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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水上世界

    說是睡覺, 其實也就是胡思亂想的躺了一會。

    在船的底部開始晃動時,張慕春便有了察覺,連忙起身去外面觀察情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洪水不知不覺的已經漫過了船底,抬眼望去哪還有什么張家村, 好像就從來沒存在過一樣的干凈。

    矮一些的大樹都被淹沒的沒了蹤影,只有高處的樹木還留下個樹冠,再看眼前的院子, 莊稼,早都泡在了水里, 只有風吹過時與水面形成的漣漪, 還能勉強看出那么一點痕跡。

    張慕春站在船頭, 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嚇出了冷汗,雙腿都有些綿軟。水平面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源頭,也不知這場大洪水究竟蔓延了多少個鎮子。看這情形今年到明年百姓肯定是顆粒無收了,即使在洪水中保住了性命,也不一定能挺過這個冬天。

    她們得趕緊離開這個半山腰了,由于她準備充足, 老張家省吃儉用些,應還能挺過這個冬天。為了避免成為其他人眼紅的對象, 還是快點離開山頭的好。

    “蕓禾醒醒,我去叫家里人都上船,我們得去其他地方了。”她進了隔間將人喊醒。

    柳蕓禾聽到聲音直接坐起身, 腦袋蒙蒙的傻乎乎的一動不動坐著。

    隔間里面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柳蕓禾將窗戶打開,探著腦袋一瞧發現昨天還是院子的地方, 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晃動的洪水。

    她恐懼的僵在那里,手指緊緊抓著袖口,目光開始搜索張慕春的身影。

    張鐵生昨夜也沒怎么睡,老娘與媳婦一腳踏出門外,直接淹沒了半個小腿,現在還坐在西屋炕上哭呢。

    幾人的鞋子衣服都是濕的,看著張慕春將船上的油布全部扯下,一個個都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木筏上面的豬,一個個傻了一樣不敢動彈,有個別活潑的還一直在那里跳個不停,將木筏攪的一晃一晃的。

    伴隨著鴨子嘎嘎叫的聲音,籠子里的四只雞,六只鴨開始互相撞擊,一只母雞被兩個肥肥的鴨子擠到了拐角,翅膀都差點擠出了籠子。

    還好雞籠的位置比較高,不然很可能被豬咬死。

    可憐的馬,還沒有想起它會游泳的本能,竟然站在了馬車上,伸長了脖子不知道在瞧著什么!

    張慕春看著馬有些犯難,她留著豬是為了吃肉的,留著雞鴨是為了下蛋的,這匹馬她要怎么辦?帶走也沒有草料啊,直接殺了不成?真是頭疼。

    “慕春,我們是不是該上船離開這里了,這洪水瞧著還要漲的模樣。”劉桂花一臉愁容的看著張慕春。

    張鐵生站在她身后,只是讓媳婦替他發言。

    “娘,帶你們走可以,但我也說了這艘船是柳蕓禾的,里面的糧食與物件都是她的,我們一家人都上去,這吃喝就不在少數,到時候可要注意一點分寸才好。”張慕春了解自家人的性子,這么說只是為了多給自己爭取一些話語權。

    “三妹瞧你說的,這柳小姐不是你的朋友嗎?這天災人禍的她搭把手也是應該的呀!況且我們也不是白吃她的,帶了糧食跟這么多的肥豬呢!”趙月娥往常端著的架子端不住了,這生死攸關的時候都直接了不少。

    “家里四袋糧食四百斤,加上十頭豬,六只鴨子,兩只雞,九個人吃。人家八百斤的糧食,兩只雞,蘿卜,土豆,茄子,各一筐,一個人吃。”張慕春看了看大嫂又說道。

    “煤炭,棉花,棉布,這些都是馬上就能用到的東西,不經過她的同意,我們不能隨意觸碰。大哥你覺得我說的合理嗎?”張慕春向家里的男丁望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自然不能占了人家柳小姐的便宜。”老大張慕霖冠冕堂皇的說道,他只想快點上船,可不想繼續站在水坑里。

    “爹,你也同意了吧!”張慕春看向一家之主。

    “就按你說的做,大伙都上去吧!”張鐵生沉著臉發話了,到不是還對張慕春有意見,只是要受一個姑娘家的約束,有些臉上掛不住。

    “伯父,伯母,大家都上來吧,以后互相幫助好好相處就是了!”柳蕓禾站在船上開口道,剛剛張慕春說的話,她在里面都聽見了,自然是要好好配合。

    “祖母,我先扶你上船。”張慕春從屋子里將老太太背上了船。

    隨后給幾個人分配了房間,二姐與祖母一屋,挨著張慕春,張鐵生劉桂花一屋,張慕景與張慕宣一屋,張慕霖與趙月娥一屋,順著排到了船尾。

    幾個人新奇的進了隔間后,才算安定下來。老張家的四袋糧食,都放在了四個隔間的床底下。

    而張慕春原本的糧食都在房頂的木箱子里,船頂是平整的。為了能多儲存一些糧食,她特意放了兩個半米高,兩米長兩米寬的木箱子。再用油布將其包好,便沒人能看出里面是糧食。

    拿了兩根七八米的粗麻繩,將木筏與小棚船都拴在了大船的屁股后面。

    借用水的浮力,帶著它們走問題不大。

    這匹棗紅馬成了老大難,張慕春不想殺了它,可留在這里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一人一馬對峙的時候,這棗紅馬成精了一般,直接跳上了小棚船,前后不穩的晃了好幾下,最后竟然趴在了船上。

    張慕春傻眼道:“你行!”

    全部收編后,那就得離開這半山腰了。水面一晃一晃的還在上漲著,他們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只能先在水上飄著。

    張慕春回到船上時,衣裳幾乎濕透了,將兩件蓑衣扔給老大張慕霖。

    “大哥,這船前后共兩個船槳,你與爹先向洪水的中間劃去,兩個時辰后再換我與四弟。”張慕春與他商議道。

    “本應是如此,可是我沒干過這活呀!”老大拿著有些重的船槳,二意思思的推脫著。

    這時張鐵生走出屋子,對著老大道:“不會用沒事,老子教你!慕春啊,你快點回去換身衣裳吧,這時候染上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嗯!”張慕春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對于張鐵生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張慕春還有點不適應。

    “慕春,你身上都濕透了,快將衣服換下來吧!”柳蕓禾說著趕忙從床下的木盆里,拿出一個大大的包袱。

    將那身暗綠色印花圓領短打與霧藍色的緊腿褲拿了出來,配上一雙黑鞋叫她趕緊換上。

    這天氣驟降,好似深秋一般。

    張慕春瞧著手里這套衣裳,輕勾唇角,眼睛盯著身前的柳蕓禾道:“不是說買給其他人的嗎?我就是那個其他人嗎?”

    說著還晃了晃手里的衣裳。

    “當然是為了避免某些人犯了小氣的毛病,才說的謊話,你瞧如今不就用上了!”柳蕓禾得意的仰著頭。

    “對,還是大小姐高瞻遠矚!”說著修長的手指便要將衣裳扣子解開。

    直到衣裳敞開,露出好看的鎖骨與白色的抹胸時,柳蕓禾才恍然大悟般的轉過了身子,腦子里電光火石的畫面沖擊著她。

    要死了,見不了人了,她緊閉著雙眼睫毛一顫一顫的,面頰發熱,抬手偷偷摸了下自己的臉,平穩著呼吸,可怎么都甩不掉腦子里的畫面。

    背后是窸窸窣窣換衣裳的聲音,那些聲音好像有了畫面一般跳進腦子里,柳蕓禾不知自己為何有這么大的反應,都是那荒唐的夢境害的。

    看著她轉身坐在角落,抱著膝蓋低頭的模樣,張慕春伸手將人擰了回來。

    “啊!”忽然有人摸上了肩頭,她嚇了一跳眼睛睜的大大的,像個漂亮的小貓咪一樣看著她,受驚嚇也可能是因為心虛,臉蛋像喝醉了酒似的嫣紅。

    “穿好了,你看怎么樣?”張慕春站起身抬起手前后轉了一圈。

    “嗯,好看。”柳蕓禾抬頭看她,透過窗戶微弱的光,女子身量高挑筆直,腰細腿長線條勻稱,站在那里俊眉修眼,透著干凈利落的味道。

    “你像個水蔥清清白白。”柳蕓禾捂著笑道。

    “像什么都不要緊,這時候還能有件暖和的衣服便是最幸福的事了。”張慕春拍了拍身上的料子滿意道。

    “你這衣裳也薄了,天氣驟變你也將厚的換上吧。”

    “好。”這會的柳蕓禾聽話的不得了。

    大船漸漸離開了半山腰,張慕春去灶臺觀察情況,外面的雨漸漸小了,只是天空依舊壓著霧蒙蒙的黑云。

    柳蕓禾在她出了屋子后,也趕忙將自己的水青色的豎領短衫,與深藍的燈籠褲套上,另外又搭了水田紋藍白相間的比甲。雖然也是一身青玉色,可柳蕓禾穿起來就是溫溫柔柔的感覺,青色襯得奶白的膚色更加溫潤剔透。

    張慕春回屋時剛好看見換了衣裳的柳蕓禾,風姿窈窕,眼波如絲,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頓時覺得有些過于打眼了,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時候,一副好任人拿捏的模樣。

    “你等一下,我給你扎個頭巾。”找了一塊干凈的白色碎花布,這還是上次買布時人家給的邊角料。

    她伸手將柳蕓禾的頭發散開,順滑的長發被梳成了兩個粗粗的麻花辮子,直垂到腰間,再將頭巾罩上便從嬌弱的大小姐成了鄉下村長家的小女兒,盡管依舊貌美可少了嬌弱味道,讓人放心不少。

    柳蕓禾就這般老實的任她擺弄,眼里都是細碎的光,偷偷壓著嘴角的笑意。

    半山腰帶出來的被褥一共四床,其他四個屋子各分了一床。剩下的也不是眼前能解決的事,要慢慢來。還好娘與二姐帶了幾身衣裳出來,能緩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大嫂趙月娥在隔間里抱怨道:“都是跟你來了這個破地方,不然哪能有這大災。”

    老大張慕霖歪著臉道:“你若是沒跟我回了老家,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這水是從上游下來的,上面指不定什么樣了。”

    “唉,真是煩死了。”趙月娥躺在床上嘟囔道。

    張慕春從甲板下的船艙里,取出兩根木頭與一些細小的樹枝,打算做一頓熱湯,畢竟是第一頓飯總得吃暖和些。

    就自己存的這點子柴火,估計一天只能做一頓飯了,不過在彈盡糧絕之前總會想到辦法的,大不了就去砍樹再晾曬,總不會餓死的。

    緊挨著灶臺旁有一口大水缸,里面存了清水,等這些水用完了,還不知去哪里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們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

    “慕春,飯交給我來做吧,你也忙了許久了。”二姐看到慕春在灶臺前忙乎,想要上前幫忙。

    “就一鍋面疙瘩湯,還是我來吧,明日再換你。”這從糧食到柴火都得算計著來,還是她先來吧。

    柳蕓禾無聊,貼到張慕春身邊看她做飯,船劃到了離半山腰好遠的地方停下來,張鐵生與張慕霖回了屋子休息。

    柳蕓禾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她極有耐心的生火,就在一旁幫著扇風。

    “你小心,別把頭發燒著了。”張慕春看她往前探的身子打趣道。

    “才不會。”嘴上是不會承認的,手卻將大辮子攏到了懷里。

    鍋熱倒入少量的菜籽油,備好的胡蘿卜,白蘿卜,沒來得及吃的豆腐,野生姜兩片,蔬菜筐里找到的西紅柿一個。

    快速利落的切好,扔進鍋里翻炒入味,霎時間“刺啦”的聲音響起,船板上飄著菜籽油與蔬菜碰撞的味道,那是食物的香味,柳蕓禾伸著鼻子聞了聞。

    張慕春怕油點子濺到她臉上,一只手翻著配菜,另一只手遮擋在她的臉上。

    柳蕓禾調皮的靠近她的手心,用濃密的睫毛一下一下的刮著,張慕春只覺得手心里毛嘟嘟的,像一把毛扇子在撓癢癢。

    張慕春回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便逃似的收回了手心,無事發生一樣在鐵鍋里加水,蓋上鍋蓋。

    柳蕓禾雙手捂著被掐疼的臉蛋,嘟著紅艷艷的唇看著她的做飯背影。

    面粉在她手里沒幾下,就被揉捏成一個勁道的面團。鍋里的湯汁開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只見她手指一扯,一塊不大不小的面片就被扔進了鍋里。

    就這樣,一直反復著揪面片的動作,柳蕓禾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蕓禾,幫我將下面的碗拿出來。”

    柳蕓禾聽聞,心里跟種了棉花一樣柔軟,在籮筐里找出大小碗一共湊了十個。

    探頭看了眼鍋里紅紅白白的面片湯,她沒吃過,可看著還行的樣子。

    張慕春用勺子將十個碗都裝滿,喊來慕煙將口糧發下去,外面并沒有適合吃飯的地方。

    老四張慕景聽到開飯后第一個跑過來,半大的小子餓的最快,端著碗便蹲在了船頭,顧不得燙嘴低頭吃了起來。

    劉桂花在照顧小兒子吃飯,慕煙照看著祖母,雖然突逢巨變,但老張家此刻似乎還算溫馨,畢竟一個都沒少。

    只是苦了在下面干瞪眼的家畜,張慕春確實沒東西給他們吃。而且很有可能這兩天就得先殺一兩頭豬。

    在她的目光掃向木筏時,肥豬們似乎預感了自己的命運,具是一哆嗦頓時都安靜了不少。

    柳蕓禾拿著自己的小湯勺,坐在窗臺邊一手扶著碗,將面片送進嘴里。咸香的味道頓時充滿了整個口腔,又喝了口面湯,在這個冷風襲襲,四處都透著潮濕的時候,簡直從胃里暖到了全身。

    她似乎也不再抗拒這種食物,甚至比從前精致的膳食更有食欲。

    到了下午外面一群家畜,因為沒被投喂所以餓得一直亂叫。張鐵生又愁的眉頭打了結,他們雖然有些糧食,可也沒有給豬吃的呀,這幾頭豬他看是要保不住了。

    “爹,我看要不就將這些豬殺了吃肉吧,月娥總吃面湯也吃不慣呀。”張慕霖看著養不起的肥豬給出了注意。

    “還不到冬天,這豬殺了能放幾天?”張鐵生不贊同的看著老大。

    “既然沒糧食,早晚還不是要殺,現在殺肉還多些,再等些日子也就餓到皮包骨了。”

    “你說的也對,那就明后天先殺兩頭,看看慕春有沒有鹽巴,做些臘肉吧。”

    “還是爹知曉的多。”張慕霖目的打成還不忘給老爹拍拍馬屁。

    張慕春也在為這群家畜頭疼,雞鴨好說,最難的就是豬與馬。

    她站在船頭往下面望去,河水中的泥土漸漸下沉,雖說不上清澈倒也不是泥湯。張家村收秋的人家不多,要不她用漁網撈撈沒準能打上來點苞米棒子,野果子,就是有些野菜都行。

    她站在船頭劃著漿,柳蕓禾小尾巴似的跟著她。就見張慕春拿來一個大大的漁網,調整好姿勢后扔進了水里。

    “你想撈魚?”柳蕓禾托著兩個長長的辮子,感興趣的問道。

    “不是撈魚,不過或許會有魚也說不定。”張慕春將手里的網子放置最低,兩頭固定在船尾,慢慢向前劃著船,此刻的漁網像個兜子一樣,將能觸碰到的東西,全部收近網中。

    張慕春站在船尾,將兩個船槳都拿在手中,一下一下轉圈劃著。

    柳蕓禾帶著斗笠蹲在船尾,觀察著漁網的情況。

    “等等,慕春我好像看見一個彩色的匣子。”柳蕓禾起身拽了下她的袖子。

    “什么匣子?”

    “你看,就那個!”原來漁網的外層刮到了一個彩色的描花匣子。

    她連忙將漁網拽住,慢慢把那個不大不小的彩色匣子撈了上來。

    紫檀料子的匣子,上面滿是西番蓮與蝙蝠的描金花樣,看著就奢華富貴。

    張慕春拿到手里掂了掂,應該有些東西,給了柳蕓禾一個眼神,二人端著匣子偷偷進了隔間。

    “這個怎么辦?”柳蕓聲指著鎖頭小聲說道。

    張慕春看了她一眼,隨后手放在那個銅鎖上用力一扯,鎖沒開,掛鎖的扣眼直接被扯掉了。

    “你不覺得有點太粗暴了嗎?”

    “我覺得你對里面的東西更感興趣。”

    “也對。”

    柳蕓禾兩眼放光的開開匣子,果然沒白費慕春的鐵砂掌。

    張慕春在一旁點上油燈替她照亮,柳蕓禾挨個的數著里面的金銀珠寶。

    龍頭鑲珍珠金手鐲一對,金鑲玉發釵四支,鎏金嵌寶花卉發簪一對,看著便溫潤的羊脂玉鐲一對。珊瑚手串,翡翠手串,珍珠耳墜,紅寶石耳墜零零散散,最要緊的里面還有十個五十兩的銀錠子。

    張慕春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珠寶,一時間瞧的有點眼花。

    “這些不過是普通富戶家里的寶貝,比起從前的柳家那是差遠了,不過…………我還是非常的喜歡。”本想傲嬌的裝一把,可話說到一半嘴角怎么都壓不下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小金山呀。

    柳蕓禾抱著匣子笑得明媚又燦爛,返到把張慕春逗笑了。

    “既然是你發現的,那么就交給你保管吧。”

    “你放心,我們一人一半,我先替你保管著。”

    小丫頭樂的眼睛瞇成了半個月牙,與曾經首富家的千金相差甚遠,不過卻真實的可愛。

    “好,你替我管著。”

    “你收好,我去看看漁網。”

    “去吧,去吧。”柳蕓禾樂的頭也不抬一下。

    張慕春將門替她掩好,隔壁是老四與老五的吵鬧聲。

    柳蕓禾將匣子里所有的首飾與銀錠子,通通倒進自己的棉布口袋里,扎好口袋沉甸甸的扔進了荷包中。

    紫檀匣子順著窗口直接扔回了原位。

    走回船尾的張慕春心下也是激動的,她怕是這一個月都要在水上當個打撈者,不勞而獲的感覺實在太美好。

    可眼前豬要餓死這事還在等著她想辦法,張慕霖兩口子就只會吃肉。

    近距離將漁網一點一點的拽上來,發現還真有點東西,被洪水沖毀得果樹枝杈,上面還有十多個小蘋果。

    “慕景,快端個盆出來。”看見里面二三十條的大魚,張慕春朝著屋子里面喊道。

    “來了,來了。”張慕景聽到聲音,趕忙在灶臺那里取了一個大些的木盆過去。

    這是剛剛漲起來的洪水,這時候水里的東西應該還是干凈的,等過了頭幾天她就沒這個把握了!

    都說大災過后是瘟疫,但愿老天爺能給個活路!

    “三姐,好多大魚!”張慕景興奮將魚一條一條撿到了盆里。

    “是啊,明天若是不下雨,便繼續撈魚!”

    “為何?這些已經很多了呀!”

    “你看眼前這個樣子,等周圍的村民都聚過來,你覺得還能有多少?吃不完可以先做成閑魚留著吃。”

    看著沒有盡頭的水平面,十幾歲的少年有些惆悵了,確實看不到前路在哪里。

    張慕春撿下幾個小蘋果,剩下的連樹枝一起扔給了后面那群豬。又將鴨子栓住腿扔進了水里,叫它們自己去找吃的,等有時間后要單獨給鴨子做個窩,鴨子伙食好了下蛋自然勤快。

    她想在冬天之前腌上一缸的咸鴨蛋,吃了魚蝦的鴨子,鴨蛋定然會好吃許多。

    收網后,就連那匹馬都分到了兩個蘋果,看著遠處的半截樹群,張慕春覺得明日可以將船劃的遠一些。

    忙完這些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次日清晨,淅淅瀝瀝的雨總算停了,可云層依舊壓的很低。

    昨夜還算平靜的河面,不知為何有了不小的波動。張慕春起床后站在船頭眺望遠方,發現上游的雜物開始向這邊飄來。

    什么編筐,竹簍,衣裳,甚至看到了條凳,馬扎,書案,衣柜,這種大件的家什。

    張慕春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繼續望著。老張家如今缺個吃飯的地方,這些湊合湊合沒準就齊了。

    經過昨夜的漂流,如今已經不記得張家村的位置,可這邊卻能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她仔細一瞧,豁,還真是怪熱鬧的,有一對夫妻坐在浴桶里的,手里拿著一根木頭,加上一塊木板拼接而成的船槳。

    有一家七八口人,通通擠在木筏上,身邊還放著些糧食,老人與小孩擠在一起啃著饅頭,男人支著木筏,女人奮力的夠著上游飄下來的物件。

    還有一些家里本來就有船的,一大清早就在船上煮著魚湯,看著要比其他人愜意不少。

    這些人大概都是附近的村民,由此判斷自己也沒有離開張家村太遠。

    等到兩方慢慢靠近時,其他人看見了老張家的豪華大船,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精彩紛呈。

    特別是看到船尾處,還拉著一群豬,雞,鴨,連一匹馬都有單獨的船時,有些人直接就繃不住了!

    “老鄉,救命呀,老鄉!”那對坐在浴桶里的夫妻,滿臉算計的向張慕春這里劃過來。

    木桶不是很穩,男人站在中間一個著急,差點讓桶子里面進了水,惹來女人的尖叫聲。

    張慕春眉頭緊皺,看著狗皮膏藥般的兩人。

    這時聽到動靜的老張家人紛紛從屋子里面鉆了出來。

    那男子一看竟然有十來人,怔愣了一瞬,隨后緊接著一臉哀求的哭嚎道:“老鄉,救救我們吧,我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老鄉你是哪個村的?”張鐵生作為一家之主率先發言道。

    “我們兩口子是下洼村的,這洪水來的急家里只有這木桶能逃命。”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老張家人。

    張鐵生有些為難,他雖然是個屠戶,可因性格的原因沒能長出一張兇神惡煞的臉,這個時候便沒有辦法去震懾他人。

    況且這只是災情的初期,人們還沒有泯滅良知,讓張鐵生眼睜睜看著老鄉活活餓死,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也不是傻子,斷然做不出將兩人邀請上船的事。

    這時趙月娥雙手掐腰,怒瞪著前方道:“還真是好吃懶做的一對,凈想著賴上別人白吃白喝,哪家的東西不是拼了命才守住的?事先聽到風聲也不做準備,如今倒想攀在別人的身上吸血,想的倒美。”

    “各位相親,內人話糙理不糙,為了后面這點家畜弟弟腿都摔斷了,現在還在里面躺著呢,我們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接受外人上船。”張慕霖力挺自家娘子,轉頭就將還在睡覺的張慕景編排成了瘸子。

    張慕春心道不愧是老大兩口子,這種時候戰斗力真是杠杠的。

    其他船上的人也在觀察著這邊的動靜,有那正義人士立馬跳出來道:“你們一家住著大船,連肥豬都有十多頭,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年輕人餓死,讓他們上船又吃不了多少!”

    說話的老頭正是剛剛木筏上吃饅頭的那家人。他說的義正言辭,實際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老伯,我看你家的食物也不少,那口袋里得裝著二三十個饅頭吧!我家這豬帶毛的,不能直接到嘴里,不如您先給他們分上十個饅頭,這樣他們也能撐上個三五日。”張慕春瞧著老漢真誠的提出意見。

    “你在胡說什么?這是我們救命的口糧,自己還不夠呢,哪有多余的分給外人!”那老頭當即變了臉色,嘴快的將實話說了出去,惹來周圍人的側目,方覺得有些不妥。

    “我們船上沒有給你們吃的東西,更不可能讓你們上來。上游飄下來那么多東西,想找個做飯的陶罐并不難,我最多給你一把柴火,若是連河里的魚都抓不到,那么天王老子也幫不了你!”張慕春抬起船槳擋住了那夫妻兩人想靠近大船的動作。

    那夫妻二人被拒絕后明顯不甘心,還想著爬上來,可看著張慕春那銳利的眼神,一時間不敢再有動作,好怕她拿著船槳拍在二的身上。

    眼下只是災難初期,若是勤快些是不會餓死的。不說別的就水下幾米的地方,都是沒來得及收的糧食,若是能游到水底,估計土豆,地瓜也能找到不少。

    如今才洪水的第二天,打撈上來的東西完全可以食用。

    就算不會游泳,撿快破布做個網兜抓兩條魚也并非難事。

    就在剛剛張慕春還注意到一對兄弟倆,看見遠處飄下來的架子床時,立馬扔了門板換成更大的床板求生。

    而這兩人上來便要享受他人的勞動成果,如今她也只是個泥菩薩,哪管得了其他人。況且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周圍這一圈的人便會對他們家虎視眈眈。

    “慕春,慕春!”

    就在這時離他們大概十來米遠的地方,出現了另一條棚船。

    船體比張家的船要小上一大圈,不過船上也堆了不少的東西。

    張慕春一瞧,竟然是吳工頭一家,他那時聽了張慕春的提醒,回家便馬不停蹄的造了一艘類似的小船。

    他家人口簡單,一個老娘帶著未成家的弟弟,媳婦抱著孩子,一家五口簡簡單單。

    吳家的船身后,便能看到狗娃狗剩兄弟倆,他們沒有吳家興這般謹慎的性子,卻也趕時間扎了一個大大的木筏。

    帶著一大家子擠在一起,看得出來暫時的糧食也是不缺的。

    “吳大哥,狗娃狗剩,你們也飄到這里了?我這一路都沒見過村里人,不知道大家怎么樣了!”見是熟人張慕春心下放松了不少。

    她甚至能感受到,剛剛那群人收回了窺探的目光,大災面前還是成群結隊的走把握一些。

    眼下這兩家尚能糊口,正是搭幫結派的好人選。

    “村長帶著一半的人,在張家村附近的山頭上,但四面被水包圍著也不是長久之計,更怕一個不留神就被洪水淹沒,便讓我們這些有船的先到水面上觀察觀察情況,他們也在砍樹做筏子。”吳興囯將張家村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那吳大哥可有什么打算?”張慕春又問道。

    吳興囯與張家老大同歲,可張家老大自詡是讀書人,鮮少與村里的同齡人走的親近,所以這些發小會與慕春更親近一些。

    “村長他們都在山上嗎?那我們還不快去找他們。”張鐵生聽聞村長帶著大家在山頭,有些激動道。

    “爹,眼下正是撿東西的好時機,不然我們先撈些有用的東西,之后再去與村長匯合也不晚。”不是她不想加入大部隊,實在是她這雞鴨鵝的太顯眼。

    “那是你堂叔父,怎么能不著急?”張鐵生不贊同的說道。

    “大哥,我們若是去了山上與堂叔父一家匯合,這十多頭豬恐怕就得用來充公了,到時候整日吃著窩窩頭連個咸菜都沒有,怕是嫂子要跟你鬧了。”張慕春悄悄與老大耳語道。

    張慕霖眼神頓時警惕起來,與村里人匯合簡直就是胡扯,眼下日子都過不下去,他們去了豈不就是肥肉一塊?

    這么一想還了得,趕忙將老爹拉到一邊勸著。

    看著后面越聚越多的難民,張慕春心想還得走為上計。趁著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打撈上面,他們得尋一處可靠的地方棲身才行。

    “慕春,我們也是多虧了你的提醒才有所準備。可如今這水位依然在漲,縱使帶著糧食也不能保證挺得過冬天,還需謹慎小心著行事。”吳工頭也緊鎖眉頭。

    “不管如何,既然碰到了我們便一起吧!”這如狼似虎的環境,勢必要與朋友結盟才安全些。

    而那些豬也不能留了,用不了幾天人們反應過來,便不會再顧著臉面與人性,他們只會爭搶活命的機會。

    不止張慕春一個人有這種顧慮,其余兩家也是心里慌慌,全村有準備的人家不足三分之一,要將自己活命的口糧分給其他人,任誰也不會甘愿。

    三家人達成默契,這幾日先抱團取暖,等到洪水穩定后,在想辦法聯系村里其他人。

    上游飄下來的東西是一波接一波的,隨著洪水小幅度的起伏,能感受到這場山洪并沒有結束。

    三家的小船自動形成一個三角的位置,慢慢遠離人群中心。而落在后面的趙家見到是熟人也連忙緊隨其后跟上。

    趙杏兒老遠就看到了張慕春,催促哥哥們快點劃,趙家老大做的船舶生意,平時便會拉人過河,山洪后更是連夜回了張家村,將家里的人都接到了船上。

    張慕春帶著老四邊劃船邊撿東西,旁的倒是也不用,撿張桌椅能有個地吃飯就成。

    雖然船板上沒有空閑的地方,可房頂總能擠一擠。

    撈了一溜十三招,桌椅沒看見,到是夠上來一個長條的書案,但是可以當桌椅用,甚至比桌椅更輕便。

    其余難民也是盡全力的打撈著實用的物件。張慕春眼尖的勾來一大片的地瓜秧,估計是被洪水沖出了地面,地瓜的根莖處大大小小二三十個地瓜掛著。

    柳蕓禾看見她在擺弄著什么,湊到身旁瞧著。

    張慕春將地瓜一個一個摘下來放在一旁,將摘干凈的地瓜秧隨手扔給到了木筏上。

    餓瘋了的豬立馬啃了上來,好大一片的地瓜秧瞬間進了豬的肚子。

    “慕春你們也在這,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趙家的船追了上來,趙杏兒驚喜的看著站在船頭的慕春,眼里擋不住的高興。

    隨后又見到緊挨著她身旁的柳蕓禾,臉上的笑容變淡了幾分。

    可一想到自己有家人做后盾,而柳蕓禾只是一個落魄的孤女,頓時又有了信心。

    “阿杏,你們也在這邊?伯母可還好?”張慕春見是趙杏兒一家,臉上多了喜色,畢竟是朋友看到她們一家平安,也替她高興。

    “我娘沒事,謝謝你還惦記著她,對了慕春上次看你干活沒個手套護著,我特意給你縫了兩對,我去拿給你。”說著轉身回了船艙內。

    “不用,真的不用!”張慕春連忙在她身后喊道。

    “還是小青梅知道疼人!”柳蕓禾秀眉微挑,語調透著不情不愿的慵懶。

    張慕春倒沒多想什么,只是不愿白白麻煩其他人。

    而趙家老大看到張慕春家里帶著這么多的食物,眼里閃過一絲算計。

    趙杏兒家里兩個哥哥均已成家,山洪時老大緊趕慢趕將家人接到船上,可糧食卻沒能帶上多少,更別說能打牙祭的家畜了。

    若是妹妹能與老張家搭上關系,那么他們沒準也能喝上點肉湯。

    想著想著,臉上便露出熱情的模樣,在兩條船之間搭了船槳,扶著趙杏兒兩步便搭在張慕春的船邊上。

    張慕春見她直接上船了,只好走過去接她一把。

    趙杏兒瞧著來接她的張慕春,心里隱隱高興一個沒留神差點踩空掉進水里。

    虧得張慕春手疾眼快,拉著她的胳膊將人拽到自己這邊。

    趙杏兒已經很久沒有與她這般親近了,上次這般估計還是小時候。她不那么白皙的小臉上嵌著一雙杏眸,也是個秀氣的姑娘。

    就那么水靈靈的歪倒在了張慕春的懷里,雙手自然的扶在她的腰間,與她撞了一個滿懷。

    柳蕓禾站在不遠處,看著摟摟抱抱的兩人,一股無名之火涌上心頭。挺直腰板雙手環胸,抬著下巴死盯著兩個人,像個驕傲的綠孔雀,看她們能抱到什么時候。

    “再抱她,你就休想碰我,哼!”柳蕓禾在心里抗議著。

    雖然表面上她與張慕春的關系并不明朗,可是……可是……在心里她早就將這人算做是自己的私有物,畢竟她們之間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26章 被撞掉河

    “你這慌里慌張在干嘛?站好!”張慕春見趙杏兒就要摔在自己身上, 連忙架住她的肩膀將人扶好。

    趙杏兒瞧她一本正經的態度,也沒了暗送秋波的心思,只好收起心思, 不再學某些人嬌弱的模樣。

    “慕春,這是我給你縫的手套, 你平時活多傷手。”趙杏兒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張慕春。

    “費心了,多謝!”

    見她都拿來了,張慕春也不是太扭捏的人只好收下, 想著回頭給她些回禮便了事。

    “慕春,你家這艘船好方便呀, 不像我家的只有一間屋子, 所有人都擠在一起, 我能進去看看嗎?”趙杏兒拽著慕春的袖子,笑得一臉天真。

    柳蕓禾看著她撒嬌賣乖的舉動,默默地咬著唇角,想上前將她拉開,又怕過于明顯掉了她大小姐的面子,只好暗暗不爽的端起裝著地瓜的籃子, 頭也不回的從兩人身邊穿過。

    張慕春遲鈍的沒有發現大小姐的異常,只說了里面屋子很小, 家人還在休息,等有了落腳地在叫趙杏兒過來做客。

    趙杏兒悻悻的掃了一眼,便被張慕春送回了自家的船上。

    一直飄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眼下還是找到可停靠的山頭要緊。

    張家村的四戶人家,漸漸遠離了人群。張慕春的目標是遠處露頭的樹冠, 那里遠遠的看著就是一片大大的森林,樹冠茂密的像把大傘, 堆堆簇簇連在一起枝葉繁復交錯,綠色宮殿一般壯觀。

    盡管有一大半的樹干被淹在水下,卻依舊有四五米的高度露在水面之上。張慕春往這個地方靠近,單純是為了解決柴火的問題,且這里也可以短暫的停留,若是洪水一直不退,這里也可以接納后續的村民過來避難。

    林子看著不遠,實則還需要小一天的路程,今個只能吃飯休息明日再戰。

    人多本想蒸些饅頭,可浮云蔽日空氣潮濕沒辦法發面,手搟面又浪費水不可取。

    想來想去還是蒸鍋米飯算了,在米袋里盛出四碗白米,加上清水倒入鐵鍋,這時候便不講究淘米了,沒那條件。

    取來一個大大的白瓷碗,打了五個雞蛋在里面,加上化開的鹽水,一點菜籽油,一碗雞蛋羹便準備進鍋了。又拿來五根玉米,五個地瓜,準備將食物一鍋出。畢竟是一天的食物,盡量多做些。

    由于食物與柴火的緊缺性,張慕春沒將這個活交給其他人,柴火有限浪費不得。一開始張鐵生與老大一家是反對一日一餐的,可張慕春讓他們自己去找柴火與水源,幾人便老實的閉嘴了,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張慕春的霸王條款。

    砂鍋燒炭,收拾幾條魚剁成大塊,放兩片生姜,少許花椒八角去腥,再隨手撒上些粗鹽,一直煮著便成。虧的有所準備,家里剩下的調味料都帶走了,只是狼多肉少也堅持不了幾頓。

    她將剩下的一小包八角,與五塊生姜,十幾頭大蒜用布包好放起來,還得省著些才是。

    其實柳蕓禾還藏了些,但慕春并不知情。

    天氣潮濕,生了火也別浪費,做飯的功夫慕春想將柳蕓禾的毯子拿出來烤一烤。

    剛一進隔間,沒看到人。

    再細一瞧,這人用毯子將自己蓋的嚴實,連頭都沒露出來。

    張慕春彎腰過去瞧,用手牽起一塊被角發現底下的人死死按著,頓時樂了。

    “怎么?這么大的人了還想玩躲貓貓啊?”她一邊說著還扯著毯子晃了晃。

    柳蕓禾躲在毯子下面,被她這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氣的小臉通紅,緊緊拽著毯子就是不肯松手。

    這時她終于發現這大小姐不對勁,似乎在鬧脾氣,可自己又不清楚哪里惹到了她。

    見她還不松手,目光一轉,兩只手隔著毯子悄悄按在她的腰間,稍稍用力抓了幾下。

    “啊!”又疼又癢叫柳蕓禾一下喊叫出聲,掀開毯子水眸瑩瑩的怒視著她,甚至眼角都帶上了緋色,像被雨水打過的梨花。

    “誰惹著你了,我的大小姐?”見她終于露頭了,張慕春狗腿的問道。

    “哼,就是你惹我。”柳蕓禾看著那張靠近的臉,別扭的將身子擰了過去,只是腰肢還扣在她的手里,只能扭著身子不看她。

    張慕春聽見她的控訴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可看著她委屈又單薄的縮著,小嘴撅的老高要哭不哭的模樣,覺得還是趕緊哄哄的好。

    她連人帶毯子一起拽了出來,柳蕓禾扭動著不配合,可怎么也抵不過她力氣大,還是被一把抱進了懷里。

    張慕春隔著毯子將人摟在懷里,另一只手輕撫著后背道:“可是想家了?別擔心早晚會與二小姐相遇的。”

    張慕春以為她情緒不好,是因為看見別人都有親人在身邊,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的緣故。

    柳蕓禾聽了她的安慰,一直沒掉下來的金豆子,直接決堤了!

    靠在她肩頭,眼淚默默的浸透了那層棉布,直接燙到慕春的心里。

    她伸手將梨花帶雨的小臉抬起來,用手背將她眼角的淚花點掉。

    “放心,以后定能與她相遇的,別哭了,再哭半張臉都紅了。”看著眼周都粉紅一片的人,張慕春耐心的哄道。

    柳蕓禾看著她澄澈溫和的目光,猶如一股涓涓細流充盈了心底的失落,那種不能擺在明面上的酸澀似乎被溫暖取代。

    很奇怪,她明確的知道,自己就算是對這人有好感,卻遠不到要吃醋失控的程度。那么為什么會有如此丟人的反應,大概與她那夢境脫不開關系。

    特別是在她靠近自己,有肌膚相貼的時候,柳蕓禾心底便涌出既渴望又抗拒的態度,令她暗自羞惱。

    見她就這么傻傻的瞧著自己,總算是不再繼續掉金豆子,張慕春松了一口氣。

    “毯子拿外面烤烤吧,省著你晚上蓋著不舒服。”

    “嗯!”柳蕓禾乖巧的點著頭。

    鍋里的食物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張慕煙端著大家的碗筷守在灶臺旁。

    掀開鍋蓋,地瓜,玉米的香甜味,掩蓋了米香,油亮的雞蛋羹看著便有食欲。

    將米飯盛到每個人的碗里后,地瓜,玉米,每個人都能分上半個。一天一頓飯,她盡量多做點。

    盛湯的大碗自然沒有十個,勉強找到五個剛好兩人一碗。

    奶白鮮香的魚湯,帶著管夠的魚肉滿滿的盛上一大碗,香的人直流口水。

    雞蛋羹慕春沒有吃,只是給柳蕓禾多加了一勺,剩下的要二姐拿去分。

    回到隔間后,卷起被子找了一個寬些的小板凳放在床板上。

    兩碗米飯,一大碗魚湯,盤子里放著切半的地瓜與玉米。在這個困難的時候,這些食物帶來了大大的安全感,也給剩下的日子帶來了希望。

    借著窗戶透過來的光亮,兩人安靜又和諧的吃著三合一的午飯。柳蕓禾學著張慕春的樣子,也盤腿坐在床上,用自己的湯勺津津有味的喝著魚湯。

    “你的碗里怎么沒有蛋羹?”看著自己碗里蓋了大半的蛋羹,而對面卻沒有時她抬頭問去。

    “我胃口好,喜歡吃粗糧,不像你吃了硬的東西要胃疼!”說著還拿起玉米咬了兩口。

    柳蕓禾只是笑笑沒說話。

    船體在水波的晃動下微微搖晃著,窗外的云層慢慢露出一條縫隙,陽光如金色的瀑布一般撒下來,剛好照進隔間的一角。

    地瓜軟糯甜香的味道在味蕾上散開,給這頓滿足的午飯畫上句號。

    其他船只上的人家,也開始了填飽肚子的行動,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盡一切辦法將食物弄熟。

    張鐵生在老大的慫恿下,終于下了決心要將四五頭豬先解決掉,省著過兩天瘦成皮包骨。

    聽說他要殺豬,張慕春也沒什么意見,只是一向看不慣三女兒的張鐵生不好拉下面子找她幫忙,只好硬著頭皮帶著兩個兒子去殺豬。

    可兩個讀書人哪里是殺豬的料,硬是將兩頭豬逼的跳了河,還是張鐵生甩了繩子將逃跑的肥豬套了回來。

    張慕春帶著柳蕓禾在船頭看熱鬧,笑的前仰后合,一點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慕春,快去幫幫你爹,你力氣大肯定比老大她們強!”劉掛花看著費力的爺三在一旁催促道。

    “娘,我一個姑娘家家的,哪能干這種老爺們干的活呀,從前是大哥四弟不在家,我才勉為其難的干些力氣活,如今有大哥在哪里用的著我呀!”張慕春不慌不忙的拒絕道。

    “可是我看他們好像不成啊!”劉桂花看著在木筏上轉著圈抓豬尾巴的老大,又看了一眼被豬追趕的老四,總覺得沒一個靠譜的。

    張鐵生聽了慕春的話,黑著臉將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攆回了船上。

    老大借機逃了,老四還有點良心想在試試,可終究是沒能將豬制服。

    看著將木筏攪的雞飛狗跳的幾人,張慕春還是沒忍住出手了,況且這邊動靜太大將其他人引過來也不好。

    看著站在身旁看熱鬧的柳蕓禾勸道:“你先進屋,這殺豬怪血腥的你別看了。”

    柳蕓禾想想也是,便扭頭回了隔間。

    張慕春找出自己殺豬刀,將那匹餓的迷迷糊糊的馬趕下小船,綁在了大船的另一頭。

    拿著麻繩與張鐵生一起綁了四頭豬扔上小船。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想著殺豬時離剩下那幾頭豬遠些,免得受了刺激半夜集體都跳河自殺。

    直到張慕春的幫忙,干起活來才順手些的張鐵生臉色也好看了些。更主要的是現在他不好給女兒甩臉子,因為他即使不想承認也不行,老三在干活上確實比兩個讀書的兒子強上許多,又天生力氣大在家里確實幫了許多忙。

    老張頭心里的天平悄悄的動了動。

    “刀給我,我來給它們放血吧,你去找個壇子過來接著豬血,回頭做點血腸出來,別浪費!”老張頭很少讓張慕春殺豬,盡管她力氣大動作快,可依舊只將分肉的活交給她做,雖然將偏愛給了二女兒,可終究記得這個假小子也是個姑娘家,不怎么讓她沾染這些。

    二人將小棚船劃出了很遠,才將四頭豬全部一刀斃命。這些豬早都餓的沒了力氣,連反抗的嚎叫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鮮紅的豬血從脖子處噴涌而出,張慕春趕緊用瓦盆接住,大概能接滿滿的兩大盆。

    大船上的劉桂花,早已燒好了開水,直接用了河水管夠。

    接下來就要給豬褪毛,也是個力氣活。張鐵生又將家里的兩個男丁給抓了回來,四個人一人處理一頭剛剛好。

    沒有適合的石頭,便拿著木板硬推,多少有些艱難,特別是邊褪毛邊干嘔的老大。

    一瓢開水淋下去,慕春用力將豬毛刮干凈,不到兩刻鐘將豬肉收拾的干干凈凈。甚至在其他人還在與豬毛做斗爭的時候,已經拿著大刀迅速利落的將豬肉剁開。

    豬頭,豬蹄,豬尾巴放一個筐里,豬肝,豬心,豬肺,豬下水,放另一個筐里,別看現在她家不缺肉吃,可除了僅剩的這幾頭豬,再想吃到肉估計難了,所以就算豬下水也不能浪費。

    她手起刀落,很快就分好了前槽,后丘,排骨,肘子,豬大骨,另外拿來木盆裝好。

    張鐵生也在低頭干著活,唯獨老大又是喝水,又是休息,將將褪了豬毛。老四更是弄的臉上手上都是豬血,滑稽的很。

    張鐵生沒辦法,干完自己那頭豬,又去幫著老大分豬肉。

    “二姐,你快來,我不行了!”老四也在一旁抓著慕春幫忙。

    將肉運回去的慕春,瞧著老四那慘不忍睹的模樣,便接了他手里的活,眼下不是教他們干活的好時機,要先處理好豬肉才行。

    收拾四頭豬用了一下午的時間,這些豬肉得盡快煮熟,肉干,肉脯,臘肉,肉腸,都是能長久保持肉食不變質的辦法。

    為了不引人注意,張慕春提議連夜將這些肉處理掉,張鐵生也覺得有道理,便通知全家連夜出動開始干活。

    白天殺豬后,張家主動分給了其他三家一些豬肉,大概每家都有二十斤的樣子,加一起大概用掉了小半頭豬。

    眼下吃獨食,怕成了人家的靶子,所以無論是否愿意,都要意思一下,換來幾日的安寧。

    夜里,月亮被擋住了半個身子,勉強能看見人影,水面上刮起冷風,叫衣衫單薄的人瑟瑟發抖。

    張家這里卻熱鬧無比,張慕春肉疼的拿來一筐木炭,小半袋的粗鹽。準備與家人大干一場。

    點上兩根火把,撿來的長桌擺在中間,劉桂花帶著張慕煙將豬肉切成長長的一條,足有半個手掌寬后扔進木盆里。

    奶奶老當益壯,接著用粗鹽將豬肉柔勻,既要做到每條豬肉都沾了鹽巴,又要控制鹽巴的份量不能用超。

    柳蕓禾雖然算是個嬌客,可大家都干的熱火朝天,她自然也不好在屋子里面睡大覺,與大嫂趙月娥一起將肉掛在樹枝上,等著張慕春將它拿到屋頂去晾曬。

    張鐵生已經在上面搭好了架子,只要將掛著豬肉的樹枝搭在架子上便好。

    老四帶著小五將剩下的家畜栓住,順便再找找雞蛋,鴨蛋。

    老大坐在灶臺旁的小凳子上,煮著一鍋香的冒油的豬肉。

    漆黑的夜,幾點火光閃閃,圍著張家的幾條魚船上,也隱隱飄出肉香。此時他們一定很慶幸,白天跟著張家遠離人群的決定。

    切肉到底是個力氣活,很快劉桂花與張慕煙胳膊都抬不動了,張慕春接過菜刀直接頂上。

    “娘,今年便不做血腸了吧?我看直接灌了肉腸的方便!”肉腸保存的時間更久,關鍵時刻也比血腸更實惠。

    “說的也是,不然這么多的肉,真是愁壞我了!”劉桂花也是頭一次因為肉多發愁。

    說干就干,肉干曬的差不多了,劉桂花帶著張慕煙直接去收拾了豬大腸,蹲在船尾就是一頓洗。可這豬大腸洗不干凈是萬萬不能用的,夜里又看不清,只能留著明日再灌,今日先泡上吧。

    張慕春兩把刀一起上,叮叮當當將近一個時辰,剁了兩大盆的肉丁,等著明日做肉腸用。

    忙了大半夜,奶奶與二姐早就回去休息了,慕春娘還在收拾其他,張鐵生將豬頭,豬腳收好。

    趙月娥陪著老大盯著鍋里的烀肉,柳蕓禾陪在慕春身邊時不時還給她遞個水囊。

    盡管又冷又困,可還不愿意回去睡覺。

    慕春看她瞇著眼睛蹲在一旁的模樣,準備收拾收拾回屋休息了。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一會大家正好喝些肉湯準備睡覺。

    趙月娥眼見鍋里的排骨,肘子都烀熟了,幾天沒吃上全乎飯的人,一個著急拿著碗撞到了柳蕓禾的身上。船板上的空地本就狹小,兩人相撞后,柳蕓禾在船邊一個沒扶穩,一頭掉進了水里。

    “撲通!”柳蕓禾就這么弱柳扶風的掉進了水里。

    趙月娥傻眼了。

    剛端起木盆的張慕春連忙將盆放下,一下閃身也跟著跳了下去。

    柳蕓禾不會游泳,冰涼的河水瞬間將她淹沒且深不見底。河水浮力很大,可她卻沒有辦法自己浮上來,漆黑的夜空,冰冷的河水,從沒有過的恐懼將她席卷,又被迫嗆了兩口水。

    想喊慕春卻沒辦法張嘴,只能用雙手撲打著水花。

    張慕春本是第一時間跳進水中的,可這邊水下一點光亮都沒有,她轉了兩圈沒摸到人,頓時有些著急。

    豎著耳朵聽聲音,發現船底那里有水花微動的聲音,連忙向那邊摸去,一把揪住柳蕓禾的衣裳,將人拽出水面。

    柳蕓禾忽然被一只強有力手臂,拽出了水面,逃離了被河水包圍的困境,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睜開眼睛后,發現自己被慕春緊緊的抓著時,立馬樓上了她的脖子,又怕又冷的止不住在發抖。

    聽到聲音的慕煙,急忙出來一瞧,發現趙月娥還傻站在那里。

    “誰掉下去了?”她聽到了水聲。

    “與我沒關系,我就是路過輕輕碰了她一下,誰知道她那么輕,自己一歪就掉下去了!”趙月娥第一時間為自己開脫道。

    “啊?”慕煙瞪大了眼睛。

    “哎,這會趕緊將人拉上來才是要緊事。”老大張慕霖維護這自家媳婦道。

    張慕春托著柳蕓禾,將她先送回船上,慕煙見情況也趕忙伸手拉住柳蕓禾上船。

    上船后脫力的柳蕓禾濕漉漉的坐在船板上,等著慕春上來。

    “柳姑娘,要不你先進屋吧,河水寒涼若是生病就不好了!”慕煙見她一動不動的坐在船板上,出聲勸道。

    柳蕓禾蒼白著小臉搖搖頭,渾身沒有一根骨頭般的坐在那里。

    張慕春上船后,見她還坐在那,走到她身旁將人扶起,剛要擁著人進屋,就瞧見另一頭的趙月娥,皺起眉頭不悅道:“嫂子也算是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人,別一副沒吃上飯的乞丐模樣,就算是荒年我張家也少不了你那口飯。”

    說著便摟著柳蕓禾進了隔間。

    “相公,相公,你看她,她說我不如乞丐!”趙月娥抓著老大的衣領子便開始控訴道。

    “等我回頭教育她,今天就算了!”老大敷衍著將火熄滅后,拉著媳婦回了屋子。

    柳蕓禾冷的渾身打顫,進了隔間后想脫衣裳,只是濕了的衣裳怎么都解不開,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也沒能脫下外衫。

    張慕春本想點上油燈,可被柳蕓禾拒絕了,估計是她有些難為情,便隨了她。可她迅速的脫了外衣外褲后,發現她似乎連一件衣裳都沒解下來,還濕漉漉的站著。

    “來,我幫你。”她直接伸手摸到柳蕓禾的比甲上,現在也不是扭捏的時候,再說她光著樣子自己又不是沒見過,還是趕緊換了濕衣裳,鉆進被子里才保險!

    “啊?”柳蕓禾有些遲鈍。

    可隨著衣裳一件一件被她扔在木板上,冰涼的手指劃過她同樣冰涼的肌膚時,她才后知后覺的雙手抱在胸前。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柳蕓禾小聲的道。

    “好,你自己脫!我去找衣服。”

    聽到她轉身的動作,柳蕓禾才松了一口氣,心里卻還在咚咚的跳著。

    隨后她紅著臉將抹胸的帶子解開,與貼身的褻褲一起扔在了地上。

    可隔間狹小,總能與找衣裳的張慕春碰上,她悄悄拿過毯子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好幾件衣裳,可分不出哪件是里衣,我去將油燈點上,你先去被子里躺著。”說著將自己的被子甩到柳蕓禾的床上,因為兩人加在一起才是一套被褥。

    “你也小心著涼,快點將衣服換上。”慕春身上還穿著濕透的抹胸。

    漆黑的夜里,柳蕓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細軟,又帶著甜絲絲的腔調。張慕春甚至能想象出她的表情。

    “好!”

    點了油燈后,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來,柳蕓禾頂著濕透的長發,靠著墻板坐在被子里,圓潤白皙的肩頭若隱若現的露在外面。

    張慕春收回目光,繼續找著那套兩人同樣款式的純棉里衣,順便將貼身的抹胸與短褲也一并扔給她。

    她則是拿著衣裳,回了自己的床,才脫下貼身的衣裳,換上干爽的。

    將頭發在頭頂攏好后,又麻利的下了床,給柳蕓禾拿了帕子。

    “你往這邊來些,我給你擦干頭發,還冷嗎?”張慕春解開她長長的辮子,一邊擦拭一邊問道。

    “冷!”柳蕓禾聲音里帶著點顫音,又有些委屈的語調,被子蓋的高高的,只露出一個漂亮的小腦袋,披著長發歪著頭回道。

    “一會我去點個炭爐暖和暖和,你等著!”這時候可盡量不要生病。

    在外面點燃小炭爐后,張慕春將四根排骨扔進砂鍋,加上肉湯,又找了姜片,地瓜片,幾顆紅棗,一起扔進砂鍋里。

    端著鍋子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先別睡,喝碗熱湯在睡,驅驅寒氣。”說罷便坐在小炭爐旁邊看著火候。

    爐子里映出金紅色的火光打在她的臉上,將她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體深邃,看著無比的踏實可靠。

    柳蕓禾慢慢靠近著火光。

    爐子里的排骨湯經過長久的熬煮,早就軟爛鮮香,不多時里面的地瓜片與紅棗也散發出了特有的香味。

    “咚咚咚”門外想起敲門的聲音。

    “慕春,柳姑娘沒事吧?娘讓我過來瞧瞧。”張慕煙的聲音隔著一道門響起。

    “沒事,受了點驚嚇已經休息了,有什么話明日再說吧。”張慕春并沒有讓二姐進屋來瞧。

    “那就好,你們好好休息啊。”知道里面沒有大礙,張慕煙也放心的收拾著剩下的殘局。

    煮好的肉湯自然給每個人都端了一碗,大家都干到半夜吃點肉喝點熱湯胃里更舒服。

    柳蕓禾裹著被子,就這么眼巴巴的等著張慕春將排骨湯給她盛進碗里。

    她發現慕春穿著白色的衣裳,比平時看著多了點清冷的味道。

    “這般看著我做什么?快吃吧。”她放好瓷碗后,就見柳蕓禾將自己包的像個粽子,帶著微卷的長發一直拖到床上,像散開的海藻順滑美麗,她忍不住還是伸手,摸了上去。

    “頭發太長了,先扎上。”假惺惺了用發釵替她挽了一個松松散散的發髻,頗有我見猶憐的味道。

    柳蕓禾似乎習慣了她的照顧,很自然的將頭扭過去,方便她動作。

    “好了吃飯吧。”

    “謝謝你,暮春。”柳蕓禾忽然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般客氣做什么,我還是喜歡看你頤指氣使的樣子。”

    話音剛落地,就如愿以償的得到一記白眼。

    “快吃吧,嘿嘿。”她狗腿的將碗推給柳蕓禾。

    好多天沒吃到肉的大小姐,此刻也覺得這碗排骨湯真香,順排燉的軟爛輕輕一咬就能將上面的肉拽下來,滿口生香。

    她從來沒覺得肉湯是什么好東西,可這寒涼的深夜,又香又嫩,微咸多汁的口感帶來了極大的滿足。

    勺子也不用了,捧著碗喝了口湯,地瓜與紅棗的味道混合其中,使得湯汁口感更豐富濃郁,喝了一口還想再喝一口。

    看她吃的投入,張慕春有一種廚子終于得到認可般的心情。

    “好吃嗎?”

    “好吃。”

    “那還吃素嗎?”

    “不吃了,吃肉。”

    “呵呵呵。”

    收拾了碗筷后,張慕春將碳爐熄滅。柳蕓禾受了涼,只蓋毯子是不行的。

    自己的被子給了她,上鋪便成了空空的木板。

    “要不一起睡吧?”左思右想柳蕓禾還是開口道。她現在不會想其他任何亂七八糟的事,只知道不能讓她睡在木板上。

    張慕春看了看床板,雖然兩人也睡過一個屋子,可這小床若是擠上兩個人不得貼一塊呀,她是愿意與香香軟軟的小姐貼貼的,只要她不介意。

    柳蕓禾明白她眼里的意思,可如今二人在外人眼里恐怕也沒什么清白可言吧。

    “快點吧。”柳蕓禾吹了油燈,默默的給她讓出了大半的床位。

    這她自然不會再扭捏,脫了鞋子便躺在了外邊。看了一眼旁邊緊閉著雙眸,將被子拉到下巴上的人,有些想笑,好像是她將人硬扣在床上一般。

    “睡著了?”張慕春支著頭,微微向前輕聲試探著。

    柳蕓禾纖長的睫毛動了動,覺得她的聲音好近。

    “嗯。”她有點緊張的抿了下紅唇,隨意的嗯了一聲。

    因為要觀察外面的情況,留著窗戶沒有關,借著一點點的光亮,張慕春的眼神落在她光滑的皮膚上,視線掃過秀氣的鼻梁落在她花瓣一般的紅唇上,忽然想起了那個輕飄飄又異常柔軟的吻。

    夢到了什么?才會那般直接親了過來,這種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親密,攪的她心里癢癢的。

    柳蕓禾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壓迫,自然的將身子轉過去面相墻壁。

    柳蕓禾很矛盾,明明很想靠近她,卻又害怕她的靠近。

    張慕春暗暗勾起唇角躺回原位,一只手枕在頭下閉上眼睛。

    床就這么大,只要稍微一動裝睡那人早晚會自己貼過來。

    果然,掉河的瞬間觸發了柳蕓禾夢到山洪爆發被夢魘的記憶,剛進入深度睡眠又夢到了自己被沖進河水中,伸手便抓住身旁人的衣襟,好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擁著才安心。

    張慕春迷迷糊糊的順手將人摟進懷里,她才安生些。

    次日,她們醒的很晚,久不露臉的太陽終于給了面子,愿意出來轉轉。

    張慕春被長發糊了一臉,身上半壓著一個人的重量,腰間被摟的有些緊,稍稍抬頭就看到柳蕓禾埋在她身上的半張臉,被一縷陽光偏愛,本就奶白的肌膚又亮又清透,染上了陽光的味道。

    她輕手輕腳的將人移到旁邊,今日還有許多活要做,自己得先起來,至于柳蕓禾她昨日受到了驚嚇,干活也用不著她,便讓她安心的睡吧。

    天氣冷了,里衣可以直接套在里面穿了。

    昨天做了肉干,又煮了兩鍋留著備用,今日要快些將剩下的豬肉做成肉腸,腌制了一夜的肉塊估計也入了味。

    盡管能用的調味品少之又少,可眼下能吃上肉,已經是別人沒有的福氣了。

    昨夜老四時不時出去守著晾曬的豬肉,這會已經回去睡覺了。劉桂花將泡了一夜的豬大腸收拾干凈,反反復復灌了好多遍水才拿回來,正好方便張慕春與二姐直接灌肉腸。

    張慕春拿著豬大腸看了看,又聞了聞,覺得已經干凈了才開始動手。

    因為沒有漏斗,將切好的豬肉塞進腸衣里有些費勁,不過好在人多,慢慢的慕春娘帶著奶奶,與趙月娥也加入其中。

    趙月娥雖然有些不情不愿,可到底昨日因為嘴饞差點闖禍,今日也不好在拿翹,只能跟在后面做做樣子。

    看著又是肉片肉塊,又是豬大腸的,歪著嘴嫌棄的很,拿起一條后又扔的老遠。

    “你再扔一個,信不信我讓你一口吃不上?”見她糟蹋食物,慕春冷著臉訓斥道。

    趙月娥瞧著小姑子張口閉口就敢隨便訓斥自己,胡攪蠻纏的性子剛收起來,便裝不下去了。

    “我是你大嫂,長嫂如母豈是你隨便能訓斥的?”趙月娥雙手掐腰站在那里,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我娘好好的,就在旁邊,還用的著你給我當娘?”這人瘋了不成,還想給她當娘,就兩個好吃懶做的主,在城里的花銷沒準有一半都得是她賣肉掙的。

    “慕霖,你快來,你妹妹要反了天!”趙月娥被不留情面的反駁后,便開始向老大告狀。

    “你少說兩句,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什么性子!”劉桂花管不了城里的兒媳,只能讓慕春息事寧人。

    這時聽見媳婦叫聲的老大從隔間里走了出來,見媳婦與妹妹吵起來了,眉頭緊著一個川字便向慕春那里看去。

    老大兩口子自打成親以來,一直單獨住在城里,與老丈人一家走的比較親近,趙月娥在家便習慣了壓著老大一頭。

    而張慕霖時常需要老丈人的幫襯,也不好對媳婦如何,所以這會第一時間向張慕春看去。

    “慕春,她到底是你嫂子,她說你什么聽著就完事了,怎么還得理不饒人呢?再說你整日與那柳小姐一起勾勾搭搭,傳出去我們家臉上也不光彩!”張老大一時間溜號了,不知道二人因為什么事吵起來,還以為張慕春是為了昨天柳蕓禾掉水里的事情,針對趙月娥。

    可他這話還沒有落地呢,張慕春便冷了臉色。

    “這樣吧,我厚顏無恥傷風敗俗我認,誰讓我沒別的地方去,只能賴在柳小姐的船上呢!可是大哥大嫂都是都是有身份的人,還是離我們這種人遠些吧!那個裝豬的木筏子,剛騰出一半的地方,要不您二位先去那邊將就將就,免得我們礙了你的眼!”張慕春指著船尾,帶護欄的豬圈。

    “你你你,竟然讓我去跟豬在一塊,張慕霖你看看她呀!”趙月娥氣瘋子,指著慕春的手指頭都在哆嗦。

    “大哥可是忘了,你如今的棲身之所還是人家柳小姐的,你若是真的對她有意見,那便帶著嫂子離開這艘船好了!”她與柳蕓禾確實沒名沒分的住在一起,可那又怎樣,眼下這情況難道還能先辦個喜酒不成?

    況且她還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好了,大清早的起來就吵有完沒完了?”這時張鐵生從屋子里出來,見老大吃癟,拉著個臉給兒子打圓場,生怕不講情面的老三真給兩人攆到木筏上去。

    張慕春沒再理會二人,繼續干著手里的活。準備好細繩子,將灌好的肉腸綁成一段一段的。

    一直干到晌午,四副腸衣才全部用完。一節一節粗的細的足足超過了一百根。

    張鐵生帶著兩個兒子將灌好得肉腸抬到屋頂,全部鋪在油布上,整個船頂再沒有一塊空閑的地方,全部被肉干,臘腸,這類食物占滿。

    好在老天爺可憐,大雨連著烏云后,終于讓人們看到了晴天。

    柳蕓禾早就醒了,只是受了驚嚇整個人精神懶洋洋的不愿起身。可再不愿意動也要將外衣換上,免得不方便。

    粉色對襟短衫,加同色印花短比甲,一條杏色的筒褲,是她的另一套秋裝。一頭青絲睡了一夜越發蓬松,油亮順滑的披于腰間,隨著窗外的風,有發絲微微飄動,上好的緞子一般柔美的隨之搖曳。

    想去外面洗漱,又不想正經的梳頭發,船上很多人讓她不修邊幅的出去,絕對做不到。

    在她猶豫不決時,慕春剛好端著小木盆進來。

    “醒了?那直接洗漱吧。”盆里裝著燒開的河水,雖然不能喝但洗洗涮涮一點問題沒有。

    張慕春知道她不方便與大家一樣蹲在船頭洗漱,這兩天都會給她端洗臉水。她們一家人倒是不怎么見外隨意的很,如何洗漱全看個人愛干凈的程度。

    “你真是及時雨一般,慕春。”柳蕓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張慕春被猝不及防的電到了一般,心跳都漏了一拍,此刻的柳蕓禾身上有一瞬間溫柔的味道,她低頭斂目生怕目光泄露了此刻的心思。

    “我先出去了。”她借口出了屋子,將房門給她輕輕關好。

    “慕春,我瞧你臉色有些紅,不是昨夜著涼了吧?”外面的慕煙恰巧看到。

    “有嗎?不知道阿。”慕春搪塞道。

    “萬不可這時候生病的,自己可要小心些。”

    “知道了。”

    張慕春站在船頭,瞧著就快到達的樹叢,心里有種安定的感覺。樹木被淹了大半依然有四五米的粗壯樹干上水面之上。

    這處深林遠看像一個巨大的綠色罩子,近看樹干蜿蜒婆娑,綠葉茂密,更有互相交叉形成帳篷的形狀,長長的藤條帳簾一般影影綽綽,迷宮一般神秘瑰麗。

    目測這片樹林撐在水上的大樹至少有幾百棵以上,粗的得三人合抱,細的也有成人的腰粗,一派原始的氣息。

    “慕春,我們在要這邊停留嗎?”跟在后面的吳工頭追上來問道。

    “對,天氣越發的冷,洪水絲毫沒有褪下的跡象,這里不但能居住也能有用不完的柴火,眼下是最合適的地方。”暮春看著眼前的樹木道。

    “是啊,這里能蓋木屋,這兩天我們在筏子上都冷的瑟瑟發抖。”李狗娃兄弟附和道,他們家的木筏撐不了幾天了。

    “對,先蓋個樹屋讓你們家住進去。”

    第27章 打起來了

    張慕春拿著船槳, 慢慢滑進樹林深處,感受著靜謐幽深的水上世界。

    柳蕓禾從窗戶探出頭去觀察著外邊的景色,大概是天氣驟然的變冷, 這里的樹葉都沒來得及變黃,還是一片郁郁蔥蔥。從大樹之間的縫隙, 照近幾縷微弱的陽光,如金色的瀑布穿透樹葉打在水面上,形成如夢似幻的光影。

    雖然天災是件很絕望的事情, 但是這里真是美的不真實,船支向里面劃去時, 船底甚至是刮著樹枝前行。

    在船的底部, 也是大樹的一部分。

    張家村附近的幾十個村子, 都屬于小平原,多數都是低矮的山坡。上游水勢這般猛,下游還沒被淹沒的山頭不多。

    僅剩的高處山頭估計也擠滿了人。而老張家與幾戶村民,尋到的這處林子,目前還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想要占領這片樹林,光靠他們三四戶人家是不夠的, 需得陸陸續續將沒有棲息之所的村民聚攏到一起,才能安心的在此落腳, 不怕被其他隊伍欺負。

    可招攬其他鄉親,又得解決食物的問題,他們一家雖然有足夠的食物, 可也沒有多余的糧食去救助外人,所以這事還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打算停靠在此處不再漂流, 家里人都安心不少,畢竟河水時不時的都在波動, 也說不上有多安全。

    李狗娃一家自打發洪水后,十來口人一直窩在木筏上。帶的糧食全被打濕了,身上的衣服也沒幾件干爽的,家里的兩個小娃還偶爾哭鬧。

    他家的情況,應該第一時間想辦法解決。

    張鐵生望著一片汪洋的河水,人瞬間蒼老了幾歲,兩個讀書的兒子沒能再讓他洋洋得意。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兒,此刻也沒了太大的差別。

    這會他只想見見老哥兒幾個,不知還能不能再有見面那一天。

    林子里有不少小松鼠,麻雀等動物。張家老四手拿長棍,一直在船艙上面守著。

    “哎,這屋頂上都是晾曬的肉干,滿滿登登,真是有些惹眼了,要是能盡快收起來,不放在大伙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心。”慕春回到隔間時嘟囔道。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眼下不像飄在水面上,幾戶人家又離得比較近,生怕因為食物引來其他人惡意的窺視。

    柳蕓禾聽了她的話,心里有個監守自盜的想法,雖然她的荷包里存了全部糧食的三分之一,可沒什么肉類。

    不如她上去往自己的小口袋里裝一些,等到彈盡糧絕的時候在拿出來,也是條后路。

    “慕春,我在這里呆的有些悶,不如讓慕景下來休息休息,我去上面守著?”柳蕓禾試探的開口道。

    “你想上去?”

    “是啊,上面空氣可能更好。”

    “可上面都是油星味,你確定上面空氣更好?”張慕春遲疑了。

    “對呀,想上去瞧瞧。”

    “好吧,我讓四弟下來休息。”

    柳蕓禾將荷包帶在身上,小心翼翼的上了船頂。剛好慕春被朋友叫走,只剩柳蕓禾一個人坐在板凳上,趕趕偶爾落下來的麻雀。

    她起身走到臘腸附近,四處瞄了一眼感覺沒人注意她,拿起一串臘腸便塞進自己的荷包里,也顧不得油膩,只想著不讓人發現。

    這小偷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在心里不停地鄙夷著自己,可什么也沒有活命重要啊!這洪水不退,等到冬天還不一定是什么光景呢,總得留個后手。

    她火速的在荷包里塞了五串臘腸,每串至少有六到八根肉腸。

    原本數量在一百根以上的臘腸,柳蕓禾數了數還剩下九十多根。

    將它們的位置挪一挪,看著是稀松了點。這邊弄好她又換了目標,將晾了一天的肉干,一條一條往荷包里面塞,肉干只是表面有一點點風化,與鮮肉沒有太大的區別。

    一條有兩斤左右,她就這么一條又一條的塞了不少,差不多有小半頭豬!

    也顧不得滿手都是油,一邊嫌棄一邊裝袋,還盡量不讓油花蹭到袋子口,真是為難大小姐了!

    她已經不敢想象荷包里是個什么局面!

    抬頭發現前面還有不少抹了鹽巴的排骨,這個她愛吃,昨天慕春給她做了排骨湯,她喜歡。

    又悄摸摸地蹲到排骨那里,三根,六根,九根,都塞進了袋子。

    剩下的不好再拿了,因為都是有數的,比如豬頭,豬腳,當然這類東西她也不想拿,因為下不去手。

    心砰砰跳的貪污不少肉食后,她四處瞧了瞧,感覺少了七分之一的樣子,不過這個東西應該是越曬越小,所以只要幾天不發現,那么空隙越來越大是必然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嗯,雖然慘不忍睹但是值得。又在心里安慰道,我這也不算是偷,最多等于用糧食換的,畢竟自己買了那么多的糧食,她一個人又能吃多少,還有擺在明面上的布匹與棉花,到時候還不是大家一起用。

    她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慕春的家人,因為沒有棉衣棉被受凍。

    所以她只是要了點豬肉,并沒什么不妥。

    第一次做這種丟人的事,柳蕓禾一直在給自己做心里建設,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就算是鋼鐵都得低頭。

    “起風了,你快下來吧,昨日剛剛著了涼!”不多時慕春回來,看她還在上面便道。

    這人來的正巧,柳蕓禾也想快點離開案發現場。

    “嗯,這就下去了。”說著便慢慢下了梯子。

    “一會吃了飯后,要想辦法讓狗娃一家般到樹上去住,不然時間久了怕是撐不住。”

    “搬到樹上去住?”柳蕓禾可愛的瞪大了眼睛。

    “對,離開水面會好些!”

    “可樹上怎么住啊,要當猴子嗎?”

    “傻啊你,找兩棵位置相近的大樹,修剪樹杈將木筏抬上去便好了,用不了多長時間。”慕春抬手摸了摸她光滑的頭發,笑道。

    “哦,原來如此,那確實方便!”她被自己蠢哭了,假笑著。

    張慕春從兜子里掏出兩個半紅的果子,遞給柳蕓禾,這是她從樹枝上摘下來的小沙果,酸酸甜甜的。

    今個二姐做飯,昨日的豬血今天要吃掉,不然就會壞掉。

    慕煙打算蒸一圈鍋貼,上午在瓦盆里放了三碗的細面又摻了三碗的玉米面,這樣做出來的鍋貼不僅好吃又能省些細面。

    和好面后,一直將瓦盆放在灶臺旁邊,希望借住灶臺的余溫讓面團發酵。

    兩大盆的豬血看著嚇人,可若做成豬血豆腐,吃起來也是又香又滑的。

    “慕春,家里還沒有沒蔥,姜?”慕煙去裝蔬菜的筐里翻找。

    “有也不多了!”她將將找到一兩根蔥,生姜還有一些。

    “那就好,這蒸豬血豆腐少了蔥姜,可就難了!”慕煙拿著蔥姜便回了灶臺。

    五個白瓷大碗擁擠著擺在蓋簾上,豬血里倒入烀肉的老湯,撒上蔥花姜末,碎鹽。再打入兩個雞蛋,能使其更加嫩滑,一起攪拌均勻,最后加少量菜子油便完成了。

    慕煙仔細的將調好的豬血倒入五個大碗中,又在鐵鍋旁邊貼了一圈鍋貼。這樣主食與副食便可以一起出鍋,省下點柴火。

    “二姐,一會熱昨天的肉湯時,在里面窩兩個荷包蛋。”慕春小聲的與慕煙道。

    “為何啊?”慕煙不解。

    “嗯,嗯,我怕她不吃豬血。”張慕春有點心虛的道。

    “哼,就你那柳姑娘矜貴。”慕煙調侃道,不過還是在籃子里撿了兩個雞蛋。

    “謝謝姐姐。”

    “少來!”

    她們也不是能隨便吃雞蛋的人家,只是這豬血做不好確實怕浪費,才多加了雞蛋,讓血豆腐的口感更好些。

    不過這雞蛋是人家慕春自己的,還剩下二十多個的樣子,那幾只雞最近受到了驚嚇,吃的也不好,一直沒下過蛋。

    倒是鴨子們,盡情的在河里抓小魚吃,已經下了十來個鴨蛋了。看著一層的鴨蛋,咸鴨蛋還會遠嗎?

    那匹餓的發慌的瘦馬,在靠近大樹時,已經啃上了不知名的葉子,樹葉,藤蔓,不管是什么只一頓亂啃。

    幾頭豬還在被張鐵生吊著,河里撈上來的玉米棒,破土豆,爛菜葉,地瓜秧等等,只要能撈到的,全部扔給了豬圈。

    李狗娃家里祖父祖母,爹娘,兄弟三人,姐妹二人,大哥李狗盛已經成家,并生了一個女兒,呼呼啦啦也是一大幫人。

    如今一起擠在木筏上,雖然木筏看著不小,可也只是將就活命罷了。

    兩三天了,只生了一次火喝了點湯,其他時候都吃的涼饅頭。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老人小孩坐在木板上,其他人都是直接坐在木筏上,一個不留神都得被水打透。

    眼下安定些,肯定是先解決李家的困難,其他兩家都有船,雖然比不得老張家,可對比老李家那也是綽綽有余。

    張慕春帶著老四一起去幫李家找新的住處,雖然四弟也是讀書人,可人比老大活絡些,與旁人也能說上兩句,不至于像老大一樣拿鼻孔看人。

    幾人幫著李家找到了合適搭建棚子的地方,這里樹林茂密,枝干粗壯,尋到一處離水面兩米高的樹枝橫杈,夠結實角度也平緩,在對面稍做修飾便可以將木筏抬上去。

    對面的樹干大概需要鋸掉兩根粗壯的樹杈,不過有吳工頭在,這點活不在話下。

    張慕春沒有插手,只是在一旁看著,天黑之前大概就能將李狗娃的新家安置好。

    可船上的人與糧食需要撤離,這時估計只能去慕春家的船上歇個腳。

    但七八個人都擠在船艙外面的過道里,再加上糧食太過于擁擠,最后還是另外兩家的船上也分了兩個人,才算合理。

    將木筏抬到樹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全部的輕壯勞力都過來幫忙。大伙齊心協力用麻繩硬是將木筏拽了上去,總算是拉平了。

    明日便由李家人自己扒點藤條搓成繩子,將木筏好好固定一下,在慢慢弄幾塊木頭,將漏風的筏子遮擋住,這樣才能住人。

    在大伙幫著李家般東西的時候,趙杏兒跑到慕春旁邊,小尾巴一樣跟著她。

    這時從窗口張望的柳蕓禾,立馬便不高興了,腮幫子鼓的像個河豚一樣,穿上鞋子便出了隔間。

    趙月娥瞧她穿的干凈暖和,又瞧自己都好幾天沒換衣裳了,穿的還是連走路都不方便的裙裝,更是酸的大牙都要掉了。

    “呦,終于舍得從里面出來啦?”她斜著眼睛打量著柳蕓禾,怪聲怪調的拉著長音兒。

    “怎么?你也想下去嘗嘗河水的咸淡?要不要我成全你!”這人是當她一點脾氣沒有嗎?若不是看在慕春的面子上,她能撓花了這女人的臉。

    柳蕓禾本就氣不順,看見趙月娥在這陰陽怪氣,一點也不想慣著她。

    她微抬著下巴,目光冷冷的看著趙月娥,嘴角帶著渾然天成的輕蔑,大有可以魚死網破的架勢。

    “哼,你這什么意思,還想推我下水不成?”

    “有何不可!”

    “相公,相公!”趙月娥又開始召喚她家的頂梁柱。

    張慕霖這會正與老爹在給剩下的幾頭豬打撈食物。漁網都下了好幾米。

    “老實呆著,女人之間吵架有你一個老爺們什么事!”

    剛想去看看的老大被張鐵生的話按在原地。

    張鐵生不見得看柳蕓禾順眼,可趙月娥他也不稀罕,老張看著兩人都像攪事精,讓她們自己解決去吧!

    “這點事都要喊人,你也就這點能耐了!”柳蕓禾看著遠處來來回回的兩人,就想與趙月娥吵一架,真是氣死她了。

    這個趙杏兒真是見縫插針,姓趙的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我起碼有人叫,不像你孤家寡人,誰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賴在老三身上,讓她連禮義廉恥都不顧。”這話就說的有點扎心了,雖然本朝允許女子成婚,可兩人不清不白的貼在一起,確實容易惹人說閑話。

    在鄉下,就算衙門發了婚書,也會成為其他人關注的焦點,更別說張慕春與柳蕓禾這種有眼睛都能看得出的曖昧。

    提及兩人的關系并不會讓柳蕓禾生氣,可說她是孤家寡人,這她不能忍。

    柳蕓禾手疾眼快一把薅住趙月娥的頭發,將她的發髻拽開,扯下她的發簪直接扔進了河里。

    趙月娥眼看著自己的銀釵被扔進水里,披頭散發的向柳蕓禾撲過來,兩人摔倒在船板上扭成一團。

    可打架歸打架,誰也沒往水里滾。

    “別打了,別打了!”坐在船頂的劉桂花與慕煙趕忙勸道。

    可二人要下來也來不及了,兩人已經扭打在一塊了,誰知道那么容易就動手啊!

    張慕春聽見這邊的動靜,幾個快步回了自家船上。

    老大還在木筏上喂豬。

    她一把撈起柳蕓禾護在身后,又叫大哥過來把大嫂拉走。

    看見柳蕓禾上手打架,她都傻眼了。她最近實在太乖巧了,以至于慕春都忘了她不是個小綿羊。

    “慕春,我可是你大嫂,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趙月娥頭發凌亂的起身控訴道。

    “大嫂,你沒事惹她做什么!”就她家大嫂的性子,慕春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是她先找事的。

    柳蕓禾一臉得意的看著破破爛爛的趙月娥,依舊用眼神挑釁著。

    “她扔了我的頭釵!”趙月娥喊叫著。

    “你明天戴,我還扔!”柳蕓禾也毫不示弱。

    “反了天了,相公,相公,你死哪去了!”

    “來了,來了,怎么打成這樣,成何體統?”張老大看著打架的二人,眉頭緊皺。

    “大嫂,釵子我回頭再賠你一個,我們先回去了。”說著一只手夾著柳蕓禾的腰間,就進了自己的屋子,咣當一聲便將們上了鎖。

    她也是不想聽老大的嘮叨,更不想柳蕓禾被訓斥。

    這時劉桂花與慕煙也在外面勸著,幾人好不容易才將一直喊叫的趙月娥拽進屋子。

    大嫂因為是下嫁,所以在老張家地位一直高高在上,婆母又是個好說話的,兩個小姑子也不是愛找事的主,這便導致了她稱霸張家許久,沒想到今日竟然在外人手里吃癟。

    “啊呸,姓柳的你休想進我們老張家的門,張家有你沒我,有我沒你!”趙月娥隔著三個房間還在叫喊。

    張慕春見她越喊越不像話,怕她影響柳蕓禾的名聲,剛要出門去阻止。

    卻發現對面的人,直接抓著她的衣領貼了過來。

    張慕春被她嚇的怔住了,柔軟溫熱的觸感沒有一點縫隙的貼過來,帶著她特有的香甜,接觸在一起的點逐漸變得熾/熱,從唇上蔓延開來,將她電的酥/麻。

    手掌控制不住的攬上細腰,再慢慢收緊。

    在慕春手掌攀上她腰間時,柳蕓禾有點清醒了,那夢中的熟悉感涌上心頭,一時間雙腿有些發軟,想退縮。

    可忽然被頂在門內無路可逃,下巴被人抬起,蹭的發燙的唇重新貼了過來,像啄木鳥一樣,一下一下的啄著,高挺得鼻梁一直刮得她心里發慌,柳蕓禾忙閉上眼睛,不去看她,掙也掙不開隨便吧……!

    慕春自打上次被親了后,一直在惦記著嬌軟的紅唇。如今看著她輕顫著卷翹的長睫,臉頰嫣紅,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自然不會放過。

    可她也只會貼貼,因為上次柳蕓禾便是這般,所以她只是一直反復的親她,將柳蕓禾的下唇蹭的有些疼。

    她歪著頭躲著,有點想笑,這人與夢里那人不同,如今只是個什么都不會的紙老虎。

    一想到這,柳蕓禾便松了一口氣。

    見她有點溜號,慕春將臉貼在她白凈的脖子上,感受著特有的親昵。雙手在她身后交叉,環住不盈一握的細腰,眼里閃著星光。

    “太緊了,松開些!”柳蕓禾小聲的道,其實還有些癢癢的酥麻,她不好意思直說。

    “好!”她咧嘴笑了,眼里卻閃過一道皎潔。

    彎腰后,一個抬手便將她打橫抱起。

    柳蕓禾剛想出聲,便趕忙捂住自己嘴,差點喊了出去,這船里大點聲說話都能聽見,何況是叫喊聲。

    一個轉身,被人放在了床上,在還來不及反應時,一道修長得身影便壓了上來。

    隔間狹小昏暗,即使有光亮也只是微光點點。

    柳蕓禾此時頭發凌亂,臉色潮紅,簇著水光的眸子看著她,微微嬌///喘著,心跳加快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慕春伸手在她的臉上仔細打量了兩圈,沒發現傷口這才安心。剛剛她突然撲上來,自己也沒顧得上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下次不要自己動手了,有事我去幫你解決。”連著兩天掉進河里,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就要自己打她,她說我孤家寡人,嗚嗚嗚!”說著說著柳蕓禾委屈的哭了起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還帶著壓抑的哭聲。

    慕春看她委屈的模樣,心里有些抽疼。坐起身將她連人帶被摟進懷里。

    這些日子柳蕓禾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傷痛,她以為沒事了,但終究是心里的傷疤,不容觸碰。

    “好了,別哭了,我們早晚會找到家人的,不要擔心,她們也會好好的。”騰出一只手想將她的淚珠抹掉,剛抬起手就怕自己這粗糙的手指刮疼她嬌嫩的臉蛋,還是用手背兒吧!

    柳蕓禾的肌膚,只要挨上便能感覺到上等綢緞的柔滑,與她這種放養長大的天差地別。

    柳蕓禾將頭埋進她懷里,死死的靠著她,慢慢控制著情緒。

    她身上全是葉子的味道,有點好聞。

    窗戶紙捅破了,便沒了顧慮,柳蕓禾軟軟的賴在她身上,一點不想起來。

    什么趙月娥,趙杏兒,她們說的都不算,只要她想,就會將慕春按在自己的手里,她只能是自己的,誰也別想搶走。

    柳蕓禾埋著腦袋暗暗想到。

    想到這,她又抬頭在那人唇上用力的重新親了一口。

    “蓋章了,以后你就有主了,若是再去外面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小心我讓你兜著走!”她奶兇奶兇的宣示著主權。

    “好,我保證不看其他人一眼,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便成親吧!”

    “誰要與那個鵝做妯娌,哼!”柳蕓禾想起趙月娥便氣不打一處來。

    “我也不喜歡她,先忍忍目前誰也跑不掉,若是以后她還找麻煩,我就帶你分家另過,你看如何?”

    “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再容她幾日,哼!”柳蕓禾暗暗翹起嘴角。

    “多謝娘子大度。”慕春抱著懷里的人,感覺不大真實,她就這么水靈靈的抱得美人歸了?

    因為沒來洪水之前,柳蕓禾還想著回去城里,張慕春便也沒存下什么非分之想,自己這身家如何能耽誤矜貴的大小姐。

    可如今就這么容易的便宜了自己,她還是有些大喜過望,只是收斂著性子,沒全寫在臉上。

    天色漸漸漆黑,冷風吹的水面微動,柳蕓禾蓋著棉被窩在她懷里睡著了。

    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又帶著一絲絲特有的甜,讓人忍不住與她靠的在近些。

    洪水暴發好幾天了,張慕春猜測她們這里不是主要受災區,雖然一樣慘烈,但地處平原分散了沖擊力。可毀天滅地般的水流,讓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上游的情況。

    幾人所處的這片森林,方圓十幾里應該沒什么村子,連河面上的雜物看著都要比前兩日干凈。

    可看著再干凈,也不代表能直接喝進肚子里,目前洗洗涮涮,都是將河水用細棉布過濾兩遍在燒開,可時間越長河水便越不安全,里面會有死掉的家畜,甚至是……!

    柴火解決了,糧食也還夠,目前找到水源的事情迫在眉睫。

    可這茫茫一片,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干凈的水源,慕春想得頭疼,慢慢抱著軟玉溫香也睡著了。

    天氣越來越冷,得給家里添幾床被子了……!

    張鐵生最近喜歡打撈水下的雜物,帶著兩個兒子這撈撈,那撈撈,勢必想將幾頭豬保住。

    劉桂花與奶奶一般愿意照顧那幾只鴨子,畢竟目前只有它們是功臣了,吃的好下蛋快,幾乎每天下一個蛋,一天能撿好幾個鴨蛋。

    老太太的嘴樂的笑呵呵,小五自打開始漂流后整個人便處在興奮的階段,他還不懂這是天災,只知道有意思。

    張慕春今天打算劃小船在林子里轉轉,柳蕓禾一聽便要跟著去,于是二人早起后便開始收拾。

    梳洗,刷牙,穿戴,一氣呵成。

    張慕春為了方便,都是隨意挽個道姑頭了事,雖然顯得不倫不類,可她濃眉大眼,五官精致立體,看起來精神俊俏好看的緊。

    暗綠色印花圓領短打,加上霧藍色緊腿褲上身,更顯得身材修長筆直,腰間系著革帶,從背后瞧著腰身緊致纖瘦,半點不像是個肉鋪討生活的粗人。

    “水囊帶了,你自己裝兩塊點心,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里轉上一圈大概得一個時辰吧!”她提醒柳蕓禾帶著口糧,不然回不來就要挨餓。

    柳蕓禾上次買藥點心后,只留了兩包在外面,其余的都藏進了荷包。

    “好,我裝些吃的。”柳蕓禾有種出去玩的感覺,像小鳥一樣歡快的準備著東西。

    “桂花糕四塊,桃酥兩塊,芝麻糖兩塊,蜜餞六顆,還有小蘋果也帶上兩個!”她一邊裝,一邊小聲的數著。

    荷包還是扁扁的,隔著里衣掛在了胸前,雖然有一點點大,可只有貼身帶著她才安心。

    斜挎上花布拼的兜子,將糕點全部裝進去,戴著一對流蘇耳飾,半挽著長發,興高采烈的出了隔間。

    隨手將水囊也裝了進去,小包鼓鼓的,與主人一樣可愛。

    張慕春將占著小船的馬安置好后,拿著墊子牽著柳蕓禾便離開了大船。

    “你去哪啊?慕春!”二姐瞧見兩人離開后趕忙喊道。

    “就在林子里轉悠轉悠,一個時辰后回來。”說著便開始劃船飄向森林的另一頭。

    “慕春,你去哪里,也帶上我好不好?”對面的趙杏兒在自家船上梳洗時,發現了慕春帶著那個小姐,坐著小船游走了,急的她隨意擦了一把臉后喊道。

    柳蕓禾暗暗垂下眸子,心想哪里都有你。她靠近慕春小手探進她的袖子里,一點一點往上摸著。

    慕春只好將手藏進背后拒絕道:“這船太小了,做不了三個人,下次吧!”

    說完后也沒管那邊的人什么反應,直接扭頭劃船走了!

    “下次是什么時候?”柳蕓禾繼續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滑動著。

    “好癢,沒有下次,真的。”

    “這還差不多。”說著打開紙包,挑了一顆蜜餞塞進她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顆。

    大好的心情可不能讓外人破壞。

    隨著深入林子,柳蕓禾第一次有這么奇幻的感受。她做在船頭上,抬手就能夠到簾子一般的藤條。站起身來也能從兩個茂密的樹杈間穿過。

    水面上偶爾跳起來的魚,樹木上的鳥叫聲。白天有點陽光的關系比晚上的溫度要暖和些。

    她發現慕春蹲在船頭尋找著什么。一會又在樹干處前后轉圈。

    “你在找什么?”她不解道。

    “再找泉眼,這里的地勢有起伏,春季風高物燥,夏季悶熱潮濕,秋季氣候爽朗,冬季寒冷漫長,四季分明。樹木長的好很正常,可這片林子的大樹,多為三人合抱的粗木較多,樹葉又比其他地方樹木更加茂盛,翠綠,我覺得定是這片土地比其他地方更加肥沃,或者有底下泉水滋潤也說不定!”

    “這里的大樹千姿百態,各個繁影婆娑看著便與尋常不同。”

    “若真能找到泉眼,那真是大喜事。”柳蕓禾眼睛亮亮的四處瞟著。

    “這也看不出來呀,慕春。”沒一會便嬌嬌的抱怨道。

    “要找與河水顏色不一樣的地方,或者水面有波動的。”慕春繼續邊劃邊找著。

    兩人劃著小船,在這片林子里走了兩三圈。柳蕓禾找累了,已經坐下吃糕點了,見慕春不吃時不時還要喂她一塊。

    就在慕春也快要休息時,一棵黑色的樹干后面,河水顏色與周圍明顯不同。

    她興奮的向那頭劃去,彎腰探著身子,伸手捧上一汪清水,淺嘗一小口。

    “你小心些啊!”看她向下彎著腰,柳蕓禾擔心的提醒道。

    “禾禾,我們大概找到泉眼了!”她回頭眼神亮亮的看著柳蕓禾。

    “真的?我看看!”

    “你看這里,雖然只有海碗大小面積,周圍也并不清晰,可是這邊的水流明顯的活動的,而且到了水面還有這么粗的水柱,底下的水流一定比上面更大。”張慕春用手將水面攪渾,沒一會兒水面又恢復了清澈,她將手向下伸去,感受著從底下噴涌出來的水流。

    盡管只是微弱的沖刷,也表明了這一片有個活水坑,她們真的找到了溫泉,吃水的問題有救了。

    她抓著柳蕓禾的手,向水流的下方按去,確實能感受到微弱的流動。

    “真的有泉眼,那就是說不用再喝臟兮兮的河水了?”柳蕓禾笑的一朵花一樣。

    “對,等回頭我給你搭一處小屋子,你便可以在里面沐沐。”

    “哇,太好了,我終于能沐浴了,除了掉水里那天,我還沒洗過澡呢!”

    “那也很香!”

    “怎么可能,你少騙我!”

    “真的,要不你再讓我聞聞?”因為找到了水源,她心情十分美麗,這會看著旁邊的美人,起了點其他的心思。

    “不要!”柳蕓禾嬌笑著躲開。

    誰知一把就被撈了回來,靠著墊子半仰在船頭,一把青絲鋪在身下,身前被抬高,腰肢卻窩在低處,身姿風流引人遐想。

    慕春將手掌貼在腰間,左右把量著,沒一會又兩只手掐著兩側,上下揉//捏著。

    “哈哈哈,好癢,你欺負人。”柳蕓禾推拒著她的胳膊,腰肢都快扭成了麻花也沒能掙脫。

    “小美人,你今日落到了我的手里,便成了掌中之物,一會你便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畫本子里的臺詞,一直手指輕佻的從美人的額頭上往下滑,停在了那嫣紅的嬌唇上,輕輕的按壓著。

    “小人,都怪我錯看了你,竟然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禽獸,快放開我,不然我叫人了!”柳蕓禾知道她在鬧著玩,可這壓迫感與夢里重合,讓她瞬間白里透紅,像個要開不開的桃花,鮮艷嫵媚。

    “你扇巴掌的時候,可想過有今天?”她將身子壓實,抬起美人的下巴,聲音里帶著戲謔。

    這是柳蕓禾方想起,二人初見時自己那一巴掌,是使了全力的。

    頓時有些心虛,可一想不對呀,是她先當了登徒子,才有自己的那一巴掌,怎么如今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自己的不是。

    “哦,好啊你,原來一直便是個小人,你快點放開我!”她臉紅的不敢與她對視,只能歪過臉躲著。

    “我不,你親我一下,我才放。”她厚臉皮的將臉貼過去,惹得柳蕓禾嬌笑不已。

    “既然你不肯,那我自己親吧!”說著勾過精致的下巴,自己吻了上去。

    柳蕓禾本想著這個家伙只會貼貼,讓她親也不妨,可嘴唇上傳來包裹的感覺,還順帶著著吮///吸的力道,頓時將她電到酥//麻,慢慢輕哼出聲。

    慕春就是覺得這紅唇好看又好吃,口感一定很好,果然軟軟滑滑的,還有點彈力,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

    柳蕓禾雙眸微睜,迷離中帶著艷光,雙手不自覺的攀上她的脖子。

    忽然間,她使勁拍打著慕春的肩頭,見她不為所動還一味地沉醉著,又氣的狠狠錘了她兩下。

    那人才抬起頭眼神詢問的看著她。

    她輕//喘著,嘴唇發麻說不出話來,四肢也沒力氣。

    只是伸手指向遠處。

    慕春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瞧,頓時嚇的魂都飛了,連忙將人扶起來護到身后。

    再定睛一瞧,原來不是浮尸,而是木板上躺著一個人……!

    第28章 冬季裝備

    一塊泡的掉皮的木板上, 趴著一個人。

    衣衫濕透,頭發亂糟糟的不知是死是活。

    張慕春壯著膽子,將船往那人的方向劃去。

    “你靠后些, 我去看看他是死是活!”那人衣裳灰禿禿的,看不出是男是女。

    船快挨上那塊板子時, 她停下了,用船槳搓了搓那人的后背,沒什么反應。

    那人扣在木板上, 四肢都淹沒在水里,張慕春仔細看了一眼他的側臉, 覺得有些眼熟。

    蹲下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別探了, 我還活著呢!”誰知躺在木板上的人忽然開口, 聲音嘶啞又虛弱,仿佛七旬的老嫗一般。

    “關月?怎么是你?”張慕春又下了一跳,這木板上趴著的女子,正是張家村山頭的另一戶人家,父親關慶山入贅到張家村,與張慕春的表姑張翠翠成親后, 搬到山頭另起爐灶過日子。

    一家人靠打獵為生,后來母親因病去世, 沒多久父親也因為打獵受傷,三年后也去了,只留下十歲的關月一人。

    那時張家的族人, 想要接關月下山扶養,可關月自己拒絕了, 外人也不知其原因,她小小一個人便在大山里獨自生活。

    二人年紀相仿, 一開始張慕春偶爾還會拿些肉去看她,后來外祖父病重,她便鮮少在有時間去看她。

    關月的性子從小便孤僻不合群,但能獨立生存,再后來兩人見面的次數,一雙手都數的過來。

    “快救我上去!”

    “好好好,你等著!”張慕春一把將人拽起,直接拎到了船上。

    柳蕓禾看著她粗魯的動作,替這姑娘肉疼。

    將關月抬到船上后,慕春趕緊將水囊蓋子打開,有些距離的一點一點倒進她的嘴里,水是溫熱的能給她緩緩,暖和暖和。

    又將墊子蓋到她身上保存溫度,墊子不大但聊勝于無。

    “別忙了,謝謝!”關月艱難的開口道。

    “你不是在鎮上做工嗎?怎么沖到這來了?”去年聽說她離開了山頭去了鎮上,張慕春還挺意外的。

    “洪水來的急,我想去找采瑩姐報個信,誰知大橋被沖垮了,我被攔在了對面過不去,只能爬到房頂躲著。后來便與大家一起被沖的四處飄散,多虧了懷里的兩個干饅頭,要不然也許挺不到現在。”她斷斷續續的說著,喝了溫水后嗓子好了許多。

    因為幼時相熟,她與張慕春還算熟絡,加上這一年多在外的歷練,竟然比從前健談許多。

    “先與我回去吧,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活著已是萬幸!”

    “你說得對!”關月目光呆滯的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這里有些糕點,你先吃兩塊吧!”柳蕓竹拿出包里裝的糕點,塞進關月的手里。

    “謝謝!”關月微微點頭道謝。

    張慕春劃著船槳,比來時的速度快了許多。

    回到船屋時,劉桂花見她撿了一個人回來,仔細一瞧竟然是張鐵生那邊的親戚,連忙將當家的喊了過來。

    “怎么是大侄女?哎呀,還不快將她扶進去!”這時見到張家的族親,張鐵生有些激動。

    可扶到誰的屋子里,是個問題!

    首先就排除了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的屋子。

    只剩下張慕煙,與張慕春的屋子可以選擇,但讓奶奶與姐姐擠在一個小床上有點不像話。

    可讓她住在自己的房間,張慕春向柳蕓禾看去。

    柳蕓禾沒什么表示,雖然不愿意有人陌生人進入領地,但她聽慕春的。

    “這樣吧,你先再我的屋子擠擠,這兩天我們重新給你做個能住人的筏子,等身體緩過來再出去住。”張慕春想反正她與柳蕓禾擠在一處,上鋪床也空著,讓她住兩天緩緩也可以,只是大小姐要委屈兩天。

    “不用那么麻煩,我在外面就行了,已經比那塊小板子好太多了。”關月費力的打量了屋子一眼,里面能住兩個人已經很擠了感覺。

    “把你就這么扔在外面,我大概會被張鐵生罵的狗血淋頭,你就快進去吧,過兩天我自然會把你請出去的。”人要幫,可丑話也要說在前面,等她身體恢復自然是要離開這屋子。

    “謝謝。”關月也不想麻煩暮春,可她現在一點力氣沒有,只想活下去,她想找的人還沒找到呢,她不能死。

    “等等,你這衣裳不能穿進去,先去洗個熱水澡吧。”讓她住進屋子已經是大小姐的底線了,若是又臟又臭估計柳蕓禾要跑的。

    “娘,你去燒些熱水,一會我讓她去凈房沖一沖。”最好這一身衣裳都扔掉。張慕春不穿的衣裳還有兩套,雖然薄了點也比這身爛掉的強。

    “哎,好好,我這就去準備。”劉桂花忙不迭去燒水。

    二姐將自己一直蓋著的小褥子遞給關月。

    趙月娥站的老遠看著,暗自皺眉頭有些不愿,跟老大交換著眼神,可自家老爹一定要這表侄女留下來誰還能說什么。

    柳蕓禾見慕春要帶著人去沐浴,心中豁然開朗,雖然能給她騰個地方住,可是這姑娘的形象她實在是沒辦法接受。

    不知為什么,同樣是暮春的熟人,這位表姑娘并沒有給柳蕓禾帶來不適,模樣看著還挺周正屬于耐看型,就是臟了點。

    “大侄女,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在表舅這里住下,表舅怎么也能管你一口吃的。”張鐵生看著自家表妹的孩子,落得像個乞丐一樣,心里不是滋味。

    “謝謝表舅。”關月蓋著小褥子坐在背風的角落,靜靜的等著去沐浴。

    “先喝點熱湯吧,孩子。”奶奶在砂鍋里熱了點肉湯端給她。

    關月接過碗后,頭低低的垂著,眼淚一滴一滴落到碗里,又不想讓人看見,便端起碗一口氣喝個干凈,也顧不得燙嘴。

    “哎呦,你慢點,慢點。”老太太在一旁急道。

    “不夠還有,我再去給你端一碗。”

    “不用了,我吃飽了。”她也知道現在吃的比銀子還金貴。

    “好了,你先去洗個熱水澡。”過一會張慕春將她領去了凈房。

    柳蕓禾將自己的香胰子,切了小小的一片,叫慕春遞給她,這可是要住一個屋的人,她還是別舍不得這點東西了。

    其實她們這一大家子,到現在也沒人洗過澡,除了那天與慕春一起在河里洗過。

    張慕春瞧著被子不夠有些犯愁,目前除了柳蕓禾與她的屋子有兩個被子,其余人都是一床被子。

    姐姐有個小褥子,爹娘,大哥大嫂,老四老五,估計都與張慕春的睡法一樣,兩人擠在一塊,不然就得有一個睡硬木板,鋪的蓋的都沒有。

    她可以沒褥子,但萬萬不能讓大小姐睡在硬木板上,若是她生病了那還了得?

    最后張慕春想出一個辦法,先去拿了老四的被子給關月蓋上,這邊趕忙抽了六斤的棉花,八尺藍布,讓劉桂花,帶著二姐火速再做個棉被出來。

    “不是,憑什么只給四弟做新被子,我們的被子也很薄,天氣這么冷要做被子也要長幼有序吧?”大嫂趙月娥在一旁出聲道。

    “大嫂這些東西是蕓禾的,先給四弟做是因為他的被子給了表妹。大家都會有的,不急在這兩天。”張慕春看見這兩口子就頭疼。

    “就算是她的又怎樣?我們家的東西哪樣沒分給她,既然都在一條船上,那便是要互相依靠,要不是靠著我們家,她一個年輕的姑娘還不知會怎樣呢?”趙月娥就是想與柳蕓禾攀比,富貴人家的小姐又怎樣,她還是書香門第出身呢。

    聽著趙月娥越說越過分,張慕春的臉色冷了下來,斬釘截鐵道:“趙月娥別惹我,我想趕你下船他們誰也攔不住。”

    “月娥,慕春說了過兩天大伙都做被子,到時候娘給你做個厚厚的,我們先回屋去吧,外面也冷。”劉桂花打著圓場,她知道自家閨女的脾氣,平時都跟她爹對著干的主,真要是生氣了保不齊真把兒媳婦攆下去。

    “哼。”趙月娥也有些害怕慕春的眼神,有個臺階便不情不愿的回了屋子。

    “走吧,我扶你進去休息。”慕春走到關月身邊道。

    “給你們添麻煩了。”看著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張家吵了一架,關月羞愧的低著頭。

    “與你有什么關系,趕緊將身子養好,下午我便去找吳工頭一起伐木,早點將你的船屋做出來,這樣你也方便些。”她知道關月從小便不愿意麻煩別人,十幾歲就能自己打獵,因為她送過豬肉,還用野兔回過禮。

    “嗯。”關月輕聲點頭應到,沒再說其它。

    喝了熱湯,洗了熱水澡的關月體力回來不少,張慕春力氣大不費勁便將她推到了上鋪。

    關月蓋上被子躺好后,沒多久便累的睡著了,估計漂流的這兩天她也沒敢睡死。

    趙家的棚船里,一大家子都擠在一起,走不開坐不下。

    “大哥,我們家什么時候也搬到樹上去住啊,這里又小又擠連腿都伸不直,難受死了。”趙杏兒看到狗蛋家都豎起了木墻,羨慕的說道。

    “搬到樹上去住,那是要伐木頭的,我們家能指上誰呀?”趙家勞動力少,除了老大常年做渡船生意,二老是個病秧子,加上腿腳不好的寡母,確實沒人能去干力氣活。

    聽大哥這么說趙杏兒泄了氣。

    “不過,若是你能讓慕春與其他人過來幫忙的話,我們家搭建屋子也快,你與她關系不是很好嗎?”趙老大有意引導著,誰不知道張慕春一身的力氣,她一個人能頂三四個壯勞力。

    “暮春應該沒問題,其他人不好說,狗蛋家里還在忙,吳家與我們關系一般,不知道會不會幫忙。”

    “可我看吳木匠與暮春的關系還不錯,要不要讓暮春去說說?”

    “嗯…………明個我過去問問吧。”趙杏兒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大膽去做,爹不在了家的事大哥還是能做主的。”趙老大拍了拍妹妹的肩頭暗示道。

    趙杏兒有些不好意思,她感覺大哥似乎知道了什么,她真的可以去講明嗎?

    而趙老大盤算的是,把趙杏兒嫁去張家能不能給他換回來一頭豬。

    在大梁朝,女子成親,離開娘家的嫁妝隨意,娶人進門的要給正經彩禮,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如今行事緊張他不要十兩,也不要五兩,他妹妹一個大活人怎么也能值一頭豬錢吧?

    趙老大一個人想飄了,美美的笑了出來。

    “大哥,你在笑什么?”

    “啊,沒什么。”

    晚上休息時,柳蕓禾拿出毯子掛在了床上,在本就不大的空間里,又隔出一個更私密的空間,這樣她才舒服些。

    她不愛穿外衣睡覺,因為會感覺很累,可今天有外人在她就只能穿著睡,嘟著嘴鉆進了被子。

    暮春隨后進了隔間,看了一眼面向墻板睡覺的關月,便脫鞋掀開簾子坐到床上。

    抬眼便瞧見嘟著紅唇的柳蕓禾,瞪著大眼睛望著頭頂的木板。

    天色很暗,拉了簾子床上幾乎一片漆黑,可慕春還是能看見柳蕓禾紅艷艷的唇色。

    窗口吹進潮濕的風,讓隔間里的空氣冷颼颼的。

    慕春點上油燈,就看見柳蕓禾不舒服的來回挪動這身子,隨即就發現了她沒有脫了外衣,大概是躺的不舒服。

    她變魔術一般從簾子外面拿進來一個瓷碗,里面竟然是紅紅的漿果,個個都有葡萄般大小。

    “這是什么?哪里來的?”柳蕓禾沒見過這種果子。

    “嘗一個試試,很甜的。這個東西我們管它叫紅果子,只是不知道這個長在藤上的果子,竟然能爬這么高,下午去砍樹時發現的。”

    她掐著一個喂進柳蕓禾的嘴里,油燈掛在床頭的一角,將不大的床榻籠罩在昏黃的燈光里。

    少女與漿果顏色相近的紅唇,玫瑰花瓣一樣嬌艷欲滴,看的人心里一晃一晃的。

    “八分甜,兩分酸,汁水很足,果肉厚實,我從前竟然沒有吃過!”柳蕓禾眼睛彎彎,一副滿足的模樣。

    “你覺得好吃,只是眼下沒什么能吃的水果,若是放在從前,你未必會覺得鄉下的野果子好吃!”慕春大概想到了什么,神色暗暗。

    “怎么會?我若是真的不喜歡,就一定不會碰!”柳蕓禾眸子清澈靈動,帶著隱隱的笑意,輕抬下巴堅定的道。

    慕春心底似乎被燙了一下,眼里劃過一絲光亮,伸出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頸上,將人輕輕的勾了過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俊俏臉蛋,柳蕓禾嚇了一跳,呼吸都變得灼熱急促。

    張慕春眼眸低垂,燈光將她的睫毛拉的老長,看著眼含春波,面若桃花的少女,她準確無誤的印在那嬌滴滴的紅唇上。

    果子再甜,也不可能比眼前誘人的姑娘更甜。

    柳蕓禾被壓在枕頭上面,眼里全是焦急,她用眼神示意著上面有人,可落到慕春眼里,她這氣急敗壞又不能言語的驕矜模樣,格外撩人心弦。

    “衣服脫了吧!”她貼在柳蕓禾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溫熱的唇瓣,剮蹭著耳邊敏感的肌膚,柳蕓禾明顯的感覺到絨毛一根根的戰栗。她手指緊緊掐在慕春的手腕上,腦子里兩人坦誠相見又親密貼在一起的畫面不斷閃現著。

    慕春手指落在她外衫的口子上,靈活且不容拒絕的將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柳蕓禾本就亮晶晶的眼神,水汪汪的看著她,帶著欲拒還迎的媚態搖著頭。

    腦子里的畫面,讓她害羞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瞧她。

    “脫了睡覺舒服,穿的太多明日到了外面會冷。”她抽出柳蕓禾的外衫,簡單疊起來放置一旁。

    她沒想干什么,只是剛剛確認彼此的心意,便總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看著解下長發,吹了油燈,調整好姿勢將她拉進懷里睡覺的人,柳蕓禾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好討厭的人!”她暗自想著,可同時又抓著她的手指睡的安心。

    次日一大清早,劉桂花將吊在船底的背簍取出,打開蓋子瞧了瞧,里面是收拾好的豬板油。前兩天沒時間今日剛好早起,便打算全部切了煉油。

    坐著小板凳,菜板放平,彎腰就是一頓切。旁邊擺了兩個胖胖的大肚瓦罐。

    鐵鍋點火,將切好的兩大盆肥肉陸陸續續扔進鍋里,加上涼白開,拿著木勺慢慢攪動。白白胖胖的肥肉片,一點點變得金黃香氣撲鼻,鐵鍋里面更是滋啦冒響。

    劉桂花一邊攪動著鍋里金黃酥脆的油渣子,一邊小心翼翼的盛到瓦罐里。

    在沒有油水的時候,肥油比瘦肉的地位高很多。

    張鐵生會帶著兩個兒子出去砍樹枝,留著晾干后生火。

    “爹,這粗活你怎么不叫慕春過來幫你干,我們這都是讀書的手,整日與這些為伍,那不成了鄉野莽夫?”老大慕霖不情不愿的掰著細小的枝叉,一個不留神差點從小船上掉下去。

    “讓你撿點樹枝怎么了?如今沒地方讀書,難不成你們還要像大姑娘一樣躲在屋子里?”張鐵生總覺得張慕春沒有姑娘家的樣子,不如姐姐乖巧聽話,可眼下若是主動拿她當兒子用,張鐵生拉不下這個臉。

    還是他們爺三出來干吧,盡管兩不頂一個也只能將就著用。

    老大一聽也只能泄氣的繼續跟著,老四倒沒太多的反應,可手里的活一樣慘不忍睹。

    慕春起床后,發現小五站在劉桂花跟前,小手撿著碗里的油渣吃的滿嘴流油,她也跟著探頭過去用筷子撈出兩塊瘦肉條,裝到碗里拿跑了。

    回去看到柳蕓禾將頭伸出窗外,用柳府帶出來的刷牙子與竹鹽清潔牙齒,兩個腮幫子含著水鼓鼓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娘烤了油渣子,我特意給你撿了兩塊肉干打牙祭。”說著將碗放在一旁。

    柳蕓禾總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被她養胖了,從前貼身的小衣都緊了不少。在府上時與姜惜柔暗暗比較誰的腰肢更細,吃東西更是挑三揀四,后來被慕春撿過來隨意的喂養,胃口反倒好了不少,就連眼下一日只吃一餐的光景,她都總是能找到零食投喂她。

    就導致她非但沒瘦,反而還有點長胖,早晨偷偷調整了小衣的帶子才舒服些。

    看著她拿進來泛著棕紅色油亮亮的肉干,柳蕓禾有種她被當成了小孩子的感覺,不知道后面屋子里那個胖胖的小家伙有沒有吃到,背著孩子吃獨食多不好意思。

    張慕春爬到船頂,扯下油布的一角打開木箱子的蓋板,里面蓋了好幾層的棉花,布匹,都規整的擺在里面。

    她們只買了七十斤的棉花,柳蕓禾偷偷藏起來二十斤,將剩下的裹上紙從新綁好,棉花團大小上看不出什么。

    那日柳蕓禾買了兩車的東西,張慕春也沒記住每個東西的具體份量,便也沒懷疑過東西少了。

    如今看著棉花團,準備好好規劃一下才發現幾十斤的棉花足夠兩個人用,卻不夠一大家子人用,她們本就占用了柳蕓禾許多東西,眼下她只能厚著臉皮繼續用,還好柳蕓禾不計較,也表明隨她怎么用,她便將這份恩情記在了心里。

    吃穿用度都緊著大小姐先來,這樣她心里也好受些。

    慕春屋子里兩床被子都是新做的,厚實舒服一時半刻不用換新的,可冬天總要有一身棉衣棉褲穿。棉衣需要一斤半到二斤的棉花,棉褲大概也需要二斤,這樣一個人便要留出四斤的棉花。

    張慕春掂量著手里的棉花,完了,加一起都不到五十斤的感覺,昨日給老四做的棉被有點奢侈了。

    最后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做五條被子,每條四斤棉花共二十斤,還剩下不到三十斤的棉花,先留出五斤給柳蕓禾做一身厚實的棉衣棉褲。還要留下十斤做些月事帶,大小姐用不慣其他的。什么都能省,這個可得預備足。

    剩下的十五斤棉花,奶奶分兩斤,小五分一斤,一人做個襖子。家里的三個男人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合做一件大點的棉衣,分四斤棉花,誰有事出門誰穿,只能輪流用。

    再有便是家里的四個女人,劉桂花,張慕煙,張慕春,趙月娥,正好還剩下八斤棉花,一人二斤做個棉馬甲過冬便好。

    她將這個想法講給劉桂花時,劉桂花立馬表示自己可以不要棉馬甲,將她那份棉花添給當家的就好。

    “就算你不要,我爹與大哥他們也做不出來兩件棉衣。況且冬季嚴寒沒有棉衣恐怕不能過冬,娘你就不要再想其他了!”張慕春神色認真,口氣沒有商量的余地。

    “嗯,那,那,好吧!我下午便帶著你二姐開始做被子與棉衣。”劉桂花其實想說女人們冬季也不用出門,可以將棉花補貼給爺們,可想來想去也沒辦法從老人或者孩子的身上省,趙月娥也不像能給自家男人貼補的性子。

    慕春的那份也不可能吐出來,只有柳小姐分的多了些,可這些棉花都是人家的,能同意分出來給大伙用,已是仁至義盡。

    想了一圈沒發現能下手的地方,最后便老實的同意了慕春的法子。

    趙月娥聽說要做被子,特意從屋子里面鉆出來看熱鬧。

    張慕春將布匹都抱到甲板上,讓劉桂花挑選。如果有剩余的布匹與針線,還要做些厚實的冬裝。

    正好奶奶還能幫忙一起做,自己也可以剪裁面料。

    當初買了白色細棉布,深藍色,暗紅色,深綠色,黑色,粗布各兩匹。

    白色細棉布要留著給柳蕓禾做里衣,或者加上棉花做月事帶,船上一共好幾個女人,這月事帶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

    所以白色的細棉布不能動。

    “給你做身棉衣,你要選個喜歡的顏色嗎?”慕春看她與趙月娥一般感興趣。

    柳蕓禾收回目光道:“哪里有的選,就那匹棗紅色帶暗紋的吧!”

    她指著其中一匹布漫不經心道。

    “我也要那匹紅色的做衣裳。”趙月娥緊隨其后道,生怕將她落下。

    “好,給你也做紅色的。”見沒人理她,劉桂花連忙應著,老大雖然已經成親一年多,可他們兩口子一直住在鎮上,婆媳之間真正相處的時候并不多。

    每匹布都均勻的少了五分之一的長度,當然也是藏進了柳蕓禾的小荷包,下鄉人買整匹布的時候很少,這時候更是沒人關注這種細節。

    幾個女人湊在一起,在屋頂空出一半的位置,準備在上面將被子做出來,可是又怕太招搖引來其他人的妒忌,特殊時期小心為上。

    最后只能各自拿著自己的活計,回了隔間分頭行動。慕春與柳蕓禾將身藍色的粗布裁剪成十份兩米長,一米寬的被面,當然寬度要稍微多放些留出四面邊緣的余處,也就需要一米二的寬度,正好四尺布。

    拿出工具袋子,找到鐵剪子,炭塊,在位置上做好記號,柳蕓禾拿著布面的另一頭,就看慕春又穩有快的將布面裁開。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一張張被面很快便裁剪好堆在床上。

    而奶奶則帶著趙月娥撕扯棉花,將棉花扯的又大又薄,一片片的摞在床上,本應該是直接續在被面上一點一點填充,可眼下沒那條件,就怎么方便怎么來。

    且棉花為了方便裝走被壓的太實,不好好扯一扯很難蓬松。

    若是在家做被子,還要分清里子,面子,這時只要結實暖和便可,更沒有多余的布料做里子。

    推開奶奶的房門,二人被棉花埋上了般,床上地上都是棉花片,老太太還在低頭干,趙月娥覺得新鮮也在配合著。

    看樣子指望這兩個人將被子續好是不可能了,還是拿著棉花與被面,送到劉桂花的房里,這樣她與慕煙鋪好棉花后,便可以開始縫合。

    “慕春,我也想扯棉花。”柳蕓禾看見埋在棉花堆里的趙月娥,眼里亮亮的打量著。

    “干什么不好,還要上趕著扯棉花?”慕春看著都快透不過氣的大嫂,有點不能理解。

    “我就要!”柳蕓禾在她身后小聲的撒嬌道,抓著慕春的手臂晃來晃去。

    “好,你等著。”將裁好的被面,與棉花送去劉桂花的屋子后,扯棉花大業還沒有結束。

    慕春緊著一捆棉花扔給柳蕓禾,讓她回屋去扯。

    柳蕓禾像個兔子般,抱著棉花便回了屋子。

    關月早晨便出了門,大概是去伐木,不到天黑不會回來。

    柳蕓禾學著奶奶的樣子將棉花分開,來來回回扯到蓬松再一片片摞好。

    慕春就像個工具人般,搬棉花,搬被面,最后搬被子,就這么在幾個屋子之間來回穿梭。

    全家總動員,除了空間小憋屈些,其他都挺好的。

    趙杏兒在自家船上向這邊望,只看見慕春手里不知拿著什么東西,東屋進西屋出,也不知道她在干嘛,看的一頭霧水。

    可十分羨慕張家有能分開住的大船,她家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能造一條大船或者搭個樹屋也行,她實在受夠了一大家子都擠在一塊的日子。

    時間過去一個時辰,劉桂花與慕煙針線活麻利,兩條平整又厚實的被子已經做好。

    看看天色剛剛過了晌午,今日將被子全部做完問題不大。

    奶奶扯完棉花,便去準備了午飯,平常家里這么多人用不著她上手,可今日劉桂花與慕煙都有重要任務,做飯的重擔便落在了奶奶身上,好在老太太身體還成。

    張慕春將昨夜發好的面團,與三根白蘿卜遞給老太太,今日準備蒸點包子吃,油渣白蘿卜陷兒。

    趙月娥早就在一旁喊餓了,為了快點吃上包子,竟然主動提出切蘿卜,另慕春刮目相看。

    上午時,見張鐵生要帶著兒子們去砍柴,劉桂花罕見的給每個人都煮了一個鴨蛋填肚子。

    在那兩人做午飯的時候,慕春將劉桂花做好的被子一一鋪到個人的屋子里。

    這樣以后每間屋子都是兩床被子,到了天寒地凍也可以鋪一個,蓋一個,兩人擠在一塊更暖和些。

    忙完一圈回屋一瞧,她家小白兔長毛了,柳蕓禾圍做在棉花堆里,襯得臉蛋都柔亮奶白了幾分,像個剛剛成精的玉兔,特別好騙回家的那種。

    頭發上都落了棉花,更顯得她懵懵懂懂,漂亮可愛。

    “別玩了,你這是最后一個被子了!”將她從棉花堆里拉出來,順便握著柔若無骨的小手。

    “誰在玩了?我忙了許久的成果,拿去給伯母吧!”柳蕓禾笑得眉眼彎彎,手舞足蹈的拍著棉花,看得出這些日子把她給憋壞了。

    “是啊,干的不錯!”慕春抬手將她頭上的棉花取下,笑著肯定道。

    慕春將棉花收起,屋子才有了下腳地。

    外面鐵鍋上摞著自家編的籠屜有些簡陋,兩層里面整整二十二個大包子出鍋了。

    一日一餐但份量很足,有剩余的話還可以就著熱水再吃一頓。

    不過就這巴掌一樣大的包子,柳蕓禾最多吃一個包子皮,而且包子陷兒太香了她嘗了一口后便為難的看著慕春。

    吃也吃不下,扔了又良心不安,沒辦法慕春只能將自己的包子掰開,把多余的包子餡兒倒進來。

    柳蕓禾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會不會嫌棄我很挑剔?”

    “那要看你以后表現了!”

    “什么表現?這樣嗎?”說著靠近慕春,給了她一個貼貼,因為在吃東西,所以只是在臉頰上貼了一下。

    “呵呵,好好吃飯!”慕春抬眸看了調皮的人一眼,總覺得這人最近有點活潑。

    “哦!”

    慕煙與她娘一起縫了五個被子累壞了,可看著自己有了新被子,不用再拿墊子將就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摸著厚實暖和的新被子,終于不用惦記怎么過冬了。盡管床板依舊很硬,可已經比隔壁幾家人好太多,便不再有其他奢求。

    過午吃飯時,張鐵生帶著兩個兒子還沒有回來,原來是在幫著關月伐木。

    太陽下山之前,四個人擠在小船里,費勁的將木頭拖回來。

    看著數量不大夠,但明日再有一天,做個帶棚的木筏不成問題。

    今日著急做被子,沒能幫上關月的忙,明日跟著一起將木筏綁上,用不了三天她也能有個棲身之所。

    天氣越來越寒涼,卷風吹起層層水波,才不到十日的功夫,氣候好像走了一個季度,臨近初冬一般將人凍的透心涼。

    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將柳蕓禾的鼻尖吹的冰涼,大船跟著河水忽悠忽悠的晃動著,濺起的水花拍打在船體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柳蕓禾向下縮著身子,無意識的往旁邊人身上蹭了蹭,繼續睡著。

    可睡著睡著,船底的水位迅速上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結成寒冰,所有的一切都凍結在冰層上,連她們的大船都沒能幸免。

    柳蕓禾仿若來到了一片素白的世界,除了冰就是雪,天氣冷的嚇人,道邊隨處可見凍死的路人,為了一個饅頭就能將自己的妻子孩子換出去的人大有人在。

    柳蕓禾忽然不敢看下去了,她捂著眼睛吵著要回去,身子卻在慕春的懷里瑟瑟發抖。

    “蕓禾,蕓禾,醒醒!”張慕春發現她似乎又做了噩夢,貼著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嘴里不知喊著什么,額頭也有細汗冒出。

    估計是夢魘了,可隨后她又想起柳蕓禾的夢恐怕沒那么簡單,也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但還是輕輕拍著她,給她些安慰。

    床上的關月也聽到了下面的動靜,她安靜的一點聲音沒有。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床下那兩人的關系或者是一對,這個發現讓她有點隱隱的高興,至于為什么高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蕓禾清醒后,緊緊摟著慕春的細腰,吸取她身上的熱量,她雖然從夢中抽離,可依舊如墜冰窟。

    雖然上一次,也做了同樣可怕的噩夢,但遠沒有這次令她毛骨悚然。

    她睜著眼睛直到天際泛白,才下定決心準備與慕春攤牌……!

    第29章 半夜偷糧

    隨著天氣變冷, 樹上的葉子一夜變黃,人們變得更加安靜,不會隨便閑逛。

    除了能捕到的魚, 幾家人也開始在河底打撈,用撿來的破布編成網子, 用藤條搓成籠子,開始在河里打撈還沒有壞掉的食物。

    年輕力壯會游水的,更是大著膽子在正午時到水底打探一番, 可大部分植物都因為根莖被泡爛而壞掉,只有在洪水初期時, 挽救的那么一點玉米與根莖蔬菜。

    近來幾家人一直在捕魚, 因為能看見的食物只有魚類, 雖說逃難的時候也帶了糧食,可一望無際的水面叫人心里發慌,不敢輕易將糧食吃光。

    曬魚干成了每日的工作,將捕到的魚收拾干凈,放在有陽光的地方晾曬積少成多,怎么不算是一種干糧。

    有鹽巴的會抹上一點鹽巴, 沒有的也會尋了一種叫提漿草的植物,將它磨碎抹在魚肉上, 有去腥提味的功效。

    趙杏兒家的小船,里里外外都掛了不少魚干,連她身上都是魚腥味。張家給的豬肉全被母親拿去做了臘肉, 只嘗到一點油花,她覺得自己說話都是魚腥味, 可那又能怎樣,眼下能活著的都算有本事了, 哪里還能挑三揀四。

    就在她沮喪的時候,看到張慕春劃著小船,帶著那個大小姐不知要去哪里?

    “慕春,你們去哪?”她招手問道。

    “隨處轉轉。”慕春回頭往棚船里瞟了一眼。

    兩片布簾子,一個大木盆,里面滿滿的熱水,還有一臉得逞模樣的柳蕓禾。

    二人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洗個熱水澡。既然柴火與水都不是問題,那么洗個澡也不算奢侈,只是背著點人就好。

    趙杏兒看著兩人劃著小船遠去的身影心里五味雜陳,若是這個嬌小姐沒有出現,那么坐在她船上的人會不會是自己,她失落的想著。

    屋子里放不下這個大木盆,慕春剛好想起可放在小船上也可。嘩嘩的水流聲,形成一個個水丘帶著淺淺的漩渦,二人將船劃到一處大樹后面。

    “你不許偷看。”柳蕓禾從簾子后面露出頭,奶兇奶兇的威脅道。

    “好,我不看。”慕春淺笑回道。

    柳蕓禾這才撂下簾子,慢慢脫下衣裳坐在木桶里,木桶有大半個手臂高,柳蕓禾盤腿坐下倒是還算寬敞,只是矮了些,需得向前微微彎著才能遮擋住身前的春光。

    泡在溫暖的熱水里,全身的肌膚都得到了滋潤一般變得柔嫩絲滑,她捧起水淋在自己白皙的脖頸上,閉著眼睛想事情。

    那件事該怎么告訴慕春,說是一定要說的,不然靠她自己一個人根本就存不下多少糧食。她慢慢將香胰子仔細的打在身上,肌膚也帶上了淡淡的香味。

    在簾子的遮擋下,小船內偶爾透著光,卻又暗淡,柳蕓禾放松的舒展著身體,又長又細的雙腿搭在木盆的外沿上,她心不在焉的輕輕揉搓著,忽然腳似乎被人抓在了手里。

    慕春守在外面,忽然間簾子的縫隙中伸出一只白皙如玉帶著粉紅光澤的小腳。纖細的腳踝圓潤泛紅的足尖,在往上瞧是一截完美纖細的小腿。

    洗個澡都不老實,慕春想逗逗她直接將那玉足握在手里,里面的人急了使勁的往回拉。

    “你放開。”柳蕓禾嬌嗔的喝道。

    “我以為你需要幫忙。”慕春不以為意的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柳蕓禾含著嬌嗔的眸色里帶著微怒,伸出手在她的胳膊上擰了一把。透過布簾的縫隙,慕春神色被簾子后的春光晃了心神,下意思的松開手變得老實本分起來。

    她將眼神挪到眼前的大樹上,清了清嗓子道:“快些洗不要著涼。”

    這大小姐偏偏要沐浴才肯消停,不像自己端個盆子去凈房簡單洗一下便好,不過清凈的日子不知還有幾天,她想洗便洗吧,以后想洗估計會更麻煩。

    柳蕓禾的思路被她打亂了,還在想怎么開口。

    收拾好回去的路上,柳蕓禾突然叫住慕春。

    “怎么了,什么事這么看著我?”看著她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光滑的小臉蛋,慕春沒忍住,探身親到她粉粉的臉頰上,眼里的喜歡怎么都藏不住。

    柳蕓禾被她突然的靠近弄的一片緋紅,心跳加速,同時看著她真摯的眼神,在心里告訴自己賭一把吧,若是日后賭輸了她就認命。

    “慕春,我有件事想與你說。”她慢慢住著張慕春的手道。

    “你說,我聽著呢。”慕春摸了摸她半干的長發。

    “我又做夢了。”柳蕓禾的眼神很迷茫。

    張慕春將人拉進懷里抱著,安慰道:“不怕,一切有我。”

    她語氣自然且堅定,將柳蕓禾的情緒熨燙的服帖,伸手摟在暮春的腰間將頭埋了進去。

    “大雪快來了,好多人都會被冷死餓死,他們沒有食物甚至會賣兒賣女,我害怕。”柳蕓禾靠在慕春懷里,艱難的說出夢境,為什么要讓她有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她又改變不了什么,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菩薩那樣悲憫的心腸,也沒有拯救世人的能力。

    她除了害怕,可憐,同情以外什么都干不了。可轉念一想她又是那個最幸運的人,她應該帶著感恩努力的生活,她有慕春,還要去找家人團聚。

    張慕春聽了她只言片語的描述,已經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冬天來臨之際她們或許還會遭遇雪災,甚至是極寒天氣。

    若真是那樣,到時候人或許會比天災更可怕,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慕春眉頭緊皺,眼里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她們要南下。水流總有盡頭,她不相信幾百里之外依舊是一望無際的大水。

    “慕春,跟你說個秘密,我有個寶貝能偷偷藏起一些食物,你若一直對我好,我便養著你。”柳蕓禾仰著頭眼里全是細碎的光芒,她有點破釜沉舟的意味,虔誠的看著對面的人。

    “傻瓜,藏起來的食物你自己留著吃便好,我自然會與其他人一樣盡量多準備些能吃的東西,也會一直照顧你,不要擔心。”張慕春看著小狗一般的眼神心里柔軟一片,她只有自己了,她怎么敢辜負柳蕓禾的一片深情。

    見她沒聽懂自己的意思 ,柳蕓禾解下自己的荷包拿到慕春眼前。

    “看好了。”說著從癟癟的荷包里拿出十個果子,兩小包雞蛋,一袋糕點,五塊臘肉,包好的半只雞,五根玉米。

    張慕春人傻了,被人點穴了一樣不會動了,看著柳蕓禾還在掏那個癟癟的袋子,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見東西越來越多,她趕忙按住柳蕓禾的手,又轉頭看了看周圍見沒人發現,將拿出來的東西又塞了回去,碰到荷包的手都有點抖。

    “這這這,這是什么東西?明明是癟的怎么拿出這么多的東西?”此刻張慕春腦子亂哄哄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寶貝,能放好多的東西,我以為只是夢境,誰知道一覺醒來身邊竟然真的多了一個寶物。我想定是爹娘在天有靈,不忍心我受這亂世之苦,才留得一寶物傍身。”柳蕓禾的話語說的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種玄乎的事情,抬起水亮的眸子,眼里帶著一點不安。

    這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是實實在在的寶貝,遠比未卜先知的能力更讓人更加震驚。

    就算如今人們都信奉鬼神之說,那也驚世駭俗的很。

    柳蕓禾小心翼翼觀察著張慕春的反應,心想若是她打算搶了寶貝將自己推進河里,那么就只能自認倒霉,怪自己有眼無珠識人不清。

    可她對這人有了不一樣的情愫,想信任她一次,也愿意相信她,更愿意用自己最大的保障來賭一次!

    好一會,張慕春終于相信了這個小兜子一樣大的荷包是個寶貝。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么多的東西,又一樣一樣的裝回了口荷包里,可荷包看起來依舊是扁扁的,能折成小小的方塊放在手心里。

    “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寶貝,禾禾莫不是個仙女吧?這寶物可得收好,若是丟了便再也回不去仙境,只能與我在這凡間粗茶淡飯了!”張慕春俊俏的眉眼上多了絲溫柔,可又說的極其認真,讓柳蕓禾分不清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柳蕓禾秀眉輕皺,看著她不正常的反應,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言語。

    慕春將荷包從新放回柳蕓禾的手上鄭重叮囑道:“不要再讓其他人知曉這個東西了,眼下不太平若是被其他人發現,我們便會有大麻煩。”

    她雖然還是有點不敢置信,但這個寶物無疑給了她們更多活著的希望。在這個生存艱難的時候,她更愿意相信有神仙顯靈。

    “我不是神仙,回什么仙境!”看著慕春放回她手里的荷包,柳蕓禾暗暗松了一口氣,心底的小小不安也隨著她的態度踏實了不少。

    看了傻不拉幾的慕春一眼,嬌嗔的回道。

    “我這里東西不多,之所以告訴你是想你與我一起將食物裝進來,天氣不知什么時候會變,若真的便成冰天雪地,我們有吃的就會被其他人盯上,還是裝在荷包里保險!”柳蕓禾耐心的分析著。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你放心!”張慕春聽了她的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兩人斗志滿滿的劃船回了老張家,準備實施偷糧計劃。

    天黑之后,張慕春爬上船頂,掀開裝糧食的木箱,慢慢提起百十來斤的大袋子,一點一點將糧食倒進荷包里。

    由于時間緊任務重,也沒有大小合適的布袋子裝糧食,只好隨意的倒進去。

    雖然各種糧食會摻雜在一起,但這都不是問題。

    家里帶來的糧食都放在了下面,而這里是柳蕓禾最開始在集市上買的糧食。刨去柳蕓禾偷偷裝起來的二三百斤,這里還有八九百斤的精米,細面,小米,黃米,紅豆,綠豆,黃豆,花生,林林種種八九個袋子。

    木箱被油布包裹的很好的,里面的糧食基本沒受到什么影響。除了白面,慕春將每一樣糧食都倒了大半進去,只剩一小半留在船頂,若是老張頭問起,便說一開始就沒那么多,是自己記錯了。

    白面只能換個小點的布袋子裝一些,她可不想讓面粉便成灰塵隨意灑在荷包里,那畫面她不敢想象。

    剩下那幾頭豬也留不住了,明日便攛掇老張頭將剩下的豬統統殺掉,不然在等幾日也是徒勞,沒有豬吃的東西,注定每天都要掉秤,還不如快些曬成肉干。

    以她目前輕車熟路的技術,沒幾天就能讓豬肉也少上一半,多存點糧食好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老張家有這么多糧食,一旦被人發現后果可想而知。

    慕春彎著身子在木箱里面操作著,忙完后又仔細的關了蓋子壓好油布,環顧四周漆黑一片,見沒人注意她這里的動靜,便悄悄下了船頂。

    將身上拍拍打打一頓后進了屋子,脫了外衣外褲準備睡覺。柳蕓禾見她回來,就知道事辦成了,嘴角暗自勾起心情愉悅。

    躺在上面的關月,聽見動靜也裝作睡覺,自己擠在這里已經很麻煩慕春了,她干什么都與自己無關,況且慕春是個有分寸的人,她不說定是有她的道理。

    關月蒙頭繼續睡著。

    慕春鉆進被子后,柳蕓禾摸到她的手指冰涼,默默用溫熱的掌心替她暖著。

    兩人不能說什么,也沒點油燈,只有一只柔軟光滑的小手與她十指相扣,暗自繾綣。

    “都裝好了,東西收好!”慕春貼在柳蕓禾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又將荷包遞給她收好。

    她的手臂繞過柔軟又纖細的腰肢,將東西放在柳蕓禾的手里,借著有利條件直接扣住美人的細腰,將頭靠在她的肩窩里,聞著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心里不知不覺便生出點異樣的心思。

    柳蕓禾里衣是光滑的緞面,觸手絲滑柔軟,隔著衣裳暮春用手指勾勒著柳蕓禾窈窕的身姿,修長有型的手指總在豐/盈處裝作漫不經心的徘徊,沒膽量又賊心不死。

    似有若無的觸感叫柳蕓禾不由的有些顫栗,另一只手臂緊緊攬著腰肢,背后傳來她身上熟悉的清新味道,淡淡的像樹葉的味道。

    慢慢的她感覺到了什么,呼吸急促臉頰緋紅,貝齒輕咬唇角握在那人的手腕上,無動聲色的用力拉扯著。

    甚至還回頭瞪了她一眼警告著,上面睡覺的關月絲毫沒有注意到下面兩人的調情,依舊蒙頭大睡。

    張慕春在暗中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想將人翻過來親兩口又怕動靜太大只好作罷。

    次日,張鐵生竟然提出要去看看張家村其他的村民,老大自然是反對的,如今老張家有糧食誰也不是傻子,多觀察兩天就能發現自己家的富足,快餓死的時候還能指望誰會講情面。

    不得不說在保證自己利益的面前,張慕霖總是清醒的。原本張慕春對這件事也不怎么熱衷,可在柳蕓禾的夢里冬天異常難熬,若只有她們幾家結伴同行還是單薄了些,很容易被其他村子的人打劫。

    甚至在知道她們有食物后,會成為其他人的目標性命難保。雖說同村人也不見得安全,但終歸知根知底都不敢輕舉妄動。

    “還是去看看村長他們吧,洪水的消息很早就傳開了,或許他們也備了糧食。”張鐵生還在說服著老大。

    “可若是他們沒有糧食,都是張氏一族血脈相連,您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要是分給他們也只夠大家一個月的口糧,還是不能過冬。”張慕霖頭疼的看著要與村民團聚的父親。

    “爹,我看不如將家里的雞與豬都殺了吧,等收拾好這些后在去與村長他們匯合,也省著遭其他人眼紅。”張慕春在一旁出聲道。

    這是個一石三鳥的辦法,既能壯大隊伍,又能避免其他人的注意,還能趁機將豬肉,雞肉,鴨蛋,大量的收入荷包,剛好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對,就照慕春的意思來吧,不將東西擺在明面上就行了。”張鐵生還是希望能與大家一起,只要人還在就好像張家村還在一樣。

    這件事定下之后,老張家又開始殺豬大計,這次有了關月的加入活干的很快,關月雖然個子沒有暮春高,力氣也沒有她大,但是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學了不少,又獨自打獵生活了好久,也是個干活的好手。

    “老張大哥,你這咋又殺上豬了?前些日子的都吃完了?”趙家老大看著張家又殺豬了頓時有些著急,他還沒將人整過去呢,這怎么就都殺了。

    “不殺怎么辦?沒吃的豬都瘦成了皮包骨,在等下去就連這點斤數都沒有了,還是早點殺了吧。”老張頭邊說邊搖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趙家老大傻眼了,鴨子還沒到嘴呢就要沒。

    “她叔,要不我叫杏兒過來幫幫忙?那孩子從小就愿意與慕春一起玩耍。”趙家老大試探著。

    “不用的,有關月幫忙就夠了,回頭我挑快肥點的豬肉給她送去,這里用不著她。”慕春在一旁喊道。

    村子里誰家殺了豬都會分給附近鄰居點豬肉,一二斤并不多但人情味很足,眼下老張家大量的的殺豬,又是災年自然會分點給附近幾家,更重要的是要安撫其他人家,不讓幾家因為眼紅生出不滿。

    “那就謝謝老張大哥一家了,呵呵呵呵。”趙家老大有點尷尬又感激的笑著,自己的小算盤好像不是那么好打的。

    可多一個人,家里就得多出一個人的口糧,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這幾日慕春就像偷糧食的老鼠一樣,但凡讓她抓住機會,就會瘋狂往荷包里塞東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吃的食物,都會掃進荷包里。

    以往做飯都是慕春給拿的食材,有些又藏的隱秘,所以少了一半大家還不知道。

    只有雞蛋,鴨蛋在奶奶那屋的瓦缸里,她只能每次多拿幾個,虧的鴨子下蛋快,若是雞蛋早就被發現了,她多留鴨子幾日也是為了這,眼下河里還能吃到魚,鴨子便能多下幾個蛋。

    最后連曬干的咸魚也不放過,只要有新的魚撈上來,她就會把晾好的魚干偷走大半,還差點讓劉桂花發現少魚干,她只能含糊的騙過去,說河水里魚有的是不會有人偷這東西。

    看著各家各戶全是魚腥味,劉桂花也覺得這東西不至于來偷,也許是自己記錯了。

    原本打算幫著關月做個帶棚的木筏,可事情太多不但沒能幫上她的忙,關月甚至還被老張家抓了壯丁。

    關月則笑著表示沒關系,只要慕春不嫌棄她是電燈泡就好。那點小心思被其他人一語道破之后,慕春頭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關月也沒再打趣慕春,她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

    一家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忙了七八天,終于將大量的豬肉都收拾妥帖,只一點不好,就是船倉內外都是一股油花味道,柳蕓禾被熏的白天晚上都開著窗戶透氣。

    張慕春一點一點的將豬肉用棉布打包,再用藤條捆上扔進荷包里,不管是晾曬過的,還是新鮮的,只要是時機合適全部裝進去。

    就這樣來來回回忙乎,家里的十來頭豬被她們二人聯手偷走三四頭的樣子,慕春覺得還不夠最好先存上六七頭才好,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還得慢慢來。

    托柳蕓禾的福,這是一家人在這災年活下去的本錢,一切都得辦的小心穩妥。

    這荷包簡直太神奇了,裝了那么多的食物依舊癟癟的,看不出裝了任何東西的樣子,慕春將它交還給柳蕓禾叫她妥善保管。

    柳蕓禾將荷包對折后,貼身放在自己縫好的口袋里。為了它特意在胸衣上縫了口袋,雖然針腳一般但勝在結實,她縫了好幾圈的針線。

    午后,看著罐子里不多的醬油,慕春決定給大伙做個醬豬蹄,讓家里人都開開葷。

    準備了十一個大豬蹄子,前幾日收拾的匆忙,還要將上面的雜毛燒干凈。她蹲在灶坑前一只一只的烤著,劉桂花帶著慕煙在屋子里面縫制棉衣。

    鍋里放清水,將收拾好剁成塊的豬蹄扔進去小火慢煮,過了快一個時辰用筷子一扎軟爛誘人。

    調味料有限,她找出兩根干辣椒,加了粗鹽,醬油,姜片少許,適量的糖,幾粒花椒,都是東拼西湊的調料,只有粗鹽與蔗糖的份量充足,因為她們囤了不少,其余的東西都是順手撿了放在菜籃子里的。

    她還留了五塊完整的生姜,要是得了風寒這東西沒準能救命。

    冷風襲來吹的人手腳冰涼,大家需要的熱量更多,烀了豬蹄也算奢侈一把。

    曬干的柴火燒的很旺,灶臺下的火苗將鐵鍋周圍方寸之地襯得暖和。

    又過了兩刻鐘后掀開蓋子,里面的湯汁已經被充分吸收,鮮嫩肥美的豬蹄已經變得紅亮軟爛,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一股鮮香的味道在船上飄散,慕春連忙將蓋子蓋上,老四老五已經端著碗等在她身后了。

    另一邊瓦罐里的二米飯也已經煮好,慕春還偷偷埋了三個雞蛋,奶奶一個,老五一個,蕓禾一個,其余人沒份。

    她著實有點小私心,生怕柳蕓禾吃不慣豬蹄,特意給她帶了個雞蛋。

    開飯后,每人一大勺米飯加四塊軟爛鮮香的豬蹄,香噴噴的豬腳飯便按人頭被端走。

    隔間里柳蕓禾看著油亮亮的紅燒豬蹄悄悄摸了摸鼻子,好像有點期待但又不多。

    “嘗嘗,特別香,不信我給你吃一個。”看她猶豫,慕春夾起一大塊豬蹄便開始啃著,因為火候特別足所以咬著毫不費力,軟軟糯糯入口即化。

    看著看著柳蕓禾咽了咽口水,似乎也想跟著咬上兩口,慕春吃的真香,咬兩口肉吃一口飯,偶爾還吐出一塊啃干凈的小骨頭。

    “那我嘗嘗?”這時候本不該挑剔食物,可是她在家從來不吃豬腳。

    “聽說吃豬腳能變漂亮你快嘗嘗,而且我做的很好吃,定比你府上的廚子手藝強。”慕春連哄帶騙的想讓她多吃些油水,畢竟沒個好身體可不好過冬。

    柳蕓禾還是沒經得住誘惑,也跟著小口咬著,吃了兩口發現新大陸一般,瞇著眼睛被香到了。

    “味道還不錯,確實挺好吃!”肉質滑而不膩,皮子酥脆有嚼勁,新鮮可口滋味醇厚越吃越香,她也學著慕春的樣子,吐出一小節骨頭。

    “給,這還有個雞蛋留著晚上餓了再吃!”說著拿出雞蛋放進她的手里,還是熱的。

    柳蕓禾手里拿著熱乎乎的雞蛋,眼角眉梢帶著笑意,心里也是實實在在的暖意。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上天將這個人送到她面前,這便是注定的緣分吧!

    飯后慕春將碗筷收走時道“我去幫關月的忙,你在屋里呆著外面很冷,等過兩天娘就會將棉衣做好。”這時已經到了河水冰手的程度。

    柳蕓禾吃飽喝足后,便往身后一靠躲進了被子里,神態慵懶驕矜像個嬌生慣養的小貓,只等主子回來。

    根據柳蕓禾的描述,入冬后這片河水就會結冰還會下大雪,眼下十月份已過,距離入冬也不過半個來月。看著用力鋸木頭的關月,慕春思慮了許久后直接說道:“要不然這筏子先不做了,你再跟我們擠擠吧,等入了冬這片水面不一定能久留,也就別費這功夫了!”

    說完,慕春看著一片平靜的水面神色凝重。

    “為何不能久留,瞧這架勢之少方圓百里都是大水,我們又能去哪里?”關月也愁的很,她孤兒一個只要能有口飯吃就行,可她想找的人還沒找到,若是離開這里那么以后還能有機會嗎?

    她平靜的臉上帶著些許的茫然。

    “盡管眼下看不到盡頭,可我不相信所有的地方都被洪水覆蓋,總有能活命的地方,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去叫上吳哥我們將這些木頭做成馬車怎樣?”慕春靈光一閃想著提前做輛馬車,就是逃荒也省著出人來背糧食。

    她家除了張鐵生能做些體力活,張慕霖估計是指望不上,老四倒是能分擔一點,可從小也沒干活什么重活體能有限。

    他們糧食多,不可能只靠自己一個人。還好因為最近豬都殺了,張鐵生對僅剩下的棗紅馬格外上心,每日都帶著兩個兒子出去給馬打撈些能吃的東西,甚至偶爾還偷偷給它喂點玉米面,與高粱桿,玉米葉子摻雜在一起喂馬,就連袋子里不多的黃豆也會抓上一兩把。

    那匹餓的打晃的瘦馬,也終于在豬走了之后,迎來了自己的春天,總算能吃個半飽。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早做打算也好!”關月點頭同意道,她是想找到采瑩姐姐,但不能守株待兔。

    說干就干,二人去找了吳大哥與狗娃狗剩幫忙,五個壯勞力這點活不在話下。

    與此同時,張家村的其他人有一大半都在山上,可是這里位置略低時不時就要被河水打上來。又偏偏是坐石頭山,樹木都沒幾顆。七八十人擠在這里木材都快用完了。

    想做兩個木筏也不知能去哪里?又怕先離開的人們有了好的去處便不再回來。

    “虎子,吳家與李家的船出去多久了,怎么就沒個動靜呢?”老村長張鐵成敲搭著煙桿,望著遠處的水平面愁道。

    “嗐,不是一個姓的就是不行,這關鍵時候不就看出來了?”旁邊一四十多歲的漢子瞥著嘴道。

    “少在那說風涼話,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讓我們起內訌不成。”老村長拿著煙桿向那人背后削去。

    “哎呦,我就是隨口一說,你真打呀?”那中年漢子齜牙咧嘴道。

    “張家村里一半的人都已經不知去向,僅剩下我們這些人要是再不團結,恐怕都活不到來年春天。”老村長黝黑的臉上又添了幾道深深的溝壑。

    “也不知道鐵生他們家咋樣了?真是水火無情啊!”村長張鐵成與張鐵生是堂兄弟,老張家人丁稀薄張鐵成家里只有一個妹妹,所以與張鐵生的關系還算親近。

    張家村大部分姓張的人家,多少都有些沾親帶故,但要說遠近張鐵成只能想到張鐵生一家。

    “老張大哥,你還惦記他家,你不知道吧,那慕春打一個多月以前就已經在造船了,這會一家人指不定過的多舒坦呢!”叫張光達的漢子繼續說道,表情更是有著不滿。

    “那又怎樣?你不也是提前就知道了要發大水?怎么沒見你勤快勤快!”老村長半個眼珠都看不上這個奸懶饞滑的主。

    “我怎么沒勤快?這不是背了半袋紅薯上山嗎?”他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袋子,那是他保命的本錢。

    張鐵成看著他身前掛著的布袋子,還有用藤條串起的幾條魚干勉強閉了嘴,懶得再搭理他,餓不死就成。

    “爹,合適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或許他們兩家也沒找到棲息之所,又或許迷路了都是保不準的事,我們還是早些想其他的辦法吧!”虎子無法確定劃船出去的那兩家人還能再回來,眼下這個山頭最多能湊出五個木筏子,這樣的話就連燒火取暖的木材都沒有了,想再回來就是死路一條。

    好在洪水到達張家村的時候,已經是平穩上升水位線的時候,最開始的波濤洶涌都留在了上游。經過層層攔截洪水到張家村附近時溫和了許多,給了他們帶上糧食家當的時間。

    盡管后面房屋被沖毀,整個世界都被淹沒,可大部分的人們都有準備,不出意外的話能安全活過這個冬天。

    也是托了神婆的福,若不是有發洪水的謠言傳出,大家怎么會把糧食放好,在洪水進入那晚快速的背著糧食逃離。

    目前躲在山頭的有十幾戶人家,加上村長一家共計七十六口人。村長家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加上兒媳婦,小孫子,共十來口,發洪水時兩個兒子一人背了一袋糧食,老兩口用籃子裝了家里剩下的肉,蛋,土豆地瓜。

    兒媳婦用布皮裝了厚衣裳,女兒抱著小孫子,一大家子人背背扛扛,帶出了大部分的家當,唯獨剩下些家畜沒辦法只能放棄。

    張光達是個老光棍,全家只有自己一人,背著半袋地瓜便跑出了家中。

    獵戶兄弟兩家,村頭賣豆腐的一家,雜七雜八,十幾戶的人家都擠在一起。

    還有張青山一家,竟然連家里的馬車也趕上山來,里面全是糧食。不過這家光是兄弟就有六個,所以沒人敢打他家的主意。

    當然也有沒什么糧食的人家,只能靠多去河里打魚撈蝦維生,在最開始的時候,還能撈到少許的食物,但時間一長能吃的東西都爛在了水里。

    有不少人家都盯上了張青山一家,想著能不能從他來手里換點糧食出來,至于拿什么交換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又過了幾日,劉桂花帶著慕煙給大伙做的棉衣完工了,整齊暖和的棉襖擺了滿滿一床。

    “慕春,棉衣都做好了,你快帶柳姑娘過來試試。”劉桂花臉上帶著喜氣,將隔壁的二人叫了過來。

    新做的棉衣,摸著就暖和柔軟,真是令人喜歡。

    趙月娥一聽見動靜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一眼便相中了柳蕓禾那套厚實的棉衣棉褲,動作很快的將衣裳褲子抓在手里。

    “娘,這套是我的吧,我看這身量正好,您還真是好手藝,做的樣式也不土氣。”趙月娥仔細的打量著新衣裳。

    “那個,那個,月娥呀,哎,這套是柳姑娘的,你的是這件馬甲,等娘以后有了新棉花,娘再給你做一套,你先把這件給柳姑娘留下吧!”劉桂花不硬氣的解釋道。

    “哼,這馬上就到了冬季,我們上哪里去弄新棉花?再說這柳姑娘整日與老三混在一起,早晚都是要進我們家門的,就當提前給我這個嫂子的見面禮有什么不對?”趙月娥為了這套新衣裳,竟然都可以與柳蕓禾做妯娌。

    剛好在門外的張慕春聽見嫂子這口無遮攔,轉身瞧了柳蕓禾一眼,發現她沒多大的反應,這才放心推開門。

    第30章 全村眾人

    張慕春直接推門而入, 將趙月娥定在了原地,她只好訕訕地將衣服藏在身后,可是棉衣厚實怎么也藏不住, 還是露了大半在外面,趙月娥尷尬的看著慕春道:“老三來啦, 快看看娘新做的棉衣,趕緊挑兩件。”

    可雙手還緊緊的背在身后,絲毫沒有要將棉衣棉褲還給柳蕓禾的意思。

    “哎, 大哥怎么掉河了?”張慕春手指的窗戶外面大聲的喊道。

    “啊?”趙月娥一個震驚,轉身向窗外看去。

    另一邊的張慕春, 不費勁兒的從她手里抽走了棉衣棉褲, 接著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門插上。

    “你試試合不合身?”看著在一旁笑得花枝爛顫的柳蕓禾, 慕春提醒道。

    “好,不過你大嫂不會追過來找你算賬嗎?哈哈哈!”

    “會!”

    就在慕春剛剛說完后,門外便響起了趙月娥哭天搶地的聲音。

    “張慕春,你個土匪搶我衣裳做什么?我要讓你大哥來收拾你!”

    慕春在里面聽了趙月娥的控訴不屑一顧,她會怕張老大?

    “那嬌滴滴的柳小姐,整日與你鉆一個被窩, 哪用得著棉衣?搶我的做甚?”趙月娥越說越不像話,根本不像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女子。

    柳蕓禾聽了她這赤裸裸的言語, 臉頰瞬間泛紅鉆進被子躺著。

    慕春“咣當”一聲,將門打開,呵斥道:“大嫂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 怎比那街頭的村婦還不如?若不是你與大哥在船上占了一個屋子,柳姑娘何至于跟我擠在一起?如今你上來倒打一耙, 是想著從這里搬出去,還是如何?”

    她目光嚴厲中帶著冰冷, 兩道濃眉如利劍一般鋒利,就這么看著趙月娥,倒有些駭人的架勢。

    “再怎么說我也是你嫂子?你竟敢這般欺負我,我這就去告訴你大哥!”趙月娥氣的直跺腳,轉身便跑去與老大告狀。

    慕春沒再理會她,只是回了屋子看看柳蕓禾有沒有生氣。

    掀開被角,看著白里透粉的美人,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難堪,竟將頭發拱成了鳥窩。

    她將人扶起幫她梳理長發。

    “不要將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你若是愿意我們今天成親都可以。”她捧著柳蕓禾光滑的臉蛋,一字一句道。

    手指還刮著她的耳垂輕捻著。

    柳蕓禾低頭將臉微微側過身去,不想讓她看自己羞惱的樣子,可是她剛剛的話,猶如一顆石子一樣,在自己的心底擊打出一圈圈漣漪。

    抬頭對上她深邃又多情的眼睛,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我不急,不過你以后不許這樣看別人!”一不小心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啊?看什么?看誰?”

    “誰都不許看!”

    “呵呵,好!”

    見她答應,柳蕓禾挺直身子主動在她的臉上印了一個香吻。

    張慕春摟著她腰間的手臂有些收緊。

    衣服都按著當初計劃的分了下去,慕春親自發放。

    柳蕓禾的一身棉衣棉褲,棗紅色暗云紋既亮眼又暖和。

    奶奶與老五,一人一件深綠色襖子,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共穿一件長到腳踝的深藍色棉袍,厚實帶衣領冬季能護住脖子。

    劉桂花,張慕煙,張慕春,趙月娥,每人一件馬甲,慕煙與月娥做了棗紅色,劉桂花與慕春做了深綠色,馬甲都帶著兩個大大的兜子,好裝點什么。

    眼下還講究什么款式,只要方便暖和就行。

    趙月娥拿著手里的馬甲一百個不情愿,可老大也沒能幫她要回棉衣,只得作罷。

    看著只穿單衣的關月,慕春忍痛割愛又拿了一斤棉花出來,給她也做了一件馬甲,好歹也算是大伙都齊全了,關月感激的眼睛泛紅,卻沒說什么煽情的話,只是將這份恩情記在心里。

    她有被當做老張家的一份子,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溫暖。

    三日后,李狗娃李狗剩二人與張家村的其他人取得了聯系。當村長得知他們與張鐵生一家在樹林一帶安家后,便也決定帶著鄉親們去投奔。

    眼看冬天就要來了,原來的石頭山地方小也沒有木材,聽說李家在樹上按了木屋,剩下的村民更是蠢蠢欲動。

    最后決定做兩個木筏,先將年輕力壯的男子運過去,等搭建好木屋后再來接爹娘,老婆,孩子。

    這樣原本七十多人的山頭,只剩下三四十個老弱婦孺等著家人來接。

    柳蕓禾今日起的早,洗漱后將長發梳成百合髻,用做衣服剩下的暗紅色布條做了發帶,明艷秀麗像朵山茶花。

    慕春不怎么管她的穿戴了,因為穿什么都一樣,就算披上麻袋也是個美人,人群里一眼就能發現的存在。除非將她的臉遮住,再穿上臃腫的衣裳,才能擋去其他人主意的目光。

    樹上的葉子從開始的變黃,短短幾天慢慢全部掉光,天氣也正式進入了深秋,從水面刮過的風都透著冰涼,打在單薄的衣衫上透心的涼。

    若是腳底沾了水,弄濕了鞋襪便會像針扎一樣凍的發疼。

    另外的幾戶人家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偶爾會聽到大人哭,孩子叫的聲音。

    老張家也只能低調些,不出任何言語。將被子在屋里面藏好,身上也僅有一件馬甲,就算其他人眼紅也不會生出什么惡毒的心思。

    可若是到了冰天雪地就說不準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鐵生老弟,我是大哥呀!”老村長帶領著三十來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站在木筏上往這邊劃來,因為山洪后,大家再也沒吃飽過,即使是年輕力壯的漢子,也都透著憔悴。

    沒法填飽肚子又冷又餓,為了省出更多的糧食,每日都是一碗雜糧粥勉強糊口,狀況好些時也能喝些魚湯補充營養。

    好在他們只是節省些,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這才能保證張家村在村長的帶領下依舊能和平共處。

    災荒年,誰能不藏些口糧保命。

    “哎,在這里,鐵成大哥我們在這里!”張鐵生看著遠處劃過來的木筏老淚縱橫,終于看到親人了,他一邊激動的揮著手,一邊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慕春看著父親這副熱情的模樣,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張鐵生雖然是個屠戶,可他所有的強勢都用在了張慕春的身上,性子一點都不像個有戾氣的殺豬匠。

    老村長看到張家的大船時,眼里頓時有了羨慕。

    “鐵生啊,想不到這光景你還能住上這么好的屋子,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不像我老了老了,還要為一村子的人操心。”老村長張鐵成眼睛一直在張家的船上打轉,滿眼羨慕的神色。

    “哎,這也不是我張家的船,是慕春朋友的船,我們也是用糧食與人家交換才能住在面,說到底也是借了人家的光。”張鐵生還沒傻到失去理智,還知道掩飾一二。

    “大伯父好!”慕春找準機會與老村長打了招呼,并叫來關月一起套近乎。

    “大舅好!”關月也在一旁學著慕春的樣子打招呼。

    “好好,都好,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老村長看著小一輩也有些動容。

    “表妹,你們怎么在一起?”虎子看到關月與慕春在一起,感到很神奇。

    “這事可說來話長,我們邊坐邊說吧!”船上不能來太多的人,所以只上來老村長帶著虎子。

    “鐵生老弟,嬸子她老人家可還好?”記起張鐵生她娘,老村長不得不問上一句。

    “都好,都好,一切都好,多謝老哥惦記。”二人相談甚歡。

    這二人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又因為沒有其他的兄弟,所以格外的熱絡,小輩之間也偶有走動。

    這邊親戚敘舊,那邊也熱鬧的很,其余人也分別與另外幾家閑聊著,看著木筏上掛滿的魚干,蔬菜干,才發現這里比石頭山那邊的物產富足許多。

    竟然能打撈這么多的魚,與其他根莖蔬菜,比如地瓜秧子,蘿卜干,切成薄片串在一起的土豆片。李狗娃家里還撿了好幾件長衫。吳工頭的家里也帶著暖和的屋子遮風擋雨,比他們過的舒服多了。

    這時大家又想起了那個流言,當時若是再小心些多點準備,如今是不是也能過得像他們一樣,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賣,錯過了時機便是錯過了,只能自認倒霉。

    但同時他們又很欣慰,因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這一路上不是沒見過死人,當看到有人被洪水沖到遠處,有人因為沒有食物餓死,有人掉進河里再也沒有伏起,他們都無比的慶幸自己還活著,又因為人多而阻止了其他人的搶奪,這也是為什么要抱團的原因。

    慕春剛剛看到張家村的村民找到這里時,便將柳蕓禾送回了屋子,甚至連窗戶都關好,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張鐵生想將老村長留在船上,慕春想到不久之后大家就會離開這里,也就沒再阻攔,倒是老大一家跳出來直接反對,被張鐵生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將人罵回了屋子。

    “反正我屋里是沒地方,爹若是實在想留下大伯,就自便罷!”張慕霖此刻也沒了讀書人的氣節,氣哄哄的道。

    還好老村長沒聽到二人在屋里的爭吵聲,不然也尷尬的很。

    村長張鐵成坐著張家的小船環顧四周,觀察著樹林周圍的情況,關月與張慕景劃船帶著他在附近走了一圈。

    外面亂糟糟的,張慕春趁機溜回隔間去看看柳蕓禾怎樣了,這都是災民蕓禾水靈靈的還是少出去的好,就連慕煙都看見一水的男子都躲在屋子里。

    隔間里黑漆漆的,雖然有油燈但也要節省著用。

    “誰?”柳蕓禾的聲音里透著防備。

    “是我!”慕春安撫道。

    因為關了窗子,連微弱的亮光也無,她摸著坐到床上。

    “這幾日,村長帶著幾十個村民過來,人多眼雜你沒事就不要出去了,我跟著他們看看還能不能找些吃的,河水一旦結冰我們便離開這里。”雖然天寒地凍不適合趕路,但留在這里也是等死,還不如出去看一看。

    “可是,這也太黑了,我不要呆在這里。”柳蕓禾嘟著嘴抗議著,她摸著慕春的手指撒嬌道,聲音像糖水一樣甜。

    慕春在暗中撫上她光滑的臉蛋語重心長道:“就幾日,等剩下的婦人與女子接過來就好了!”

    雖然她有把握能護得住蕓禾,可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柳蕓禾聽說還要捂在這里好幾日,便一個起身坐到了慕春的懷里,甚至還打開雙腿勾在她腰上耍賴。

    雙手更是近樓著慕春的脖子左右搖晃,像個不倒翁。

    “呵呵呵呵,你下來!”慕春看著鬧情緒的柳蕓禾沒辦法。

    “我不,我就不。”柳蕓禾樓著慕春的脖子繼續搖晃著,她實在太無聊了!

    忽然一個天旋地轉,柳蕓禾瞬間被壓在身下。

    “外面很涼,你幫我暖暖手吧!”慕春的眸色暗了暗,將手放在柳蕓禾腰間。

    “啊?”柳蕓禾瞪大了雙眼,好像沒聽見她說了什么。

    可一雙帶著涼意的手,靈巧的從衣襟下面鉆進來,直接貼在了她光滑的肌膚上,叫她瞬間起了一片小疙瘩。

    她臉紅的推搡著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掌,可那人卻來回的揉捏著,將她柔軟纖細的腰肢玩弄在鼓掌之中。

    “你,快些松開,很癢!”柳蕓禾肌膚嫩滑敏感,往常就是輕輕碰到哪里,都會留下粉紅色的印記,更別提張慕春的手指粗糙,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的紋路反復與她的肌膚相蹭。

    幽暗的屋子里,她輕起紅唇呼吸放慢,半個身子酥麻戰栗著,卻也只能說是怕癢來緩解羞澀。

    “就給我暖暖吧,外面真的很冷。”慕春將頭靠在柳蕓禾頸肩,聲音放緩的撒嬌道,微涼的臉與柳蕓禾的貼在一起,感受著對方臉上傳來的熱意。

    少見她軟乎乎的,柳蕓禾松開推拒的手,一只手摸到她另一則的臉上,身子放軟。

    “慕春,突然來了這么多人我有點害怕。”柳蕓禾說出了內心的擔憂。

    “沒事,有我在,聽其他人講張家村的這幾戶人家,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糧食,甚至有人將馬車都趕山上,若是省著點許是能熬上三個月。”大家都有糊口的糧食他們才安全,只要走出這片一望無際的水域總能找到希望。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

    “等吧。”慕春也不確定,知道天氣驟降河水結冰后,活著的人們會南下,像她們這種拖家帶口還有糧食的人家,定要有人結伴同行才可,且越多越好。

    如今河水冰涼刺骨,有勤快的人家依然在用漁網打撈著水下不多的魚,盡管手指凍的通紅也想多存點口糧。

    這么大的天災,死人是免不了的,但張慕春幾人棲息的這片林子屬于地勢拔高的位置,上游沖下來的一切都隨著另一處低洼的道路流向遠方。這里或許干凈,也或許有著動物與人的尸體,但眼不見為凈,只要沒發現大家就故意忽略這點,免得給自己添堵。

    老張家的糧食足夠全家人吃一年,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星期,后面便不在熱衷于撈魚,就算打上來也是鴨子吃的多,她們撿鴨蛋。

    “我去叫二姐過來陪你,正好還可以縫幾個厚點的頭巾,也省著你無聊。”

    想起接下來的日子,柳蕓禾欣然點頭。

    慕春打開隔間的窗戶便出了屋子,將棉布與棉花都拿進隔間后,叫來慕煙與柳蕓禾一起干活。

    想了想,還是多拿了棉花與白色棉布送進去。

    “趁著這幾日安穩,做些月事帶吧,省著天寒地凍的不方便。”她小聲的對屋子里的兩人說道。

    慕煙看到白布與棉花眼睛一亮,柳蕓禾荷包里還有足夠兩人用的棉花與布匹,所以擺在外面的東西給大家用,她也覺得沒什么。

    村長被慕春安排在那艘小船上,想著左右也用不上幾天了,拿它做個人情也未嘗不可。張鐵生咬牙奉獻了自己的被子,也算是給了老村長一個住處,在當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來了這邊的村民為了早點將家里人也接過來,都甩開膀子一頓干,眼見茂密的樹林沒兩天就空出好大一塊。

    但凡是粗壯些的樹干上都搭了簡陋的棚子,用各種細小的樹枝將四周填實,省著灌風。

    每天一人出點糧食合在一起,煮出一大鍋的魚湯粗糧粥,一起分食,同工同酬倒也沒出什么亂子,只是老張家不好再吃的豐盛,面上都是與大家一樣吃的雜糧粥,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加了肉干,味道混在一堆魚粥里也分不出個數。

    張慕春每天晚上,都要用瓦罐煮上三個雞蛋,分給奶奶,老五,與蕓禾,讓三個人補充營養。

    近來,張慕春陸陸續續將家里的吃食,又偷偷摸摸裝了不少在柳蕓禾的荷包里,基本已經有半數的糧食與臘肉都進了口袋。

    因為食物都是慕春收拾好放起來,鑰匙也只在她一個人的手里,所以豬肉少了很多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糧食到時候就更好解釋,就說一開始就沒那么多,是她騙人的就好了。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若是決定百十來人一起上路,那么自己一家沒準要將糧食分出去,不然早晚被人惦記,與其那樣還不如將東西都存進荷包里留條后路,誰知道這該死的天氣,后面是個什么鬼樣子。

    七日后,剩下的村民都被接到這片林子,一時間寂靜的林子瞬間熱鬧起來,人們為找到新的落腳地高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臉上都有了點笑模樣。

    好似趕走了多日的陰霾,從新看到生活的希望,唯有知道真相的張慕春笑不出來,她知道還有更殘酷的現實等著她們去克服。

    這日趙杏兒火急火燎的敲著慕春的房門,面上哭的梨花帶雨。

    慕春還以為是二姐,將門打開后被趙杏兒撲進懷里一時沒站穩。

    “什么事?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她將人扶好,皺眉問道。

    聽見動靜的柳蕓禾掀開簾子探出頭去瞧,看見又是那棵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好與那潑婦一般無狀,只能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

    “慕春,我大哥要將我換給張青山一家。”趙杏兒臉上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聽到這柳蕓禾來了精神,頓時豎起了耳朵。

    “什么叫換給張青山一家?”慕春聽的云里霧里。

    “你也知道他們一家都是光棍,我大哥嫌棄我在家浪費糧食,便將我用半袋糧食換給張青山一家,卻沒說指定給哪個做媳婦,就是要我去伺候他們兄弟幾個。”說到這趙杏兒的眼淚又止不住般的留下來。

    “什么?趙大哥怎可如此?”慕春懷疑自己聽差了。

    “張青山一家因為男丁多家里窮一直娶不上媳婦,這次卻偏偏帶了最多的糧食,眼下可正是他們得意的時候。村里的好姑娘豈不是隨他們挑,可又不想出太多的糧食,所以才想著找個瞧著結實好看的姑娘給兄弟幾個當媳婦,我呸,真是不要臉,嗚嗚嗚。”

    “慕春,我嫁給你行嗎?我不介意去伺候柳姑娘,我們可以一起過日子,只要別讓我去張青山家,你讓我干什么都成。”趙杏兒抓著慕春的手哭求著。

    “我出,我出,買你那半袋米我出,你可千萬別來我這湊熱鬧,我真用不著你伺候。”柳蕓禾敢在慕春開口前搶著說道。

    半袋米她出的起,但是慕春不能分給別人,雖然聽了趙杏兒的話,她也驚的夠嗆,但后面那句話愣是給她嚇醒了,她真不用這姑娘伺候。

    “你先冷靜點,我們慢慢解決。”慕春給她拿了凳子,叫她坐下。

    就算可以用糧食救回趙杏兒,那么下次呢?再說也不能太痛快的拿出糧食,這樣對方漲價或是又出幺蛾子就更麻煩了。

    “我沒法冷靜,明日大哥便要將我送去張青山家的棚子,我娘也只是偷偷抹了眼淚,卻沒說出反對的話。慕春,你真的不能娶我嗎?”趙杏兒不死心倔強的問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暮春。

    “我,我已經與蕓禾定了婚約,自然不能辜負她,就算不是她我也沒有與你成親的想法,但這件事我會替你想辦法!”慕春看著趙杏兒也有些為難,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她與趙杏兒只能是朋友,從來沒有過其它的情感,不知她為何執意要與自己成親。

    聽到慕春果斷的拒絕了趙杏兒,柳蕓禾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倒不是信不過慕春,只是目前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慕春。

    “還能有什么辦法?明日大哥便要將我送過去,就算你出了糧食給家里,那么下次家里若是斷糧他還會將我賣掉!”趙杏兒坐在凳子上低頭垂淚。

    “實在不行,我便將你買下來,你與關月一起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等熬過這個冬天在想辦法。”慕春話說的有些心虛,還用余光掃向柳蕓禾。

    柳蕓禾聽說慕春要將人留下,暗暗用手指扣著褥子,垂下眸光掩飾著不滿的情緒。但趙杏兒的情況確實很棘手,除了將人要過來又沒其他的辦法,所以她又不好說什么,只能沉默。

    這時候添個人口吃飯不是小事,慕春沖著柳蕓禾眨了下眼睛,柳蕓禾看著那雙黑玉般的眼睛也就同意了她的安排。

    先救人再說吧!

    傍晚,慕春與張鐵生商量后,決定先將人帶回來,張鐵生聽說趙家老大要將趙杏兒換給張青山一家也覺得不可思議。

    “可來了就是多個人的口糧,慕春我們家糧食雖然不少,但十來口人吃也是緊緊巴巴,這要是在多個人吃飯,那豈不是有些浪費?”張鐵生很猶豫,眼下二斤糧食能救命的光景,養一個大活人費米費油。

    “我尋思著先將人救出來,不然日后是死是活都難說,張青山家從前去趙家提過親,但那時趙老大嫌棄人家窮給拒絕了,眼下又要趙杏兒進門,屬實打著磋磨人的主意,我看還是先將她要過來的好,日后走一步看一步,這個口糧也不一定非的我們出!”慕春看著張青山家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就算有七八個兄弟又怎么?這百八十個人若是斷了糧,他們家又怎么能獨善其身!

    “可若是這樣,你將人要過來豈不是與張青山一家結仇?”張鐵生看著這個不省心的閨女愁道。

    “他們還敢來找我麻煩不成,都是手下敗將!”慕春有段時間很叛逆當過孩子王,就算如今都長大成人了,余威尚在。

    張鐵生瞧著她眉毛一立的模樣頓生無力感,這孩子打記事起便叫他頭疼,可到了災荒年景自己又莫名信任她,雖然他也暗自羞愧過,但絕不會承認。

    “那隨你吧!”張鐵生不咸不淡的說道。

    天黑之前,張慕春背著半袋糧食去了趙家。

    趙杏兒看見她直奔她走了過來。

    “趙大哥,我拿同樣的糧食給你,你們將杏兒賣給我家吧?她是你親妹子,總不至于眼睜睜將她推進火坑吧?”慕春不急不緩與趙家老大談道。

    “慕春,早前你怎么不來,這會我都與青山家談妥了,若是反悔他們豈能輕易饒了我?”趙家老大梗著脖子道。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嫁。”趙杏兒躲在暮春身后喊道。

    “去不去由不得你,家里已經收了青山家的糧食,你不去也得去。”趙家老大死豬不怕開水燙般拉著臉。

    “趙家大娘,你也忍心讓杏兒去給那三四個光混做媳婦?”慕春抬眸向船里坐著的婦人望去。

    趙家大娘聽到這扎心的質問,唯唯諾諾開口道:“兒啊,要不就把你妹妹給了暮春家吧,好歹…………。”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口,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青山家好幾個光棍,趙杏兒去了能有什么好結果。這還是能活命的情況下,若是到了幾天沒糧的時候,餓紅了眼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來,吃人的年頭能信得著誰?

    “娘,都答應他家了,再反悔我是不敢,他家六七個兄弟一人給我一拳,就能給我打個半死。”趙老大還是死挺著不松口。

    “作孽呀,作孽呀。”趙家大娘聽了坐在船嘎啦里小聲嘀咕著,還用看不出要色的袖子抹著眼淚。

    “我給你加十斤糧食,你去還了青山家,若是他們找麻煩就去找村長,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互相有個照應,不是為了仗勢欺人。若是他們還不依不饒你便來找我。”說完帶著趙杏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趙家的船。

    趙杏兒背著不大的小包袱緊跟著慕春離開了,不愿再看家里一眼,只盯著身前人的背影瞧。

    “杏兒,杏兒,你別記恨娘。”趙家大娘在背后喊道。

    趙杏兒依舊沒有回頭。

    將人領回來了,安置成了問題,隔壁傳來趙月娥罵罵咧咧的聲音,幾人全當聽不見。

    “我就在這打個地鋪也沒關系,比我家的船里寬敞多了。”趙杏兒指著床前多余的空地道。

    “那不行,晚上我若是睡的不老實掉下去會砸到你。”慕春立馬否決道,住在這她晚上還怎么與香香的美人親親。

    柳蕓禾心道慕春的睡姿像老僧入定一般穩怎么會掉下去,定是不愿趙杏兒住在這才胡說八道,她嘴角悄悄勾了勾。

    趙杏兒聽說她會掉下來,臉色微微泛紅有點不好意思。

    三個人的想法風馬牛不相及,留下關月一人干瞪眼。

    最后,還是關月帶著趙杏兒決定搬出去住,這小小的空間里實在擠不下四個人,馬車在吳大哥的幫助下完成的快差不多了,這是留著河面結冰后離開這里用的,那匹瘦弱的棗紅馬到了該效力的時候。

    四個大車轱轆能在路上替馬省下很多力氣,也能多放些雜物與糧食。

    馬車很大,能并排躺下四五個成年人,若是裝糧食也能摞起二十袋百斤的糧食,當然慕春是不會讓糧食暴露在外面,所有食物加在一起不會超過四個袋子。

    兩個能開關的窗戶,只為照亮,車門做的厚實抗風,車頂有深深的凹槽能放鍋碗瓢盆等雜物。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對那匹馬好一些,時不時偷偷給它喂兩把黃豆或者是鹽巴,逃荒路上全靠它了。

    關月與趙杏兒便是先般到馬車上居住,馬車停在從前養豬的那個木筏上。

    青山家兄弟得知人被張慕春截胡了,本想去找麻煩,可又想到張慕春一個飛刀砍下豬頭的情景,又與村長家關系很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將目標定在了另一家姑娘的身上,只是那家的姑娘身子瘦小不如趙杏兒看著結實。

    沒成想那家的姑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糧食收了將自家二十多歲好吃懶做的寡嫂,頭上蓋了塊布便給騙過去了。寡嫂看上青山家的糧食與壯勞力,剛好一舉兩得。等發現時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想將人退回去都不成,那好吃懶做的嫂子賴在他家了…………!大伙嘻嘻哈哈的看了這場鬧劇,在貧瘠又無聊的日子里給大家添了笑料,事情似乎以另一種行事圓滿,就連青山家的兄弟,在那寡嫂的調教下,沒兩日也變得服帖。

    數日后,當人們哆哆嗦嗦的擠在一起睡覺時,帶著冰渣的大雪悄悄的落在了樹上,河面上,烏泱泱的大樹都穿上了厚厚的雪衣,看著瑰麗震撼同時又冰冷無情。

    水面與融化的大雪合二為一,形成了薄薄的冰層,正是進入了寒冷的冬季。

    老村長跑來找張鐵生商議接下來的出路,眼看這片大水要結冰,接下來的日子一日冷過一日,這些人的去留是個問題。

    “唉,多虧了前兩日慕春那孩子的提醒,大伙才趕時間做了幾輛推車,就算沒有畜牲拉車,也比自己背著家當的強。”老村長吧嗒著空煙桿滿臉愁容道。

    “這河面要凍不凍,我們這簡陋的木筏估計使不上力,也走不遠。我看要不還是等冰層凍結實了在離開吧,樹挪死人挪活,我們不能再這里等死啊。”張鐵生看這天氣也是老臉緊皺。

    前幾日,有人發現暮春家造了馬車,自家雖然沒有馬,但是做個不大的推車拉點鍋碗瓢盆還是可行的,晚上還能再里面御寒再合適不過了。

    于是大家都動了起來,砍樹的砍樹,打磨的打磨,吳家將工具帶了出來,費時費力做了幾對大車轱輪,全部用榫卯連接。由于條件有限只能兩三家合做一輛,即便如此大家也很滿足,總算是個希望不會凍死在荒郊野外。

    張家沒什么事情做,但也要出去做做樣子,張鐵生跟著村長忙前忙后,一副忙的不得了的模樣,還將兩個兒子一起帶過去。

    慕春剛好收拾家里食物,小米五十斤,細面五十斤,張鐵生帶來的玉米面一百斤,蕎麥面五十斤,精米五十斤,黃米面五十斤,這些是暮春留在外面的糧食,共計三百五十斤。柳蕓禾的荷包里至少還藏著小八百斤的糧食,至少夠他們家生存一整年的。

    豬肉要留得多些,但曬成肉干或者臘肉的斤數自然會縮水,原來將近十頭豬被二人合力藏起五六頭,剩下的也還得三四百斤肉干的樣子,用一百斤的袋子足足裝了四麻袋,目標著實太大了。

    半袋咸魚,一缸咸鴨蛋,半框土豆蘿卜,四十個雞蛋,紅豆黃豆若干,地瓜一小筐,兩小把干豆角,幾堆干菜,還有點雜七雜八,暮春看著食物過于豐盛而頭疼。

    這些已經不能再藏了,可若是別人發現自家的存糧也是個隱患,而且這些東西能占了大半個馬車。

    想到這,她決定出去打探一圈,看看其他人家的存糧有多少,做到知己知彼才好。

    暗中觀察了兩日,張青山家馬車要比一家小上一圈,按照空車停在木筏上的重量,估計里面之少得有三四百斤糧食。

    他家十來口人,每天一人小半斤也能熬過這個冬天,怪不得這般有底氣。

    再有就屬獵戶兄弟家里寬裕,獸皮四張經常晾曬,準備冬日御寒。肉干少說也得一百斤,糧食具體不好說,怎么也得備上一百斤左右。

    其余人最常見的就是在身前身后搭個二三十斤的米袋子,里面裝著小米,玉米面,地瓜,土豆,有什么背什么。

    全家合力每人都在身上綁些,也將將夠吃四五十天。還要撈魚補貼打牙祭。

    像村長家里這種富足些的,也會有兩大袋的糧食,連著一些七七八八上山時搶救下來的食物,與張鐵生家里類似,節省一些過完這個冬天沒問題。

    當然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沒有能挺過這個冬天的食物,比如張光達這種平日里就吃喝不濟的二溜子。

    慕春大概心里有數后反倒沒了憂愁,只要能糊口,大家在短時間之內出不了什么亂子!

    秋天徹底沒了蹤跡,一望無際的河面在寸寸加厚,一場大雪后更是不知冰封幾米。

    人們每日都在靠樹木取暖,更是不想挪動半分。

    看著河面上凍出的冰花與冰層中的小魚,人們明白冬天是真的來了,沒有循序漸進,更不能適應這忽然寒冷至極的天氣。

    男人們再也不敢隨處小解,女人們去趟茅房也會凍的臉色煞白。

    木筏,大船,小船,統統都與冰面連接在一起,死死的定在冰層上,撼動不了一點,與這片河水融為一體。

    只有當初慕春發現的泉眼,每日都有人去打通才能有些活水。

    木筏上已經不能住人了,村民大多都搬去樹上或者推車內擠擠,畢竟人多也暖和些。

    每日取暖的樹木,多到讓這片林子出現了空隙。

    寒冷的天氣,人們需要更多的熱量來維持體能,但食物有限只顧眼前的話早晚會被餓死。

    漸漸的人們都坐不住了……!

    想到接下來可能要去逃荒,老張家每晚都會偷偷的煮上一鍋肉湯補充營養。為了擋住這誘人的香味,還會用瓦罐煮上兩條咸魚放在門口讓味道散出去,好擋一擋肉湯的香味。

    柳蕓禾穿著棉衣棉褲蓋著大被,手里端著熱湯小口小口的喝著,湯里還有個荷包蛋。

    熱氣將奶白的臉蛋熏的粉紅,讓人看了挪不開眼睛。

    “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她咬著湯勺一臉無辜問道。

    “沒什么,只是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安穩下來,我也好與你過正經日子!”慕春眼里帶著點溫柔,心里藏著點邪念,總是將她勾的蠢蠢欲動。

    但眼下真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哈哈哈哈,什么叫正經日子?”柳蕓禾笑得花枝亂顫。

    “你想知道?”慕春眼神深邃,手指摸上她最下面的一顆扣子。

    “不不不不不,不想知道了!”看著她勾人的眼神,柳蕓禾緊張到結巴。

    “那就好好吃飯,把荷包蛋吃了!”慕春在一旁環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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