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上元綺夢（21）
就在他們大約一百米的位置, 就是案發現場里，陡然發現頭顱的筒子樓。
和所有港城的老樓一樣，看似方正的樓體外表內, 藏著的卻是一個個逼仄且狹窄的格子間。
在某一個瞬間, 安賀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他所在的世界的骨灰塔。寸土寸金的地區，就算是這么一個小小的地方, 也是像安賀這樣的普通人，承擔不起的價格。
他選擇進入游戲的初衷，就是為母親尋求這樣一個安身之處。
可惜，他通過了游戲, 卻沒能實現當初的愿望。因為母親的尸體, 已經被處理掉了。
甚至連他祈求的骨灰都沒有見到。
他沒有能力報仇，卻也不能隱忍釋懷仇恨，最終選擇回到游戲, 日復一日的熬著時間，茍延殘喘的保存著母親留給他的這條命。
活著沒有目的, 但卻也不敢死。
而這是安賀從未對別人說過的過去。不知道為什么，站在這里看著那筒子樓的一瞬間, 卻全部浮現在了眼前。
元錦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但卻沒有詢問的意思。她不喜歡多管閑事。更不是當知心姐姐的材料。
而在這個游戲里，除了真正的同伴, 誰也不會在意另外一個人的生死。
就像此刻, 元錦會保護安賀，只是因為凌子越的計劃。子越不希望安賀死, 而簡空也不愿意安賀死, 因此元錦為了他們，會盯著安賀, 但更多的，就不會了。
然而安賀也很快回過神，并且詢問元錦，“你方才看見的，和我看見的是一樣的嗎？”
雖然是后面才過去的，但是安賀還是看到了一個尾巴。
閃電過后，對面的筒子樓里，一個異常高大的沒有頭顱的尸體就那么突兀的立在對面筒子樓樓道窗戶前的緩步臺上。
因為過于寬大，所以擋住了玻璃。
而透過樓下的玻璃，依稀能夠看到和他們一起搜查這里的人臉上的驚恐的表情。
但隨著下一道閃電的出現，玻璃前的身影卻很快消失了。
這個速度快到讓安賀生不出恐懼，甚至更多的感想，是對著面前的筒子樓的。
元錦皺起眉，按照第一個副本的節奏，死者的靈魂會在這里重復當初死亡的那一幕，就說明這個案發地點的死者，的確是死在頭顱出現的當天。
甚至就是死在這個雨夜。所以那個沒有頭顱的尸體才會出現。
可實際上，那個樓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危險。
為什么會這樣呢？
這和她之前經歷的所有的副本都不同。哪怕是簡空他們第一個副本里，想要救人的鬼空姐，仍舊會因為人和鬼的認知不同，而失手殺人。
可這個副本，明明是a級，但鬼卻并不會殺人嗎？
這全然不附和邏輯。
元錦皺起眉，越發覺得奇怪。
而安賀卻敏銳的打量起了他們此刻所在的這個非常安全的停車樓里。
雖然對于玩家而言，停車樓的地圖是開放的，但是對于這個副本里的居民來說，這個停車樓卻是廢棄已久的。
安賀沿著車道往上走，轉彎處注意安全的告示牌歪歪扭扭的。上面的字跡也都模糊了。
安賀湊近查看，發現告示牌是人為弄彎折的，似乎有人利用他支撐過什么很重的東西。
在往上走，整個三層的停車樓里，竟然擺滿了報廢的車輛。
看樣子，都是壞了很久的。而從周圍的灰塵來看，倒不像是放在這里太久自然損壞的。反而像是那種原本就壞了，然后又被抬到這里的。
“拍攝場地嗎？”元錦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安賀抬頭看向元錦，元錦示意安賀看她手里拿著的一個破損的小木板。
安賀走過去湊近一起看，發現是提詞器。比起他們世界里用的那種電子提詞器要原始許多。
大多都是用粉筆寫的。
寫完一行之后，就擦掉，換下面一行。
因為反復擦拭，所以黑板的許多地方都是模糊的。再加上時間久遠，只能勉強辨認出一些字來。
“郝……萍原著，清純女星……雯主演……導演……”安賀將自己認識的字都念出來，皺起眉，他思考了一會，有些遲疑的看向元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不知道要不要說出來。
他在隊伍里一向是安靜且寡言的。畢竟比起隊伍里的其他人，他最大的用處是危險雷達，再加上自己的心態問題，所以安賀對自己并不自信。
元錦倒是無所謂，“你看我也沒用，我和子越一直捆綁，就是因為不需要我動腦子。你想到什么就直接說。”
安賀被元錦的話鼓勵到了，然后才慢慢說道，“這里的人，在上一案里出現過。”
“許曉雯？”元錦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還有作者，郝月萍。我和阿簡在一樓的電視里，看到了郝月萍的相關新聞。她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作家。”
元錦點點頭，也想起來一個細節，就是案件報告里，曾經提到過鐘家的情況。
鐘家最早是有四個養子的，但死了的卻是其中優秀的三個。剩下一個不務正業的叫鐘數，聽說就是一個爛片導演。
等等，這個導演不會是……鐘數！
元錦和安賀對視一眼，雙雙反應過來，或許這條信息，才是他們這個地圖真正要找到的信息。
“我想，咱們的的確確可以休息了。”元錦笑著拍了拍安賀的肩膀，“可以啊你！”
安賀的臉色微微發紅，過了好一會，才抿著唇角笑了。
這是他第二次被除了隊友之外的人認可，上一次是簡空。所以，他可能也并不是沒有用。
而元錦也在短暫的沉默后，突然說了一句，“你很好，膽子大一些就更好了。”
安賀猶豫了一下，“真的嗎？”
元錦挑起唇焦，“嗯，至少比我見到的那些垃圾都好。”
元錦的年齡不大，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看起來也就剛高中畢業。和汪雪那種被他們這些哥哥寵著保護著長大的鄰家妹妹不同。元錦像極了她拿著的那把武器，就連過分漂亮的五官都沁著血氣的鋒銳。
安賀難得生出些好奇心，“你身邊似乎有很多不好的人。”
元錦“嗯”了一聲，“所以我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自食惡果。”
故意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就你們帶著的那個小妹妹，在我所在的世界里，分分鐘就會被吞得尸骨無存。”
“有意思吧！遍地餓鬼的游戲世界里，反而有你這樣膽小卻不算懦弱的好人。可和平的世界里，卻滿是吃人的魔鬼。”
“什么狗屁神眷，不過都是養蠱罷了。”
安賀看著元錦眼里的憎惡，一時間有些茫然，“可我聽說，只有小世界的主角才是能夠獲得高額神眷的人啊！”
“主角，難道還會比配角更壞嗎？”
“那你比起你們世界的主角，又是如何？”
元錦這一句反問，幾乎問到了安賀心里最痛的一點。
的確，他比起主角又是如何？
靠在廢棄的車子上，安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對面的樓上，可眼睛卻慢慢的濕潤了。
他沒有和游戲世界里的任何人說過自己的來歷。但安賀卻可以拍著胸口說一句，自己在小世界的二十多年里，從未做過一件昧著良心的壞事兒。
他也好，他母親也好，從來都是本本分分做人。
可神有自己的喜好。他這樣的普通人，就只是給主角做墊腳石的命運。
稍微反抗，得到的就是生不如死。
就像他母親的死。如果他老老實實任命，就默認了當初被主角低價騙走的學術成果，他病重的母親也不會因此被主角的人盯上，最終滅口。
而他，也因此成為了學術圈的過街老鼠。
可誰能想到，如果主角出錢和他買，他是愿意的啊！
畢竟他要用那筆錢，給母親治病。甚至他都想好了，只要主角給的錢夠多，他可以感恩戴德，給他當一輩子的狗。
安賀從來不貪心，他想要的不多，只想要一個母親活下去的希望罷了。
可就算這樣，他也沒能如愿。
“所以你看，神喜歡的，大多都是惡人。神明給人定罪，卻忘記了，神本身就是原罪。”
安賀閉上眼，不再說話。
而元錦也沉默了下來，只是元錦的眼神有些微妙。仔細看去，甚至隱約又些愧疚。
雖然相處時間十分短暫，但是安賀卻是是個好人。但子越有子越的目的。而且簡空也走出了第一步。
她是和簡空同一批進入門的人。子越說要幫助簡空，那她也會這么做。而且元錦也很期待，想看看簡空能不能真的改變這個世界。
所謂的主角，她也做夠了。神眷如果真的是這么好的東西，那為什么，她卻失去一切，最終所愛皆亡故呢？
閉上眼，元錦長出一口氣。
安靜的等著夜晚過去，第二天的到來。
直播間里，那些看到元錦他們這邊情況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說簡空那邊是開場刺激，中期擺爛的話，那么元錦這邊就連看點都沒有了。
他們從頭到尾甚至沒有涉險，只有休息。
雖然整體連起來是s級的副本，但分開每一個小副本也仍舊有a級，為什么他們會這么平淡的就過去了？
或者真正的危險，在凌子越那邊？
第092章 上元綺夢（22）
其實不光是這些人覺得奇怪, 就連吳雙堯和徐媛也覺得很奇怪了。
“a級的副本，到底是還原本，就算那個元錦是高神眷值玩家, 她和安賀這一關也過的太容易了吧！”吳雙堯邊說著, 邊推了推身邊專注看著直播間里簡空睡覺的闕山鳴。
“不是，闕神你過分了啊！好歹還開會呢！”
闕山鳴隨意的答應了一聲,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來，刷刷幾下，干脆利落的將直播間里，簡空睡著的臉截圖保存了下來。
“山鳴這樣不好吧！”徐媛想起來, 上次【蘭時】副本結束的時候, 簡空好像就被闕山鳴拐走去他家住的，“阿簡還小呢？你別欺負他。”
闕山鳴也是有口難言，那小貓崽子厲害著呢, 到現在都不肯給他好臉色，這倆人也不知道從哪里看出來的, 自己過分。
不過倒也是，這么可愛的小貓頭, 誰不行抱在懷里擼一把呢！
算了算時間，闕山鳴估計他能等到簡空他們這個副本出來。
他得先和簡空談談，才能確定一些事兒。這個元錦含沙射影的話, 闕山鳴聽懂了。而簡空幾個副本里做的事兒, 也讓闕山鳴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說他們的目的一樣，那么簡空和那個凌子越, 會給他們的成功增添很大的助力。
只是現在, 似乎并不是捅破窗戶紙的好時候，而且吳雙堯和徐媛的心思似乎還在副本的結果里。
闕山鳴搖頭, “他們這個本，本來就很簡單，新手級別的。a級的評價并不在手法和危險度里，而是在這個副本的作用上。”
“什么意思？”闕山鳴值了值他們的環境，“休息本。這個本并不難，難的是他們能不能用這個本好好休息，然后順利進入下個本。”
“并不是只有人會玩敘述性詭計，副本也會。標注a，難道就一定是a嗎？”
徐媛皺起眉，隱約想到了什么。而旁邊的吳雙堯想到的，卻是之前的【蘭時】和【金平糖】，他們在過【蘭時】的時候，就差點被騙了。
甚至如果沒有闕山鳴的警告，他們連活著出來的可能都沒有。
而徐媛卻已經習慣了。她和吳雙堯這一波，雖然現在看是游戲中的t1，但如果姐姐她們沒有跟著那個副本一起失蹤，她們只是t2罷了。
跟不上闕山鳴的思路倒是沒有什么奇怪。
只是從闕山鳴的角度來看，似乎凌子越也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
這不是徐媛第一次看凌子越的直播，但卻是她第一次非常仔細的看凌子越在游戲中的一舉一動。
凌子越和白新鈞是最后一批到目的地的。而和他們一車的，還有騰萬州。
從上車開始，騰萬州就已經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唯一讓他比較遺憾的，就是那個蠱蟲。
他原本的想法，是打算靠著這個蠱蟲來讀取簡空的記憶，從而找到簡空所在的小世界，并且聯合那個小世界的主角，針對簡空，直接把他弄死。
可萬萬沒想到，偷雞不成，反拾把米。現在不僅跟著他一起來的手下全部折在了里面，就連他自己的命，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競速本，還是還原本，第一個副本里，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絕不可能比簡空他們先找出真相。所以這個副本調查結束的時間，就是他剩下的最后的時間。
騰萬州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死死的戒備著。不知道為什么，他隱約有種自己處在危險當中的感覺，但是卻并不知道為什么。
可偏偏他的眼睛是被擋住的，所以他根本不能尋找危險的來源。
總不能是那個凌子越吧！
之前凌子越和簡空抱團的時候，騰萬州就已經在提防凌子越了。甚至他還使用了一個特殊道具和外面的人聯系上，要了這個凌子越的資料。
可得到的有用的內容并不多。最重要的是，這個凌子越的能力至今沒有人能說清楚是什么。
甚至還有點玄幻。
“別讓他說一些關于你未來的事情，很多人懷疑，這個凌子越的能力是言靈。”
騰萬州想起第一個副本分開調查的時候，凌子越曾經對元錦說過一句話，“我等你回來。”
元錦也的確成功回來了。
不僅僅順利回來，且元錦和白新鈞是上一局里，唯二回來的人。甚至折損了這個局里，出了凌子越以外所有的掌控位。
這個凌子越的確有點意思。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就必須在車停下來的第一時間和凌子越分開。
又確認了一遍道具箱里的強制脫離副本道具，騰萬州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了，但他明白，自己首先必須活下來。
然而最令他想不到的是，他根本沒有等到下車的機會，凌子越就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你走不了的。”
“什么？”騰萬州愣了一下。
凌子越又說了一句，“你會死在下一次清算當中！”
騰萬州愣了一下，“這是你的技能嗎？”
凌子越搖搖頭，“不是，是我猜的。”
騰萬州只覺得他腦子有病。原本還想等到下車之后再走，索性現在就離開。
道具發動的瞬間，副本大門被活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與此同時，車內騰萬州的身體也跟著消失了。可車內看著他們的帶著面具的人，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新鈞聽到動靜，頓時有些著急，“子越，他好像跑了！”
凌子越卻笑了，“就是要讓他跑掉呀！”
白新鈞沒明白。
凌子越耐心的解釋了一句，“他左右都要死。可他太針對阿簡了，所以要在危險來臨之前，讓他出局。”
“這也是阿簡的意思。”
白新鈞皺起眉。
其實從一開始，他對凌子越的印象就有些微妙。一樣是那種少年款的長相，比起簡空的鮮活精致，凌子越要更溫潤柔和一些。而凌子越的這種特性，和他的行為舉止比起來，就顯得這個人，仿佛城府格外深沉。
哪怕他表現的再沒有攻擊性，可白新鈞還是會本能提防他。如果不是簡空無條件的信任，至少白新鈞現在不會這樣坐在這里。
還有簡空臨走的時候安慰他的，“子越會保護好你。”
所以，為什么是凌子越保護他？白新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而很快，車子停下來，白新鈞就沒有時間想了。他被直接推下了車。
重點是，只有他一個人！
白新鈞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凌子越，就連送他們來的那輛車也不見了。
“咦？他們這邊怎么是分開的？”
“好奇怪啊！他們倆和其他人的地點不一樣。”
“好像沒有鬼宅呀！”
直播間里，看過其他兩邊情況的的，都對白新鈞他們這邊產生了疑惑。而此時，還在車上的凌子越，卻被扔到了距離白新鈞大概有一公里多的陳舊的筒子樓里。
而最詭異的是，這棟筒子樓，和簡空還有元錦他們那邊的筒子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構造。
到底是怎么回事？所謂的連環殺人案，就是連地點都一樣嗎？
可殺掉的鐘家的三個養子，這到底又是為什么？
然而凌子越卻在看到筒子樓的時候，就站定了腳步，甚至連進去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找線索嗎？”
“臥槽，這不會要翻車吧！”
有人開始緊張。
因為簡空在碰見筒子樓的時候，就根本沒有仔細調查。而元錦他們甚至都沒有進去筒子樓。
所有人都默認了凌子越是他們當中的關鍵，所以凌子越一定會仔細調查的。
結果凌子越就站在筒子樓的門口，甚至不進去？
那他在等什么？
“等等，不會白新鈞那邊才是重點吧！”
“那不就完蛋了嗎？白新鈞從來沒有獨立還原過副本吧！”
“沒有！我查過了，白新鈞是純粹的打手，所有涉及到推理和還原的副本，他都是跟著闕神一起。后面是跟著簡空。”
“那完了啊！這不就真的要翻車了嗎？”
而此時，白新鈞的經歷也很茫然。因為他的確遇見鬼了。
而且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女鬼。
她身份泛著腐臭的味道，殘缺的身體走路都很緩慢，但是在看見白新鈞的瞬間，她卻裂開了嘴，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白新鈞本能的握緊了武器，可女鬼卻踉蹌的后腿了兩步，舉起的雙手，像是在表示自己沒有危險。
白新鈞謹慎的后退了兩步。
那女鬼仍舊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顆眼球落在眼眶外，混著血的眼淚淌滿了她的臉龐。
分明是驚悚的一幕，可白新鈞卻莫名從女鬼的眼中讀到了欣喜和安慰這兩種特別的情緒。
可不應該啊，難道她認識自己？
白新鈞皺起眉，這是一個競速本，他們用的就是他們自己本來的身份。除非這個女鬼是白新鈞位面的。且活著的時候還認識白新鈞，否則她就不可能和白新鈞熟識。
但這絕不可能。
因為白新鈞在自己的位面里，從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過。
“你……認識我嗎？”白新鈞到底是老玩家，他想起【金平糖】里的經歷，下意識開口詢問。
而那女鬼卻點了點頭，然后緩緩張開口，說了一句話。
白新鈞頓時愣住，那兩個字是“寶寶”。
車禍，女人，面目全非，認識他。
白新鈞的世界里，的確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就是他的母親。
只是白新鈞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就車禍不在了。
而現在，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女鬼，用這樣溫柔且哀傷的眼神看著他，還叫他寶寶。
這一瞬間，讓白新鈞有了一種感覺。他已經去世的母親，在這個副本世界里借由鬼怪的身份，看一看已經成年的他。
她欣喜于母子重逢，卻心疼他獨自闖蕩的孤單。
白新鈞張了張口，手中的武器卻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第093章 上元綺夢（23）
“白新鈞大意了啊！他可不是新人了！”許多人都替白新鈞捏了一把汗。
這可是游戲副本, 在這里，鬼的存在，就代表著對人類生命的威脅。白新鈞在這種時候扔掉武器, 那不就等于自尋死路？
雖然白新鈞在破解方面的的確欠缺, 可對于普通玩家來說，他的戰斗力絕對是t1級別的。
這樣的白新鈞, 不會真的折在這個副本里吧！
“小白什么情況？”吳雙堯也覺得蹊蹺。
倒是徐媛反應過來，“那個女鬼，會不會是小白的母親？”
“什么？”
“小白說過一次，他母親也是車禍去世的。”
“可這里是副本世界啊！”
“就是副本世界才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啊！上一個副本, 我們每一個人都被審視過了！”
徐媛的話讓吳雙堯陷入了思索。
可闕山鳴卻冷笑一聲, “怪不得是a級，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什么意思？”
“那貓崽要玩瘋了。”
“啊？”闕山鳴說話說一半的狀態讓吳雙堯十分茫然，但對于貓崽這倆字, 倒是很肯定。
簡空的確像。不僅僅是動作，而且是神態。
“這不會是他的天賦吧！”畢竟游戲副本里, 的確有玩家擁有獸擬態。
徐媛也有點感興趣。
闕山鳴搖搖頭，“不是天賦。”
而是本體。只是后半句, 闕山鳴仍舊藏了起來。
和外面緊張的氛圍不同，此時副本里的氣氛卻格外溫馨。
在白新鈞扔掉武器的瞬間，那女鬼就走到了白新鈞身邊。但她卻并非要出手, 反而從地上將白新鈞的武器拿了起來, 重新放回到了他的手里。
白新鈞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癡癡的看著面前這個根本辨認不了五官的臉，妄圖從里面找到一些熟悉的記憶。但最終, 只有溫柔且擔憂的眼神讓他找到了些許的熟悉感。
他張開嘴, 幾乎就要喊出那兩個字。
可女人卻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后將白新鈞帶到了公路旁邊的大樹下。
悠悠的蟬鳴, 微微的晚風，女人示意白新鈞在樹下坐好。然后她也坐在了白新鈞的對面。
旁邊的灌木叢里，不知道什么時候鉆出來一只瘦小的流浪狗。它走到白新鈞身邊，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歪著頭，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但是很快，就安靜的臥在他腳邊。
女人張開口，一曲輕柔的搖籃曲。
白新鈞靠在樹上，就這么看著她，手下意識落在腳邊小狗的背上。柔軟的絨毛讓他愈發放松下來。
而女人的歌聲，也讓他的視線變的迷離，最終意識也跟著陷入了沉睡。
女人就這么溫柔的看著他，哼著哄孩子的歌，一直陪在白新鈞的身邊。
不遠處，原本在老樓下車的凌子越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也走了過來。
他沒有靠近女人和白新鈞，只是遠遠的看著他們，緊接著，他快速的找了一顆大樹，然后竄了上去。
站在凌子越的視角，從高往下看，才能看到這里真正的場景。
圍繞在公路的兩邊，盡數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厲鬼。
如果不是那個女鬼在，恐怕這些厲鬼蜂擁而至，白新鈞下車的瞬間就能把他吞噬殆盡。
而凌子越也算是幸運，因為他是和白新鈞一起來的，所以女鬼默認了他是白新鈞的朋友。
索性連他一起庇護了。
“多謝。”凌子越遠遠的對著女鬼行了一禮，然后就在那棵樹上睡了。
這下，簡空他們三對人，竟然不約而同的全部睡覺了。這就等于，除非后續他們睡夢中還會出現什么新的波折，否則這一夜就沒有什么可以看的內容了。
“這是什么回事啊！”
“你們有看出什么嗎？”
“不僅沒有，我甚至不知道他們都調查出了什么。可他們好像都查完了一樣。”
而此時，人群后面傳來一陣騷動，眾人轉頭，正好對上一個形容狼狽的人。
是騰萬州。
天機社里，那些后面進入社團的，和騰萬州關系很好的人，紛紛圍上去，詢問他的情況。
可騰萬州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騰哥？”
“沒事兒吧！”
眾人也關注著他的情況，想聽聽他具體會說什么。畢竟騰萬州是從副本里脫離出來的。而第一個a級本，的確很危險。
至于騰萬州半路逃離的事兒，倒是沒有人鄙視他。
畢竟是競速本，規則如此，有本事活命，也是能耐。
而騰萬州也是緩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氣來。
這個道具的副作用很大，恐怕他要好好休養一陣子了。但不是現在，他還要等簡空他們這個副本結束。
一個是想趁機在觀察一下簡空，另外騰萬州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副本也有一定的怨念。
最好簡空他們都死在里面。
這樣副本強制召開，只要再次失敗，還原和競速和刑偵三個標簽同時封存，就會增加三個新的對他們這種神眷者更友好的標簽。
等到那時，才是天之驕子真正的天下。
騰萬州心里這么想，但潛意識里仍舊覺得，簡空他們不會如他所愿。
最重要的是，一直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簡空的天賦技能是什么。
“你們看了這么久，有什么發現嗎？”騰萬州并不提自己在副本里的事兒，而是先問了他的幾個屬下，在外面觀察到的。
“沒有。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簡空的武力值很高。就現在這個副本，他和蔡曦遇見了一個類似于鬼神的存在，但是被簡空輕而易舉的打退了。”
“他攻擊的招式很奇怪，有點像是獸類捕獵，而且他的指甲確實變長了，不知道是武器還是天賦。”
“如果天賦在武力值上，那他的面板基礎數值會不會太高了？”
“有可能，你想想闕神？不也是差不多嗎？”
“的確。”簡空進來的第一個副本里，簡空拿到的是盲人的角色。主神一向公平，不會無緣無故的針對一個新人。所以給簡空那個角色，只能說明，簡空的面板基礎數值高到離譜，不進行一些壓制，會影響副本平衡。
如果是這樣……簡空有沒有可能是他所在小世界的主角？
騰萬州想到那只蠱蟲讀到的記憶。
如果是有圖騰神明文化的，而簡空又是主角，或許他就是有什么神明加持的部落高手？
酋長？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騰萬州的眉頭緊緊皺起。
雖然這樣解釋最為合理，但是他和簡空對視時的那種熟悉感，還是讓他格外在意。
甚至沒有心思去看直播。
副本里，相當平靜且安寧的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甚至不如狼人殺里的平安夜，看似無事發生，實則暗潮涌動。而副本里的這次平安夜，卻是貨真價實的平安夜。
簡空和蔡曦是最先被接回去的。然后是元錦和安賀。
白新鈞被凌子越叫醒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手邊放著的一張被血染紅的請柬，才讓他漸漸回過神來。
是那個流浪狗叼過來的。
上面的字跡被血染紅了一半，但依稀能夠看出是訂婚宴，而訂婚人是陸庭嘉和鐘暮。
鐘暮，正是他們這一案失蹤的鐘家養子之一。當時他的頭顱就出現在距離這條公路大概兩公里的筒子樓。
白新鈞頓時就清醒了過來，他把手里的請柬遞給凌子越，“這張請帖上有血跡，會不會是暗示鐘暮死亡的第一現場實際上是在這里？”
凌子越瞇起眼，沒有說話，而是示意白新鈞可以離開了。
白新鈞看著他，莫名其妙，但是又不知道該追問什么。
看凌子越的樣子，應該是調查清楚了吧！至于他睡了一夜的事兒，白新鈞倒是沒著急解釋，而是打算等回去了和簡空他們一起說。
不過歸根到底，這一夜的休息讓他整個人的精神都緩和了過來。而等匯合后，白新鈞卻發現，他們隊伍里的所有人，精神狀態都很好。
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他隊伍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白新鈞愣住，這是什么回事？跟著他們的騰萬州是自己跑了。難道其他人也有道具？
白新鈞沒有立刻往死人方面想，因為昨天的經歷實在算不上危險，甚至可以說是安逸的。
而簡空他們四個神清氣爽的模樣，也說明了他們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
所以剩下的人呢？
“我們這邊的，都死在了筒子樓里。”元錦率先解惑，同時說出了自己這邊的情況，“我和安賀沒有調查，直接找了安全區休息。”
“那阿簡你們查了什么？”
蔡曦不知道怎么說，簡空歪著頭想了想，籠統的說道，“我們玩毛線來著。”
“……”神特么的玩毛線，白新鈞被噎得說不出話。
蔡曦問他，“你們查了什么？”
“我不知道子越查了什么，我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凌子越隨后補充道。
“……”這一句話，除了簡空意外，剩下的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不是，你也沒查？”蔡曦的心里咯噔一聲，簡空當時因為樓梯里不干凈，說什么也不肯上去，等著凌子越解惑，要是凌子越也沒查，等著簡空，那不就全軍覆沒了？
這特么不會真的要完吧！
第094章 上元綺夢（24）
這下, 在場的人除了元錦，剩下的白新鈞、安賀還有蔡曦的臉色都懵逼到了極點。
他們三看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藤條編織的鏤空小球遞給簡空的凌子越，還有收到小球就一直躍躍欲試想要扒拉玩一會的簡空, 都有種命不久矣的微妙感。
系統忍不住提醒簡空：“人類在這種關鍵時刻, 是不會分散注意力的！”
簡空恍然反應過來，依依不舍的打算把小球收起來。
凌子越蹭了蹭簡空的側臉, “你玩吧，我來說。”
簡空頓時露出笑容。
系統趕緊把他的思緒拉回來，“冷靜冷靜，這小球這么小, 你在這也沒法玩啊！趕緊把副本過了, 回家去那個葡萄架子玩不更好嗎？”
簡空冷靜一下，也的確是這么回事。至于系統說的那個家其實是闕山鳴家，簡空和系統紛紛習慣性的忽略了。
看簡空終于把心思回歸到游戲上來, 白新鈞也松了口氣。
“要不先說說咱們各自的收獲吧。”白新鈞看凌子越和簡空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試著組織一下。
安賀是比較配合的, 先說了他和元錦查到的，“我們在旁邊的廢棄停車樓里, 發現了電影拍攝的痕跡，里面提到了三個人，一個是作家郝月萍, 一個是女性徐曉雯, 還有一個，就是導演鐘數。”
“郝月萍這個人, 在上一案里也出現過。”安賀說了電視上關于郝月萍的新聞。
“徐曉雯你們也知道了。就是上一案的死者。但是我覺得他出現在這里并不算奇怪吧！畢竟是有名的女星, 和導演還有作家合作也算是正常。”
“這個時間點，徐曉雯還沒有出名。”簡空突然說了一句, “郝月萍也沒有哦。”
“什么意思？”安賀沒明白。
簡空：“鶴鶴，咱們倆第一次去的那個案發現場，是有明確的時間的。你記得墻上那些招租的廣告日期，還有電視上播放的新聞日期吧！”
“而且，徐曉雯的案子里，另外兩個死者的死亡時間，也是在鐘家養子案子的后面。”凌子越提醒道。
“那……你們的意思是，咱們去的現場，都是案子發生后好幾年的現場？那不就等于根本拿不到線索了嗎？”
“怎么會？鬼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嗎？”簡空扒拉著小球，嘟囔道。
眾人把視線落在蔡曦身上，蔡曦想了想，把他們看到的內容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我們去的那個鬼宅里，有一個類似于祭祀的游戲。而且當時的的確確死人了。死的是五個學生。”
“八個人的游戲，但有三個人活了下來。”
“名字信息上有重合元素。”蔡曦將名字寫了出來，“其中就有郝月萍，但寫下她名字的，一定是討厭她的人。”
“另外還有兩個人，校花陸庭嘉，以及一個鐘家的養子。”
“不知道具體名字嗎？”
“不知道，我撿到了一個戒指，后面寫的是l和z。而詛咒名單里，有鐘則禮的名字。會詛咒鐘則禮這個鐘家正經少爺的，且姓z，應該就是鐘家的養子之一。”
“嗯，從我們這邊看，這個人應該是鐘暮。”
“鐘暮？”蔡曦看向白新鈞，“你們拿到這里的信息了？”
“嗯，對，我們這邊拿到一張訂婚請帖，新人寫的是陸庭嘉和鐘暮。”
“所以，案子已經很清晰了。”凌子越看向簡空，“是吧！”
“嗯。”簡空點點頭。
剩下幾個人都愣住了。
“所以怎么就清晰了呢？”連帶著外面看直播的人都懵住了。
騰萬州身邊的人下意識把目光落在騰萬州的身上，似乎再等他解惑。
可騰萬州卻不是闕山鳴，別說解惑了，他要是能弄明白他就不可能這么灰溜溜的跑出來，還用了一個道具。
而此時闕山鳴那邊，吳雙堯和徐媛卻紛紛恍然大悟，“還真是一個休息本。這個本子有點意思。”
“對。已經有人被騙了，且看阿簡和那個凌子越怎么破局吧！”
“這個有什么特殊說法嗎？”徐媛一聽闕山鳴的語氣，就明白這個副本可能遠比他們腦補的要復雜。
闕山鳴笑了，“刑偵。這就是重點。”
說完，闕山鳴也不肯再多說了。謎底總要在最恰當的時候揭開才是最有趣的。
而此時，副本內，凌子越也開始了解密。
其實這個案子，謎底就在謎面上。
“你是說，案件的兇手，就在卷宗報告里？”
“對。”凌子越值了值卷宗，“殺人的就是鐘數。”
“啊？”白新鈞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他根本就看不出來。
倒是安賀聽完，若有所思。蔡曦來回看了卷宗幾遍，好想也有了些想法。
白新鈞，“所以你們都明白了？”
元錦拍了拍他的肩膀，勸說道，“算了，你就擺爛吧！這不是你的賽道。”
白新鈞是真的無語，最終拉住了簡空，“阿簡，為什么是鐘數？”
簡空歪著頭，“因為這就是普通的殺人案啊！排除那些亂七八糟的鬼怪內容，剩下的，就是看誰是最終受益者啊！”
“刑偵本嘛。”
白新鈞恍然大悟，的確，這個案子從卷宗上來看，好像是花里胡哨的，但實際上，真兇卻相當好推測。
鐘家三個已經能夠掌權的三個養子，他們死了，對誰最有益，誰就是最有動手的嫌疑。
而鐘則禮，顯然就是那個受益者。
“而且卷宗里面特意強調了，附近都有兇宅。而鐘數是一個導演。”
“案發又都是在雨天。證明這個手法，必須要在雨天才能實現。”
“等等，那個沒有頭的尸體，我和阿簡看到了，但是他并沒有傷害我們。就像是死物。”蔡曦猛然想到。
而元錦也補充了一句，“沒錯，我們看到的那個也無頭的尸體，也一直沒有動過。死的人也不是那個尸體殺掉的。”
“甚至我覺得他沒有威脅。”安賀也補充道。
“我懂了！下雨有雷電，而周圍有片場，是不是幻燈片的原理？鐘數是導演，他就懂這個！”
“可是鐘數為什么要幫鐘則禮殺人？”白新鈞覺得很奇怪。
凌子越卻說了兩個字，“活命。”
是了，鐘則禮要掌權，這幾個養子就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磨刀石。早就不死不休了，如果鐘數不效忠，那他就算是不學無術，也不會真正得到鐘則禮的信任。
而鐘則禮最終也一定會殺掉他。他想活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鐘則禮的同伴。
擁有共同的秘密，才能不被滅口。
“鐘數請人拍片子總是要錢的。他一個默默無聞的養子，錢是從哪里來的呢？只能是鐘則禮給他的。”
凌子越話音剛落，外面那個帶著面具的黑衣人就拍著手進來了。
“說得好，你們不愧是我寄予厚望的小隊，果然比其他人靈敏。”
簡空歪頭看著他，突然問，“那大王，我們的獎勵呢？”
“……”白新鈞本來十分警惕，被簡空這一句大王給攪和的根本沒有了心情。
帶著面具的黑衣人倒是很享受簡空的這個稱呼，他看了簡空一會，才說道，“你們的獎勵已經到了。只是現在是懲罰的時間。”
什么懲罰的時間？
這下，連蔡曦的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和上一個副本不同，這次，就只有他們活著回來了。難道這個人要從他們當中選擇一個干掉嗎？
看直播的人也都覺得奇怪。
按照競速副本的規則，只剩下一個小隊后，只要他們完成了任務，就算是第一名，可以不被懲罰。
這個副本難道還有其他的變化？
眾人議論紛紛。然而騰萬州卻隱約覺得不對勁。
他近乎條件反射的開啟了全部的保命道具。可即便如此，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也在頃刻間籠罩了他。
“騰哥？！”騰萬州聽見耳邊有人喊他。但是他已經回應不了了。
因為他的身體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腳開始，竟然融化了。
就像是一只被點燃了蠟燭那樣，一點一點一點的融化成血肉，滲透進了泥土里。
周圍人都忍不住驚叫。
而騰萬州最后的反應卻是，他被凌子越算計了。
什么言靈，都是騙人的。這個副本的特性，哪怕從副本里跑出來，也仍舊逃脫不了規則的懲罰。
可如果在副本里，他卻還有可能靠著保命道具獲得一線生機。畢竟有些道具的規則，只有在副本里，才能利益最大化。
是他太蠢。
神眷之人，最終也不過如此落幕。而他才剛剛興起自己的人生，還沒享受夠那種高人一等的快感。
騰萬州這一瞬間想起了很多，而在生命的最后，他也終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見過簡空。
怪不得眼神熟悉，簡空曾經被他囚禁在黑暗中的籠子里，供他盡情虐打，發泄。
如果那時候，他知道簡空會在未來進入副本，還用這種方式報復回來。他一定會在最初抓到簡空的時候，就殺掉他！
而副本里，簡空也收到了系統的通告。
“神眷者獵殺成功。越級獵殺，可獲得更高積分。”
系統忍不住對簡空說道，“恭喜。”
簡空卻并不興奮，因為受到的傷害，是不會愈合的。而因為騰萬州而死去的人，也永遠不會再復活。
所謂的活在記憶里，只是一種騙人的說法。
因為擁有記憶的人，也明白，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唯一想見的方式，只剩下了懷念。
第095章 上元綺夢（25）
簡空并不是那種真的藏不住心事的人。但是凌子越的敏銳卻超乎想象。他第一時間握住了簡空的手, 然后輕輕的把他拉到懷里，安撫的摸了摸簡空的頭發。
簡空一動不動，就這么由著他抱著。微微瞇起的眼睛, 仿佛什么都沒在想, 又像是借由凌子越的安慰來緩和并不平常的情緒。
副本外，闕山鳴看著這一幕, 忍不住瞇起眼。
吳雙堯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比起你，我看這個凌子越更讓簡空喜歡啊！”
闕山鳴難得臉上露出些不高興的表情。
吳雙堯故意問他，“所以你怎么得罪簡空了？”
闕山鳴搖頭, 表示自己無辜。
倒是徐媛說了一句, “好像是騙過阿簡。”
“哦，那倒是不奇怪。”
只要是和闕山鳴一起打過副本的，甭管是對手還是隊友, 就沒有沒被闕山鳴糊弄過的。
簡空要是以前遇見過他，被他忽悠過, 也很有可能。
然而比起闕山鳴和簡空之間的事兒，吳雙堯更在意的, 其實是騰萬州的死。
“他算是這批神眷者里，神眷值最高的那一批了。竟然被阿簡他們算計，利用副本規則坑死了。山鳴, 你怎么看這件事？”
闕山鳴沒立刻回答, 但是心里卻對簡空擔憂不已。
“左右都是博弈，下個副本, 我和那貓崽一起。”闕山鳴說完, 就不再說話。
而人群那邊，騰萬州的驟然死亡, 給人群帶來了一絲恐慌。
正常其他的副本，只要能從副本里逃出來，就可以規避死亡。可騰萬州即便是逃出來了，卻仍舊死得蹊蹺。
“這不就等于道具沒有用了嗎？”有人在竊竊私語。
但是很快，就有一些老玩家反駁道，“這才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
“副本各有各的規則，很久之前，副本剛開局的時候就是這樣。我記得生存標簽還在的時候，有一個詛咒本，即便是熬到了最后的時間，順利從副本出來，可因為沒有解開詛咒，所以詛咒就被他們帶到了外面。而離開副本之后，就更沒有解開詛咒的機會。于是后來，那個副本的幸存者，也全都死亡了。”
“對！我也記得，還有陣營標簽也是。最早陣營標簽會有陣營標識。即便是離開副本，活著離開且仍舊帶著陣營標識的人，仍舊享有那個陣營的特有技能。”
“那不就等于多了一個種族天賦？”
“對，但同時他們也必須保持這個陣營的特殊習俗，也是多了一項弱點。”
“這么說的話，其實騰萬州如果不離開副本，或許還能活。離開了，就等于死路一條啊！”
有人陡然反應過來。而下一秒，他們就意識到，這才是簡空和凌子越的計謀。
第一個案子和第二個案子間隙，他倆的那段對話并不是所謂的共贏全體存活，而是為了讓騰萬州死！
臥槽！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一絲寒意。
簡空前面的幾個本都表現的太好了，那種本能想要抱住所有人的做法，讓大家忘記了，簡空其實是本身就是高玩，而且武力和腦力值都很強，能在副本里戲弄boss的人。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一味的善良呢？
這么看來，出了趙雪、徐媛那幾個出了名的好人以外，簡空其實沒有主動救過副本里任何一個神眷值高的玩家。
簡空難道和高神眷值的玩家有仇嗎？
天機社內部，隨著徐媛上次的表態，現在的天機社已經徹底分裂成兩部分。
老玩家都跟著徐媛走了，剩下的都是像騰萬州那樣的后來居上的神眷者。
“您說，這個簡空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的？他和那會陣營本競爭最激烈的時候，身上有類似于神賜神眷對立者的標簽？”
有人想起這件事來。
“不可能，現在的副本規則都由主神來把控。而且陣營和生存兩個標簽去掉后，副本世界存在的意義也早就變了。”
“這里是神眷者的試煉場，是為了方便我們更好的成為人上人。而不是過去那種，孤注一擲，求一條活路了。”
“簡空要是真在神眷者對面，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天機社的人雖然都這么討論著，可心里卻都陷入了危機當中。
簡空他們進入游戲晚，所以沒有真正見過當初副本里的模樣。
那時候，所謂的神眷，不過是面板上的一種屬性。而生存和陣營這兩個標簽，更是副本里最常出現的兩個標簽。
在復雜的副本規則面前，幸運并不一定帶來的都是優勢，更多的時候，或許是推向死亡的深淵。
就好比第一個副本里騰萬州的直覺，帶著他找到了地下室。但是哪里雖然藏著線索，卻并不代表著，他就能拿到。
實力不夠，幸運也并不能扭轉乾坤。
可往往，人的過分幸運，不正是因為實力遠遠沒有那么充足嗎？否則即便不夠幸運，也一樣能披荊斬棘，穩穩拿到一切。
如果簡空真的是什么神眷斬殺者，那不就代表著，這個副本，最終也會回到過去嗎？
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而此時副本里，簡空他們也順利的度過了第二個副本。得到了他們該有的獎勵。
仍舊是兩張簡筆畫。
白新鈞拿到的，是一個全家福。
只是有些奇怪，小孩兩側，本應該坐著父母的位置上，坐著的卻是兩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男人大約五十歲的模樣，身上穿著的西裝，哪怕筆觸稚嫩，也能看出是當時最流行的剪裁。
而旁邊的中年女人脖子上，手上，都是鉆石的首飾。
白新鈞不明白，有點疑惑的把紙翻來覆去看了兩遍。
而另外一邊，蔡曦收到的東西就更奇怪了。是一碗混著血液的水。雖然標注了讓他不要喝，但是蔡曦還是覺得不明白。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簡空和凌子越對視一眼。
凌子越點點頭，表示簡空和自己想的一樣。
簡空皺起眉，湊過去聞了聞那杯水，然后又聞了聞蔡曦。
像是在確定什么。
但最后，他也沒有告訴蔡曦自己到底發現了什么。
而此時，第三份卷宗也被拿了上來。
第096章 上元綺談（26）
《僧憎》第三案子的卷宗名。而更令人疑惑的是, 上面內容少之又少。甚至只有寥寥幾行字。
1986年5月，萬山寺附近驟然大雨，寺廟內僧人隨后陸續重病, 藥石無醫。而后7月29日, 寺廟后院坍塌，發現數百供奉佛像。其中四座佛像里, 發現殘留骨灰。
由于時間不明，無法判斷死者，更無從判斷男女。
因此，在經過嚴格的調查后, 最終斷定為懸案。收入《聊齋》卷宗之中, 命名《僧憎》。
“這是什么意思？之前倆案子好歹是知道死的是誰，還知道具體案發地點。這個根本就是一窮二白啊！”
白新鈞本來就茫然，看完之后根本就是蒙的。
然而凌子越也少見的有些迷茫, “阿簡，《僧憎》是什么樣的故事？”
在凌子越的位面里, 也有類似于聊齋的故事。而他來到副本世界這么久，也陸陸續續的聽說了這些內容。
但是《僧憎》這個故事到底還是閉塞了一些。
別說凌子越, 就是之前看過聊齋的元錦都進入了知識盲區。
簡空想了想，“就是和尚的故事。”
“大概是說一個寺廟里有兩個兄弟和尚。其中一個慈悲為懷，另外一個卻是個垃圾。然后慈悲的那個勸說垃圾的那個, 垃圾的那個覺得他夸大其詞。結果有一天, 垃圾的那個突然就生出膿瘡，病重不起。據說就是因為作惡太多的緣故。”
“聽起來有點像是寓言故事。”安賀琢磨著這個故事的內容。
倒是蔡曦問了句重點, “那這個命名是什么意思呢？難道是隱喻嗎？”
這算是第三個案子, 前面兩個的案子其實都和案子本身有關系。
而這個案子嚴格來說，也就只剩下一個寺廟的僧人有聯系, 難道是在暗示這些僧人是兇手？
蔡曦想不明白，因此他也沒有注意到，簡空和凌子越的實現已經落在了之前黑衣人給出的那些獎勵中。
一張簡筆畫。
元錦面具的小女孩拉著另外一個小女孩手，說永遠不分開。紙張上還有許多淚痕。
然后是一張模糊的老照片，簡空面具的小孩，被另外一個高個子的小孩喂飯，背景是一座道觀。
一枚看不清什么學校的校徽。
一條類似于第一案中偷渡幼童的女人款式相同的絲巾。
一張全家福，中間是小男孩，但是父母的位置上，坐著的卻是兩個年近半百的老夫妻。
還有就是一碗混著血的不明液體。
元錦注意到簡空和凌子越一直沒有說話，示意其他人也安靜一些，給他們倆思考的空間。
“所以這倆小的想到什么了？”吳雙堯有點好奇。
徐媛倒是覺得簡空他們可能找到副本的核心詭計了。
“這么快嗎？”吳雙堯震驚，“這才第二個小副本剛結束啊！”
然而試著推了推，吳雙堯還真看不出什么特別的，而且這個第三個小案子就是有些奇怪的。
因此，他推了推闕山鳴，“闕神，解惑啊！”
闕山鳴沒說話，只是示意他先看著，自己卻起身了。
“干什么去？”
“回家做飯。”闕山鳴這么說著，腳下步子卻很輕快。放佛是簡空他們就要出來了一樣。
徐媛聳聳肩，也跟著收拾了東西。左右他們該準備的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剩下想要做，也只能等簡空他們出來。
畢竟想要找到姐姐，就必須重啟標簽。但是標簽一旦被主神封印，想要重啟何其困難。
如果不是簡空出現，恐怕他們的找到辦法也沒有機會。
“希望阿簡的積分夠吧！”徐媛這么想著，決定趁著簡空他們還沒出來，趕緊再去找一個能夠摸到實用性道具的副本進去拿一些有用的道具出來。
“老吳，我建議你也趕緊去一趟，以免到時候手里的道具不夠用。”
“不至于吧！”吳雙堯也算是家底比較厚實的類型了。徐媛的提示讓他有些疑惑。
等看到徐媛拿出自己的壓箱底的一個道具，【時間長廊】的時候，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時間長廊】是一個及其特殊的道具，這個道具最大的特性就是可以讓人無視十年內的時間軸，去到任何一個時間點上。
但僅限于副本。
說白了，就是一個可以讓人同時進入多個副本的道具。
但是這個道具有一個極為苛刻的特性，就是傷害共享。生命也共享。
所以任何一個副本里出現問題，其他幾個副本也會跟著一起連坐。
“你確定嗎？阿媛這個很危險。”
徐媛搖頭，“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要找到姐姐。”
“雖然阿簡和山鳴都沒有說過，但我想，阿簡的神眷值恐怕不會很高。說不定是特別低的那種。然后你注意到了嗎？凌子越的情況和阿簡應該也差不多。”
“所以他總是和元錦在一起。”
“對。因為他要靠元錦的神眷值來穩定他的面板數值。”
“可之前和那小崽子總組隊的幾個神眷值也不算特別高吧！甚至高的還都死了。”
“我覺得阿簡和我們不太一樣。他和山鳴像是同類，但是他們又有很大的差別。”
徐媛沒有明說。其實第一次在用神祇花鈴的時候，她注意到了一個特殊的光影。
因為蒂連的是靈魂契約。所以簡空的靈魂和闕山鳴一樣，和人類是不同的。
再加上簡空一些特殊的行為和特性，都讓徐媛猜到了些許他的來歷。
而且她記得很清楚，當初闕山鳴是在第一個標簽封存后進入了副本。
所以當第二個標簽封存后，徐媛就一直猜測會有一個類似闕山鳴的存在出現。但是一直都沒有。
直到在【蘭時】里看到簡空的靈魂，徐媛才能肯定，簡空就是那個會帶來轉機的人。
果然，【蘭時】后的獎勵驗證了她的想法。
“阿簡是一個特別好的小孩，他會給我們帶來生機的。”徐媛這么說著，人卻已經離開了。
吳雙堯也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們幾個當中，吳雙堯才是資歷最老的人。
徐媛是繼承了姐姐留下的根基，而闕山鳴卻是他親眼看著一路走來的。
第二個標簽封存的時候，闕山鳴才剛剛窺探到這個世界最深層次的內容。
第二個標簽封存的那天，一共有四十多個工會失去了自己的會長和骨干。
副本大門門口，堆滿了白色的花，跪滿了祭奠的人。
徐媛在副本門口哭死過去幾次。
而闕山鳴就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安靜的看著這一切。
就像是他從來不屬于人類一樣。
闕山鳴從不說真話，所以那天他也說了一句謊言，他說，他沒有難過。
但事實上，之后的百余年里，闕山鳴幾乎是不間斷的下副本，只為了尋找標簽重啟的辦法。
就像現在，他好像不擔心簡空，但實際上，他才不會回家做飯，他一定已經到了副本門口，等著簡空他們得勝歸來。
而副本里，簡空和凌子越在短暫的沉默后，也終于動了起來。
凌子越將他們幾人的面具都畫了下來，與此同時，簡空也寫下了幾個名字。
喬伊、郝月萍、陸庭嘉、鐘數、鐘則禮……
而近乎是同時，簡空和凌子越又把鐘則禮的名字給劃掉了。
“為什么劃掉啊？”
“劃掉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人名是什么意思？”
“我們的身份。”凌子越言簡意賅。
白新鈞已經蒙了，“咱們的身份？”
“嗯。至少表面上已經能盤出來幾個了。”
簡空想了想，指著蔡曦，“你是鐘數。”
“什么？”蔡曦完全想不明白，“鐘數不是這一案的兇手嗎？”
“嗯。對，所以你才是鐘數。”
而凌子越也對元錦說，“你應該是喬伊。”
元錦不懂，但她并不反駁。就等著凌子越解惑好了。
而凌子越看著簡空，“你覺得，誰是郝月萍？”
簡空搖頭，“但我覺得鶴鶴或許是陸庭嘉。”
“排坑嗎？”
“嗯。”簡空點頭。
“如果拍坑的話，那剩下一個郝月萍，就只能是我了對嗎？”
簡空看向白新鈞，“我和小白目前還不知道。”
“所以你們到底是怎么判斷的？”
“很簡單。這些獎勵。還有你們各自的經歷。”
“以及這個案子的大背景。”
“懸案！”安賀猛的反應過來。
“什么意思？”
“蠢死你了！”元錦嘆氣，“你是不是真的傻？都說是懸案了，可我們連續給出兩個案子的兇手，那些黑衣人卻能說出對錯來。”
“要么所謂的懸案是假的。但是副本不會造假。那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的確就是懸案。”
“我懂了，因為是懸案，所以知道真相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死者，另外一個就是兇手！”
“是這樣。”
“明白了，所以你們才能盤出來所謂的身份。”
“對，元錦的身份是最好盤的。喬伊是殺害徐曉雯的人。所以你和元錦去徐曉雯的故居，格外被針對。其他人只是變成雕像。可徐曉雯卻想要你們死！”
“因為我是鐘數，所以第二個副本里，我差點死在哪個游戲里？”蔡曦試著推測。
“不，還有就是那碗液體。”簡空指了指那碗液體，“里面有血。”
“歃血為盟，異姓兄弟！”
“沒錯，會寫下鐘則禮的人，只有鐘家養子。所以按照推測，你的身份有可能是鐘數也有可能是鐘則禮。但是鐘數才是和其他三個養子一起長大的。他們要報復的是你的背叛。”
“你們約定同生共死，富貴共享，但鐘數卻背叛了他們。所以第二個副本分明無害，但只有西西碰見了危險。”
第097章 上元綺談（27）
“厲害厲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黑衣人拍著手走進來。
“既然你們已經提前發現了這些細節, 那咱們就做一筆更大的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從現在開始，我只給你們卷宗，但剩下的線索就不會在繼續提供了, 你們只能靠說出明確的地點和人物, 才能行動。”
“時間四十八小時。”
“時間是不是太短了？”元錦皺起眉。
“并不短了。一個案子二十四小時，對于你們來說, 實在是太長了。十二小時才是最正好的。”
簡空和凌子越對視了一眼，凌子越突然開口問道，“那我們現在能得到什么？”
“能夠得到六個對講機，還有剩下的三本卷宗。”
簡空補充了一句, “沒有名單嗎？”
“什么名單？”
簡空：“處決人的名單。”
黑衣人突然大笑, “你很聰明，但我只能說，名單都在你們的記憶里。”
“記住, 只有四十八小時。”
簡空他們手腕上的炸彈陡然亮起紅燈，倒計時久這么突兀的開始了。
與此同時, 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多了三本卷宗。正是剩下的三個案子。
《畫皮》《小謝》還有《嶗山道士》。
黑衣人出現的突然，消失得更加突然。
白新鈞剛剛勉強消化了簡空和凌子越的內容, 就被迫接受了更多的信息，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元錦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老玩家嗎？過去的本難道信息量很少？”
“拜托,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是怪物啊！本身就是術業有專攻, 而且副本等級和等級之間差距很大的！”
蔡曦開始只是表示贊同，可聽著聽著, 卻發現他身邊的安賀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
安賀看向凌子越和簡空，“你們倆不覺得奇怪嗎？”
“什么？”
“我看過子越所有的副本回放, 你參加的副本大部分都是那種信息量及其龐大的。”
“而阿簡……阿簡的副本總是有很多重謎題。是巧合嗎？”
安賀的話讓蔡曦和白新鈞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的確，還原和推理標簽的副本會出現大量的信息和反轉。但是簡空和凌子越參加的副本好像反轉和信息量都尤其多。
“好像真的是這樣！”元錦也反應過來了，“我和子越第一個副本就在一起。當時副本在一個郵輪上。”
“郵輪上有五千多名乘客，子越把每一個人的信息都梳理出來了，這才過了最后一關。”
“等等，五千多名？”白新鈞目瞪口呆，“這是你的天賦還是……”
“不是天賦也不是技能，算是我的習慣吧！我記憶比較好。”凌子越隨口說了一句。
而簡空參與的副本大家更是清楚了，第一個副本時飛機，所有人都以為鬼空姐才是boss，結果真正的boss竟然是被認為是玩家的小女孩。而后面的【金平糖】也一樣。分明是個等級不高的副本，但是結局仍舊是一個巨大的反轉。
還有后面的【蘭時】，再加上現在。
白新鈞心里陡然生出一個想法，但他仔仔細細的看了簡空許久，還是放棄了。
“怎么了？”簡空不明白。
白新鈞搖搖頭，“沒事兒。”
倒是蔡曦大概猜到了白新鈞的想法，“你該不會是覺得阿簡或者子越當中有天選標簽者吧！”
“那是什么？”
“你們進入游戲的晚，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每個游戲副本都有所屬標簽。而相對應的，玩家也有自己的屬性面板。”
“最開始的玩家屬性面板和現在不同。沒有神眷這一項，相反的是玩家性格分析。例如機敏，冷靜。以及體能分析，例如敏捷，耐力。而最末的屬性才是幸運、魅力、親和……”
“并且在第一次進入副本的時候，系統會根據玩家面板屬性給予玩家副本標簽推薦。”
白新鈞指了指自己，“例如我，我的推薦是生存和冒險。”
蔡曦指了指自己，“我的是協作和生存。”
“那后面為什么改變了？”元錦難得好奇。
“因為生存和陣營兩個標簽永久封存。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等副本結束你們可以去問問闕山鳴，他比我們知道的都要多。”蔡曦耐心的解釋道。
白新鈞也點頭，“的確，闕哥比我們知道的都要多。因為他是天選標簽者。”
“就是各方面屬性都和副本標簽百分之百契合。”
“所以，只要闕哥參與的副本里，有他相符合的標簽，他在這個副本里獲得的積分要高于所有人。但是與之相對應地，就是一旦他沒能破解副本，或者死在副本里，那么這個副本的標簽，就會永遠封存。”
“那這個天選標簽者是一開始就會知道嗎？”元錦看了看凌子越有些擔心。
“不，是要經過很多個副本才能發現的。但是天選標簽者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經過的所有副本，都有相同的細節點。”
“就像方才我說的那兩個。超多信息量，和多重反轉。”
“正常的還原本，的確也會有許多需要梳理的信息量，且最后劇情出現反轉。但是你們倆經過的這些本子，信息量和反轉重數已經超過了這個標簽。”
“更像是……陣營和生存。”安賀頓時明白白新鈞的猜測，再看向簡空和凌子越的視線就徹底不同了。
“闕山鳴的標簽是什么？”簡空突然詢問。
“闕神是還原。”蔡曦說完，又頓了頓，“你們倆也不要緊張。畢竟生存和陣營這兩個標簽都已經封存很久了。”
“有人說，百年出一個天選標簽者。生存標簽還好說，正好封存了一百年。按照百年一輪回算，和子越的年齡勉強對的上。”
“但是陣營標簽就封存的太久了。阿簡總不能有一百多歲吧！”蔡曦開了句玩笑。
眾人都笑了。
但是簡空卻有點尷尬。
系統見縫插針，“是哦，當然沒有一百多歲。因為是兩百多歲。”
簡空煩躁的把他屏蔽了。
而眾人的關注點也重新回到了副本上。
畢竟不管簡空和凌子越是否是天選標簽者。那都是出去之后他們需要思考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從副本里活著出去。
還有，就是黑衣人口中的，名單都在記憶里。
“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安賀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按照簡空和凌子越的分析，既然是懸案，所以知道真相的，就只剩下死者和真兇。
所以他們現在直接盤出來了至少兩個人的身份。
而剩下的四個人，就是其他四個案子的兇手。
但是簡空口中的處決名單又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簡空想了想，問安賀，“如果你想隱藏一個秘密，最好的辦法是什么？”
“不告訴別人？”
“但如果你在進行這個秘密的時候，可能有人碰巧路過，或者是被你利用，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成為其中的一環，你要怎么做才能保證他永遠的保住秘密？”
“滅口！”
“是啊！黑衣人現在做的，不就是滅口嗎？”
凌子越接過簡空的話，房間里的白板上，凌子越將所有參與進副本里的人臉上的面具都畫了下來。
“臥槽，他竟然都記得！”看直播的玩家都陷入了震驚當中。
而更讓他們震驚的是，凌子越不僅都記得，且連每個人進入房間后，坐的位置都標注了。
“如果面具下的我們，代表兇手，那么這些被處決的人，更像是被滅口的知情者。”
“等等，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是有可能知道真相，或者有可能猜到真相的。”
“那他說的獎勵，說白了，就是幫我們滅口？”
“可這不是才第三個案子剛開始嗎？怎么就全都殺掉了？”
“興許是對我們十分看好吧！”簡空看著門外的黑衣人。
黑衣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他像是格外欣賞簡空，就連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也最多。
凌子越把簡空拉到身后，看著他的眼神格外危險。
黑衣人舉起手，后退，表示自己目前沒有什么惡意。
而簡空他們，卻仍舊陷入了膠著當中。
因為線索是不全且斷裂的。
他們現在雖然大概能夠猜到這個副本的主線劇情，以及黑衣人的目的。
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得到任何副本還原度或者破解度的提示。甚至就連競速也因為其他幾個隊伍里的人全部死亡而沒有了意義。
所以，現在他們要怎么辦呢？
“先看看剩下的案子。”翻開另外三個卷宗，和前面的差不多，都是一些看著文字就讓人頭禿的案子。
《嶗山道士》一案中，兩名死者的死亡地點在出名的“邀月宮館”，但是令人難以理解的是，邀月宮館建在二十年，中間沒有任何修葺，但是這兩個人死在五年前的人卻偏偏被封在水泥墻中。
就像是《嶗山道士》故事中，能夠穿墻的仙術一樣。
至于《小謝》案，就更奇怪了，居然和死而復生有關。第一天死了的人，竟然在第二天出現，并且像警察報案。
筆錄都是清楚的。而他口中要殺害他的人，卻死在了他報案的前一天。
關鍵是殺害他的人，在報案當天也做了筆錄。
白紙黑字，就是本人。可莫名其妙報案的和被報案的都在報案前一天死亡了！
就像《小謝》故事里，神仙給的能夠起死復生的仙藥一樣。
第098章 上元綺談（28）
“其實這個畫皮也挺扯淡的！”白新鈞是真的有點腦袋疼了。
比起前面幾個案子, 這個《畫皮》案，就像是貼著原設定在作案。
死掉的人，不僅僅被拔掉了了全身的皮, 并且連心臟也被一并掏走了。
“但是很奇怪。”簡空指出了一個很細節的地方, “《畫皮》中的妖怪，大多目標都是女性, 但是這個的目標卻還有男孩子。”
“是的。《畫皮》案中的死者共同點還有一個，就是都是未成年。”
“的確，這一點和《畫皮》的故事好像有些不符合。”
“興許這個妖怪本身是老人，或者未成年呢？”白新鈞順口一說。
然而簡空和凌子越卻同時看向他。
白新鈞得到的獎勵里, 那張簡筆畫, 里面的主人公不正是老人和小孩嗎？
白新鈞頓時遲疑道，“我瞎說的，不會說中了吧！”
簡空沒說話, 倒是凌子越想了想，“是不是說中了, 其實有個法子。”
“嗯，的確可以。”簡空點頭。
“不是, 他還沒什么法子呢，你就同意了？”白新鈞氣的狠狠的揉了簡空的頭發兩下，“從進來那會我就想這么干了！我還是不是做飯超好吃的小白哥哥了？怎么剛見面你就被他勾搭走了？”
“沒有啊！”簡空也不反抗, 甚至瞇起眼, 仿佛很喜歡白新鈞的這個動作。
凌子越不著痕跡的把他拉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頭頂被揉亂的毛。
凌子越的手很溫柔, 簡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有一瞬間，他的發絲間微微露出一雙毛茸茸的耳朵。
但凌子越很機靈, 立刻幫他蓋住了。
簡空轉頭蹬他。
凌子越卻溫柔的捏了捏他的耳朵間，“快藏起來，要不就被他們發現了。”
簡空不高興的糊了他一巴掌，然后轉頭去了另外一邊坐下了。
眾人沒注意他們倆之間的小官司。倒是元錦有點意外，因為凌子越真的很喜歡簡空，兩個人的性格和氣場也很合適。按理說，凌子越不是那種喜歡捉弄人的人，但是意外很喜歡逗弄簡空。
不過也是，簡空那個活潑的性子，誰都會想捏兩下的。
而此時，安賀和蔡曦也終于把其他三個卷宗看完，并且從中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線索。
“阿簡，子越，你們倆看這幾個人，會不會和咱們本身有關系？”安賀將他覺得有問題的卷宗拿給他倆看。
其中被他圈出來的幾個名字，只看結構，就能看出之間的關聯。
《嶗山道士》的死者名單里，有一個男性青年，叫陸庭豪，很明顯，和陸庭嘉多半有親屬關系。
看年齡，更像是姐弟。
而《小謝》案子當中，男性死者名叫郝東生，看姓氏或許和郝月萍有關系。
而其中的女性死者，生前是豪門家的傭人，因為勾引大少爺才被攆出來。
“豪門……我記得鐘家就算是豪門吧！”
“那陸家應該也是。”蔡曦圈出陸庭嘉的名字，“畢竟是強強聯姻。證明陸家的勢力應該也不算低。”
“《畫皮》案的死者也有兩個需要注意，其中一個，是剛拿了獎的女高中生。而這個征文是郝月萍一力主辦的。”
“那另外一個呢？”
“另外一個男初中生，姓白。”
“《嶗山道士》里的死者是不是就有一個姓白？叫白粟子？”
“這個白粟子是不是還在哪里出現過？”
“車禍現場的請帖上，上面的日子有推算人，白粟子。”
白新鈞趕緊把那張染了血的請帖拿過來，果然，在角落里特殊標注過。
凌子越輕輕推了推簡空，“阿簡，你在想什么？”
簡空沉默了一會，才說道，“記憶。”
“那個人說，名單在記憶里。而這是一個競速刑偵還原本，比起找兇手，競速不在的情況下，更重要的是還原當初的故事。”
“的確，現在的還原進度為0。”
簡空沉默了一會，突然拉住白新鈞的胳膊，在他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臥槽！”白新鈞倒不是擔心簡空把他要疼了，而是怕崩了簡空的牙。他到底是經歷過許多次副本的老玩家了，身體也經過許多次強化。
然而他擔心的事兒根本沒有發生，簡空尖銳的虎牙在他的皮膚上清晰的留下了印記，甚至還有甚滲血。
“……”
簡空表示，“現在小白就可以走了。”
“啊？我去哪里啊！”
“找記憶！”簡空言簡意駭。但是除了凌子越其實都不太明白。
但是這個副本太碎了，線索和大量的信息混在在一起，甚至他們連拍出的方向都沒有。
“所以咱們要分組還是一起？”
“子越你覺得呢？”簡空看向凌子越。
凌子越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建議分組。”
按照時間來說，的確分組會更節省時間，但是這種分組真的可以嗎？
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安賀的身上。
既然簡空和凌子越都強調過找尋記憶這個概念，就說明六個人要到關鍵的地點，才能找到相關記憶。
但是單線的話，安賀的戰斗力明顯要弱一些。
安賀卻搖搖頭，表示自己可以。
簡空和凌子越對視一眼，“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等等，我覺得還沒弄明白人物關系，你們已經連地點都找好了嗎？”
“嗯！”
而門口，黑衣人似乎一直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當簡空說“走吧”的時候，他立刻就進屋了。
時間卡的恰到好處。
“你們決定好了嗎？具體去什么地方？”
白新鈞本能想接一句，但實際上，他還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至于安賀，雖然方才他表示自己不要緊，可真的到了要出發的時候，還是有些許緊張。
畢竟，他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什么。而之前和簡空還有元錦搜查的時候，因為有簡空和元錦在，所以他害怕，但沒有那么不踏實。
但是現在，變成他一個人了，真的可以嗎？
他畢竟從來都不是主角，并且與之相反，他作為配角的戲份，也都很少。
安賀不是那么怕死，他更害怕別人因為他的失誤而死。
然而簡空卻率先把他推了出去，“鶴鶴先走。”
“啊？”安賀看向簡空，張了張口，但是卻不知道該怎么做。
簡空眨眨眼，在白板地圖上點了一個地點，一個距離他們第一次調查地點不遠的一個小型貨輪渡口。
“確定嗎？”黑衣人看著簡空，眼神越來越興奮。
而簡空點了點頭，“對，就是這里，但是我有時間要求。”
當簡空說出時間的瞬間，不僅僅是這個黑衣人的臉色變得凝重，就連其他人也愣了一下。
簡空說的時間，正是第一案第二案里那個偷渡客死亡當天。
“鶴鶴，你記得，只做旁觀者。”凌子越對安賀說道，語氣異常鄭重。
安賀是真的不太明白，可簡空卻驟然湊了過來，扒拉著安賀的臉看了一會，然后拉起他的胳膊，也狠狠的咬了一口。
安賀痛呼了一聲，然后就被簡空從后面推了一把，“去吧！”
安賀點點頭。跟在黑衣人后面離開了。
看直播的人頓時都覺得奇怪，“為什么簡空要咬他啊？”
“而且凌子越的話也挺奇怪的。”
“這是給安賀的提醒嗎？”
“那為什么不說的更明白一些啊！而且這一次他們估計都會很危險吧！”
“怎么說？”
“因為上一個副本是休息本。我問了我們社團的前輩，有休息本存在的副本就代表休息本后的一個本會很危險。”
“他們休息本之后，不就立刻進入單線了嗎？”
“的確。”
副本內，安賀的離開讓剩下的幾個人也多少開始緊張了起來。
蔡曦看著簡空，“我第二個？”
“嗯。”簡空和凌子越給蔡曦選擇的四十年前鐘家老宅。
蔡曦沒有多余的問題，直接就走了。
而簡空和凌子越也沒有給他什么提示。
其實他們這種選擇是很危險的。因為，如果簡空和凌子越的身份判斷錯了，那么他們這一次定然是無功而返。
但是蔡曦相信，他們不會出現這種問題，所以蔡曦走的非常爽快。
而到了白新鈞，簡空和凌子越卻猶豫了一會。
簡空想了想，對元錦說，“圓圓你先去。”
元錦點頭，“時間？地點？”
簡空看了看元錦手里的那副畫，思前想后，最終決定，就去徐曉雯案發生前十五年，地點在喬伊的家。
而最后，凌子越也像是賭了一把，替白新鈞決定了地點。
竟然是鐘暮案當天，地點就在簡筆畫背景的家里。
但就在白新鈞要走的時候，凌子越卻下意識喊住了他。
其實這里面，白新鈞的情況是有些危險的。所以凌子越不確定自己這么安排到底可不可以。但沒有辦法，誰讓白新鈞偏偏拿到了這個身份。
而白新鈞和簡空的關系很好，萬一他出事兒，凌子越擔心簡空會難過。
所以也就格外的猶豫不決。
“別擔心，沒問題的。”然而簡空卻拍了拍凌子越的肩膀安慰他。
“你是最好的掌控位。”
“所以你的所有安排都是正確的。”
說完，簡空看向小白，鄭重道，“我和外面的闕山鳴都在等你回來！”
白新鈞的心臟重重一跳，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然后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牙印，笑著回答，“嗯。我很快就回來。”
白新鈞和元錦也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下了簡空和凌子越兩個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凌子越似乎沒有走的意思。而簡空正好相反，他主動舉起手說道，“大王，到我啦！”
簡空選擇的時間，是二十年前《嶗山道士》案發當天。
第099章 上元綺談（29）
簡空很快消失在房間里。而此時房間中, 就只剩下了凌子越一個人。
黑衣人重新走進來，有點意外的看著凌子越，“你不去嗎？”
凌子越的情緒倒是十分平靜, “我不是已經去了嗎？這里就是我應該查找的地方不是嗎？”
黑衣人瞇起眼, 有一瞬間，極端危險且恐怖的氣場近乎將凌子越包圍了。但是下一秒, 那種恐怖的感覺就煙消云散了。
黑衣人詫異的睜大眼，“不是你？”
凌子越微笑，“是啊！恭喜你，認錯了。”
下一秒, 凌子越手中多了許多細密的絲線, “咱們聊聊，怎么樣？”
“其實比起你選中的，我也可以啊！”凌子越的語氣十分親切, 可那些絲線卻在一瞬間將黑衣人包裹了。
只是不管是黑衣人的視角，還是從關注直播的人的視角, 都看不見那些絲線罷了。
只可惜的是，這些絲線僅僅控制了黑衣人一瞬間, 就被他掙脫開來了。
而凌子越的臉色也迅速變得蒼白起來。
他死死的盯著黑衣人，眼神卻慢慢的渙散起來。
而更令人覺得恐懼的，是他臉上的面具, 似乎在一點一點和凌子越原本的臉融合。
“你很聰明。他也是。但并不是你們提前破了局, 就能夠贏了我。就像現在，你即便知道真相了, 但是決定你生命的, 永遠不是你，而是你的隊友。”黑衣人看著凌子越, 忍不住笑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覺好嗎？這場游戲，從進入副本的瞬間就已經開始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發生什么了？凌子越怎么就中計了？”
“不知道，但是很明顯，凌子越臉上的面具好像出問題了。”
“那個面具，是《僧憎》的面具啊！”有人發現了凌子越面具花紋的變化。
“什么時候變的？我根本就沒注意到！”
“我查了一下，從他們進入副本起，就開始變化了。”
“好奇怪啊！為什么！”
“快去看安賀的直播間，他那邊也有變化。”
安賀的視角。
和離開時候眾人腦補的不一樣，安賀所處的境地與其說是危險，不如說是破舊。
老舊貨輪的地步隔間里，安賀佝僂著身體，強行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
這個畫面和氣味似曾相識。
偷渡客！
是了，這里是偷渡客的郵輪。而他正是這艘偷渡郵輪上的一員。
看著和他一樣蜷縮成一團的孩子們，安賀盯著他們，眼睛卻慢慢濕潤了起來。
因為面前這些小孩的面孔咋一看陌生，但聽到他們的聲音的時候，安賀就想起來了。
他們正是當初自己和簡空調查的時候，地下室里那些被囚禁到死也沒有被人發現的孩子們。
那些喊著他“媽媽”，哪怕變成厲鬼，也想奔入媽媽懷抱的可憐孩子。
而現在，他們正窩在他的身邊細聲細氣的和他說話。
“盼娣姐姐，我們只要下了船，就會見到媽媽了對嗎？”
“嗯。”安賀認識這個說話的小女孩，就是那個在他被嚇暈了的時候，一直給他扇扇子的小姑娘。
她死后的模樣過于猙獰，誰能先到，活著的她，哪怕在病中，也有明媚的笑臉。
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的眼睛都亮閃閃的。
充滿了期待，仿佛就連這場讓她難受萬分的旅程都變得不那么辛苦了。
安賀閉上眼，摸索著在旁邊的包袱里摸到了一塊絲巾。正是他得到的獎勵。
而在他摸到紗巾的瞬間，一段陌生的記憶也進入了他的腦海當中。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陌生的記憶，想畫面一樣，在腦內展開。而安賀也看到了陸庭嘉的一生。
陸庭嘉，不，應該叫許盼娣。
家里的第二個女孩，一出生就被家里忽略了。但是許盼娣從小就很聰明。
所以即便一直被忽略，但她的日子并不算難過。
真正的變故，是她五歲的時候。她被奶奶帶到集市上賣掉了。
僅僅一百塊錢，甚至不如安賀的世界里，一只普通小貓小狗的價格。
但這已經是因為許盼娣格外漂亮，才獲得的高價了。
安賀長出了一口氣，幾乎不忍心往下看。畢竟一般小說里，這種開端都代表著非常狼狽的后續。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看到的下一幕，就讓他目瞪口呆。
許盼娣，在親眼看到奶奶和人販子之間的金錢交易之后，居然有樣學樣，偷走了人販子口袋中的迷藥，然后轉頭帶著人販子，去了他們村子后面那座山里，更偏僻的大山，然后把還算年輕的人販子，賣給了村里一個娶不上媳婦的瘸子。
掙了八百。
而這次生意的成功，讓許盼娣有了更多的想法。她開始接連不斷的模仿這次的生意。
她年紀小，長得好，很容易成為拐子的目標對象。
因此很快，被她賣掉的人販子越來越多。而許盼娣手里也有了不曉得積蓄。
如果她就此收手，或許就沒有后面的事兒了。但可惜的是，許盼娣不僅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
終于，在她又成了一筆生意后，她被從面包車上下來的幾個男人抓住了。
他們并沒有打她，而是帶著她去了廣城。
來到這里，許盼娣見識到了更多的繁華，也滋長了更多的野心。
而帶她走的，正是人販子的組織。只是拐賣人口只是他們的一部分。他們真正最掙錢的，是金融詐騙。
而港城就有他們的基地，也就是港城豪門中，赫赫有名的陸家。
許盼娣著實聰明。她用了五年的時間，學完了所有需要學習的內容。然后她親手拐了一群小孩，并將他們帶上偷渡貨輪，一起前往港城。
她許諾了許多，說什么有父母，有溫暖的家，但實際上，那都是她會有的。
她已經改名為陸庭嘉，對外的公開身份，是從大陸祖父家接回的陸家大小姐。
而這些孩子，則是會被投放到港城的大街小巷，成為陸家伙的情報的最底層的工蟻。
當然，過去的陸庭嘉并不在乎，所以可以隨意坑騙他們。但是安賀不是。
即便有陸庭嘉的記憶，但安賀看著周圍這些孩子，腦子里徘徊的，卻只有后來，他們死亡后的凄慘模樣。
他真的可以袖手旁觀嗎？
安賀看著四周，心里驟然生出一個想法。他來到的是許多年前，這一年，如果他能夠帶著他們跑出去，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
安賀的心思一動，但很快，凌子越的警告就又浮上心頭。
安賀閉上眼，表面平靜，心里卻已經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而此時，另外一個人的視角，元錦經歷的和安賀是截然不同。
元錦被扔在了一個老城區的破舊小樓里。
她好像還是嬰兒的樣子，有一個比她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在照顧她。
元錦盯著女孩的臉看，足足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太像了，女孩的眼睛和徐曉雯的實在太過相似，幾乎是一個模子復制粘貼下來的。
只是比起徐曉雯后來成名后的貴氣，女孩的模樣要更純，氣質也更溫柔。
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自然彎起，好似新月。
不，不是她像徐曉雯，而是徐曉雯像她！
元錦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一樣，下一秒，屬于真正的喬伊的記憶，接踵而來。
這個照顧喬伊的女孩，是隔壁家的姐姐。因為家庭過于貧窮，所以才會接受這個工作，不過是為了掙一些零錢，來補貼家庭。
但喬伊的性格很好，所以格外好帶。這個姐姐更是溫柔，所以兩人相處的十分愉快。
喬伊就這樣在鄰居家姐姐照顧下長到了十歲。
而這一年，姐姐二十歲，她們也迎來了第一次分別。
姐姐要去念大學了。
“為什么要去念大學呢？就這樣生活在這個小巷子里不好嗎？”幼小的喬伊不想讓姐姐離開。
但是姐姐卻耐心的和她解釋，“因為想看到巷子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你知道我的爸爸還有你的外公都是很恐怖的人吧！”姐姐摸了摸喬伊的頭發，“他們喝醉了酒就會往死里打我們。”
“即便你的外公看起來對你很好，還會花錢找人照顧你，但實際上，他不過是比我的父親更要臉面罷了。”
“喬喬，姐姐在外面等你。”
“說好了，我們永遠不分開。”
承諾永遠是最簡單且無效的東西。
巷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美好，喬伊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在姐姐離開后的第三年，她又回來了。
不過回來的只有她的尸體。
葬禮上，難得那個父親也哭的稀里嘩啦。
但是喬伊卻沒有什么痛苦的感覺，甚至有些欣喜，因為姐姐到底還是回來了。
她沒食言。
唯一麻煩的是，下葬之后，她看不到她的臉了。
而又過了幾年，喬伊也幾乎不記得她的臉了。
直到她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了鐘數新電影被嘲諷的報道。
其中作為主演的那個女孩，名字叫徐曉雯的那個，和她的姐姐有一雙近乎是一模一樣的臉。
喬伊想，她遺忘的記憶，終于回來了！
第100章 上元綺談（30）
于是, 已經是當紅女星的喬伊，主動朝著徐曉雯伸出友誼之手。
并且在徐曉雯順利進入麗華皇宮后，自愿退居幕后, 成為她的經紀人。
太好了, 她們的誓言又能繼續下去了。
徐曉雯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像姐姐的人，喬伊站在距離舞臺最近的地方, 看著舞臺上的徐曉雯。
那雙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充滿了溫柔和喜愛。而她站在臺下抬頭仰望她的角度，也和模糊的幼年記憶里, 仰頭看著姐姐的眼睛的時候的角度是一模一樣的。
姐姐說, 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回來了，她又出現了。所以這一次，喬伊要姐姐永永遠遠的完成她們之間的誓言。
至于徐曉雯, 那不就是一個延續他們誓言的最好的空殼嗎？
所以和外界傳聞的不同，徐曉雯談不談男朋友, 事業有沒有崩塌，喬伊都不在意。
她最在意的, 反而是徐曉雯那張臉。
她什么都無所謂，只想讓她保持她的那張臉。為什么連這么基本的事情徐曉雯這個廢物都做不好？
真的太丑陋了。
第一次看見徐曉雯發病時候的模樣，喬伊根本不能接受。她奪門而出, 只想忘記一切。
即便是后面通過徐曉雯的男朋友拿到了她的病例, 喬伊仍舊不能相信。
因為她不能接受姐姐那樣美好的人，在徐曉雯的臉上失去溫柔, 變得瘋顛且丑陋。
但畢竟徐曉雯是現在最適合姐姐的軀殼, 所以喬伊并不舍得就這么放棄，于是, 她打算把一切都交給天意。
所謂的天意……
喬伊找到了一個玄學圈嶄露頭角的算命大師，叫白賢子。她讓白賢子為徐曉雯算命。
但是和外界流傳的不同，她算的并不是徐曉雯的事業，而是她的臉。
白賢子給出的答案是不好。
于是喬伊懂了，是時候放棄了。
她不允許一具不完美的軀殼來承載姐姐的未來。
殺掉徐曉雯的過程遠比喬伊計劃中來的順利。她最后帶走了徐曉雯尚在青春的頭顱，并且為她留下了一個更加完美的頭顱。
這是她對徐曉雯最大的溫柔。
而后，喬伊將徐曉雯的頭顱帶回去，用石膏封存，并且和曾經姐姐用石膏封存的頭顱放在一起。
姐姐是二十歲的時候離開的。而二十五歲的徐曉雯，像極了姐姐二十五的樣子。
仿佛歲月隨著時間，姐姐也在成長。
而且是陪著她一起。
這種感覺讓喬伊變得興奮起來。
過去，她比姐姐小，所以她只能等著姐姐回來。可現在，她們一樣大了。她可以拉扯著姐姐一起變老。
喬伊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徐曉雯盛年死于非命，又是這樣一個離奇的死亡方式。所以即便人不在了，但是關于她的事情仍舊流產甚廣。
甚至還有一個作家叫郝月萍的，利用徐曉雯為原型，寫了一本小說，開創了“艷鬼派”的題材。而徐曉雯作為艷鬼派的原型，也永遠的被人記住了。
喬伊索性每年都舉辦她的懷念會。表面上是文娛利用情懷圈錢的手段，但實際上卻是方便喬伊尋找像姐姐的女孩，然后聯系她們，并且得到更多的姐姐。
這真的是一個絕佳的主意，可惜中間有兩年時間被耽誤了。
徐曉雯死后兩年，有一個狗仔盯上了她。為了不被他破壞自己的計劃，喬伊只能隱忍兩年。
就在她控制不住想要動手的時候，這狗仔竟突然失蹤了。
真的是太順利了，而更順利的，還是后來那個小女孩。
喬伊發現，她的一個追求者，喪妻的富商家里的小女兒像極了她的姐姐。
雖然那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但是喬伊并不在乎。
只是想要得到她，還是有些困難的。但喬伊不用動手，因為有人提前殺了她。并且掏走了她的心臟。
于是喬伊在葬禮后，想法子偷走了她的頭顱。
太好了，她又擁有了一年的姐姐。
所以，《陸判》從來都不是死了三個人。而是死亡三十七人。
喬伊收集了每一年的姐姐，一歲的，兩歲的，三歲的，甚至五十多歲的。
哈哈哈哈，這樣，從生到死，姐姐就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
永遠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
元錦控制不住的按住頭，腦內全是喬伊放肆且瘋狂的笑聲。
而這個笑聲，也和過去的她的聯系在了一起。
那個手里拿著鐮刀，站在別墅里，踩在血肉之中，看著遍地尸體，含淚狂笑的自己。
她和喬伊一樣，都早早的失去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都因為年紀尚小，所以不得不被人安排，被人掠奪，被人欺辱，被人拿走最重要的寶物。
她們也都一樣，將仇恨和失落埋在心里，哪怕過分壓抑，也最終破開血肉，成長成罪惡的花朵，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所以喬伊最后得到了每一年的姐姐，卻再也不敢記得最開始的姐姐的模樣。
而元錦自己也是一樣，她最終報仇雪恨，殺了那些背叛哥哥，傷害哥哥，讓哥哥死于非命的人。
可她卻再也不敢祭奠哥哥，甚至連和哥哥的一丁點回憶都不敢細想。
她怕這樣骯臟的自己，污染了過去的美好。
這一刻，姐姐對喬伊說的話，和哥哥對元錦說的話重合在了一起。
“喬喬/小錦，外面很美好，咱們以后一起去看看吧！”
元錦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而元錦臉上的面具，也和她的臉越發的貼合，近乎進入皮肉。
正在看直播的徐媛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這個本，竟然是這樣的！”徐媛的臉色有些擔憂。
吳雙堯也皺緊眉頭，的確。這個副本到了現在，其實他也看出來了。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刑偵，知道過去的真相。
其實是為了找到能夠知道真相的人。
而簡空他們對真相挖掘知道的越多，和面具代表的人就越貼合。等到面具完全貼合上了，恐怕真正的危險也就來了。
競速，只是一個表面上的敷衍標簽。
的確，就像是闕山鳴說的，副本也會敘述性詭計。
他用一個競速的標簽，讓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副本還有一個關鍵性的標簽，就是還原。
他們要還原的，并不是當年的事兒，而是黑衣人的事兒。
只是現在來看，他們似乎走入了誤區。
凌子越的反應是已經發現了。那么簡空呢？
簡空對凌子越說，他不會判斷錯誤。可現在看，凌子越已經被黑衣人算計了，所以簡空到底是和凌子越一樣陷入了黑衣人的詭計，還是他們倆的將計就計？
可他們能夠將計就計，其他人呢？
其他人行嗎？
“再去看看安賀。”其他人的視角還沒展開，元錦這邊其實已經沒有什么能夠再看的了。
而安賀那邊，陸庭嘉的記憶卻讓他陷入了更大的痛苦當中。
漫漫長夜，在等待有人來接他們的時間里，安賀最終還是獲得了陸庭嘉全部的記憶。
他原本以為，最早接受的那些記憶已經很離譜了。而后面竟然還有更離譜的事兒。
下船之后，陸庭嘉和那些被她親手拐騙來的孩子們分道揚鑣。
她成為了陸家尊貴的大小姐。
而就在陸庭嘉歡迎宴會上大放異彩的時候，那些孩子們卻因為陸判案里，那個女人的死，而被餓死在了地下室的狹小的暗室里。
而他們生命的最后，還仍舊相信著她編織的謊言。
陸庭嘉在得知女人的死訊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那些小孩的結局。但是她并沒有救他們的意思。
這樣的豬仔，每年都會死一批，就算是活下來，被投放下去，最終能留下來的也只是十之一二。
甚至在陸庭嘉眼里，能懷揣美夢，已經是一種奢侈了。
因此她很快就忘記了這些事兒。
進入陸家之后，陸庭嘉要做的事兒太多了。她作為陸家下一任的繼承人被培養長大。而她的弟弟陸庭豪也是如此。
只是比起陸庭嘉，陸庭豪的能力要差了一些。
所以陸庭豪一直不太服氣。
陸庭嘉為了穩住局面，最終選擇了和鐘則禮合作。小小年紀和鐘暮訂婚。
鐘則禮要求她提供鐘暮的行動路線。作為補償，他會支持陸庭嘉繼承陸家的產業。
兩人一拍即合。
陸庭嘉為了表示她對聯姻的重視，甚至去和鐘暮著了一個算命的大師，一開始，想找那個叫白賢子的，但是他閉門不見，最終找了另外一個叫白粟子的。
說是大吉。
但怎么可能呢？畢竟鐘暮是必死之人。
果不其然，最終鐘暮也死于非命。
只是她的弟弟陸庭豪似乎一直不相信這里只是一個巧合，所以他一直在查白粟子的事兒。
結果一去不復返，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直到邀月宮館的案子爆發，才發現，原來陸庭豪很早就死了。
真有趣啊！
陸庭嘉從此之后，似乎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愈發喜歡玩弄別人的人生。
《小謝》案，背后的主導人就是她。
而《小謝》也從來都不是什么鬼神殺人。不過是兩對雙胞胎為了娛樂上層，而戲弄警察的把戲罷了。
他們交換殺人，都以為自己一方贏得了獎金，卻不知道，贏了的同時，他們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人這一輩子，講究的就是有舍有得。
想要錢，就總要用一些其他的寶物來換。
哦，其實也不算寶物。畢竟親情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是可以用來交換金錢的籌碼啊！
就像陸庭嘉小時候，奶奶賣掉她換來的一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