也很可怕。
阿七冷不丁看一眼副駕駛, 心頭一跳:“小少爺”
怎么眼睛還紅了。
和同學玩受欺負了, 不能吧?
照著衛聽瀾的脾氣, 要真和誰起沖突,肯定寧流血不流淚。
家里出事了?
也不能, 要真有事,阿六肯定通知他。
再不然, 陶懷謙死了?
衛聽瀾也知道,縱然是小毛病,上網一查也基本沒個好的。
但他心里就是慌。
像小時候被衛有財推到井里
衛聽瀾對阿七說:“睫毛掉眼睛里了。”
阿七不太信,但是沒再問。
反正回去老板在,天大的事就也不是大事, 他妥妥將人交到老板手里就完了。
路上景晟打電話, 衛聽瀾才回神。
這才想起還約了晚上玩的事。
自己竟忘記說一聲。
他歉意的和景晟說有急事要回家, 讓景晟和其他人好好玩。
幾乎立即,景晟問:“什么急事?”
因為景晟是極親近的朋友, 衛聽瀾也不瞞他:“我哥病了。”
景晟:“什么病?”
衛聽瀾按下心底的波瀾,簡潔道:“感冒。”
景晟:“還回來嗎?”
衛聽瀾:“不了,今天很開心,學校見。”
景晟輕“嗯”了一聲,又忍不住問:“你哥讓你回去的?他在你家里?”
景晟時常覺得魏先生對衛聽瀾有種很強勢的掌控欲。
衛聽瀾身邊都是魏先生的人。
住的房子雖然是在衛聽瀾名下,但倆人冷不丁就一起住。
過年更是在京市的魏家大宅。
平常外面玩,要么來接,要么衛聽瀾就回去了。
現在想想,衛聽瀾除了在劇組拍戲,竟從未在外面留宿過。
景晟原本想,甘蔗沒有兩頭甜。
就陶家那一窩糊涂蟲,魏先生將衛聽瀾保護的很嚴密,其實也算正常。
但是
感冒是很大的病嗎?
除非是個小嬰兒感冒了,大人才會火急火燎。
衛聽瀾說:“他會說才怪,我聽他聲音不對,在京市他就總感冒。”
他又說:“他不放心我,周末我們住一塊。”
景晟心里漸漸就生出一種酸意,原來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而且,衛聽瀾哪里這樣擔憂過他。
衛聽瀾沒心情聊天,只道:“你們去玩吧,學校見。”
阿七豎耳朵聽衛聽瀾說話,暗道難怪收他手機,原來是查崗。
他不由緊張。
天老爺!
老板哪里是感冒,不知道是不是又吐血了。
怎么能這么不謹慎。
完了,新的一年才開始,難道他今年的年終獎已經要飛了?
阿七試圖自救:“小少爺,老板病了?您確定嗎?”
衛聽瀾:“他最近總感冒。”
阿七:“冬天冷,就是這樣。”
衛聽瀾:“去年冬天也這樣?”
阿七:“不太記得了,好像好像比今年好點,不過今年格外冷。”
車子開到亭園是一個半小時以后。
電梯上行。
衛聽瀾不由擰著眉,看到電梯壁上的倒影,神態又盡量平和。
聽到電子鎖的聲音,魏川眉峰微動。
他臉色蒼白,渾身悶痛。
但心里卻在一剎那綻開煙花一樣,有種別樣的輕松和愉悅。
衛聽瀾在臥室找到魏川。
魏川靠在床頭,手邊放著一本書,他氣質雖然冷冽,但眉眼卻是近乎濃墨重彩的濃顏系。
現在修長的眉毛還是沉黑的。
眼睛也是。
但面色很蒼白,唇色也淺淡。
像一座筆挺軒昂的建筑從蔥蘢夏日被推入落雪的冬日,慘淡的讓人心里發寒。
四目相對,魏川驚了一下:“怎么回來了?”
衛聽瀾幾步走過去,摸了摸魏川的手,又摸魏川的額頭,果然有一種悶熱感。
這其實是針灸的副作用。
此刻悶熱,漸漸又會轉涼,一夜都不得安生。
阿七站在門邊。
他很佩服老板,被抓包居然還很淡定,還似乎嫌棄他的存在。
可是,他手機還在小少爺兜里。
也佩服小少爺。
說上手就上手,話都不說一句,忒利落了。
阿七退到客廳,聽得臥室兩個人的對話。
衛聽瀾:“吃藥了嗎?我讓人接夏老過來,要不然去醫院做個檢查。”
魏川:“吃過了,一會兒就好了,夏大夫來過,說沒什么大事,明天就好了,不用去醫院。”
衛聽瀾:“喝水嗎?喝點水潤潤嗓子?”
阿七在心里想,這時候可不興喝水啊,那和吞針有什么區別。
臥室,
魏川說:“喝點。”
阿七靠在墻壁上八卦,在衛聽瀾出來的一瞬就站直了,滿臉的擔憂:“老板發燒了?”
衛聽瀾神色凝重:“已經吃了藥。”
他去廚房倒水。
阿七趁機去臥室,一臉的請罪樣:“老板”
意外的是,魏川卻不惱:“沒你的事,回去休息吧。”
阿七:“好的。”
他去廚房,告訴衛聽瀾說魏川不想家里人太多,就先下樓了,回頭有事叫他。
阿七又忍不住好奇:“小少爺,您怎么知道老板生病了?”
這踩點踩的,忒嚇人了。
看老板的狀態,拔針可沒一會兒。
衛聽瀾說:“猜的。”
神使鬼差的反應,他并不想暴露一些偵測方式,免得魏川下次防著他。
衛聽瀾端著水杯去臥室。
他說:“溫水。”
原本有些燙,兩個杯子來回倒騰散了些熱。
魏川喝了半杯水,神色微微舒展,這時候才有機會問:“怎么忽然回來了?”
衛聽瀾:“玩累了,認床。”
他把杯子接過去,硬邦邦站在床邊:“生病也不告訴我。”
魏川:“只是感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衛聽瀾不欲追究一個病人的責任,尤其魏川臉色真的很不好。
但魏川的行為很過分。
他想了想,擼起褲腳一直到膝蓋。
白凈的小腿上靠近膝蓋的位置,鵪鶉蛋大小的青紫。
魏川立即坐直了:“怎么弄的?”
衛聽瀾:“磕茶幾上了,只是一點點磕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就不說了吧”
他磕到一瞬間就想告訴魏川。
知道會得到關心。
沒想到魏川病的這么重卻一聲不吭,也許這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差別。
兩兩相望,衛聽瀾冷冷瞥床上的病號。
魏川嘆氣:“去拿藥。”
衛聽瀾不動彈。
魏川:“我錯了,沒有下次,好么?”
衛聽瀾不吭聲。
魏川拉過他手腕,將人帶到跟前:“瀾瀾,哥錯了,真的。”
認錯這種事,于他來說很陌生。
但很奇怪,話說出口的卻很容易,語氣也能跟上。
道歉竟也是真心誠意。
雖然這件事肯定是做不到。
他見過衛聽瀾看著他騎馬的照片眼睛放光,不確定的事,若是空歡喜,不如不說。
而且讓衛聽瀾守著他狼狽的樣子無數次,絕對不行。
衛聽瀾說:“這還差不多。”
他又叮囑:“我去洗澡換衣服,然后過來。還喝水嗎?吃點什么?門開著,你叫我,我聽得到。”
魏川仔細看衛聽瀾腿上的傷,還好沒有破皮的地方。
他這才道:“看書就行,去吧。”
不到二十分鐘,戰斗澡后的衛聽瀾換了一身干凈的睡衣。
他拿著藥:“我自己涂。”
之所以過來涂,一是陪伴,再就是是展示給魏川看,他有好好對待自己受傷的地方。
魏川拍了拍身側的位置:“我來。”
很大的床,比劇組的雙人床要大一號。
本來魏川身高體型都不小,這種床睡覺才更從容和舒適。
大床空的位置,再睡兩個衛聽瀾也沒問題。
衛聽瀾也想靠他近一點,就上去了,也靠床頭,膝蓋再一曲,很容易能被魏川夠到。
上了藥舒服很多,就那么晾著。
他不愛坐著,尤其在床上。
慢慢人就出溜平了,側臥,受傷的腿屈曲搭在被子上,挺舒服。
魏川低頭看書,視線慢慢下落,落到不自覺劃拉到他腳踝位置的腳趾。
其實什么都感覺不到。
畢竟隔著被子,他小腿的神經也很麻木。
但是很奇怪的。
彼此好像有奇特的鏈接一樣。
又似乎是某種撫慰,讓渾身的悶痛如潮水般褪去不少。
這時候已經十點。
魏川很疲憊,衛聽瀾玩了一天又趕路回來,也有些撐不住。
等衛聽瀾腿上的藥吸收差不多,他們就睡了。
魏川還有些發燒,衛聽瀾不放心他。
這件事衛聽瀾有經驗。
他發燒后會反復,尤其掉井里之后的一段時間,常常晚上燒的迷迷糊糊。
衛聽瀾在被窩里滾了滾:“哥,你床真軟,還很暖和。”
魏川笑:“裝得下你,睡吧。”
他知道衛聽瀾的心思,這傻小孩,關心人的話都不好意思說。
衛聽瀾又坐起來:“你去洗手間不?”
若是去,他就回避片刻。
問這也不尷尬。
劇組好幾天一起住下來的,而且魏川并不避諱或者介意他的腿。
衛聽瀾常常想,他哥真是強大又豁達。
魏川說要去。
衛聽瀾就說:“那我十五分鐘再過來?”
他下床離開,還關上臥室門
魏川的輪椅就在床邊。
他也下床,機械輔助貼合大腿,走的比往常艱難,畢竟晚上才針灸過。
但他想,其實沒想象中那么尷尬和麻煩。
就是一直住在這里,也很好。
衛聽瀾出去后打了個電話。
賀青臨問他了。
衛聽瀾之前回復的簡略,還是偷摸回的,怕他哥看到。
他哥不喜歡魏蘭和魏蘭相關的人和事。
衛聽瀾就很注意。
電話一打過去就被接通了,賀青臨問:“小舅舅好些了嗎?”
衛聽瀾:“吃了藥,好多了。”
賀青臨沉默。
他總是不知道該和衛聽瀾說些什么,他這個人,他的生活,都太枯燥了。
滿腔的喜歡,這時候卻不能說。
衛聽瀾說:“你們玩你們的,路滑,回來的時候開車小心。”
他還沒駕照,但賀青臨和景晟都是自己開車。
賀青臨“嗯”了一聲。
他忍不住說:“感冒會傳染,要是不對就及時吃藥。”
其實最好戴個口罩。
沒事不要往小舅舅身邊湊。
但這些話都說不出來,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
賀青臨擔心衛聽瀾,也關心魏川。
衛聽瀾應了:“那就這樣,我去睡了。”
賀青臨忍不住問:“小舅舅感冒,你怎么知道的?”
賀青臨和景晟有一樣的想法。
即使魏蘭控制欲很強,似乎也沒有到小舅舅這個地步。
而在這之外,賀青臨畢竟是個成年人的靈魂。
少年人看年長的人,本能是尊重。
但等自己成為成年人,就會知道成年人世界的光怪陸離并不以年齡做劃分。
在賀青臨心里,兩輩子,魏川都冷肅持重。
這是個毫無私情的,可靠的長輩,如高山,如深淵,廣博又強大,讓人只能仰望和敬畏。
哪怕他還十分年輕。
但這樣的魏川,在衛聽瀾面前卻是另一個模樣。
也許只是單純的長輩的樣子。
但是模模糊糊,賀青臨的意識比景晟的要更成熟,也更容易往幽暗的地方滑去。
衛聽瀾覺得奇怪,阿七也這么問,好像他不應該知道他哥生病一樣。
他說:“阿七說的。”
賀青臨說:“原來是這樣。”
他不由暗暗譴責自己疑心生暗鬼行為。
太荒唐了。
他怎么會覺得一直高冷的小舅舅,似乎在有意無意的搶奪衛聽瀾的注意力。
一定是最近和賀家人爭斗太過,心態歪了。
結束通話后,衛聽瀾也去了一趟洗手間。
回來時敲門。
魏川說:“進來。”
衛聽瀾這才進去,果然看到魏川已經在床上了,還都躺好了。
他再次給魏川側體溫。
三十八度二。
魏川說:“感覺好多了。”
衛聽瀾這次上床,伸手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魏川聽到衛聽瀾說:“哥,你晚上不舒服就叫我,明天是周末,我沒什么事。”
魏川說:“好。”
他沒有叫衛聽瀾,但衛聽瀾在后半夜還是醒了。
衛聽瀾一直警醒,很容易就發現魏川不燒了,但渾身都發冷。
他額頭抵在人頸窩,因此感受很明顯。
黑暗中,衛聽瀾抬手碰了碰魏川的額頭,也冰冰的。
魏川健康時,體溫偏高。
衛聽瀾還曾經羨慕過,前后對比,一時心驚,低聲道:“哥”
他的手被精準的握住,然后被塞回被窩。
魏川的聲音很清醒:“我沒事,你冷嗎?”
衛聽瀾說:“不冷,你不太對,我們去醫院?”
魏川按著他肩頭。
他又用被子把他后背裹了裹:“沒事,好很多了,我發燒就是這樣,先熱后冷,然后就恢復了。”
衛聽瀾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睡相又肆無忌憚了。
但魏川環著他肩膀,他一時竟動不了。
大概是深夜容易生出一些低落的情緒和可怕的想法。
衛聽瀾想到網上查的那些資料。
他不禁低聲道:“你別瞞我了吧,你是不是生了很嚴重的病?”
魏川抱著大號的暖寶寶,感覺這一晚一點都不難熬。
但暖寶寶的聲音很悲切。
他低頭,額頭不免碰上衛聽瀾溫熱的面頰。
好笑又窩心,魏川說:“沒有,你才多大,又傻,我得長長久久的看著你。”
衛聽瀾抱著他,眼淚悄然落下:“我可能沒那么堅強,什么事都要慢慢適應,你別瞞著我,你要是忽然丟下我一個,我熬不過去的。”
魏川感覺到脖頸處濕漉漉的。
他便再也笑不出來:“我保證,健康、長壽,一直陪著你。”
魏川有自信說這個。
雖然治療很艱難,結果也未可知,但這是腿的事。
其他方面,他比一般人都要健康的多。
衛聽瀾總覺得魏川有事瞞著他,這是一種直覺。
但魏川的話很能安人心。
他便悄悄在心里說,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一定請上蒼發生在他身上,而不是降給魏川。
哪怕再一次早亡。
他哥這輩子很難,好不容易熬過去,總要多享受幾年。
衛聽瀾最開始很不甘心上輩子的事。
從重生開始,他一直卯著勁想要活的好,不單要活得好,還要活的久。
但現在沒那么執著了,他肯和魏川換。
因為已經甘心。
遇到很好的家人,過上了很好的生活,便抹平了很多不忿和怨恨。
衛聽瀾悄悄在心里發了替代的誓言,便坦然和安心很多。
他往前蹭蹭,把自己塞魏川懷里。
衛聽瀾說:“我熱,你抱著我就不冷了。”
魏川便收緊手臂。
以前即使衛聽瀾攀爬過來,他也一直不曾主動做什么,說不清是什么緣故。
大概是不能也像孩子一樣。
但現在得到允許,又不一樣。
魏川一直覺得衛聽瀾像小動物,小狗、小貓、小猴子之類。
但其實最像貓。
生命力旺盛,漂亮又驕傲的,特別可愛的小貓。
他一手攬著小貓的脖頸,好讓他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圈著他的腰。
魏川的身體還是疼,神經上的疼痛,明顯又尖銳。
但這疼目前可以忽略不計。
黑漆漆的夜晚,整個世界都模糊又冰冷。
只有懷里的人陪著他,溫熱,柔軟,滿滿填充在胸口和心里。
世界上大概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
衛聽瀾感覺不太舒服,他哥抱的太緊了,而且力氣也太大。
不過病人最大。
他沒說什么,意識漸漸就模糊了。
這次一覺到天明。
魏川還在睡,臉色好看很多,體溫也正常了,唇色也是。
衛聽瀾額頭碰碰他的,相似的體溫讓他徹底放下心。
不用緊張病號,其他情緒就冒出一些。
昨晚說了許多話。
當時不覺得什么,現在回想,倒覺得有些軟弱和矯情。
他哥也是,居然一句一句都哄回來。
窗簾拉的并不嚴實,陽光順著縫隙落進來。
衛聽瀾的視線從魏川的眉宇到鼻梁再到嘴巴,贊嘆這副樣貌可真是得天獨厚。
他睡飽了,他哥估計還得一會兒。
腰還被一只手攥著,衛聽瀾就沒動,免得驚醒了病號。
這天衛聽瀾和魏川一路睡到了將近中午。
誰都沒驚動他們。
阿七幫著阿姨在廚房忙活,偶爾伸頭看一眼客廳里等開飯的兩人。
就他說,小少爺查崗查了個寂寞。
也不知老板怎么搞定的。
人現在舒適的坐在那里,正被小少爺抱著一條胳膊按摩。
衛聽瀾揉了很久,又讓魏川動一動胳膊:“還麻嗎?”
魏川:“好多了。”
衛聽瀾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還是有些僵硬,再揉一揉。我腦袋還挺沉的”
魏川說:“是挺沉。”
衛聽瀾瞅他。
魏川肅容道:“高三的學生就是不一般,腦子里裝滿了知識,很有力量。”
午飯后,夏大夫上樓給魏川把了脈。
挺驚訝。
他說:“恢復的很好。”
以前每次針灸后,魏川的脈象怎么都要紊亂虛弱幾分。
這次各種負面癥狀都輕很多。
夏大夫笑著對衛聽瀾說:“一定是小少爺照顧的好,看來身邊還是得有個親近的人在。”
要不然直接告訴小少爺真相,再搬過來呢。
魏川捏了捏衛聽瀾的脖頸。
看他一臉的安心輕快,魏川溫聲說:“瀾瀾,我想吃水果。”
衛聽瀾問:“吃什么?”
魏川說:“葡萄。”
衛聽瀾說:“我去拿!”
說著話就站起來。
除了一日三餐以及偶爾的夜宵,做飯阿姨都在一樓住,并不過來。
像現在,阿姨收拾完廚房就離開了。
衛聽瀾離開后,魏川看向夏大夫:“老夏,你管的太寬了,在我身邊呆不住,趁早說。”
只是一晚上就可憐巴巴流眼淚的小貓。
真知道了,他怕不是要被眼淚淹死。
夏老神色一凜:“您說的是。”
記得上一次魏先生叫他老夏還是五年前,他流落在一個私立小醫院。
魏川說:“老夏,跟我走,以后夏家一半都是你的。”
他說到做到,從來如此。
衛聽瀾洗完葡萄回來,迎上魏川柔和的視線。
夏大夫心臟還在撲通亂跳,笑瞇瞇的說:“小少爺,我也給您把把脈?”
衛聽瀾把水果盤放魏川手邊的小幾上:“好啊!”
他現在身體很健康,自己能感覺到。
果然,夏大夫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只是日常情緒起伏不要過大,再沒別的。”
衛聽瀾對中醫的厲害之處已經麻木。
他半點不提昨晚哭過:“學校總考試,有時候會比較緊張。”
夏大夫頷首:“正常,高三的學生,不容易。”
魏川忍不住輕笑一聲。
夏大夫見鬼一樣看過去。
衛聽瀾繃著臉提醒:“哥,你不是要吃葡萄?”
夏大夫不知道這兩兄弟打什么啞謎,在魏川面前他壓力很大,就離開了。
衛聽瀾將老人家送出去,回來就看魏川還是個笑模樣。
好看是好看的,但真的是有點可惡。
衛聽瀾警告道:“什么都不要說,話多了容易影響兄弟感情。”
魏川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衛聽瀾把手搭過去,還坐在他身邊。
半響后,魏川聽他說:“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
周一上學,衛聽瀾進教室就感覺氣氛有點怪。
柳佳佳蹭過來說:“陶辰又哭了。”
衛聽瀾才想起周六陶家發生了什么事。
不奇怪。
陶辰最好面子,這次和肖有林訂婚,還興高采烈的在班級私聊群通知過。
誰知道會冒出個衛建國攪局。
肖有林哄了陶辰一個周末.
現在陶辰還哭,他有些累,又煩躁,就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發信息給衛聽瀾:[是你做的嗎?]
信息發出去就后悔了,他爸下了鐵令,絕不招惹衛聽瀾。
衛聽瀾:[?]
立即撤回消息的肖有林:“”
肖有林索性道:[衛建國大鬧訂婚宴,然后就消失了,誰都找不到他。]
也許衛建國運氣好摸到了婚宴。
但是能迅速躲開肖、陶兩家的搜索,這就很耐人尋味。
衛聽瀾:[和我無關,你們最近沒招我]。
他又回:[如果你們太煩,我會直接領著衛建國去宴會,大大方方介紹他和陶辰相認]。
肖有林回頭看了眼衛聽瀾。
衛聽瀾坦蕩的回視。
肖有林低頭,回信道:[抱歉,是我想太多]。
是了,衛聽瀾就是這樣。
即使帶著人鬧訂婚宴會讓他名聲變壞,會被肖、陶兩家仇視,但他若想做,就一定會做。
衛聽瀾沒再和肖有林聊。
他倒很意外衛建國忽然有腦子,知道找陶辰謀利。
至于躲藏。
衛建國躲債躲習慣了,確實很會藏。
懷疑衛聽瀾背后搗鬼的還有陶辰。
他在洗手間堵的衛聽瀾,眼眶紅著:“是你是不是?你讓衛建國跑來丟人現眼,你就見不得我好!”
衛聽瀾卻很平靜。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面對陶辰已經能泰然自若。
陶辰于他,早已無足輕重。
衛聽瀾說:“有沒有可能我過的很好,壓根懶得多看你一眼。”
陶辰比肖有林更了解衛聽瀾。
至少在坦誠這方面,衛聽瀾的橫沖直撞無所顧忌,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陶辰確認衛聽瀾沒撒謊。
他冷靜下來。
因為怕激怒衛聽瀾,又或者生出順勢而為得利的心思。
陶辰便有了別的主意。
陶辰柔聲說:“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回家吧,陶家才是你的家,魏先生再好,日常維護關系也就行了,寄人籬下,到底過的不自在。”
說到最后,他牽動情腸,說的很是動容。
現在不論陶家還是肖家,對他來說,都是寄人籬下。
如果說動衛聽瀾回陶家,陶家人應當會對他態度好一些吧。
衛聽瀾挑眉:“誰跟你說,我是寄人籬下?”
陶辰見衛聽瀾爭辯,便知道是踩中他的痛腳。
他以前會和衛聽瀾爭。
總覺得衛聽瀾的出現會分薄陶家的東西。
但現在就無所謂了。
反正陶懷謙或者陶旭,他們每個人都防備他,都把他當外人。
他不可能得到太多了。
除非再有別的貢獻,會被獎勵性的給一些東西。
陶辰不由道:“訂婚宴,爸爸送了我兩套房子,還有幾百萬的私房錢,還有幾套鋪面,你回來,得到的東西只多不少。”
雖然所有東西可能還抵不上亭園一套房。
但是這些東西好歹是自己的。
第75章 我養了,就絕不可能再給別的什么人。
衛聽瀾挺意外, 陶懷謙居然這么小氣?
前世陶辰還沒和賀青臨怎么著,得到的東西都遠不止如此。
不過這是陶家的事, 他早已不感興趣。
衛聽瀾說:“亭園的房子,在我名下。”
陶辰頓時呆住。
這些日子,他克制不住的關注衛聽瀾。
目前衛聽瀾住的什么房子,什么價位,心里都有數。
可是怎么可能
衛聽瀾說:“房子是我哥送的生日禮物。”
他又說:“年前我在京市做了點小生意,他投資幾個億,跨年禮物是一套十二生肖玉雕, 傳了兩百年的古董,目前八位數, 他還在催我學駕照。”
此刻并非炫耀。
衛聽瀾只是不想任何人誤會他哥對他不好。
陶辰木呆呆的站著, 如果仔細看, 會發現他瞳孔在微微震顫。
衛聽瀾自然不會仔細看他。
他離開, 到門口又回身:“對了,我在俱樂部養了三匹馬, 還有專屬套房。”
從衛生間出來,自己都不禁一笑。
一字一句的顯擺, 好像有些幼稚,但感覺很不錯。
記憶就在那里。
前世總是陶辰在說類似的話。
說陶懷謙給了他什么,陶旭準備了什么,陶月、陶母,還有賀青臨和魏蘭
中午吃飯, 肖有林給陶辰夾菜:“小辰, 都過去了, 誰家沒點鬧笑話的事,不會有人一直記得。”
事實上并非如此。
他也總覺得四周的人眼神都好像怪怪的。
可是陶辰這副狀態, 他們兩個人,總得有一個撐起來。
陶辰恍惚的說:“亭園的房子,那套房子,在衛聽瀾名下。”
肖有林:“”
陶辰著魔的數衛聽瀾得到的東西,喃喃道:“這才半年而已。”
肖有林聽的心驚。
半響后,他低聲道:“魏先生一向如此,他資產龐大,人也厲害,從不虧待自己看重的人。”
而且衛聽瀾,確實挑不出毛病。
訂婚宴后,肖家調查衛建國,因此知道衛聽瀾的許多過去。
只言片語,全是艱難和困苦。
記得父親看過調查報告,嘆息說:“你不如他。”
肖有林認同這一點。
他的順風順水全在于出身肖家。
但衛聽瀾,卻是在底層硬生生開辟了自己生存的路。
不過陶辰也無辜。
肖有林不想刺激他,便把這些感慨藏在了心底。
陶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一時想到那個坐輪椅都似乎睥睨四方的男人。
當初怎么不是自己救的他呢?
一時嫌惡肖有林應聲蟲一樣,真是很沒出息。
衛聽瀾并不知道,這一次順勢而為的攀比,會讓未來的一些事有了奇異的拐點。
他在二月末進入考試繁忙期。
先是去京市影視學院考試,然后飛海城影視學院。
全國數得著的幾個影視學院他都報了名,都報的表演系。
影視學院的報考流程比高考多一項。
每年春節后要先進行專業課考試,像表演系,聲樂、形體、臺詞、表演這些,基本都要考。
若是合格,學校會發合格證,之后正常參加高考。
高考通過錄取分數線后,再按照專業課排名擇優錄取。
衛聽瀾前世在娛樂圈工作好幾年,影視學院的考試難不倒他。
不過他還是接受了魏川聘請的專業課老師。
要不然有些技能沒法交代。
不過時間還是太趕了。
和人家從小學藝術的考生競爭,實力不說懸殊也差不多。
至少明面上來看是這樣。
魏川送衛聽瀾去機場,面色凝重,只道:“只當去散散心,一切有哥在。”
衛聽瀾乖乖的點點頭。
然后京市電影學院表演系的考試中,他拿了個第一。
在之后另外兩個學校的考試,也都是專業課第一。
回到家,衛聽瀾把成績單遞給魏川。
魏川呼嚕他腦袋:“這么厲害呢?”
衛聽瀾說:“你請的老師教的好。”
他全程除了表演一項自由發揮,其他考試都用的家教老師教的技能。
當然,略略青出于藍了那么點。
之后的日子幾乎算呼嘯而過,高考終于來臨。
衛聽瀾沒什么壓力。
影視學院的文化課要求比較低,正常發揮成績都能超出一大截。
出考場到校門口,阿七已經在等著。
正是盛夏,每天氣溫都超過三十度。
阿七遞水加引路,阿六撐著傘,手里還拿著個電動小風扇。
每場考試后他倆都是這樣。
路邊等考生的家長看過來,滿是善意和理解。
人群擁擠,衛聽瀾有人保駕護航,一點都沒被擠到。
他順利找到自家的車。
車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燦爛。
魏川穿高定西裝,頭發也仔細打理過,鬢角都修的十分精細。
他把抱著的花遞給衛聽瀾:“瀾瀾,恭喜你的人生邁入新的篇章。”
衛聽瀾眼眶一下就濕潤了,幾乎迫不及待的俯身抱了下魏川。
花束很大,他們像在花海中。
衛聽瀾說:“謝謝哥。”
魏川摸了摸他的頭發,有些不解:“怎么還掉眼淚了?”
衛聽瀾說:“高興的,特別高興。”
前世沒有人接他。
他和陶辰在不同的考場,陶家人都去接陶辰,分派了一個司機給衛聽瀾。
可司機家正好也有孩子高考。
衛聽瀾聽到司機打電話,就給他放了假。
他沒有好的家人,好的父親,只希望擁有的人不會錯過。
但那夾雜著對未來迷惘的極其孤獨的兩天,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很難受。
不過以后不會了。
新的美好的記憶覆蓋了昏暗的。
黑色轎車慢慢匯入車流。
衛聽瀾抱著超大捧花愛惜的看:“都是鮮花,回頭找個花瓶放起來,還能開好幾天。”
魏川看他被花映的清麗奪目的面龐。
他說:“以后每天都訂新鮮的,想放哪就放哪。”
家里花盆養的花也開,但到底沒有花店的花絢麗多姿。
魏川便有些責怪自己,竟沒有發現衛聽瀾的這個喜好。
衛聽瀾點點頭,他喜歡熱烈和漂亮。
他并不知道,車后有很多目光。
陶家人也來了,陶辰不在這個考場,他們來等衛聽瀾。
他們沒有被驅趕。
但也沒有接觸的機會。
陶懷謙曾試圖靠近,被隱藏在人群中的保鏢阻隔。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群中仿佛會發光的少年,上了別人的車。
陶懷謙和陶旭穿的西裝,陶母和陶月都是旗袍。
他們在人群中很醒目。
有人甚至特意停下來,想看看這一家衣著不俗的人,接的考生是什么樣。
但很奇怪的,他們都似乎被太陽曬蔫了。
蔫到沒接到什么人就沒精打采的離開了。
司機沉默的開車,主人家不高興呢。
所以即使收到女兒的信息,說是考試發揮的很好,他也不敢表現的開心。
又暗道,最近陶總的脾氣倒是變好很多。
陶懷謙的脾氣的確好了很多,這源自于愧疚和心痛。
這還得從訂婚宴說起。
衛建國跑了,肖家全力搜索,因此調查出一些衛家虐待衛聽瀾的過去。
相關資料,肖父給陶懷謙送過去了一份。
他沒別的意思,只希望陶懷謙不要還動輒以父親自居,總好像衛聽瀾得來跪舔他似的。
這很可笑。
若是過分可笑,連帶著肖家這個親家也可笑。
陶懷謙看完資料,當場吃了速效救心丸。
之后就沉默了許多。
他一直以為衛聽瀾的沉默寡言,在沉默時不經意顯露的反骨,都是天生的壞毛病。
誰能想到,那是過去數年的努力抗爭。
那并非不體面的東西。
是勛章,是值得贊揚、肯定、心疼和愛護的品質。
陶懷謙很想彌補,這一次是真心的。
但他一直找不到機會,甚至隱約認識到,再也不會有機會。
生命還沒有終結,他卻已經被逐出小兒子的世界。
陶懷謙如今看到陶辰就心痛。
他的想象力發揮最大作用,陶辰的過去有多安逸,腦海中的衛聽瀾的遭遇就有多慘。
陶懷謙的妻子和兒女也是如此。
一家人內里愧疚,相互責備,仿佛這樣能讓自己過的輕松一些。
·
因為是藝術生,衛聽瀾的錄取通知書最先下來。
他以專業課和文化課第一的成績,被報考的三所頂級影視學院錄取。
之后其他人的錄取通知書也陸續寄到。
賀青臨和景晟都被京市的大學錄取。
兩所不分伯仲的國內最高等學府,兩人一人一個。
柳佳佳出國留學,周維去了海城。
程風柏去了深市,他考中重點大學,成為所在高中的勵志傳奇。
衛聽瀾給了程風柏的家教一筆獎金,并讓他不要告訴程風柏。
他也兌現諾言,給程風柏提了心愛的車。
程爸爸和程媽媽要去退掉,被衛聽瀾以不能退換為理由拒絕。
老兩口便要給衛聽瀾也買一輛。
他們的鹵貨店紅紅火火,已經準備開分店。
衛聽瀾沒要,只說他最不缺的就是錢,讓干爹干媽答應以后讓他吃一輩子免費鹵貨就行。
這天晚上,衛聽瀾在程家吃的飯。
喝醉酒的程風柏抱著衛聽瀾嚎啕大哭,說衛聽瀾改變了他的命運。
程爸爸和程媽媽也紅著眼圈。
衛聽瀾只道要不是程家,他可能不是被凍死就是被淹死,反正早就死掉了。
吃過飯已經很晚,程媽媽整理被褥:“今晚就睡這兒吧。”
衛聽瀾半醉,搖頭道:“不了,明天還有事,要早起,我回家睡。”
他打了個電話,阿七沒多久就到了。
其實明天沒什么事,只是自從那次魏川深夜發燒,衛聽瀾就不再在外面留宿。
衛聽瀾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客廳燈還亮著。
魏川在茶幾旁,茶幾上放著許多張漂亮的請柬,都是樣板,每一個都很有特色。
衛聽瀾湊過去:“這是什么?”
魏川:“升學宴的請柬,看看喜歡哪個?”
這些已經是挑選過后的,他確信,哪一個都比當初肖有林訂婚宴的請柬要漂亮。
衛聽瀾盤腿坐在地上,腦袋往魏川腿上一歪歪:“有點暈,緩一緩再看。”
他這時候還沒有前世的酒量,至少七分醉。
過了一回兒,魏川聽到衛聽瀾均勻的呼吸聲。
他托著小孩的后腦勺免得他歪倒,有些不高興的問:“那邊沒留宿?”
魏川最知道衛聽瀾對程家人的在乎。
他不高興這種在乎,但沒阻止,前提是在乎有相等的回報。
阿七說:“留了,小少爺說明天有事要早起,硬拒絕了。”
他接人的時候,程家人還在挽留。
阿七想到衛聽瀾抱著車座搖頭的樣子就想笑。
他說:“來的路上我問過了,小少爺說沒什么事,說要回家陪您,說您就一個人,發燒了怎么辦。”
之后是長久的寂靜,再之后的事,阿七誰都沒說。
他看到魏川站起來。
靠輔助工具站的。
魏川彎腰抱起地上昏睡的少年。
他因此趔趄,胳膊肘還狠狠砸到茶幾的棱角上。
之后就沒有然后了。
機械輔助能支撐一個成年男人的站立,但并不能支撐這個男人抱起一個成年的少年。
魏川坐回輪椅,臉色陰沉,額上有疼痛和壓力造成的汗水。
阿七不敢抬頭。
許久后,他聽到魏川說:“送小少爺去臥室。”
阿七不敢動。
魏川又說:“他喝了酒,嘔吐會有窒息的風險,抱他去我的臥室。”
他機械的說話,仿佛在朗讀一本不怎么喜歡的書。
阿七遲疑,然后說:“小少爺愛干凈,說不準想洗澡,不打理一下,睡也睡不好。”
魏川就沉默了。
不短的時間后,他輕輕拍了拍衛聽瀾的肩,叫醒了他。
魏川問:“要不要洗澡?”
衛聽瀾困倦的點了點頭,他感覺自己有點臭了。
可能是喝酒和大吃大喝導致,也可能是被醉酒嘔吐后的程風柏蹭的。
小憩一會兒后,衛聽瀾已經有五分醒。
感覺氣氛有點怪,他下意識扯著短袖聞了聞,反正不太好聞。
衛聽瀾不好意思的道:“哥,臭到你了?”
凝滯的氣氛開始流動,像被風吹走沉重的東西。
魏川笑了聲:“沒有。”
阿七松了口氣,悄悄退了出去。
關門時他聽到魏川溫和聲音:“自己可以嗎,我在外面等你,二十分鐘?”
衛聽瀾拖著醉鬼含混的,長長的腔調,還有點被小看后的不忿的顯擺:“十五分鐘就夠,夠夠的!”
他爬起來,慢悠悠晃去臥室了。
客廳再次沉寂下來。
魏川后知后覺的感覺到胳膊上的鈍痛,手臂上青了一塊。
他不在意這個,低頭看自己的腿。
這半年來,魏川至少每周一次針灸。
針灸的時間都選在周內,而且要在晚上十點鐘后。
這還不算其他輔助治療。
索性效果漸顯。
夏老漸漸有了信心。
魏川問他恢復的確切時間。
夏老說:“一年、兩年或者三五年,都有可能。”
魏川知道,夏老這不是敷衍,是沒有范本可參照。
他問:“一輩子,也有可能?”
夏老紅著臉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那一剎那,魏川是心累的。
但今晚的一切,又讓他那種偏執的想要站起來的欲望,重新堅固。
總要做到點什么,否則竟心緒難平。
衛聽瀾被熱水一沖,人沒精神,倒更醉了。
他勉強沖完澡裹著浴巾出來,看到魏川在床邊等,溜達過去甩了甩頭發:“干凈的!”
魏川看出他的醉意,好笑的應:“很干凈。”
他驅動輪椅離開,到門口了還是說:“換衣服睡覺,過來我這邊睡。”
某種根植于神經深處的預警機制,讓衛聽瀾猛的清醒了一下。
等看清魏川的臉,又懶怠下去。
他的大腦此刻被酒精麻醉,并不足以支撐思考魏川命令的深層含義。
但是他哥的話肯定沒錯就是了。
衛聽瀾換衣服,熟門熟路的摸過去掀開被子躺好,腦袋一歪就睡過去了。
魏川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發,還好已經干的差不多。
他也上床。
喝醉的小貓安分很多。
魏川便擅自挪了挪位置。
等嗅到沐浴露的清新味道,他才覺得差不多。
這樣的距離,好照顧。
半夜小貓踹了被子。
魏川不得不把他塞到懷里控制起來,免得兩個人都著涼。
他閉上眼,也陷入深眠。
衛聽瀾第二天看到桌上的請柬,十分震驚。
他也能有升學宴?
上輩子是沒有的。
那時陶辰得到國外知名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陶懷謙說要大辦特辦。
他考的一般,越發被忽視。
后來升學宴以陶辰為主辦的。
有賓客問他的情況。
陶懷謙只說:“也就那樣,隨便他吧,好歹聽話。”
那時,衛聽瀾幻想過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成為很優秀很被推崇的人。
上一世也算做到了吧。
但是陶家還是看不上他。
看不上,卻又安排他相親,想把他賣個高價。
所以不愛就是不愛。
不像他哥,怎么看他怎么好。
記憶的泡沫被五彩繽紛的請柬炸的粉碎。
衛聽瀾雖然高興和期待,但還是說:“辦宴會很麻煩,也很吵,我也不是很喜歡。”
主要是,他哥的錢和時間都會被浪費很多。
有這個提議就很好了。
他摸了摸手里請柬上的紋路:“不要了吧,沒什么必要。”
魏川落在他愛惜撫摸請柬的手指上。
他嘆氣:“是嗎?本來還想熱鬧熱鬧,以后這里不常來,許多朋友也不好再這樣聚一聚”
衛聽瀾轉過腦袋:“你想熱鬧熱鬧?”
魏川淡淡的說:“你不喜歡,算了。”
衛聽瀾說:“喜歡!很喜歡!他們都有,我也要!”
魏川便說:“那就聽你的。”
陶家也正在商量升學宴的事。
陶懷謙對衛聽瀾居然早早報考影視學院的事,有些可惜。
那么高的成績
不過魏川坐鎮,他也不敢說什么。
只是再怎么,魏川也不會給衛聽瀾辦升學宴吧。
畢竟倆人沒名沒分的。
陶懷謙決定給衛聽瀾辦一個盛大的升學宴,禮物的話暫定送一輛八位數的跑車。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喜歡車。
他讓宋平誠全權安排升學宴的事,務必準備的十分周全。
陶懷謙深沉的說:“過去是我考慮的不周全,以后不會了。聽瀾心腸軟,總有化凍的一天。”
因為肖家的那份資料,他開始打聽衛聽瀾更多的事。
知道了衛聽瀾和幫過他的程家好,還認了干親。
有錢了還給鄰居們購物卡和禮物,比從來沒提過衛家的陶辰要知恩的多。
每知道一些東西,陶懷謙就懊悔幾分。
宋平誠問:“那辰少爺”
陶懷謙擺擺手:“他的之后再辦,不著急。”
要不是陶辰現在和肖家綁定,即使陶辰這次成績不錯,陶懷謙也不想給他辦升學宴。
他現在有多疼愛衛聽瀾,就有多討厭陶辰。
宋平誠就沒再問什么,畢竟陶懷謙的厭惡明晃晃。
但這很可笑。
陶辰固然自私虛榮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但他的心可不是開始就這么膨脹。
讓他膨脹的人就沒有責任?
些微的感嘆后,宋平誠恢復做事效率。
他盡職盡責的將升學宴計劃書的復印件,郵給了魏川。
魏川看了眼計劃書,陶懷謙挑的日子不錯。
再別的,計劃書被他丟進了垃圾桶。
這之后的第五天,陶懷謙拜訪魏川,將請柬雙手奉上。
他真誠的說:“這只是一個做父親的一點心意。魏先生,我真的知道錯了。”
升學宴是大事,陶懷謙料想魏川沒理由拒絕。
而如果魏川是真心為他的兒子好,還肯定會很贊成。
魏川當然看得出陶懷謙這一次是真心,但是這真心太晚了。
他好整以暇的說:“這日子很不巧。”
陶懷謙連忙道:“我找人算過,這是個吉日。”
魏川:“我也找人算過,確實是吉日,我弟弟的升學宴就在這天,陶總有興致的話,過來熱鬧熱鬧。”
陶懷謙腦子一瞬間有些木。
某種可能讓他幾乎眩暈,不能吧,再怎么也不至于做到這種程度。
他勉強鎮定的問:“不知道是魏家的哪位少爺”
魏川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請柬:“來都來了,送你一份。”
萬云將請柬遞給陶懷謙。
陶懷謙一眼就看出請柬的精美程度超過他的,顯然用了心。
他打開。
慢慢的身體就僵硬了。
請柬寫明魏川作為主人,邀請人來弟弟衛聽瀾的升學宴。
魏川不是說說而已。
他說當衛聽瀾是弟弟,并不是陶懷謙以為的那種面子話,是實實在在的落實在每一件事上。
但陶懷謙到現在才明確了這一點。
他訥訥道:“我準備送聽瀾一輛跑車,限量款”
魏川說:“瀾瀾還沒有駕照。”
陶懷謙:“我我不知道。”
魏川:“他正在學,他不喜歡跑車,他喜歡大空間高性能的車,安全平穩最重要,他說要當司機載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的車正在接受改裝,只等他駕照下來。”
這話半真半假。
衛聽瀾對車的喜好是魏川琢磨的。
但別的,車在改裝,還瞞著,載他之類的話,更尚且沒說過。
不過商場上爾虞我詐,重要不是說什么,而是克敵制勝。
反正魏川每說一句,陶懷謙似乎就矮上一寸。
而魏川今天也格外有傾訴欲。
也許是陶懷謙正統的身份讓他忌憚,甚至是嫉妒吧。
魏川說:“我從醫院撿到他,病懨懨,瘦的像個小貓崽,我養的他,衣食住行車接車送,樣樣精心,中藥喝的得有等人高,元氣才恢復七八分。你忽然看進眼里的,為之驕傲的衛聽瀾,是在我手里長起來的。我養了,還養得起,養得好,就絕不可能再給別的什么人。陶總,人不能一而再的不要臉,你說呢?”
萬云表面維持第一特助的冷靜,在心里狠狠點頭。
忽然,他捕捉到一點異動。
隔壁休息室的門似乎,開了一道縫隙?
萬云想起來,最近小少爺若起得來,便會被老板拎來陪上班。
今天就被拎來了。
但是老板是不是太激動,忘記了這一點?
第76章 少爺和少夫人。
陶懷謙被魏川的一席話說的慚愧又心驚, 幾乎落荒而逃。
魏川眼波淡淡,心情舒暢。
片刻后看到萬云呆站著不動, 問道:“還有事?”
萬云下意識看了眼休息室門的方向,就見魏川臉色變了。
十來分鐘后,魏川才推開休息室的門。
這是個和家里差不多大的空間,休息室、影音室、私人待客室等一應俱全。
他在臨窗的沙發上找到衛聽瀾。
衛聽瀾面朝沙發背,手腳舒展,整個人在陽光中睡的正沉。
魏川松了口氣,默默看了片刻后離開。
休息室的門輕輕合上。
極細微的動靜, 但衛聽瀾下一瞬立即睜開眼,眼神清明, 并沒有被驚醒的迷惘。
小貓崽, 養得好, 絕不可能給別的什么人。
托經常記臺詞的福, 衛聽瀾幾乎能將這一段霸道的話完全復述出來。
這幾乎是終身難忘的一刻,即使他只是個旁觀者。
衛聽瀾翻身面向窗戶。
窗外是晴空萬里, 他的心里也是。
半小時后衛聽瀾從休息室出去,打著哈欠溜達到魏川身邊, 下巴頜自背后搭在魏川肩膀上。
他無聲的“喵”了一下,又禁不住笑起來。
魏川迅速的在文件上簽完字,側頭問:“無聊了?”
衛聽瀾:“沒有,想找本書看。”
他化身勞模捏了會兒魏川的肩膀,然后溜達去書架那里。
一整面墻的書。
衛聽瀾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列。
這都是些經典名著或者被影視化的小說。
最近才出現的設施, 他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壓根不會無聊。
下屬們進來匯報工作, 余光便會看到在角落小沙發上翻書的少年。
他們早已從驚愕到見怪不怪。
甚至生出安心。
都知道但凡這位在,便是犯了錯, 老板訓人都會溫和許多。
另一邊,陶懷謙渾渾噩噩了一路,被司機提醒才知道到家了。
一家人都在等消息。
見陶懷謙半死不活,心便沉下去。
陶母說:“他未免太自私了,哪家孩子考上大學不好好辦一場?”
陶旭陰著臉:“聽瀾怎么說?”
陶月說:“聽瀾是不是被他控制了?”
陶辰沒說話。
他也從來沒告訴陶家人,魏先生對衛聽瀾到底有多大方。
陶家人永遠這么自以為是。
不像魏先生,做十分說七分,可靠又強大。
升學宴的事,也可以理解。
魏先生付出那么多,若讓陶家人用一個升學宴將衛聽瀾騙回來,便他是對方,也會不甘心。
陶辰小心的將陶懷謙扶到沙發上,又倒了水給他:“爸爸辛苦了,您先休息休息。”
陶懷謙沒有理他。
他手里攥著的請柬,挺括的封面已經變皺。
陶懷謙將請柬放在桌上,仰靠在沙發上,慢慢的,疲憊的吐出口氣。
其他人傳閱請柬。
不可置信或者羨慕,總之片刻后誰都不說話了。
幾天后,衛聽瀾和魏川選定的請柬填上賓客們的名字,被送往各家。
這難免引起一些議論。
眾人既驚嘆魏先生的魄力,也嘲笑陶懷謙的處境。
到正日子,賓客盈門。
辦宴會的地點是城外一處依山傍水的別墅,魏川買下整座山頭,交易時間是高考前。
這天魏川欣慰的恭喜衛聽瀾考入心儀的大學。
他送衛聽瀾京市影視學院附近的一套大平層,還有一輛改裝好的車,以資鼓勵。
衛聽瀾大大方方的道謝和收下。
親耳聽到永遠不會被拋棄的話,他不再算一些細賬。
反正他以后會好好工作,會努力掙很多錢,有給他哥大筆花的時候。
陶家人也在人群中。
他們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陶懷謙將跑車換成了一筆錢,但這錢只夠買衛聽瀾的半輛車。
他喃喃道:“他還沒有駕照。”
旁邊的肖父看傻子一樣看他:“沒駕照可以學,年輕人,沒車怎么行。”
高考后他就送了肖有林和陶辰車。
雖然沒有魏先生送衛聽瀾的大手筆,但和其他人比,很不錯了。
景晟、賀青臨、柳佳佳和程風柏等好朋友,都紛紛送上禮物。
衛聽瀾一一道謝。
阿七會記錄下這些禮物的來處。
回頭衛聽瀾去參加人家的宴會,也會送上差不多的禮物。
陶旭和陶月也送上禮物,精心挑選,不再和陶辰的喜好沾邊。
衛聽瀾沒收他們的禮物。
他彬彬有禮的說:“兩位真是太客氣了,不過家里的事都是我哥管,要不然你們找他說去?”
這話的意思,他只認可陶家和魏家在家族層面的交集。
陶旭和陶月便落寞的退開了。
這時候,魏川正在和程風柏一家說話。
他對待程家十分和煦,感謝他們對衛聽瀾的照顧,又說衛聽瀾很喜歡吃程風柏家的鹵貨。
魏川說:“我比較喜歡吃涼拌菜。”
他還夸了程風柏兩句。
又說自己腿腳不便,程風柏的升學宴可能只有衛聽瀾去,讓程家不要見怪。
程爸爸和程媽媽一面和魏川說話,一面心里嘀咕程風柏的大驚小怪。
來前說什么衛聽瀾的哥哥厲害的不得了,很嚇人。
分明沒有么。
就是個過分好看的年輕人,雖然看著嚴肅,但說話有禮有節,不愧是大集團的董事長,有修養,尊重人,很好相處。
他們家的涼拌菜確實口碑極好,回頭多送一些過來。
其他人注意到魏川的客氣,紛紛打聽程家什么來路。
等知道程家是衛聽瀾認的干親,只是一戶還在住平房的普通人家,先是不可思議,之后又道:“難怪。”
愛屋及烏,從來如此。
看程家受禮遇的樣子,想必這家人過去對衛聽瀾十分好。
陶家人,那就不用提了。
至于養了衛聽瀾的衛家人。
只陶、肖兩家訂婚宴上見的那位,胡攪蠻纏見錢眼開,可想而知衛聽瀾之前過的什么日子。
所以衛家不被邀請,一點也不奇怪。
回程的路上,魏川說:“程風柏家辦酒席,我就不去了。”
衛聽瀾沒想過這個,他去就好了。
魏川道:“禮物我準備好了,全套最新款的電子產品,你帶給程風柏,我身體不方便,而且那邊大概率請的都是街坊鄰居這樣的熟人,我去了,彼此都不自在。我已經跟程家人解釋過,他們不會多想。”
衛聽瀾便知道,他哥將他的親人當正經親戚對待。
他腦袋靠過去,感念又感動,聲音都軟塌塌:“謝謝哥,你真好。”
魏川摸摸他腦袋:“畢業旅行有計劃嗎?我想去長大的地方看一看,歐洲的一個小國家,如今那里氣候正好,有城堡、馬場和草原,你想去看看嗎?”
他又說:“破曉也養在那,它還在盛年,桀驁不馴,除了我誰都駕馭不了,不過我覺得你可以,你是我的弟弟,它既聽我的話,也會臣服于你。”
開車的阿七耳朵動了動。
不久前他聽到小少爺被景晟和賀青臨邀請,說是畢業旅行,去國外,時間大概半個月。
阿七這才知道,現在的小孩高中畢業還有這種流程。
他立即匯報給了魏川。
阿七當時說:“小少爺沒有立即答應,說要考慮考慮,我猜他想問您的意思,他很在乎您。”
他記得魏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意向。
破曉是魏川少年時馴服的一匹頭馬。
衛聽瀾在魏川騎馬的照片中看過這匹馬,渾身漆黑四蹄雪白,十分神俊。
而且他哥長大的地方,這太有誘惑力。
衛聽瀾說:“我想去。”
他答應的這樣迅速,也有剛才魏川仔細叮嚀程家事的緣故。
感懷在心,心情激蕩,決定難免沖動。
不過倒不會后悔。
魏川說:“那等這邊的事了了就出發,開學前回來。”
兩天后的一個下午,學校操場,
“什么,你又要去國外?”景晟很不高興的將籃球砸進籃筐里。
“這次是真的。”衛聽瀾理虧的強調。
景晟看了衛聽瀾的機票信息,這才有幾分信了。
只是怎么能這么巧。
他問:“你哥知道我們預備畢業旅行的事嗎?”
衛聽瀾道:“不知道,還沒來得及說。”
他有些慶幸。
要是提前答應景晟的邀請,之后怕不是要爽約,還好慎重了幾分。
衛聽瀾心虛的撿了籃球遞給景晟。
朋友們當然重要。
但是這世上肯定沒有比他哥更重要的人,他哥的事,當然也最重要。
晚上回來后,衛聽瀾先擺弄外面送來的鮮花。
鮮花沒有每天都送,他拒絕了,要不然太浪費,而且每朵花都開的不容易,多開幾天是幾天。
魏川看著衛聽瀾拿掉開敗的花,興致勃勃換水換新的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阿六:[城堡附近是不是有片玫瑰園?]
阿六回復的很快:[有,不過那片玫瑰夏季的花期一般在九月]。
魏川:[想想辦法,八月末能開花最好]。
阿七湊過去看阿六的手機:“老板什么時候這么喜歡花了”
阿六推開他的腦袋,想了想回復:[我聯系那邊的園丁,明早給您答復]。
時間一晃到八月下旬。
各種升學宴也到尾聲,衛聽瀾沒有缺席任何一個朋友的宴會。
這之后,他和魏川去了歐洲。
衛聽瀾前世去過歐洲,在城堡中拍廣告。
那座城堡是當地的景點,進入要預約,各種手續十分繁瑣,拍攝還有時間限制。
而魏川的城堡,比他前世見過的要宏偉的多。
阿六介紹說這座城堡一面臨山一面臨湖,有大片草原,附近還有個玫瑰園,地理位置極佳,整個城堡有五百個房間,九十二部電梯。
衛聽瀾聽的眼暈。
魏川說:“草原和玫瑰園都歸城堡所有,明天你想先去哪里?”
衛聽瀾說去看破曉。
第二天他們在草原上見到破曉。
管理草原的負責人牽著這匹漆黑高大的馬過來,在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站定。
魏川讓負責人將馬牽到近前。
破曉不喜歡人類,四蹄不耐的踏了幾步,不過很快它認出自己的主人,溫馴的靠過來。
魏川摸了摸破曉的腦袋,又喂它吃了特質的糖果。
他把糖果遞給衛聽瀾幾顆:“這是破曉的零食,你喂喂它,它會喜歡你的。”
衛聽瀾靠近破曉,破曉站著不動。
過了會兒,它大概察覺他身上有自己主人的氣息,才低頭吃了衛聽瀾手里的糖果。
衛聽瀾摸了摸破曉的腦袋:“它比小紅高很多。”
小紅是他在俱樂部最喜歡的一匹馬,性格溫馴體力極好,跑起來又穩又快。
魏川想說“要騎著它跑兩圈嗎?”
但他最后也沒說,人的本性不會變,馬也是,破曉太桀驁,魏川站不起來,不想衛聽瀾冒險。
如果他的腿是好的,就可以帶著衛聽瀾騎一段。
衛聽瀾回頭:“哥,你想什么呢?”
是想起過去的事嗎。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是畢竟在魏川身邊,只字片語中可知道,魏川的成長并不順遂。
魏川回神,展顏道:“玫瑰園就在這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衛聽瀾點點頭。
阿七牽著兩匹溫馴的馬過來,帶著衛聽瀾往玫瑰園的方向去。
魏川看著兩匹馬消失在視野,神色漸漸空寂。
他生出很強烈的嫉妒心。
對阿七。
對很多人。
阿六斟酌著說:“那邊花開的很好,我猜小少爺一定會給您帶一些。”
魏川神色便漸漸溫和。
一個多小時后,天際出現一片棗紅色的馬,馬上的少年神采飛揚,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抱著一大束玫瑰花。
是衛聽瀾。
他下馬后跑去魏川身邊,把花塞給魏川:“哥,那兒真漂亮,明天我們一起去?”
魏川抱著火紅的玫瑰,答應了他的要求。
時間還早,衛聽瀾又騎馬去湖邊。
他先去探路,若是覺得符合魏川的喜好,回頭便帶他來。
他已經忘記這是魏川長大的地方,壓根不需要任何人分享什么。
草原的負責人曾追隨魏川,長久不見魏川,便很想溝通出幾分情誼。
他對國內的事了解的有限。
不過目之所及,三少爺對自己的伴侶十分愛戀。
這很令人驚訝。
畢竟過去的十幾年,有六位少爺被養在此處。
其中這位三少爺最為冷漠自持,對各種勾引從來視而不見,他那些兄弟們還曾調侃他是石頭托生。
不過成王敗寇。
當年或驕橫或陰沉或歹毒的少爺們,如今有的變成無主枯骨,有的當了花肥,還有的成了野獸的腹中餐。
如今這座古堡乃至整個龐大的魏氏,只有一位少爺。
沒想到石頭托生的人,動情后是這副模樣。
簡直予求予取。
當然,少夫人活潑可愛容貌形體又十分出眾,得寵也很正常。
負責人有意討好。
他說:“看來少夫人很喜歡這里,少爺,你們不如多留幾日”
阿六猛烈的咳嗽起來。
阿六被驚到,倒吸一口冷氣,然后被不知空氣還是口水之類的嗆到。
這太失態了。
但魏川并沒有在意這一點。
他神情十分平靜,語氣甚至稱得上和煦:“你剛剛,說什么?”
風更靜,日光清朗。
一切都變成虛無,只有眼前的對話清晰到讓人心驚,好像揭開另一個世界的面紗。
魏川安靜的盯視著眼前胡說八道的人。
負責人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很喜歡這里”
魏川說:“他比我小八歲。”
負責人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八歲怎么了,戀愛自由,八十歲和十八在一起的也不少。
他說:“難怪如此活潑,您和少夫人一靜一動相得益彰,很般配。”
魏川閉了閉眼,斥責道:“胡說八道什么!他是我弟弟,是這個家的小少爺,沒聽到他叫我哥?”
負責人:“”
聽倒是聽到了,但那不是一種情趣嗎,還有叫叔叔的呢。
衛聽瀾在湖邊撿到漂亮的鵝卵石,挑挑揀揀后留下兩顆,一顆打算送給魏川。
他回到原地,發現魏川已經不在了。
阿六說:“老板有公事要處理,先回去了,說讓您多玩會兒,晚飯前回去就行。”
他打量眼前的少年,以一種全新的視角。
今天的衛聽瀾穿了一件白色的亞麻襯衫,黑色的休閑褲,在馬上飛奔而來時像一朵無暇的漂亮的云彩。
他的確極漂亮,五官或者氣質都十分奪目。
身量比最開始見時高了不少,體態修長眉目沉靜,像秋日波光粼粼的湖水,干凈中浮著一層暖色。
阿六忽然想起阿七某一刻的抱怨。
那時他們看出景家小少爺和賀家小少爺對自家小少爺的不同。
阿七說:“小少爺在,老板多大的火都能平,咱們也過起了正經日子,要是他能永遠留下來就好了。”
到底怎么算永遠留下來?
阿六那時沒有答案,畢竟就算是親兄弟,終究也要各自組成家庭。
那時他也再沒有別的想法。
小少爺對老板太濡慕太崇敬了,完全讓人忽視了別的可能。
但是為什么不能想。
成年的,沒有血緣關系,天然就相互親近和依戀的兩個人
衛聽瀾看著阿六發亮的眼睛:“六哥,你怎么了?”
阿六回神:“故地重游,想起好些事,一時走神,小少爺別見怪。”
衛聽瀾笑了下:“正常。”
他又騎馬去了玫瑰園,這次采摘了更多的玫瑰,裝在馬兩側的褡褳里帶回城堡。
城堡太大了,據說有很多不同的風格,是寶貴的藝術財產。
衛聽瀾沒什么藝術細胞。
他仔細梳理了玫瑰的葉子和刺,分成好幾份裝了花瓶,將花放在自己和魏川的臥室,以及魏川的書房做裝點。
最后送去書房。
然后就看到魏川正盯著桌上的一捧玫瑰花發呆。
魏川的面部線條深邃又明晰,眉骨高,鼻梁挺直,眼睛黑而深,很適合濃烈的色彩。
黑色的西裝,紅色的玫瑰,全是他的點綴。
他坐在這座古老優雅的城堡內,有種雕塑般的英俊和高貴。
衛聽瀾摸出手機拍照,在魏川被驚動后連忙說:“別動,就這個角度,很帥,特別好看。”
魏川便不動了。
十幾秒后,衛聽瀾抱著花瓶進來。
他放下花瓶,拿走散放著的花束:“這個我打理一下,放餐桌上。”
魏川看著他捧著花離開,他進來后對他笑了兩下,手腕蹭到他才簽字過的文件上。
那只是一份文件而已。
但魏川卻有種蝴蝶輕輕在他心頭駐足過的顫栗。
這是他的城堡,他的玫瑰。
他養起來的少年眉目舒展自由自在,抱著他的花,穿著他準備的漂亮衣服
魏川沒有再想下去,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不然怎么會對一個孩子生出不可測的念頭,尤其這個孩子將他當親哥哥,那樣的濡慕和親近,親兄弟都未必有。
魏川嚴肅的和衛聽瀾共進晚餐,然后去書房發呆。
他很晚從書房出來。
然后就發現,臥室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瓶玫瑰花。
沒有人膽子會這樣大,敢隨意改動他臥室的結構,除了某只小貓。
魏川正要將花瓶拿走,太香了,也太艷了,至少放在窗臺上。
他沒來得及動這瓶花。
有人敲門。
魏川熟悉這樣的敲門聲,他說:“進來。”
衛聽瀾抱著枕頭,珍珠白的睡衣領口有些亂:“哥,晚上我和你睡唄,房間太大了,昨晚我就睡的不好。”
衛聽瀾很努力的去睡著,但是真的沒辦法。
也許回國就好了。
國內的房子格局方正,臥室也不會這么夸張,家具之類也是熟悉的款式,讓人安心。
魏川捏了捏鼻梁,視線很清晰,神智也是,這不是幻覺。
他說:“讓阿六給你換一間。”
衛聽瀾:“我不想離你太遠。”
他們的臥室相鄰,而且這一層別的房間都是空的,也都很大。
魏川沒說話。
房間確實很大,少年站在那里,懵懵懂懂鮮嫩可愛。
他因此不敢靠近。
衛聽瀾覺得他有些怪。
也許是夜太深,也許是某種奇怪的氣氛或者福至心靈。
他想到那些偷看魏川的年輕的傭人們。
敬畏或者驚艷。
雖然那些目光很隱晦,但衛聽瀾還是看的很清楚。
衛聽瀾不會懷疑他哥對他的感情。
他們又不是第一回同床。
明明是很方便的事。
可這樣的深夜,一個成年男人忽然面露難色推推諉諉,顯然有些極其私人的事要做。
還是不好說出來的那種。
衛聽瀾也曾注意到魏川的某些不同,在清晨的時候。
同床共枕,眼不瞎肯定注意得到。
他哥是個正常男人。
很正常,并且本錢雄厚。
衛聽瀾支棱著已經在枕頭上滾的亂七八糟的頭發,體恤的道:“那什么,其實大概習慣就好了,不用特意換房間。哥,你繼續,嗯不要太得節制,你知道吧,夏老說你的身體還需要調養。”
他的知識都來自理論,支支吾吾幾句后徹底卡殼。
房間恢復寂靜。
但男人之間對于某種事的溝通,有時只眉眼之間,信息就很明顯了。
雖然衛聽瀾說的很含混。
但魏川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77章 小少爺談了個戀愛。
很短暫的對視。
雖然心里略有些尷尬, 衛聽瀾還是給他哥一個鼓勵且貼心的微笑,就要抱著枕頭離開。
魏川頭疼, 現在的小孩都這么早熟的嗎?
他一時也顧不得想要清靜的心緒,只道:“瀾瀾,回來!”
衛聽瀾假裝聽不見,轉身往外。
魏川說:“給我倒杯水。”
魏川的房間也很大,附帶的小客廳,桌上就有恒溫的水壺。
衛聽瀾抱著枕頭回來,倒了水遞過去。
魏川沒接水杯, 攥住他手腕,將人拉到床邊坐好, 冷著眉眼問:“誰跟你說了什么?”
衛聽瀾搖頭。
魏川嘆氣:“換了水土, 這幾天腿會疼, 只是怕影響你睡覺。”
魏川的腿每年秋季都格外難受, 所以去氣候更為平緩的安市療養。
后來恢復很多。
本來去年秋天恢復的最好。
如今針灸,每時每刻都在疼。
區別只在于疼的厲害與否, 是以他這也不算說謊。
他低垂了眉眼,似乎平靜, 冷白的面容在燈光下還有幾分無法言說的無可奈何。
衛聽瀾頓時就心疼了:“夏老也沒有辦法嗎?”
魏川不動聲色的拿走他抱著的枕頭:“他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
衛聽瀾擰著眉輕聲問:“那我能做什么?”
魏川:“明天我想去玫瑰園看看,鵝卵石很好看,后天去湖邊釣魚怎么樣?得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
衛聽瀾立即點點頭:“我陪著你。”
衛聽瀾說要陪,當然睡覺也是一起, 有事還能伸把手。
他怕魏川拒絕, 只道:“知道你難受, 我在那邊也睡不著,這邊你可以隨時叫我。”
兜兜轉轉, 事情回到原點。
魏川想到他睡覺的粘人樣子,警戒道:“可以,只是不能壓到我的腿。”
衛聽瀾說:“沒問題。”
魏川并不太信他。
沒想到這次,衛聽瀾跟黏在自己那邊的床上一樣,一動不動。
他側身,想開了夜燈去看。
沒想到只是一動,衛聽瀾的聲音已經傳來:“哥,你要什么?”
魏川:“還沒睡?”
衛聽瀾打了個哈欠:“睡了啊,睡的淺。”
他伸手碰了碰魏川的身體,以此丈量彼此的距離,得意的道:“肯定沒壓到你。”
魏川沉聲道:“好好睡。”
衛聽瀾看著他的方向。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知道魏川在看他。
衛聽瀾說:“睡著呢,衛建國以前總很晚回來,輸錢或者喝醉了就想找我出氣,我睡覺都睜著一只眼,不影響什么。”
他因此鍛煉出睡覺也能留出一分神智的技能,有點動靜會立即清醒。
后來離開衛家,這技能就沒用了。
這么多年過去,再一用,還是很好用。
衛聽瀾補充道:“他還想偷襲我,從來沒成功過!揍他幾次就能老實好一陣兒。”
少年的聲音帶著幾分天真和得意,仿佛打了勝仗的小將軍。
魏川心口發緊:“你之前睡的很沉。”
衛聽瀾理所當然的道:“你又不是他,哥,你睡覺就可老實,一動不動,還很暖和”
心里還揣著沉甸甸的東西,憤怒、心疼,或者還有別的什么。
魏川說:“我還有些冷,你之前也沒壓到過我的腿,過來,好好睡。”
衛聽瀾就蹭過去,然后又回身把自己的枕頭拽過來。
兩個人挨著,果然熱度上升,都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衛聽瀾額頭習慣性抵過去,將將剎住,只抵在魏川的手臂上,低聲道:“晚安。”
魏川提了提他肩膀上的被子:“晚安。”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有規律的在耳際吞吐。
皮膚被氣息撫到微微癢,但魏川心神卻因此安靜許多。
他并不困,神智清醒的想著白天的事.
原來在別人眼里,他們竟是很般配的一對嗎
魏川從震驚甚至是惱羞成怒中過渡,到此刻已經有些迷惘。
他時常剖析自身。
這有助于查漏補缺和永恒進步,這也是他曾經打敗五個兄弟回國的致勝技能之一。
魏川便知曉,他并不反感那人說的話。
他開始考慮這種可能性。
如果無法將衛聽瀾放心的交到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手里,那為什么不能留下他?
只是想到這一點,心里就開始雀躍起來。
不過這個念頭最終還是熄滅。
就像白天遺憾不能帶著衛聽瀾騎著破曉馳騁一樣。
讓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少年陪著他一個殘疾人?
不能正常的擁抱,不能一起散步,甚至于做某些事都可能要對方主動
還有外人眼里異樣的目光。
魏川有一百種方法將人栓在自己身邊,但他不能。
而且,對哥哥和對伴侶,世俗的眼光,明顯后者要更嚴苛。
他是更成熟的那一個,更知道人性的惡劣,以及健康正面的生活對一個人意味著什么。
最重要的,總要對得起那些濡慕和尊重。
他痛苦的閉上眼,沒有再想下去。
衛聽瀾醒過來,很心虛的發現他又有些越界。
還好他的一條腿搭在他哥的大腿上,而他哥的睡相看著很安穩,應當并沒有被影響到。
他悄悄起床,抱著枕頭回自己的房間。
碰到已經起床的,有意路過隨時等待吩咐的阿六,還心情很好的打了個招呼。
阿六呆滯的看看衛聽瀾的背影,又幾步過去看衛聽瀾來時的房間。
這是老板的房間。
所以,事情其實已經有了進展?
阿六興奮的攥了攥拳頭。
等魏川起床,他說:“老板,小少爺早上從您的房間出去”
但讓阿六意外的是,魏川面色淡淡,甚至比平常更為冷冽。
魏川說:“房間太大,他睡不著。”
他補充道:“在我的房間多放張床,以后小少爺都和我一起睡。”
阿六小聲提醒:“您的床足夠大。”
魏川譴責的看他一眼:“他多大了,也到了該戀愛的年紀,再和我睡一張床,合適嗎?”
阿六:“您說的是。”
郎心似鐵。
他原以為要努力搞定的是小的,沒想到大的更是壓根沒想歪過。
這可真是任重道遠。
衛聽瀾看到魏川臥室多出來的床,一下就喜歡上了。
可算能睡個好覺。
晚上睡的好,白天他便精神百倍,幾乎沒將魏川的輪椅假手于人過,附近的山川湖泊花海,都留下他們的足跡。
只是大概是腿疼,他哥沉默了很多。
衛聽瀾心里難受,并不表現出來,只努力讓自己更開心一些。
很快到離開的時候,衛聽瀾去和已經熟悉起來的破曉告別。
城堡內,
管家問魏川,臥室多出來的那張床是恢復原狀,還是留著。
魏川沉默片刻后說:“留著。”
也許明年還會有機會一起過來,畢竟他的少年年紀還小,總不會一下子就被別人帶走。
這時候,外面響起驚呼聲。
阿六快步進來:“老板,您去看看嗎?小少爺他,他和您不愧是一家人”
魏川已經從窗戶看到了。
他熟悉的大黑馬載著衛聽瀾狂奔而來,一人一馬都很歡快的在下面溜著圈。
魏川像衛聽瀾平時做的那樣,立即用手機記錄下這一刻。
他看到衛聽瀾在下面招手。
魏川也抬了下手。
他吩咐阿六:“破曉也運回國。”
·
九月五日,京市影視學院的新生被拉去部隊駐訓基地,進行了為期兩周的軍訓。
兩周過去,衛聽瀾黑了好幾度。
黑的程度大概就比在平安巷時強一點點。
衛聽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黑是黑了點,但是分明還是帥的,畢竟五官和臉型在那兒。
現在想想,當初他被接去陶家的自卑其實很沒必要。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很努力的適應和融入,很辛苦。
還好都過去了。
阿七來學校接衛聽瀾,看到他就嚇了一跳:“怎么曬成這樣,防曬霜沒有用?”
為這次軍訓,他準備了一大兜的東西。
多半是夏老秘制,效果杠杠的。
衛聽瀾笑起來,牙齒白的晃眼:“就是太好用,被搶光了,用完集體挨曬。”
兩人正說話,有帥氣的學生過來和衛聽瀾打招呼。
衛聽瀾介紹阿七說是自己家里人。
阿七就發現這個學生對他的神色,立即由隱隱的敵意的審視,變的和緩親熱了許多。
而這樣的目光,一路上不在少數。
乃至衛聽瀾都走過去了,還有人特意換了路線追過來看。
宿舍樓不遠處的車里,魏川作為旁觀者,有些事看的就更清楚。
副駕駛,阿六說:“看來小少爺很受歡迎。也難怪,他收到三份錄取通知書,全都以專業第一錄取,文化課成績也是最高的,沒入學就已經很出名。”
他從后視鏡往后看。
后座的男人眉目冷沉不動如山,目光沒有半分偏移。
衛聽瀾一眼看到魏川的車,跑過去上了車:“哥!你好白!”
這兩周他見慣了軍營里的黑漢。
冷不丁看到魏川冷白的膚色,眼前就是一亮。
魏川看著他黑頭黑腦的頑皮樣子,禁不住一笑:“瘦了,這兩天讓阿姨給你好好補一補。”
他又問:“軍訓累不累?”
衛聽瀾歪腦袋過去靠在魏川肩膀上。
他嘆氣:“累,特別累,還好只有兩周。你沒發現我有什么變化嗎?”
魏川肩膀僵了一瞬,又逐漸放松:“還有什么?”
衛聽瀾強調:“黑啊!都黑成炭了。”
他本來還因為這事有些羞赧,沒想到魏川竟然都不問,白緊張了。
阿六和阿七都笑。
魏川淡定道:“又不難看,很漂亮。”
衛聽瀾:“比以前漂亮?”
魏川說:“不同的漂亮。”
衛聽瀾回去后先洗了個澡。
軍訓時的淋浴房大家排隊用,時間緊張,哪有家里舒服。
他換了寬松的居家服,頂著一張小黑臉出來。
魏川等在餐桌旁,看到他天藍色衣服領口里露出來的,奶白的皮膚。
只有這小一塊白的晃眼。
再往上,脖頸就又變成黑的了。
餐桌上,衛聽瀾接了好幾個電話,又回了一些信息。
成為大學生后第一個自由的周末,新生們呼朋喚友的探索學校以及周邊的餐飲娛樂項目。
衛聽瀾貢獻了防曬霜和好用的跌打損傷藥膏。
他本人又極好相處。
因此成為年級內最受歡迎的人之一,好幾撥人叫他出去,說請他吃飯。
魏川說:“要不然你和同學去吃,我這里沒關系。”
衛聽瀾放下手機,想了想直接關機。
他夾菜給魏川:“不著急,我哥最重要,我都兩周沒見你了,是不是又瘦了?”
魏川重新拿起筷子:“秋天就是這樣。”
又到秋天了,時間過的真快。
衛聽瀾說:“我問過了,學校可以申請走讀,我們還跟高三那樣?”
如果每天一起吃飯,他哥胃口是不是能好一些。
魏川遲疑:“會影響你和同學的交際”
衛聽瀾說:“不影響,學校天天見,早熟悉了,那就這么定了。”
不過他很快想起來,秋天魏川都會去安市。
魏川夾菜給他:“今年不用,以后都不用,夏老說情況比較穩定,刻意換地方反而不好。”
衛聽瀾的大學生活由此平穩下來。
他辦了走讀,平常住在魏川送他的那套大平層,魏川也住那里。
白天他上學,魏川上班。
晚上兩人會一起吃飯,周末一起回老宅。
衛聽瀾還見到同樣黑了一圈的賀青臨和景晟。
這兩個家伙一進校門就成了風云人物,去找他們,在學校一問一個準兒。
賀青臨和景晟也來衛聽瀾的學校看他。
影視學院出了名的帥哥美女扎堆,賀青臨和景晟一路過去,心里都沉甸甸。
景晟說:“你們學校談戀愛的人挺多吧?”
衛聽瀾說:“大學不都這樣。還是”
他靠近,瞇眼打量:“看上誰了,我給你介紹?我人緣可好,你又這么出息,成功率很高的。”
前世這時候,景晟的男朋友都一籮筐了。
而如今,像賀青臨和景晟,在影視學院品相也算是頂尖。
景晟氣到想推開他,但這小子主動湊這么近的時候不多。
他又順勢攬住他的肩:“用不著,我這個年紀正是奮斗的時候,你怎么不問問他,他桃花可旺的很。”
他沖一直靜默不語的賀青臨揚了揚下頜。
衛聽瀾轉頭去看賀青臨。
賀青臨看著衛聽瀾好奇的眼神,溫柔道:“我不用,我有喜歡的人。”
景晟和衛聽瀾齊齊盯著賀青臨。
賀青臨平靜的道:“我喜歡他很久,不過也許再努努力才配得上他,倒是景晟,三天兩頭就有人在宿舍樓下表白”
景晟噎住,暗道就不該招他。
衛聽瀾倒更好奇賀青臨喜歡的是誰。
沒聽說過。
之前陶辰訂婚,賀青臨四平八穩的,那就是其他人,還有誰?
景晟也在猜測賀青臨說的人是誰。
他原本以為是衛聽瀾。
但是賀青臨和衛聽瀾都和魏先生有關,一個是外甥,一個是弟弟,雖然輩分有差但畢竟沒有血緣關系,挺當對的。
景晟心頭松了口氣,幾次催問:“你喜歡的是哪個?”
賀青臨說口渴。
衛聽瀾地主之誼,又知道他倆的口味,便讓他們在原地等一等。
秋日風涼。
賀青臨望著那個短袖牛仔褲,背影都好似比別人好看一百倍的少年。
他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景晟呆住:“你”
賀青臨:“他是屬兔子的,一碰就會蹦走,阿晟,你不也是怕這個才猶豫不決的么。”
也許是憋的太久了,得有個疏散的渠道。
他又說:“我很后悔當初推開他,如果我像小舅舅那樣愛護過他 ,我早就有膽量開口。”
景晟沉默。
片刻后他冷聲說:“世上沒有后悔藥,我不會放手。”
他并沒有很驚訝。
畢竟喜歡衛聽瀾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衛聽瀾抱著三瓶水回來,感覺這倆人好像有些怪怪的。
他們逛了逛校園,又去打了會兒籃球。
籃球社的社長是衛聽瀾室友的男朋友,看在室友的面子上,他們在體育場通行無阻。
不過衛聽瀾還是感覺有些尷尬。
他們在這頭打球,角落里社長和室友親昵的靠在一起接吻,太奇怪了。
出了體育場已經快到晚飯的時間。
景晟說:“一起吃個飯?”
衛聽瀾說:“你倆去,我還有事。”
景晟問:“又陪你哥吃飯?”
衛聽瀾點頭:“他最近胃口不好,一個人壓根不吃飯,我得盯著點。”
衛聽瀾早就和阿七約好時間段。
他怕阿七一整天待命太累,只讓他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在學校附近就行。
現在五點五十。
衛聽瀾發了個信息,阿七說十分鐘到學校正門口。
很快車子來了又去。
秋風刮起枯葉,落在景晟的鞋面上。
賀青臨說:“我回學校。”
景晟:“我也是。”
兩人一起去停車場,各自開車回家。
有人想問他們要聯系方式,靠近了,看到兩人臉色冷峻氣場凌人,愣生生沒敢開口。
衛聽瀾回到老宅已經是七點半,平常家里六點半開飯。
他在正房的書房找到魏川:“是不是等久了,我下次回來早點,路上堵車”
魏川按了下胃的位置:“還好。”
衛聽瀾:“胃疼啊?馬上開飯!馬上!”
餐桌上,魏川問衛聽瀾今天玩的怎么樣。
衛聽瀾說還好。
他們學校挺有逛頭的,還有高年級學生的舞臺劇之類可看,周末生活很豐富。
不過有件事倒更引人注意。
衛聽瀾說:“賀青臨有喜歡的人了。”
魏川呼吸一滯,不動聲色的問:“你怎么知道?”
衛聽瀾:“他親口說的。”
魏川看他神神在在的樣子,難道已經答應了,賀青臨不該這么急躁
衛聽瀾惋惜道:“可惜他不說是誰,還說暫時配不上。”
魏川沉聲說:“說話不要大喘氣。”
衛聽瀾看他這么在意,暗道到底是親外甥,他哥外冷內熱心腸軟,一點都不記仇。
這天晚上,景晟卻失眠了。
他不想坐以待斃。
但若一錘子買賣
如果錘砸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也要一退三千里。
第二天早上,有人等在宿舍樓門口。
是大三的一個學長,在景晟一入學就看上他,追到現在。
景晟心頭火起,忽而又熄滅了。
他閑散的走過去:“這算什么,一點排場都沒有,想要個答復,這周六的早上來。”
周六早上,衛聽瀾接到景晟的電話。
景晟說:“小衛哥,幫個忙唄,我腳崴了,不想家里人知道,你”
衛聽瀾立即坐起來:“我盡快到。”
他穿好衣服胡亂洗了把臉,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這時候距離衛聽瀾周末的起床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誰都沒料到他會提前出門。
早飯時阿七去敲門,沒人應,進去看到人去樓空,一下子魂兒差點沒驚飛。
不過想到衛聽瀾是個成年人,又沉住氣。
他打電話過去。
衛聽瀾說:“你們起了啊?我去學校有點事,回來說。”
衛聽瀾這時候剛把車停在景晟學校附近。
他被景晟塞過一張不知道怎么搞來的校友卡,進去的倒順利,到宿舍樓下,不由驚呆。
巨大的玫瑰花束,九百九十九朵那種。
周圍還圍著一圈擺成心形的蠟燭,蠟燭是電動款,火苗是假的,亮亮的閃著光。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兒的學生。
景晟個頭高長的帥,站在臺階上,有種睥睨般的矜傲。
衛聽瀾一眼就看到他。
景晟也一眼看到衛聽瀾。
一個月下來衛聽瀾又白了回去,白T恤外面套件深藍牛仔外套,唇紅齒白,讓人眼前一亮。
他招招手,腳步挪了兩下,眉頭就是一皺。
衛聽瀾連忙沖出人群去扶他。
景晟一手搭在衛聽瀾的脖頸,穩穩站住,對玫瑰花后面站著的俊朗的男生說:“你來晚了,以后別騷擾我。”
衛聽瀾一頭霧水。
那男生已經明白景晟的用意。
他挑剔的打量景晟攬著的少年,從個頭到長相到皮膚和穿搭,硬生生沒挑出毛病。
唯一能說兩句的,大概是少年頭發有些凌亂。
這是最近的流行款?
男生問衛聽瀾:“你是景晟的男朋友?”
衛聽瀾:“”
景晟低聲說:“這人煩的很,打從開學就礙眼,一直礙眼到現在,要不是躲他,我也不會一腳踩空”
他踩空好幾次才琢磨出崴腳的技巧,容易么。
衛聽瀾看他煩惱的樣子,有些好笑。
他看著那個男生:“我是。你是誰?算了,這不重要,我們感情很好,請你不要再打擾他。”
景晟一顆心徹底落了地。
他側頭便能看到衛聽瀾蒲扇的睫毛,只覺像小孔雀一樣散發魅力擊退“情敵”的衛聽瀾,美好的令人心醉。
有人拍下這對樣貌出眾恩愛非常的情侶,興沖沖在學校論壇上分享。
男生喪氣的離開,又被清潔工大爺叫回來收拾殘局。
衛聽瀾扶著景晟去校醫室。
醫生說景晟只是腳扭了一下,沒有傷到骨頭,休息幾天,不要劇烈運動就好了。
他好心提醒:“可以走路,慢一點就行。”
衛聽瀾放了心。
景晟也不得不收回自己搭在衛聽瀾肩膀上的手臂,空落落的手指有些無所適從。
景晟請衛聽瀾在學校的餐廳吃早飯。
他說:“接下來可能要麻煩你一段時間,那學長挺難纏,又是我姑姑世交家的孩子”
衛聽瀾:“沒事,我盡量每周過來轉悠一次。”
景晟:“會不會影響你”
衛聽瀾難得看到他這副不確定的樣子,笑了下:“不會,反正目前我也不打算談戀愛。”
景晟不好意思的道:“那這件事,也最好保密,就咱倆知道,成嗎?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第三個人知道……總之太尷尬了。”
衛聽瀾:“賀青臨也不說?”
他最知道景晟和賀青臨是多過命的兄弟。
景晟酸溜溜的說:“不說了吧,咱們班好多同學在京市,我爸媽和姑姑都認識他,他那人,撒謊可來不了。”
衛聽瀾想想也是:“你說了算。”
這時候魏川的電話來了,衛聽瀾只說景晟在學校受了點傷,他過來幫個忙。
景晟聽他聲音甜軟,又生出幾分酸意。
不過他敢給賀青臨上眼藥,卻不敢說魏先生的不是。
知道衛聽瀾太護短了。
誰說他哥,哪怕只是語氣有一點點不好,那都要糟。
老宅這里,結束通話后,魏川就再沒開口,早餐也沒吃。
阿六看的心驚。
什么時候離了小少爺,老板竟食不下咽睡不踏實了。
難不成將來連呼吸都不能自主?
不過這只是夸張的想象。
要真離了小少爺就不能呼吸那才好。
那說明家里真要有老板娘了。
阿六說:“小少爺心地好,和景家少爺又是關系很好的朋友,跑這一趟很正常。”
魏川:“賀青臨距離他更近。”
阿六:“也許是電話一時沒打通。”
魏川:“才拿的駕照,就敢孤身上路”
阿六:“”
也不能算孤身吧,京市多繁華的地方,人擠人車擠車的,壓根開不了快車。
與此同時,
景晟跟衛聽瀾說的:“辛苦你跑一趟,青臨不知忙什么,一時沒聯系上,中午留下來吃個飯?”
衛聽瀾搖頭:“不了,中午有事。”
他和魏川說好了今天去馬場看破曉,本該起床后就出發的。
景晟也不阻攔,只道:“我要拜訪小舅舅嗎?”
小舅舅都叫上了?
衛聽瀾被他的入戲程度驚到,連忙說:“別了吧,別告訴他,反正就幾個月的事。他忙的很”
之前信誓旦旦說不戀愛,轉頭就談上了,太窘迫了。
景晟便相當馴服的說:“都聽你的。”
衛聽瀾回到家已經快中午,周六的路真是太堵了。
他只說了景晟崴腳的事。
再見景晟是周一下午,他拎著一大包東西等在教室外,請同學叫一下衛聽瀾。
衛聽瀾看他的腳:“你怎么來了?”
景晟說腳恢復的很好,又說:“來看男朋友。”
他英俊又桀驁,但這時候眉眼卻透著一種溫柔,路過的同學聽到他的話,吃驚又羨慕。
既羨慕衛聽瀾,也羨慕這個陌生但出眾的男生。
景晟這一周來了衛聽瀾的學校兩次。
這時才周三。
他就像真正的男朋友一樣,給衛聽瀾帶零食,送禮物,食堂吃飯連衛聽瀾的餐盤都是他拿來拿去。
衛聽瀾若要爭,他就說隔墻有耳。
富家子弟的耳目確實多,衛聽瀾以為是景晟的追求者還不甘心,只能隨便他。
景晟問衛聽瀾:“做人家男朋友,這種程度可以嗎?”
衛聽瀾瞅他。
景晟笑起來,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邊:“總要談戀愛的嘛,這次就當實踐,你是監考老師的話,會批準嗎?”
他的視線專注又深沉。
衛聽瀾莫名有些不敢直視。
他點點頭:“應該很好了吧,確實挺好的。”
景晟攬住他的肩:“應該?看來還是不到位,我再努努力。”
他進入試用期,雖然是假的。
但是如果能讓衛聽瀾感知到談戀愛其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愿意嘗試
景晟早看出衛聽瀾對感情的逃避。
就好像這東西是什么帶刺的,接觸就會傷人的東西一樣。
他只能另辟蹊徑。
雖然失了君子風度,但是賀青臨虎視眈眈,還曾得到過衛聽瀾的青睞,他實在害怕。
景晟說這天下午沒課,一直陪衛聽瀾到下午的課上完。
衛聽瀾說要回家了。
景晟詫異,時間怎么過的這么快!
他只好送衛聽瀾去停車場。
阿七等在那里。
景晟沖他點點頭,還越過阿七給衛聽瀾開了車門。
車子開出很遠,阿七還能從后視鏡看到景晟站在那里。
這太奇怪了。
景家這位少爺性格可并不優柔,怎么送個人還依依不舍起來。
阿七說:“小少爺,景小少爺不是還在上學嗎?”
衛聽瀾說:“他今天下午沒課,過來玩。”
直到看不見衛聽瀾的車,景晟才挪動了一下腳步。
他又禁不住笑起來。
每時每刻看到喜歡的人,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一起吃飯,一起上課。
他還給衛聽瀾剝了橘子,學校超市的砂糖橘,小小一個,很甜。
學校的課業很繁重,晚上他可能要挑燈夜戰。
但是后天他還來。
隔一天來是衛聽瀾勉強能接受的頻率。
其實那位追求他的學長早已死心,畢竟衛聽瀾往那一站,幾乎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景晟不會告訴衛聽瀾這件事。
景晟心情頗好的開車離開,魏川的心情卻不太美妙。
阿六大氣不敢出。
自從出了景晟和衛聽瀾在學校打架,魏川卻遲了幾天才知道的事,時常瀏覽學校論壇就成為定例。
這次三天沒看,小少爺就又上頭帖了。
其實衛聽瀾從入校開始,阿六就一直目睹他上學校論壇:
大一最帥新生。
神仙顏值小哥哥。
夢中情郎。
扒一扒今年大一新生中的那些極品。
等等。
阿六時常下載一些神圖傳給魏川,都是學校學生偷拍的衛聽瀾。
但是今天他一上線,就看到“影視學院新晉校草名草有主”的帖子。
當時就眼前一黑。
抱著僥幸點進去,看到衛聽瀾和景晟站在一起的照片。
很多人貢獻倆人在一起的照片。
食堂吃飯的。
挨在一起上課的。
兩人一個清雋沉靜,一個英俊桀驁,年輕又好看,登對極了。
阿六將這件事報告給魏川,順帶遞上手機,魏川看完幾百層高樓的過程中,整個書房寂靜無聲。
魏川說:“他瞞著我。”
他的聲音很淡,但阿六卻想到暴雨前烏云黑沉的天空,壓的人氣都喘不勻。
阿六說:“也許是誤會,大學生生活閑散,看什么都風花雪月捕風捉影的。沒準只是朋友見個面”
衛聽瀾回到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他哥臉色不好。
衛聽瀾蹲在他腳邊:“是不是腿又疼了?胃口不好?天還亮著,晚飯后我們去花園遛彎兒?”
這個小區綠化很好,花壇里的菊花也很漂亮。
魏川看向窗外。
但他的手準確的摸到衛聽瀾的脖頸,捏一捏,又捏一捏。
這種行為,習慣了還挺舒服的,像按摩。
酸爽酸爽的。
這時候,衛聽瀾的肚子響了兩下。
他不好意思的說:“餓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吃了很多橘子的緣故,助消化了?
魏川說:“先吃飯。”
他看著和往常一樣,胃口很好,吃到喜歡的菜會很滿足的少年。
和景家小子也這樣嗎?
景晟會給他夾菜、剝蝦,會知道他各種喜好嗎?
衛聽瀾注意到魏川吃的東西很少,暗道回頭得找夏老聊聊。
不然還回安市住一段?
只是這樣他們只能云吃飯了。
他忽然聽到魏川問:“在想什么,在想誰?”
第78章 你和景晟,在一起了?
衛聽瀾問魏川的病情多半都偷摸著來, 怕給魏川添壓力。
他回神:“沒想什么。”
魏川就沒再問,放下筷子。
衛聽瀾:“這就不吃了?”
魏川說:“沒胃口。”
他幾乎很艱難的問:“學校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嗎?”
衛聽瀾說:“有只大貍花被食堂投喂, 經常往食堂門口擺老鼠,一擺一排,整整齊齊。我還拍了照片!”
他找到照片,挨過去把手機遞給魏川看。
魏川說:“挺有意思。”
衛聽瀾心道你的表情可不是這個意思。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魏川神情溫和許多。
他偶爾也會笑一笑,不再總跟雕塑似的,帶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凜意。
現在, 那種似乎要凝固的感覺又來了。
衛聽瀾知道,身體的不適會很折磨人。
他只做不知, 繼續道:“有個女生向心儀的男生表白, 結果對方也是女生, 就是打扮的比較帥氣, 最后倆人成好朋友了。”
當時場景很有喜感,但說出來就干巴巴。
魏川卻似乎很感興趣:“你們學校談戀愛的人很多?”
衛聽瀾說:“挺多的, 不單多,換新的頻率也很高。”
魏川:“換新?”
衛聽瀾:“就是處一處覺得不合適, 然后分手找新的對象。”
魏川心里微妙的輕松了一瞬。
他很波瀾不驚的問:“你呢,沒準備談一個?還是已經有了目標,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說?”
衛聽瀾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現在也算有對象的,頓時心虛。
不過約莫就一兩個月的事。
他低頭吃飯,一邊說:“沒有, 沒意思, 不想談。”
魏川說:“你吃吧, 我還有個會。”
他只覺很多負面情緒在心里翻騰,被隱瞞的郁怒, 被排斥的無力
但這其中大約也有一絲絲的,緩刑一樣的希冀。
魏川抓住了這點希冀。
自己養的孩子自己清楚,衛聽瀾不是那種沒有擔當的人。
為什么不告訴他談戀愛的事。
第一次戀愛,不好意思?
還是說,他心里還有不太確定的東西。
比如景晟并沒有達到他的標準,他只是被趕鴨子上架?
不然這才多久。
一個對戀愛不感興趣甚至排斥的人,忽然就陷入愛河了?
魏川讓阿六去查兩人在一起多久,景晟怎么追到的人。
因為和小的在同一屋檐下,這件事他以短信的形式吩咐阿六,并讓他做的隱秘些。
阿六:[老板,小少爺也成年了,這合適嗎?]
他不明白魏川到底是護犢心切,還是妒火中燒。
魏川:[我養了他,就該負責]。
阿六失落的回復:[您說的是,我這就去查]。
另一邊,衛聽瀾匆忙扒完飯,往樓下跑了一趟。
夏老身家豐厚,但他還就愿意和阿六阿七他們擠一起住,說和年輕人在一起會很有活力。
不過和亭園不同。
這次阿六他們就住在衛聽瀾房子的下一層,走樓梯比較快。
阿六在外面忙,阿七去洗車,都不在,阿姨在樓上收拾廚房。
衛聽瀾就是瞅準了這個時間。
他詳細說了魏川最近的飲食問題:“不僅吃飯,心情也不好,京市風沙大,還干燥,過幾天入冬就會越來越冷,要不然我哥還去安市?”
夏老并不敢擅自答應,他們這些人都看得出,魏川分明是陪讀來的。
他斟酌著道:“暫時不用,先觀察兩天。”
衛聽瀾只好揣著一腔擔憂上了樓。
他偷摸去書房看了眼,書房門半開,魏川并沒有開視屏會議,好像在看文件。
衛聽瀾就去廚房煮面,又弄了兩個涼拌菜。
湯面,熱氣騰騰,看著就有食欲。
他端著托盤過去,用腳碰了碰門,得到魏川允許后走了進去。
衛聽瀾說:“吃一點?喝口湯也好,暖胃,涼菜是我新學的,開胃解膩,我可只給你做過飯,給個面子嘛哥。”
這輩子確實是這樣。
上輩子是去劇組拍戲后,作息不規律,又不愛吃外賣,他才用小鍋時不時煮點什么。
他眼睛亮亮的,滿是期待和誘哄,跟哄小孩似的。
魏川看他一眼,拿起筷子:“只給我做過?”
衛聽瀾殷勤點頭。
他用勺子舀了點湯,遞到魏川嘴唇前:“先喝點湯,雞湯,阿姨今天煮的,說明早吃雞湯餛飩。”
魏川下意識張開嘴,視線還落在眼前人的面龐上。
衛聽瀾也回視他,鼓勵又期待,生怕一不留神他又不喝了。
魏川只喝了一口,之后就把勺子拿過去了。
他吃完了面,喝了半碗湯,小菜也吃了個差不多,期間很少抬眼看衛聽瀾。
魏川不想他這么毫無保留的親近。
這會讓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顯的那么丑惡和不該。
但很奇怪,他卻說不出任何讓衛聽瀾遠離的話。
魏川放下筷子抬眼,就見衛聽瀾眼巴巴的看他。
很欣慰的模樣,又好像有點饞貓相的,很好奇這頓飯的味道一樣。
他不由露出一點笑意:“味道很好,你也去吃一點?”
魏川的意思是,衛聽瀾去吃新鮮的。
衛聽瀾腦袋湊過去張嘴:“啊——”
他嘴唇紅潤漂亮,湊的這樣近,能看到一點粉色的濕.潤的舌尖.
魏川移開視線,不贊同的說:“湯已經涼了,去廚房喝新鮮的。”
衛聽瀾說:“好吧。”
他沒說只熱了這一碗雞湯,就放調料的時候嘗了嘗味道,那時候沒心情想別的。
而且晚飯吃太快,沒喝湯,總覺得缺點什么。
衛聽瀾感覺他哥有些嫌棄他,也許是排斥,說不清。
不過好歹將人喂飽了,再別的,都是小事。
他收拾好餐盤離開,走出幾步又轉過來說:“小氣鬼。”
魏川忍俊不禁,終于低低的笑了聲。
不久后夏老上樓例行診脈,衛聽瀾在自己的房間,不知道他來。
于是夏老進書房就關上了門。
這里隔音很好。
他原本以為會看到憔悴的、精氣神不怎么樣的魏川。
畢竟衛聽瀾當時形容的
沒想到魏川面色還不錯,雖然眉宇間確實有郁氣,但狀態很可以。
而且書房似乎還飄著一股好聞的,食物的香味。
夏老開始告密:“小少爺問的很仔細,憂心忡忡的”
他將衛聽瀾的話幾乎一字不差的說了一遍。
魏川心神一動:“他什么時候下去的?具體時間。”
夏老說了個時間。
魏川暗道,也就是說他離開餐廳不超過十分鐘,衛聽瀾就下了樓。
但凡衛聽瀾在,魏川的胃口就沒差過。
夏老不由道:“老板,您和小少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他很關心您,有什么話,說開了就好了。”
魏川眉眼冷峭:“沒什么誤會,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許是我管的太嚴”
夏老心說這看起來、聽起來,分明是很有事的樣子。
他不由道:“怎么會,小少爺很依賴您。他是個好孩子,很知道好歹,什么事溝通最重要,小少爺為著您的身體掛心不是一兩回,我看現在在他心里,就您最重要。”
魏川眉目便展拓許多,只猶自意難平:“你說是就是吧。”
夏老:“”
衛聽瀾不知道夏老來過。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親自煮了雞湯小餛飩端到魏川面前:“嘗嘗看,比昨天的面好吃,我做的!”
廚房阿姨聽到他顯擺的話,不由笑起來。
魏川吃了兩碗小餛飩,蝦餃之類,也都動了幾筷子。
衛聽瀾便很開心,還有些記仇的,特意從魏川往里撈走一個小餛飩。
魏川又夾給他一個,淡聲道:“小氣鬼。”
兩人一起出門,衛聽瀾上了阿七的車。
他上學要早一些,不過魏川的公司距離這兒不近,一起出門各自的時間都剛剛好。
車窗外,路邊的小情侶手牽手,偶爾親吻。
魏川胃里的小餛飩帶來的熱氣,驟然就冷下來,沉甸甸堵在胸口。
他不受控制的想一些事。
今天景晟會去影視學院嗎,縱然不去,他們會聊些什么?
又或者,干脆晚歸或者不回來
阿六從后視鏡看到魏川沉郁的臉,又順著魏川的視線看了眼窗外,
他暗道,老板總不能在看那個賣紅薯的老大爺。
那是是那對小情侶?
阿六并不意外衛聽瀾的受歡迎程度,長相和性格在那兒,就是招人。
他不明白魏川。
但現在忽然又有些明白。
畢竟正常的家長,即使不滿家里的小白菜被拱了,但總不會嫉妒吧。
·
衛聽瀾下午只有兩節課。
上完課后,他拒絕了同學去酒吧的邀約,直接往家趕。
他已經和阿姨說了需要什么菜。
衛聽瀾不會看病,但他自認有能做的事,比如做幾道菜。
他做的,他哥通常能給面子吃不少。
胃口好了身體就好,這道理古今通用。
由于一直忙碌,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和魏川聯絡,告訴他自己什么時候下課,什么時候到家。
一時也沒意識到,魏川竟也沒像之前那樣問他。
六點半,魏川的車子進入地庫。
電梯緩慢上行。
站在輪椅后的阿六,透過金屬電梯壁看到魏川冷淡肅厲的臉。
幾秒后,魏川按開手機。
他似乎只是在看時間,并沒有理會兩條有關工作的信息。
阿六默默的道,第三回了。
他決定一會兒,無論如何得給小少爺打個電話。
廚房門打開著,衛聽瀾一下就聽出電子鎖的聲音。
他從廚房迎出來,對上魏川明顯愣了一下的眼神,得意的展示自己新買的圍裙。
全黑的圍裙,只有一整條系帶是紅色,簡約又漂亮。
就是忙活半天,系帶有點松了。
衛聽瀾兩只手上都有面粉,只好叫阿六:“六哥,幫個忙,圍裙快掉了”
阿六沒動,將輪椅推的靠近這祖宗一些:“老板系吧,我手臟。”
衛聽瀾就背對著魏川。
魏川抬手給他系好。
系帶有些長,其中一條自衛聽瀾瘦削的腰還往下落了大概手臂長,飄飄蕩蕩的。
魏川索性解開重系,這次系了個蝴蝶結:“好了。”
衛聽瀾著急忙慌的往廚房跑,一面說:“洗手吃飯!六哥別走,有炸藕盒,你帶一份給七哥和夏老!”
這天晚上,樓上樓下都飄蕩著炸藕盒的香氣。
魏川胃口很好。
衛聽瀾并不居功:“我就負責塞肉和炸,肉餡都是阿姨調的,味道特別好是不是?”
阿姨從廚房冒出頭:“小少爺忙了好幾個小時,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
衛聽瀾剛想說并不是。
魏川道:“去年的今天,我們剛好第二次見面。”
阿姨是魏家的傭人,知道魏川和衛聽瀾并不是親兄弟。
但相處到這個份上,比親兄弟也不差了。
也是她告訴衛聽瀾,魏川比較愛吃藕盒。
阿姨說:“那可真是緣分。”
魏川溫和的道:“最近辛苦您了,這個月雙薪。”
阿姨是他信任的人,不然也不會指派到這里照顧衛聽瀾。
之前在魏宅,他的某位堂兄弟往他湯里下亂七八糟的藥,是阿姨偷偷在碗下放紙條提醒。
衛聽瀾驚嘆魏川的記憶力,他回想,還真是第二次見面。
那時他發燒住院好幾天,出院就碰到陶家一行人,他沖進電梯和他哥站在一塊,陶家人愣是沒敢進電梯。
衛聽瀾說:“那時候你還讓萬助理帶夏老去給我看病。”
魏川也覺得神奇,他說:“這是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晚餐魏川吃的不少。
衛聽瀾很有成就感,興致勃勃和他商量:“明早吃蒸餃好不好?”
魏川不想他早起:“不用,晚餐就很好了。”
其實早餐都是阿姨做成品,衛聽瀾再稍微加工一下。
他便道:“那晚餐”
魏川問:“晚上有時間嗎?不需要和同學、朋友出去玩?不談個戀愛?”
衛聽瀾疑惑的問:“哥,你最近怎么總催我談戀愛?我沒毛病,生理和心理都很健康,就是暫時不想談。”
魏川笑了聲:“好,不催你,哥錯了。”
衛聽瀾說:“這還差不多。”
他有些排斥戀愛相關的事,在這之外,還要再添一些不好的猜測。
衛聽瀾索性問:“你是不是煩我了?讓我早點戀愛,最好早點結婚,然后就能撒手”
他仔細觀察魏川的神情。
眼神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但也有穩穩的干脆利落。
但凡魏川真覺得煩惱,衛聽瀾會立即離開。
這并非怨恨或者賭氣。
他已經獲益良多,絕不肯帶給魏川一絲一毫不好的東西。
魏川頓時心驚:“胡說八道什么!養你一輩子,我難道養不起?”
他最近確實有些火氣。
幾秒后語氣又柔和下來:“只是在公司聽到職員議論孩子上大學的一些事,我在國外讀的書,不了解國內大學的事,好奇而已。你這個年紀,只要不作奸犯科,其他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就一個要求,有什么事不要瞞著我,我們是一家人,明白嗎?”
衛聽瀾頓時安心,一時又因為魏川最后一句話而心虛。
他點點頭,很溫馴的說:“知道了。”
魏川審視的說:“這么乖,現在沒什么事瞞著我吧?”
衛聽瀾硬著頭皮說:“沒有,怎么會,哥你喝湯嗎,我給你盛點?”
他暗暗道,等和景晟“分手”了,一定要立即坦白這一段戀情,要不然面對他哥的坦誠愛護,真是好虧心。
感知到衛聽瀾的心虛和愧疚,魏川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生氣嗎?
也許有吧。
但也有虧心。
親生父母也沒有這么要求成年的孩子的。
他卻仗著閱歷、心機和對衛聽瀾的了解,一再的逼迫,這何嘗不是一種道德綁架。
只是正確的道路和情緒在哪里,魏川也不禁迷惘。
這時候,景晟卻正興高采烈的期待明天的見面。
明天是周五,而且下午衛聽瀾只有一節課,這意味著他們有大把的時間相處。
可惜衛聽瀾從不在外吃晚飯。
要不然燭光晚餐之類的
不過可以約著周六去他的學校,下午或者上午,一起逛逛校園,打打籃球什么的。
周五見到景晟,衛聽瀾并不奇怪,只是他心里有些焦躁。
大概是一種被限制的不舒服。
衛聽瀾問景晟:“最近有見那個學長嗎?”
景晟便嘆氣:“見過兩次,學校那么大,又是不同專業,誰知道怎么就這么巧。”
衛聽瀾道:“也許不是巧,他可能還不死心。”
他又有些不滿的道:“強扭的瓜不甜,這人怎么這么固執,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這樣吧!”
景晟一時為他的維護心熱,一時臉上火辣辣。
他強自鎮定道:“不然明天去我們學校逛逛,上午還是下午?到處走走,再打打籃球,你這樣醒目,等事情傳開了,他也許慢慢就放棄了。”
衛聽瀾想到他哥上午一般會做些娛樂活動。
寫寫字,看看書之類,他想陪著他,之前的周末都是這樣過來的。
下午午休之后,他哥處理公事,他寫作業。
大學目前沒什么作業。
衛聽瀾就說:“下午吧,下午我過去找你。”
這天下午的時間對景晟來說,還是過的很快。
他送衛聽瀾去停車場,眼看著車子連尾燈都瞧不見了,這才回轉。
半路卻被人攔了下來。
景晟認出這人是魏先生身邊的親信之一,衛聽瀾叫他六哥。
阿六打量著這個身量比他還高一些,眉目英挺氣質出眾的少年,暗道人不大,心眼倒挺多。
他硬邦邦的道:“景小少爺,我老板想和你聊聊天。”
景晟頓時一凜,魏先生為什么要見他?
是衛聽瀾沒有守住秘密,或是魏先生知道他們的戀情,來考察了?
他面上還很沉著,頷首道:“帶路吧。”
阿六反倒有些詫異,暗道不愧是安市年輕一代中的翹楚。
只是再怎么,蒙騙到小少爺頭上,都是混賬!
景晟原本很淡定,但等被引著靠近那輛眼熟的,在高中時接送過衛聽瀾無數次的車前時,還是不由繃緊脊背。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極俊美冷肅的臉。
景晟規矩的像面對家中最威嚴的長輩:“魏先生好。”
魏川冷冷道:“擔不起你的問候。阿六已經調查清楚,景晟,利用我家孩子的好心蒙騙他,如今,你很得意是么?”
景晟頓時大驚:“魏先生”
魏川抬手止住他的話,只道:“于情,知慕少艾并非錯處,大大方方追求,誰都說不出什么,旁門左道蒙騙于人,是君子所為?于理,瀾瀾的新劇兩個月后就要開播,他頂著寒風起早晚睡對待的事業,很可能因為你招搖過市帶偏觀眾的注意力。他為你出頭,你卻坑害他,合適嗎?他年紀這樣輕,事業和戀情關聯很大,你真喜歡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
秋風微涼,景晟額上卻見了汗。
魏川又和緩了語氣:“這件事到底為止,你收的了尾,我便讓你在瀾瀾面前保留一份體面。你能嗎?”
景晟如同死刑改判為死緩,立即道:“我能,謝謝謝謝您”
黑色轎車像悄無聲息來時那樣,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景晟站在原地,早沒有送衛聽瀾離開時的輕松愜意,一時感激魏川的手下留情,一時又敬畏他這般手段。
不過最后情緒都歸于黯然。
他短暫的戀情,甚至連一周都沒超過。
其實景晟的計劃雖然粗糙卻很連貫,本該沒什么問題。
誰能想到魏川竟會連衛聽瀾談戀愛的事都調查,又這樣聰明過人,竟猜出了真相。
到此刻,景晟也徹底理解了,為什么那么多人對魏川又敬又怕。
衛聽瀾回到家,發現魏川居然不在,他問道:【哥,你今天加班?】
車流如織。
魏川回:【今晚帶你出去吃,半小時后到,等我回家】。
阿六看了眼后視鏡,膽子肥了,他話也多:【老板,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小少爺,景晟】
魏川:“他們畢竟是朋友。景晟一時糊涂心卻不壞,何必逼他太甚。”
其實不止于此。
告訴家里那只這件事,不就擺明了他這個做哥的早就調查他。
景晟做的過分,他就好很多嗎?
而且這件事后,想必景晟忌憚被他握著這把柄,能安分許久。
不過上位者最忌心思過分外露。
而魏川也不欲與人分享這些曲折的心思,不外露,尚且能克制。
衛聽瀾這里,只當魏川怕自己做飯辛苦,便道:【好啊】。
心里挺高興。
有心情出去吃,說明他哥身體和心態都很不錯。
這時手機又進了信息。
景晟:【聽瀾,明天的約會取消吧。這段時間,謝謝你的幫忙】。
衛聽瀾:【?】
景晟:【剛才學長聯系我,說以前打擾太過,現在反應過來,知道唐突了】;【真的謝謝】。
衛聽瀾不由松了口氣:【那就好,都是兄弟,不用這么客氣】。
看著衛聽瀾的回信,景晟甚至能想象到若是方面,他會毫不在意一擺手的樣子。
景晟由此心里更愧疚。
魏先生說的對,他的喜歡很自私,很不君子,確實配不上這樣好的衛聽瀾。
只是要坦蕩的追求,景晟卻猶豫了起來。
現在魏先生對他的印象極不好。
萬一厭惡之下直接告訴衛聽瀾,他曾經欺騙過他
景晟左思右想,只能暫時壓下光明正大告訴衛聽瀾自己心思的想法。
時間能沖淡一切,再等等吧。
魏川回到家,就見衛聽瀾抱著抱枕在沙發上歪著,愜意極了。
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氣當然氣這只輕易就被景晟蒙騙。
那小子打什么主意,魏川看一眼就知道。
先入為主潛移默化,想的倒挺好。
這時候衛聽瀾注意到魏川回來,溜達過去:“哥,現在就出發?”
魏川攥了攥他的手腕:“就現在,去穿鞋。”
之后的周六周日,衛聽瀾都沒出門。
魏川便知道,景晟已經收拾好一切。
他便對衛聽瀾說:“剛才看了看你們學校的論壇,你和景晟”
衛聽瀾:“!”
衛聽瀾當然知道論壇里都有什么。
暗道怎么能這么寸。
但凡他哥過幾天再看論壇,有關他戀情的帖子八成被別的新鮮事壓下去了。
魏川的眼神好整以暇的,讓人發窘。
衛聽瀾不得不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迅速的說了整件事。
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哥,你別告訴別人,也不準笑。”
魏川眨了下眼,睫毛劃過衛聽瀾的掌心。
他說:“不笑。還以為你瞞著我談戀愛了,以后這樣的事,不要輕易答應別人,說不清被賴上怎么辦,而且,不要再瞞著我,好么?”
衛聽瀾說:“知道,不會被賴上,景晟又不是壞人。”
魏川嘆氣:“傻不傻,你也要為自己的事業考慮,過早暴露戀情,粉絲能接受?”
打從衛聽瀾準備入行,魏川就開始了解這個行業。
任何影視劇都逃脫不了感情戲,尤其是年輕人之間的愛情,更是觀眾愛看的東西。
年輕演員還沒什么建樹就爆出戀情,不合適。
要么觀眾難以帶入劇中的人設,要么過分窺探演員的私生活,只會壓制演員的發展道路。
衛聽瀾當然知道這些危害,但這是他前世吃過虧才慢慢明白的道理。
他松開手,驚訝道:“哥,你還懂這個?”
魏川說:“和你有關的,我就得懂,這么呆一個人,撒出去,誰能放心。”
衛聽瀾有些感動,低聲反駁:“我才不呆。”
魏川靜靜看他。
衛聽瀾腦袋抵了下他的肩膀:“好吧,謝謝哥,你在,我干什么都踏實。”
這時候,賀青臨過的卻不怎么踏實。
他一直在努力收攬權利,但就在這時候,魏蘭的身體卻開始敗壞。
前世也發生這樣的事,但那是兩三年后。
賀青臨知道魏蘭發病提前,和他有關。
他不再是個事事以母親為先的好兒子,甚至暗藏怨恨,只不過前世今生有別,才面上還尊重魏蘭。
只是也只能做到物質上的滿足,情感上卻絕無可能倒轉。
只是再怎么樣,這一世的魏蘭除了綁架衛聽瀾,還沒有做出更惡劣的事。
而綁架的事,她已經受到教訓。
賀青臨猶豫再三,還是聯系了魏川,懇求他讓夏老走一趟。
夏老這種于醫學上造詣極高,但身價也極豐厚的人,金銀名利壓請不動他。
可魏蘭已經等不了了。
如果小舅舅發話,賀青臨知道,夏老一定會來一趟。
魏川沒有為難賀青臨,撇開血緣糾葛,他很欣賞這個年輕人。
而魏蘭,她欠的,他早討了回來。
魏川對夏老說:“你去一趟,平常心去辦。”
這便是要夏老既不要看他和賀青臨的親眷關系,也不要記恨昔日他和魏蘭的仇怨。
夏老心神頓時就是一清,點點頭離開了。
當然,由于小少爺曾經在魏蘭這差點吃虧,夏老對魏蘭并無任何人文關懷。
他冷淡的診脈,很快給出藥方。
夏老說:“暫時沒什么危險,按時喝藥,其他的,看她的造化。”
要有他家老板的堅韌,有他家小少爺吃苦的毅力,那肯定能好個六七分。
可魏蘭養尊處優心胸狹窄,難說的很。
不過要按時喝藥,茍延殘喘幾年是沒問題的。
賀青臨道:“多謝老先生。”
夏老看他筆挺端正一個好少年,收了矜傲氣:“不謝,大夫么,不就是干這個的。”
當然,他要價很沒客氣。
到走的時候才覺渾身輕松,禁不住哼唱幾乎已經融入骨子里的小調。
這小調夏老總在魏川那兒聽,針灸時幾乎無限循環,他睡著了都能哼幾句。
輕快歡樂,很容易上口的調調。
恭敬的送夏老出來的賀青臨,卻忽然面色大變。
他一把攥住夏老的手腕:“這曲子這曲子你從哪兒聽來的?”
夏老原本走在前面,被扯了個趔趄,很是不滿的瞪過去。
這一眼卻愣住。
方才還神清氣正情緒穩定的賀青臨,此刻卻臉色煞白眼眶泛紅,仿佛馬上就要氣絕身亡。
第79章 這是,前世的景晟
夏老迅速給賀青臨把脈, 大喜大悲交雜,竟還有驚懼憂憤, 簡直是一鍋大雜燴。
他不明白,好好的個孩子,怎么忽然就這樣了。
忽的又想起剛才賀青臨好像問了他什么話。
剛才賀青臨的詢問過于急促,夏老年紀上來,聽力沒那么靈敏,又哼著歌,一時沒聽清。
夏老問:“你剛剛說去什么, 還有誰要看病?”
賀青臨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栗,攥緊手指才勉強壓下一切情緒。
他慘淡的搖頭:“不是, 我是怕您這一去, 再不好請, 我媽對不起小舅舅”
夏老嘆氣:“這有什么, 送佛送到西,過段時間我自然會來復診。”
賀青臨這才點點頭:“我送您老上車。”
夏老剛才還覺賀青臨待人接物進退有度, 比有些成年人還出色。
這一下倒真是個凄惶的孩子。
也是,才十九歲。
他不由溫和了語氣:“你身體很強健, 偶爾的情緒波動不需要治療,只是以后切忌情緒如此激烈。”
賀青臨目送夏老的車離開,強撐的鎮定終于散去,整個人像被掏空一樣,后退兩步依著路燈單膝跪地。
他終于忍不住嗚咽出聲。
這哭有如釋重負的喜悅和激動, 也有前世和衛聽瀾陰陽相隔的悲苦和懊悔。
是了, 既然他能夠記起前世, 衛聽瀾怎么不可以。
賀青臨清楚記得剛才夏老哼唱的曲調,是衛聽瀾為他參演的一部偶像劇做的插曲。
他曾聽過無數遍, 絕不會聽錯。
可現在衛聽瀾才上大一,還是半路做的藝考生,暫時還沒有能力做出這樣的曲子。
賀青臨一直以為衛聽瀾是因為遇到小舅舅,所以才那么早和陶家劃清界限。
現在想來,分明是重生回來,早就知道陶家人的嘴臉。
那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是從對陶辰毫不客氣,對周圍的眼光再不在乎的時候?
賀青臨也想到那次操場上的對話,他又一次拒絕了衛聽瀾的靠近。
不
那一次是衛聽瀾拒絕了自以為是的他。
那時候衛聽瀾一定已經重生了。
賀青臨一時懊悔,一時心酸,一時又慚愧起來。
難怪衛聽瀾最開始對他十分冷淡。
但衛聽瀾畢竟還和前世一樣心軟,如今竟又把他當朋友
夏老回去后和魏川復命,說了魏蘭的病,也提了賀青臨的情緒激蕩。
他去時,兄弟倆都在陽臺上。
魏川懷里墊著防塵布,防塵布上是一個花盆,他扶著花的主干,衛聽瀾拿著小鏟子在培土。
衛聽瀾很會種花。
他理論知識不是很豐富,但是種什么都像模像樣。
這次是一盆花長的太茂盛,花盆裝不下,分出一枝來另栽,準備送到樓下去。
魏川不喜歡衛聽瀾總惦記樓下。
不論吃的、用的還是看的,幾乎都要送一份,像在外面安了另一個家。
不過衛聽瀾說“咱家這個更好”,魏川就又氣平了。
此刻衛聽瀾聽了夏老的話,面上浮起擔憂。
魏川不為所動,對夏老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衛聽瀾拍了下魏川的手:“哥,往下點,你要把它的葉子捏碎了!”
本來手就大,還盡搗亂。
魏川不再看夏老,手指下挪:“這樣呢?”
衛聽瀾:“可以,拿穩了。”
魏川看著他因為認真微微抿起的嘴唇,也不說話,只是看著。
夏老就感覺自己很多余,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才背著手離開了。
衛聽瀾一共收拾了五盆花,有一盆的花盆太大,他就蹲在地上收拾,沒讓魏川幫忙。
魏川攤著兩只沾了泥土的手等他。
之后衛聽瀾端來水盆,倆人一塊洗了手。
魏川說:“外人面前也不知道給我留點面子。”
衛聽瀾茫然的看他。
魏川捏捏他比高中時豐盈許多的面頰:“算了,誰讓我是你哥呢。”
衛聽瀾晚上給賀青臨打了個電話。
他實在不想關心魏蘭,哪怕違心的問候,只道:“你還好吧?夏老很厲害,你別太擔心。”
賀青臨說:“好。”
衛聽瀾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感冒了?”
怎么感覺像哭了。
賀青臨說:“是感冒了,吹了風。”
衛聽瀾想起去年他感冒住院的事:“我去看看你?”
賀青臨沉默了很久,慢慢的說:“會傳染,等我好了,我去看你。”
前世,他幻想過衛聽瀾死而復生的事。
擁抱、互訴衷腸、永遠都不分開,這些事都想過,像安慰行尸走肉的自己。
但真的有奇跡發生,賀青臨才發現,他怕了。
那么多不好的事都是他帶給衛聽瀾,而對方依舊在關心他,擔憂他。
賀青臨真怕見到他忍不住,會露出馬腳。
知道前世的衛聽瀾,會容忍年紀小的和前世毫無關系的賀青臨,會心平氣和的面對從前世回來的他嗎?
賀青臨忽然想起前世他們最后一通電話。
那時衛聽瀾已經被全網黑。
賀青臨打電話過去,卻又不知道說什么,而衛聽瀾只問道:“是你嗎?是你害我?”
賀青臨沒有說話。
衛聽瀾說:“我恨你,我寧可從來沒有認識你。”
之后,他掛斷了電話。
此刻,賀青臨說:“聽瀾,對不起,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衛聽瀾以為他說的是夏老的事:“沒事,不麻煩,小舅舅讓夏老去的,他不介意,你別擔心。”
兩人結束通話后,衛聽瀾嘆了口氣。
他從來沒聽過賀青臨這樣萎靡的聲音,賀青臨是真的很重視魏蘭。
整個十一月,衛聽瀾都沒有見過景晟或者賀青臨。
景晟說課業很忙。
賀青臨周末就出差,儼然已經有前世賀總的日理萬機。
衛聽瀾也在忙,除五花八門的大學課程外,他出演的第一部劇《周王傳》已經定檔元旦播放。
現在電視劇進入宣傳期。
他抽空就會跟宣傳,掃樓、采訪、路演等等都安排上了。
衛聽瀾只是個小演員,但男一號謝修然很待見他,鄭導也喜歡他,他還是大投資商的弟弟,各種因素結合下來,宣傳期他就成為了劇組的團寵。
微博上粉絲也因為宣傳慢慢的漲。
不過沒有人天生就受所有人喜歡。
粉絲在漲的同時,黑粉也冒了出來,質疑他的臉,他的演技,他的身高,夸他化妝技術強等等。
也有暗戳戳內涵他被潛規則的。
衛聽瀾打眼一看就知道,黑粉大概率來自《周王傳》同檔期的劇。
《周王傳》聲勢浩大,主創演員都有來頭,粉絲也在成熟期,很能護住自己的正主。
只有衛聽瀾這個演了重要角色小周王的人,暫時還是野生狀態。
柿子撿軟的捏,衛聽瀾就被捏了又捏。
衛聽瀾有一次回家見魏川皺著眉看手機,貓過去一瞅,竟是他發了劇組宣傳照的評論區,有人說他是整容怪。
他蓋住手機屏幕:“不用管。”
魏川拿開他的手腕,認真回復:【他沒有整容,天然就很好看,皮膚好,五官也很漂亮,比鏡頭里還要好看很多。】
那人馬上回復:【這么清楚,還皮膚好,怎么,你睡過了?】
魏川腦袋轟的一聲,這一怔楞,手機已經被拿走。
衛聽瀾蹭蹭蹭的回復:【睡你大爺,滿腦子黃色廢料,滾回糞坑蹲著吧!】
他回復完,又拉黑刪除一條龍。
這才對魏川說:“哥,我罵他了,沒事,這人一看就是收了錢的專業黑子,胡說八道沒下限,不用理他!”
魏川問他:“你不生氣?”
衛聽瀾說:“習慣了。不過只敢在網絡上狂吠,陰溝里的老鼠!別氣了,我真罵他了,罵的特別臟!”
魏川找不到剛才的評論。
衛聽瀾:“刪了,別臟著你眼睛。”
黑子冒犯到他哥,衛聽瀾很懊惱。
還好他記住了這個人的網絡名,順著網線找到對方的其他評論,用小號把對方懟閉麥,氣兒才順了點。
魏川在忙別的。
他沒想到網絡上的環境這樣惡劣,不過有黑就有白,能有收錢黑人的,肯定就有收錢做相反事情的。
魏川讓萬云去做這件事。
萬云就順帶匯報了點別的:“榮森娛樂的收購已經談妥,您隨時可以簽約。”
榮森娛樂體量不小,在娛樂圈的大小公司中屬于中等偏上。
不單體量大,運轉也很不錯。
不過他背后的資本資金鏈斷裂,想要回籠資金,將其快速出手。
聽說接手的資本神秘又強大。
這讓一直和榮森處于對家的瀚遠娛樂,立即進入了緊急備戰狀態。
瀚遠娛樂想搶在榮森再次擴展之前,先收攏一批好苗子。
而今年新生中專業第一入學,已經誤打誤撞有《周王傳》這樣的大劇傍身的衛聽瀾,尤其亮眼。
看好衛聽瀾的是瀚遠娛樂的金牌經紀人田偉。
時間匆忙,田偉直接托人看了衛聽瀾的入學檔案。
這孩子今年十八歲,父母雙亡被親戚帶大,當初鄭導驚鴻一瞥在街上挖掘的他。
驚鴻一瞥是鄭導在宣傳劇時說的。
這種出身再配上那副驚為天人的長相和身材,田偉很滿意。
田偉最了解這種窮又漂亮的孩子的想法。
他帶過很多個類似的
漂亮導致清高,沒見過世面,又很容易被拿捏。
多半會被輕輕松松哄著簽下八年十年的長約,這樣人就算握在手心里了。
新人的簽約條件優越不了。
違約金再定高點。
若是懂事會爭取,那就好好供著。
若不聽話,冷板凳坐著,要么馴服,要么蹉跎年華,左右公司和他都沒什么損失。
衛聽瀾被老師叫到教室外,老師說有經紀公司簽人來考察,衛聽瀾倒不是很意外。
只是見到田偉,衛聽瀾禮貌的笑就淡了。
這狗東西,現在活的還挺好。
前世他差點被田偉騙,好在看合同看的仔細。
后來入圈后見識多了,才知道田偉外號田媽媽,壓根就是個拉皮條的,回想當初,難免出一身冷汗。
田偉后來死挺慘,被他手下的藝人給捅死的。
據說那個藝人被田偉送出去陪很多人,還被人用不雅照勒索,后來這些照片意外被泄露。
那個藝人絕望之下拉著田偉陪葬了。
衛聽瀾直接了當的和田偉說:“我是沒有簽公司,但也不會和你這種人渣簽。”
他不是沉不住氣,知道田偉看上誰,幾乎牛皮糖一樣。
而且也是底氣硬。
上輩子許多事要虛與委蛇,可這輩子他哥在身后,他誰都不怕。
老師嚇了一跳。
平常衛聽瀾脾氣很好,幾乎沒有這樣冷峭的時候。
田偉有關系,老師不得不叫學生出來,但他準備稍后跟衛聽瀾說幾句內情,避免這個好苗子被糟蹋。
田偉便知道衛聽瀾很了解他。
他陰沉著臉道:“是嗎?有我在一天,你在這圈子里就出不了頭,話我撂這!”
衛聽瀾隨口道:“我很看好榮森,走著瞧。”
榮森和瀚海一直是對手,互相別苗頭別了很多年,幾乎每一個類型的藝人,兩家都有同樣的。
不過后來有一個人改變了這種格局。
那個人是他。
衛聽瀾打聽到榮森風氣更健康,找上門去簽的約。
他紅的太快,瀚海娛樂沒人追得上。
田偉定定的盯了衛聽瀾幾眼,離開后放話出去,誰簽衛聽瀾就是和他作對。
他又約了榮森的幾個經紀人吃飯。
田偉暗道年輕人還是太嫩。
外面是對頭又怎么樣,只要利益給的夠多,敵人之間暫時的合作很容易。
像衛聽瀾這樣出挑的,他本來一眼就看上。
如今更被挑起征服欲,非得把人弄到手不可,要不然,衛聽瀾就等著當一輩子炮灰。
江山代有才人出,藝人的青春期可很短。
田偉勾結了數個有實力的經紀人后,還是有些不踏實。
他忘不了衛聽瀾出現那一剎那的震撼。
狠話已經撂了,可衛聽瀾的硬件條件太出眾,萬一勾搭上什么人一飛沖天
這種例子一點都不少。
很快,田偉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這圈子美貌是收藏品,可有些收藏家脾氣很壞,最喜歡撕碎美好的快.感。
田偉認識很多壞脾氣的收藏家。
他聯系最近正空虛的一個,將衛聽瀾的劇照發了過去。
田偉:【本人長的比這還帶勁,脾氣也刺刺兒的,還是父母雙亡的個孤兒,好打理】。
在田偉忙活的時候,衛聽瀾也被他哥安排了任務。
魏川拿給衛聽瀾收購榮森的合同:“這一行商機無限,我打算試試水,你去玩玩,順便在公司當我的眼睛,好嗎?”
收購合同下面,是一份S級簽約藝人的合同。
這合同幾乎對衛聽瀾沒什么限制,資源卻給的很足。
簡約概括,完全是掙錢全進衛聽瀾的荷包,花錢的事公司全管。
衛聽瀾恍惚的翻著合同,想起前世他簽的那份B級合同。
他是新人,又非科班出身,也沒什么關系,B級還是公司看在他臉的份上。
后來收入是多,但公司和團隊分一分,剩下的不算多。
而且還有其他一些附帶條件,譬如配合公司的項目,帶公司的新人等等,拖著一堆包袱,累的很。
魏川摸摸他腦袋:“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自家人,不設限。”
他想過直接讓衛聽瀾去簽收購合同。
可是這樣八成會把人嚇跑。
不著急,等公司捋順了他就放手,這么點資產,他不信衛聽瀾打理不清楚。
都說了是自家人,衛聽瀾也沒矯情,直接簽約了。
反正他不會讓他哥賠錢的。
S級簽約的藝人,團隊質量是最好的。
衛聽瀾的一些雜事,比如微博的打理,和《周王傳》劇組的交涉等等,都有人接手。
衛聽瀾還發現他的粉絲戰斗力強了很多,將黑粉錘的都自閉了。
問經紀人,經紀人海哥說加了一點點操作。
其實并不是一點點。
這方面他插不上手,只能驚嘆于他家藝人那一整個獨立的反黑團隊,都夠榮森全體藝人用的了。
衛聽瀾和海哥商量過,公布簽約經紀公司的日子,定在《周王傳》開播的那天。
這也算蹭劇的流量。
海哥是北方人,高大健壯做事瀟灑。
前世衛聽瀾和他有過交集,關系算不錯,知道這人能力人品都拔尖
海哥也很滿意衛聽瀾。
這么大年紀的小孩,出身還這么好,卻丁點兒壞毛病都沒有,臉還跟女媧精心捏的一樣,紅起來就是眼把前的事。
海哥問衛聽瀾是不是和田偉有恩怨。
他不屑和田偉為伍,但田偉拉攏經紀人封殺一個學生的事,之前大略聽說過。
誰能想到,這就碰上那個“窮學生”了。
衛聽瀾把那天的事說了幾句。
海哥點點頭:“小事,我去處理。”
海哥的處理方式是直接找大老板告狀。
之后兩天不到,那幾個企圖封殺衛聽瀾的經紀人各有各的處罰。
不必無中生有。
和人勾結借著公司謀利,一抓一個準兒。
就是處理的速度太快了。
海哥也被嚇了一跳,對衛聽瀾就更上心。
至于田偉,看大老板這護犢子的勁兒,他唯有默默給對方點個蠟。
衛聽瀾知道海哥可靠,再沒管田偉的事。
這天下課早,他溜溜達達從教室出來,和魏川說接了個小廣告,賺錢的人最大,今天請他吃飯。
電話剛掛,人就被攔住了。
對方是個年輕人,樣貌普通,穿一身名牌,從頭到腳打量他好幾個來回,像在看桌上的一盤菜。
末了湊過來問:“衛聽瀾?”
衛聽瀾往后退了一步,但還是聞到這人身上一種奇特的臭味。
這人八成是個癮君子。
看眼神,好像剛嗨完沒多久。
衛聽瀾不想和這種人糾纏,輸贏都沒有意義。
對方也沒動,只很輕佻的抬了抬手指。
下一秒,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練家子,前后堵住了衛聽瀾的路。
后面的事發生的比較混亂。
有學生報警。
衛聽瀾自衛反擊。
但他不是一個人。
景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下把他扯一邊,又把手里的零食包塞給他,然后就沖了上去。
公子哥的兩個保鏢都挺厲害,但景晟卻一點都不怵。
衛聽瀾放下東西幫忙。
全勝的局。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汽車的轟鳴聲沖了過來。
衛聽瀾把景晟拉到身后。
但車的速度太快了,地方也太逼仄,他和景晟都被撞了出去。
好在車撞到花壇邊,卸了大部分力道。
衛聽瀾胳膊擦傷,再沒別的傷。
而護著他頭的景晟自己卻撞到了腦袋,血從額頭流下來。
這時候安保也來了,控制住了行兇的三個人。
衛聽瀾不敢動景晟,只能把他上半身抱在腿上,請求周圍的學生叫救護車。
萬幸,景晟很快睜開了眼。
衛聽瀾急的眼淚都下來了:“哪里不舒服?”
景晟一眼不眨的看著眼前的人,喃喃道:“我又做夢了衛小瀾,你現在可真嫩,還胖了點,好看,看來在下面的日子過的很不錯”
他抬手,碰到衛聽瀾的面頰。
溫熱的觸感讓景晟瞬間從迷蒙中清醒。
在聽到景晟叫他“衛小瀾”時,衛聽瀾頓時渾身僵硬。
這個名字,只有景晟會叫。
但那是前世的景少、景總給他取的小名,總是吊兒郎當的喊這么一句,戲謔的,看不起的。
反正絕不是這種很奇怪的語氣。
眼前這個,是前世的景晟?
第80章 和我在一起,好嗎?
一剎那, 衛聽瀾腦海響起尖銳的金屬嗡鳴聲。
他眨了下眼。
景晟還是年輕版的景晟,但是眼神明顯變了, 眼里還迅速流出淚水。
他似乎很委屈,又像喜極而泣。
衛聽瀾側了下耳朵:“你說什么?”
周圍很多人圍著。
衛聽瀾聽到他們七嘴八舌的問話和討論。
他迷茫且大聲:“你們怎么說話都沒有聲音?”
衛聽瀾前世演過聾啞人,他迅速進入角色。
他不想問景晟說的“衛小瀾”是誰,可是一點都不好奇,景晟回過神,必然會探究。
后來救護車到了。
衛聽瀾因為失聰被懷疑腦部受傷。
他和景晟分別被放在擔架上,送上不同的救護車。
在救護車的門窗都關閉, 形成密閉空間后,衛聽瀾終于松了口氣。
他聯系阿七:【同學生病, 我送他醫院, 你來醫院接我】。
衛聽瀾怕嚇到阿七, 沒有說實話。
他勉強用屏幕已經裂開的手機發送醫院地址, 之后才躺好。
阿七趕到醫院急診部,看到衛聽瀾的一瞬就倒抽一口氣。
衛聽瀾羽絨服臟兮兮, 一側臉有擦傷,一邊袖口有血跡, 袖子也磨破了。
衛聽瀾把早就寫好的便簽給他看:
[有人想擄走我,景晟碰到,救了我。那人開車撞我們,景晟在手術室,我沒事, 就是聽不見了。你找關系, 讓景晟接受最好的治療, 再聯系他在京市的親人】。
阿七蹲在衛聽瀾面前,碰又不敢碰他:[怎么就聽不到了?]
衛聽瀾拍他肩膀, 打字給他:[快去!]
阿七也打字給他:[去做檢查,小少爺,聽不見很可能是腦部有創傷,不能耽誤,我去處理別的事,你需要治療!]
兩人大眼瞪小眼,阿七毫不退讓。
衛聽瀾只好去處理傷口、做檢查。
阿七跟著他,一邊看護士忙碌,一邊打電話安排衛聽瀾剛剛說的事。
衛聽瀾的手腕被石子劃傷流了血,好在冬天穿的厚,手肘青了一片,但骨頭沒事,也沒破皮。
他感覺腦袋也沒事,根本沒撞到,但沒法解釋聽不到的事。
在進檢查室前,衛聽瀾叮囑阿七:“不要告訴我哥,他身體不好,別嚇他,回頭我跟他說。”
針灸讓魏川的身體看上去一直在亞健康狀態。
他胃口也受到影響。
雖然魏川不說,但衛聽瀾都看在眼里,只盡量照顧他,平常舍不得他為自己擔心一分。
怕刺激到衛聽瀾的腦袋,阿七無可奈何的點頭,但在衛聽瀾進檢查室的下一瞬,他立即聯系了魏川。
家里所有人的共識,小少爺的事,老板絕不允許被欺瞞。
又是擄人又是被車撞,現在耳朵也聽不見了。
隱瞞不報,阿七沒這個膽子,而且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手機響起時,魏川正在開會。
他以前開會期間從不接電話,現在會接三個人的來電,衛聽瀾、阿七、經紀人海哥。
見是阿七的來電,魏川抬手,正在發言的人就停了下來。
會議室鴉雀無聲。
這時候氣氛還很輕松。
最近魏川心情好,今天尤其不錯,高管們都是人精,自然看的出來。
有人打聽到,董事長辦公室不久前送進去很多時令水果。
喜歡吃水果,還能在魏川辦公室吃喝玩樂的,只有魏川的寶貝弟弟。
看來今天很適合匯報一些容易挨訓的工作。
電話接通后不幾秒,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魏川平和的眉目,慢慢轉為森冷。
之后會議停止。
一個多小時后,魏川見到躺在病床上的衛聽瀾。
他面頰上的傷已經被處理過,寬松的毛衣袖口擼起來,手腕被紗布纏了好幾圈。
衛聽瀾坐起來要下床,他沒大事,雖然腿也有撞到的地方,但只是青了幾塊,沒有傷筋動骨。
魏川立即說:“不準動,躺回去!”
他很嚴肅。
衛聽瀾幾乎下意識要躺回去,但他記得現在自己聽不見,就茫然的看向阿七。
阿七立即打字:[老板讓你別動,躺回去]。
魏川沒見過衛聽瀾這樣脆弱的模樣。
心臟好像被扎了好幾刀,他摸了摸衛聽瀾沒受傷的那側的臉,又碰了碰他的耳朵:“沒事,萬事都有哥在。”
阿七把魏川說的話打給衛聽瀾看。
衛聽瀾十分愧疚裝聽不見的事,臉埋在魏川掌心不說話。
沒多久,景家也來了人,是景晟的姑姑和姑父。
魏川讓衛聽瀾好好休息。
他去和景晟的親人交代一些事,感謝,還有后續事情的處理。
景晟的姑姑和姑父都見過魏川。
但這個偶爾出現,深沉又神秘的人這樣客氣,還是讓他們受寵若驚。
阿七辦事很有效率,手下也有不少可用的人。
有人去學校調取監控,如今已經確認,開車撞人的是豪門盧家的小孫子盧康盛。
目前景晟還在手術室。
他護著衛聽瀾,自己承受了車子大部分沖擊,初步診斷鎖骨骨折,肋骨骨折,骨折的肋骨還劃傷了肺部。
景晟的姑父提起盧家很是厭惡:“這件事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家和盧家半斤八兩,并不怵。
而且還有景家在。
魏川說:“如果可以的話,這件事魏某全權處理,一定會給兩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兩人自然不會拒絕。
同一層面上的人家相互有了齟齬,要個說法也有限。
可魏家這種隱在世俗視線外的巨無霸起了計較的心,盧家只能自求多福。
此時盧康盛已經被抓,但他并不緊張,直接打電話給家里。
他只說自己被人給打了。
又饒有興致的問民警:“那倆小子死了沒?臉沒花就行,確實帶勁,兩個我都喜歡。”
抓人的民警呵斥道:“閉嘴!”
盧康盛笑嘻嘻:“你信不信,今天我就能出去,那倆小子回頭還得求我高抬貴手”
這時有人說:“盧公子,大白天的就做夢,夢到自己的死期了嗎?”
盧康盛疑惑的看過去。
只見來人面容斯文神色冷淡,看著他的一雙眼睛冰冰涼涼的,自有一番不俗的氣度。
他凝神回憶:“你是萬叔叔?”
盧康盛并不是忽然有禮貌。
他有次參加宴會,見到萬云被主人家待為上賓,吐槽萬云不過一個助理,派頭居然這么大,然后就被他老子賞了兩個耳光,并勒令他這樣稱呼萬云。
此刻完全是條件反射。
盧康盛熱情的說:“見到就是緣分,一會兒我出去了,請您喝一杯?我那兒什么都有,葷的素的”
萬云時常代替魏川參加一些社交,京市有頭臉的人家對他都有印象。
他不認得盧康盛,但并不意外對方認識他。
萬云冷冷道:“你出不去了,今天你想擄走的人是我家小少爺,天網恢恢,既然落進來,這筆賬我們仔細算。”
他來這是等著盧家人。
要不是心頭實在氣憤,壓根不會進來見盧康盛。
盧康盛頓時臉色一白:“什么小少爺,他不是個窮學生嗎,還無父無母”
萬云說:“他有個哥哥,他哥哥是我的老板,把他當命根子。”
盧康盛愕然:“你是說,他是魏先生的”
萬云卻不再理他。
盧康盛一顆心七上八下,再沒有剛才的囂張。
很快盧父、盧母趕到。
但他們并沒有像以前盧康盛犯事那樣,輕輕松松將人帶走。
甚至連人都沒見到。
萬云客氣的表示:“魏先生的意思,公事公辦。令公子家教不嚴劣跡斑斑,既然兩位管不了,我們家愿意代為管教。”
公事公辦?
盧父心頭就是一驚。
他頑劣不堪的小兒子,手里可是有人命。
所幸當初讓人頂了罪
萬云處理完這里的事,直接去了醫院。
他心里早把衛聽瀾當半個弟弟看,孩子過去多不容易,如今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衛聽瀾這時候在病房。
做完手術的景晟麻藥勁還沒過,還在昏迷中。
衛聽瀾這時候來看他,沒那么大的壓力和從心底里涌出來的排斥感。
就只當景晟還是不久前的那個好兄弟。
衛聽瀾的耳朵失聰被判定為心理因素造成,不用留院。
離開醫院,衛聽瀾發信息給賀青臨,告訴他景晟住院了。
衛聽瀾也不想見到賀青臨。
他能重生,景晟忽然想起前世,賀青臨呢?
衛聽瀾知道這是小概率事件,但還是忍不住盡量避免這種見面。
只有身邊的魏川是真實的,可靠的。
衛聽瀾因此格外粘著魏川,懇求道:“哥,我晚上能跟你睡嗎?”
從歐洲回來后,魏川就明確告訴衛聽瀾,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穿著浴袍在他房間亂竄。
既然穿浴袍亂晃都不可以,同睡自然也不行。
衛聽瀾低著頭,看到魏川拉過他的手,慢慢在他手心里寫了個“好”。
寫完字,魏川也沒有放開衛聽瀾的手。
回到家后,衛聽瀾說想洗澡。
魏川用保鮮膜包好他的手腕,衛聽瀾又說:“我想用你的沐浴露,我喜歡那個。”
他倆的都是薄荷味,同款產品的不同系列。
但衛聽瀾的溫和一些,也香一些。
魏川捏了捏衛聽瀾的手心,衛聽瀾就知道他同意了。
夏老在衛聽瀾去洗澡后,和魏川說衛聽瀾的病情。
他趕去醫院,早診過脈。
夏老說:“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脈象看,小少爺情緒激蕩,受了很大驚嚇。突然失去聽力八成也和這個有關,心緒平復可能就好了。”
魏川:“可能?”
夏老:“心理因素不可測,不過小少爺那么多事都經歷過來了,這點驚嚇,應當很快能消解。”
晚上睡覺,衛聽瀾挨的離魏川很近,兩個人的味道也一模一樣,這讓他閉著眼睛也很安心。
他白天其實很累,但一直不敢閉眼睛。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衛聽瀾怕回到前世。
他在熟悉的味道和溫度中睡了過去。
魏川摸了摸他的頭發,在心里問:“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人開車撞,的確是一件很驚險的事,但魏川并不覺得衛聽瀾會因此受驚到這種地步。
他深知衛聽瀾的過去。
一個自己掙扎著活出樣子來,初中時就敢拿著刀和成年的衛建國互砍,被一群小混混圍毆逮住其中一個揍到對方腦震蕩的人,不會這么脆弱。
衛聽瀾晚上做了噩夢。
他夢到賀青臨和景晟圍著他,說上輩子這輩子乃至下輩子,他都別想跑。
衛聽瀾被魏川叫醒。
他依偎過去,吸貓一樣汲取魏川的溫度。
魏川感覺脖頸上被親了好幾下。
這當然是錯覺。
他順了順衛聽瀾的脊背。
雖然知道衛聽瀾聽不見,還是一直說:“哥在呢,哥在”
怎么總是出意外。
是不是要用玻璃罩子裝起來,放在視線范圍內,才會安全?
第二天上午,衛聽瀾去醫院看望景晟。
魏川陪著他。
衛聽瀾剛進病房就看到景晟一雙通紅的眼睛,好像是哭過,又好像一夜沒睡。
他還是走過去。
景晟死死盯著他:“聽瀾”
衛聽瀾聲音忽大忽小,說著感謝他的話,又叮囑他好好養病。
他整個人其實都繃著。
好在猛然失去聽力的人,對這個世界就是會忽然產生不確定的,似乎隔離般的迷惘感。
衛聽瀾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景晟勉力抬起手指,想碰一碰他。
窗簾拉開著,陽光很好,背光站在病床邊的少年,嘴唇、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很鮮活。
活著的的衛聽瀾,是世界美好的源泉。
衛聽瀾有點明白景晟的意圖,但這太奇怪了。
他印象中前世的景晟,的的確確無時無刻不在挑剔和貶低他,怎么現在這副樣子。
難道他去世后,景晟良心發現
不過這都不重要。
衛聽瀾假裝不明白景晟的意思,對連夜趕來的景父說:“景叔叔,景晟想要什么?我聽不到。”
景父當然看的出自家兒子的意思,但他怎么好說,我兒子很喜歡你,想抱抱你。
尤其衛聽瀾的家長也在。
景父笑了笑,拿起床頭柜上的玻璃杯,將吸管遞到景晟嘴邊。
他說:“衛小少爺還病著,你怎么能指揮他做事,想要什么告訴爸爸,我來幫你。等你好了,你們再一起玩,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四個字安撫到了景晟,他敷衍的喝了點水,沖衛聽瀾笑笑。
衛聽瀾說:“你好好養病,回頭我再來看你。”
他離開病房,正好碰到要進病房的賀青臨。
一見之下不由驚愕。
賀青臨瘦了很多,幾乎形銷骨立。
這讓他面部輪廓十分深刻,眼神更是幽深沉寂,仿佛憑空長了幾歲。
賀青臨看到衛聽瀾就是一呆,又迅速拿手機打字:[好好養病,一定會好的]。
他昨晚從醫院得知衛聽瀾受了傷,還聽不見了。
趕到衛聽瀾家小區,卻被阿七告知衛聽瀾已經睡了。
賀青臨在小區外守了半夜,天明時景晟醒了,又過來看景晟。
衛聽瀾點點頭:“你病好了嗎?怎么瘦成這樣,讓夏老給你看看。”
雖然懷疑和忌憚,但沒有確鑿證據,他對賀青臨還是以前的態度,這是他真心交往的朋友,和上輩子那個冷漠的賀青臨,壓根是兩個人。
約莫是失聰的緣故,衛聽瀾現在說話音調有點不穩當的怪。
但賀青臨卻只覺一股熱氣從腳底躥到腦袋頂。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后只是搖了搖頭,然后打字給衛聽瀾看:“已經好了,會很快恢復,放心。”
魏川冷眼看著這對少年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俱是憐惜和脈脈溫情,屈指碰了碰脖頸。
小沒良心的,忘記是誰哄了他半宿?
還有賀青臨,大晚上蹲在小區外不走,不知所謂!
回去的路上,衛聽瀾感覺車里安靜的可怕。
暗道大概是因為他聽不見,大家心情都不好,話都不想說了。
他準備再裝兩天就恢復。
這兩天衛聽瀾每天都去醫院看景晟,每次魏川都陪著。
他覺得不用。
魏川只說不忙,衛聽瀾后知后覺,他哥是怕他出事。
景晟卻有些討厭魏川這樣如影隨形。
他有好些話想和衛聽瀾說,當然不會提及前世,但是那也有很多想親近的沖動。
但魏川的存在感太強了。
而且衛聽瀾幾乎下意識注意魏川,一會兒倒水,一會兒塞過去個水果,好像魏川十分脆弱,一眼看不見就枯萎了。
就這,呆的時間也不長,頂多半小時。
賀青臨也天天來,而且會和衛聽瀾商量時間,說是一起過來,這樣也不耽誤景晟的休息時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太想見衛聽瀾了。
衛聽瀾自然答應。
他跟魏川說賀青臨想的周到,一面也松了口氣,人多了好,不用和景晟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魏川不在意衛聽瀾什么時候去醫院。
他看透賀青臨的心機,也看透景晟借病裝可憐,只是景晟為了衛聽瀾受的重傷,倒不好說什么。
而賀青臨,來了也好,人多熱鬧。
魏川也忙別的事。
盧家的人求著見他,見不到,又托人帶話說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饒過盧康盛。
至于任何代價,指的當然是經濟方面的補償。
阿七和阿六都氣笑了,盧家現在還擺譜,要是真有誠意,那個姓盧的斷手斷腳瞎個眼睛,他們還勉強看得上。
小少爺這次算命大,只是耳朵聽不見。
但這可不是意圖殺人的盧康盛心慈手軟,完全托了景晟的福。
魏川讓萬云去見盧家的當家人。
他說:“告訴他,魏家的孩子什么都不缺,盧家喋喋不休,是想宣戰嗎?”
盧家之后就消停了。
如今當家的是盧康盛的爺爺。
盧老爺子雖然疼愛嘴甜的盧康盛,但他有好幾個兒子,十來個孫子,為了一個孫子賭上整個家族,不可能的事。
十幾分之一的孫子和人家唯一的弟弟比,壓根沒有可比性。
再者,要真對上了,也壓根沒有贏面。
魏川打電話時,衛聽瀾就在一邊豎著耳朵聽。
他天天跟著魏川。
一日三餐上班下班,還有睡覺,幾乎每時每刻。
衛聽瀾覺得他哥真的很能鎮宅,他因為景晟記起前世的驚疑,如今已經慢慢消解了。
這天是撞車事件后的第五天。
快到中午,魏川到休息室,敲了敲衛聽瀾捧在臉前的書皮封面,遞給他一張紙。
紙上寫:[中午想吃什么?]
附近有家不外送的私房菜做的很好,中午阿六從那兒拿餐。
衛聽瀾問:“你想吃什么?”
魏川說:“都可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口袋里別著筆。
話說完,才要寫。
忽然聽到衛聽瀾有點沙啞的聲音:“我也是,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魏川抬頭,摸了摸衛聽瀾的耳朵:“耳朵好了?”
衛聽瀾點點頭。
然后他就猛的被魏川攬了過去。
魏川抱的很緊:“下次不要這么嚇我。”
衛聽瀾拍了拍魏川的背:“沒有下次,我保證。”
耳朵恢復的事,衛聽瀾挨個兒通知了阿六、阿七、夏老和萬云。
這幾天,他們看他都憂心忡忡的。
衛聽瀾又是感激又是心虛,現在可算能稍稍直起腰。
他又跟魏川說,下午去趟醫院。
魏川:“下班了去?我們一起。”
衛聽瀾不愿意再耽誤魏川的時間。
他哥真的很忙,因為他的事耽誤了時間,最近下班回家還要在書房忙很久。
衛聽瀾說:“我去看一眼就回來,我來接你下班,一起回家。”
魏川看他活潑許多,也就隨他了。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吩咐阿七:“看好小少爺,任何情況都要在場。”
阿七只以為魏川是為那天的事后怕,他也怕。
魏川卻知道他真正在怕什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聽起來愚昧,但景晟的心意明晃晃,又不惜以命相護,衛聽瀾會感動、會心動嗎?
魏川真的恨自己這副無用的軀殼。
但凡他能站起來
一時間他又想到衛聽瀾睡懵了緊緊依偎在他身前的感覺。
這世上,只有他得到過這種親近。
再別的,小孩子還沒開竅,不用著急,不用急
·
衛聽瀾這次也沒有和賀青臨約,他總要獨自去面對一些事。
他想清楚了。
上輩子景晟的確欺負過他很多遍,但這輩子他也救了他一命,就算兩清吧。
衛聽瀾無法平常心面對前世的景晟。
等景晟病好了,他會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結果。
景晟看到衛聽瀾很驚喜,知道他耳朵好了,心頭更沒了陰云。
他下意識往衛聽瀾身后看:“魏先生”
衛聽瀾說:“我哥有事要忙,有空再來看你。”
景晟連忙擺手:“不用,魏先生日理萬機,不用總來醫院,聽瀾,你能走近一些嗎?”
說著話,他注意到站在門邊的阿七。
景晟說:“我們好好說會話,讓七哥先去休息?”
衛聽瀾不知道景晟想說什么,但他不想和景晟單獨相處。
他笑笑:“沒事,阿七是自己人。”
景晟想想也是。
他和衛聽瀾坦白之前腳崴了的事,只說那個追求他的學長,其實在衛聽瀾出現的那一刻,就放棄了。
衛聽瀾下意識問:“那你為什么還”
但很快,一種微妙的預感在他心里涌動,只是這太荒謬了,前世分明一點苗頭都沒有。
景晟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錦盒。
他說:“這是我奶奶傳給我媽的東西,我讓人送了過來,這幾天一直都放在這里。”
阿七震驚的睜大眼,暗道老板沒來真是可惜。
多美好的一幕。
雖然他也曾不滿景晟對小少爺的欺騙,但能用血肉之軀將小少爺護在身后,景晟還是能托付的。
而且兩人分明樣樣都很登對么。
不過就是可惜了賀家小少爺了,分明也很不錯。
他眼睛可賊的很,早看出賀青臨對他家小少爺也十分喜歡。
衛聽瀾呆站在原地。
景晟吃力的打開盒子,里面是一顆很大的紅寶石:“我爺爺去歐洲留學時拍下他,他和我奶奶恩愛一生,我父母的感情也很好,我希望我們也能相濡以沫”
兩輩子的話這種情況下說,太倉促了。
但他真的等不了了。
既然天意讓衛聽瀾這么快恢復聽力,既然天意讓他再次遇到他,景晟一刻都不想浪費。
少年時的他,還會驕傲等候。
但失去過一次,領略過那種痛徹心扉,他已經明白太多。
他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時直接表明心意,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尊嚴、地位、生命……
所有的東西,都不如真心誠意正大光明的愛護自己的心上人重要。
景晟說:“聽瀾,我喜歡你,喜歡了很久很久,請你和我在一起,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