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燕尾蝶
簡昕兩條腿晃呀晃：“你真的要和我爸媽談么？”
“嗯, 試試。”
林昱橦的意思是，簡昕現(xiàn)?在要全力備考，戀愛的事情還是和家里說一下。
如果能得到她爸媽的支持, 她也可?以?在這些事上少分心些。
如果爸媽同意
那她可?以?在他們面?前接林昱橦的電話, 可?以?說她想叫他來家里吃飯, 連新?收到的胸針?biāo)?可?以?正常佩戴。
簡昕趴在床上, 舉著手機(jī)，撥弄面?前的金色蝴蝶胸針：“我媽媽還好啦, 我之前和她說過的。”
林昱橦問：“之前是什么時?候？”
簡昕清了清嗓子：“林昱橦, 你要知道我的一個小秘密了。其實我喜歡你還挺早的, 上次回家我媽媽就已經(jīng)看出來了, 我室友們也都?知道。”
林昱橦那邊有幾秒鐘沒開口，隔了片刻, 才忽然問：“喜歡什么花？”
簡昕想了想, 說：“向日葵。你要送我花么？”
“嗯。”
“怎么突然想起送花呀？”
林昱橦說：“不知道，突然想把所有你喜歡的東西全都?送給?你, 先從一束花開始。”
簡昕說：“我喜歡的東西可?多了。”
“行，我努力。”
“林昱橦, 還有個事哦。”
簡昕把之前的擔(dān)憂提出來，說自己從小到大成績都?不錯, 萬一考研不順利，可?能長輩們或多或少會認(rèn)為?是助理工作和戀愛影響到她的。
她說, “這樣一來, 你可?能會被埋怨的。”
林昱橦說：“戀愛是我們兩個在談, 有什么壓力我都?該和你一起承擔(dān)。專心備考, 剩下的都?交給?我。”
林昱橦突然過來，以?及睡前的通話, 都?令簡昕感到格外安心。
掛斷電話前林昱橦說過，包子改天再去吃，讓她好好休息。
她睡得不錯，竟然連鬧鐘都?沒聽見，六點四十?分才睜開眼睛。
簡昕迅速起床，洗漱，換上運動服到院子里打?五禽戲時?，撞見給?茉莉花修枝的爸爸，底氣不足地說：“早啊，爸爸。”
簡昕爸爸心情不錯：“今天起晚了？”
簡昕有點臉紅：“嗯，沒聽見鬧鐘聲?，睡過了。”
簡昕爸爸剪下一段雜枝：“這個時?間剛剛好，之前你起床時?間太早，晚上還要熬夜，總這樣對身體不好。”
“爸，您說，我多大可?以?談戀愛？”
“你上學(xué)?時?候我就和你說過，年?齡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兩個人的三觀、底線、相?處模式，良性的感情模式才能”
簡昕爸爸突然舉著剪刀回頭：“你這是要和誰談戀愛？！”
簡昕正打?到鹿戲，動作緊張地定住。
簡昕媽媽從客廳出來：“老簡，這個人你也見過的，既然說到這里了，都?進(jìn)來，我們坐下好好聊一聊。”
簡昕爸爸皺眉犯嘀咕：“我見過？”
簡昕蹦蹦跳跳跑去媽媽身邊，挽著媽媽手臂晃呀晃：“媽，您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簡昕媽媽點她的額頭：“你一回家，媽媽就看出來了。”
簡昕爸爸氣咻咻往餐桌旁一坐：“你還嫌自己不夠忙是吧？備考、整理文稿哪件事不需要費時?費力，這個時?候談戀愛合適嗎？”
早餐是按照簡昕的喜好做的：
加了核桃和黑芝麻的豆?jié){、蔓越莓貝果、煎蛋、切成塊的黃瓤西瓜。
簡昕把黃油涂在熱乎乎的貝果上，先放進(jìn)爸爸餐盤里：“可?是我都?談了半個多月了，一直也沒耽誤正事啊。”
又涂了一塊貝果遞給?媽媽，“媽，您也吃。”
簡昕爸爸說：“已經(jīng)在談半個月了？”
簡
昕舉起黃油刀：“爸爸，您等一下，我先說明我們不是有意的，是在非常認(rèn)真地工作和學(xué)?習(xí)過程中產(chǎn)生了感情，沒有拿正事當(dāng)兒戲。”
她捏著黃油刀，有點害羞，“但兩情相?悅也是擋不住的嘛”
簡昕爸爸深深吸了一口氣：“和你談戀愛的臭小子是誰？”
簡昕媽媽笑著：“是小林。”
簡昕爸爸的表情十?分精彩。
簡昕趁機(jī)說：“媽媽，爸爸，林昱橦昨晚過來這邊了。他說，想請你們出去吃個飯。”
簡昕爸爸沒好氣地說：“出去吃什么吃，晚上我和你媽下班，把他給?我叫到家里來。”
早餐后，簡昕給?林昱橦通風(fēng)報信：“情勢不太妙哦，我爸說不出去，讓你來家里。”
“好，那我過去。”
“你晚上再來唄，我白?天要學(xué)?習(xí)呢。”
林昱橦說：“知道，我也出去辦點事，晚上準(zhǔn)時?到。”
簡昕盡量不去想晚上的約見，把該完成的學(xué)習(xí)計劃一項項做完。
晚上爸媽一進(jìn)門，她就捧著厚厚的草稿紙和習(xí)題出去，說自己絕對沒有分心偷懶過。
簡昕的媽媽爸爸剛到家不久，林昱橦的越野車也出現(xiàn)?在院子外面?。
林昱橦下車，從后備箱提出幾樣禮盒，敲了敲敞開著的院門，走進(jìn)來。
簡昕媽媽迎出去：“小林，太客氣了，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
林昱橦雙手把禮物遞過去：“應(yīng)該的。”
簡昕在門口，咧著嘴，樂呵呵地盯著林昱橦瞧。
簡昕爸爸看見了，沒好氣地瞪簡昕，倒是沒有為?難林昱橦：“來，小林，快進(jìn)來坐。”
林昱橦說：“稍等，我還有東西沒拿。”
林昱橦是跑著的，跑到車邊，拉開車門抱出一大束盛開的向日葵。
他把向日葵遞給?簡昕。
簡昕笑著抱住大花束，大大方方地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好漂亮，我很喜歡。”
林昱橦說：“喜歡就好。”
林昱橦隨身攜帶一份文件袋，有點像參加面?試的感覺。
入座后，簡昕爸爸先問了陶家人的近況，又問起他們都?認(rèn)識的某位老教授的身體、圖書項目的進(jìn)展、林昱橦讀博的初衷
簡昕捧著一杯茶，安靜地聽他們對話。
聊天倒是沒停過，氣氛融洽，就是遲遲沒有引入正題。
林昱橦很懂禮數(shù)，在進(jìn)門后的一個多小時?里，無論簡昕爸爸把話題支到什么地方，他總能不急不躁地認(rèn)真傾聽、回答。
急的是簡昕。
她在廚房里幫忙，削土豆皮都?要分心往客廳里面?看：“媽，您說爸爸是什么意思，怎么還聊到下圍棋去了？”
簡昕媽媽把燉肉的火力調(diào)小：“你爸爸有他的考量。”
簡昕撿起掉在地上的土豆皮。
她心不在焉地想：
爸爸買回來的削皮刀刀柄上，竟然有燕尾蝶的圖案。
吃飯時?，兩位長輩也沒有提及他們的戀愛，只是熱絡(luò)地張羅著讓林昱橦多吃。
簡昕聽著他們聊什么“眼”什么“提子”，心說爸爸平時?也不愛下圍棋，這會兒怎么突然這么感興趣了？
她一心兩用，夾著的水煮肉片，不小心滴了一滴紅油在餐碟旁的桌面?上。
林昱橦還在回答簡昕爸爸的問題，但他的注意力始終留兩分在簡昕身上，所以?在第一時?間遞過去紙巾。
簡昕習(xí)慣性接過來，擦掉那滴油。
簡昕爸爸看了簡昕媽媽一眼，簡昕媽媽微笑著點頭。
一直到飯后，簡昕爸爸才說：“小林，我聽曈曈說了，你們兩個是在談戀愛。”
林昱橦把文件袋拿出來：“是，叔叔，阿姨，我這次來也是為?了這件事。”
他帶來了不少東西——
從小到大的畢業(yè)證書；
無犯罪記錄證明；
幾張銀行卡和銀行卡對應(yīng)的存款記錄單；
甚至還有體檢報告
場景似曾相?識。
東西一樣樣攤開在茶幾上，簡昕媽媽和爸爸都?看得愣了愣。
“叔叔，阿姨，可?能你們也知道，我九歲失去雙親，幸好有魯老頭和陶老頭他們照顧，學(xué)?業(yè)和事業(yè)方面?我有信心，至于家庭方面?，肯定沒有您這邊溫馨”
他沒有家庭了。
新?的家人們大多也隨年?華逐漸老去，離開這個世界。他給?不了簡昕溫暖熱鬧的大家庭，他只有他自己。
林昱橦說：“但我很喜歡簡昕，我想和她認(rèn)真開始。”
簡昕眼眶有點熱，舉起手：“還有我，我也想和林昱橦認(rèn)真開始。”
簡昕爸爸說：“知道了，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小林啊，叔叔和你說說掏心窩子的話，如果沒有接觸過你這個人，哪怕你是魯教授帶大的孩子，我們也會有擔(dān)心”
為?人父母的就這么一個寶貝閨女?。
他們會擔(dān)心從小失去雙親的孩子，會不會有偏執(zhí)的一面?？
會不會因為?太缺少安全感，而給?簡昕帶來過多的情感壓力？
簡昕爸爸拍拍林昱橦的肩膀：“但我們已經(jīng)在之前接觸過了，你很優(yōu)秀，值得我們的女?兒付出真心。”
簡昕媽媽也說：“你們兩個，曈曈和橦橦，最近半年?要忙的事情很多，談戀愛難免會分心的，只要你們互相?鼓勵，互相?照顧，不要吵架就好。”
后來，簡昕接了個室友打?來的電話。
室友說看見簡昕朋友圈里給?別?人點贊了，問她是不是回家了。
簡昕透過臥室的窗口看著客廳：“嗯，回來弄報考的事情。”
室友說：“要不要去看電影呀？”
簡昕說：“恐怕不行，林昱橦今天來我家了，和我爸媽在談我們戀愛的事情呢。”
室友不解：“你們只是談戀愛啊，這也要見家長的嗎？”
“我也不懂。”
“可?是，見家長都?聊些什么啊？”
簡昕撓撓頭：“就，他把銀行卡、無犯罪記錄證明和體檢表那些都?帶來了”
室友迷茫地說：“這是談戀愛嗎？林昱橦這難道不是在求婚嗎？”
簡昕紅著臉：“你別?亂說呀。”
談戀愛的事情得到簡昕爸爸媽媽的認(rèn)同，好像空調(diào)風(fēng)都?變?nèi)崃诵煨齑┻^茶水杯上騰起的水汽。他們坐在客廳里又聊了些其他家常。
晚上八點多鐘，林昱橦適時?起身告辭。
簡昕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媽，爸，我去送送他！”
她踩著蟬鳴聲?送他的院子門口，背著手，清了清嗓子：“咳，林博士，你要的名分我可?給?了，以?后要好好表現(xiàn)?哦。”
林昱橦笑著：“好。”
簡昕拉林昱橦的手，掀起一截衣擺，帶他摸她別?在牛仔褲的腰間的蝴蝶胸針：“我戴了的，情侶款胸針。”
林昱橦把簡昕抱起來，往院墻外面?帶了兩步。
他借著墻體和爬藤植物的遮擋，對她耳語：“以?后可?以?大大方方戴了。”
簡昕摟著林昱橦脖頸：“一會兒我就要換到衣服上！”
林昱橦含笑看著簡昕。
簡昕仰著頭，一雙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盛著路燈的燈光。
她不好意思地問：“林昱橦，你看什么呢？”
他說：“看你的眼睛，今晚有三個月亮。”
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提了提，垂下頭。
她以?為?他還是會吻一下她的耳朵或者其他什么位置，眼睛都?沒來得及閉。
林昱橦卻把溫?zé)崛彳浀拇剑p輕落在簡昕唇上。
第52章 美眼蛺蝶
簡昕的睫毛一直在顫。
林昱橦在蜻蜓點水的吻之?后抬起頭, 深深地看著她，又有過偏頭靠近她的預(yù)兆動作，但他只是在略略垂頭后舔了下嘴唇, 沒有再?繼續(xù)。
夜風(fēng)吹動爬藤植物的葉片, 耳畔響起嘩啦啦的聲?音。
簡昕呼吸很亂。
林昱橦往樓上看, 笑道?：“想再?親一下, 但你家弟弟看得太緊了。”
簡昕跟著回頭——
魔芋粉果然站在落地窗邊，搖著尾巴,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這邊瞧。
她怕鄰居也看見, 臉色緋紅：“那你下次再?親吧！”
“下次啊”
林昱橦捏捏簡昕發(fā)燙的臉頰：“下次可能沒這么簡單了。”
簡昕戳著林昱橦身上的蝴蝶胸針：“林博士怎么這么不正經(jīng), 要是被我爸媽發(fā)現(xiàn),
他們會不會反悔呀？”
林昱橦說：“現(xiàn)在他們同意，也不是因為我。”
“怎么不是？”
簡昕掰著手?指數(shù), 說是因為林昱橦表現(xiàn)出來的穩(wěn)重、優(yōu)秀、邏輯清晰“我都沒想到我爸爸這么好說話呢。”
林昱橦笑了笑：“最重要的原因是你爸媽愛你, 對你喜歡的人格外寬容。”
簡昕嘴特別甜。
她馬上又展開一根手?指，加一句：“還謙遜。我爸媽再?寬容也有底線的, 還是因為我眼光好。”
林昱橦像在忍什么，又往樓上看：“你弟弟怎么還不走。”
夜風(fēng)溫柔。
兩個人在夏末的夜晚里相視而笑。
林昱橦離開之?后, 簡昕回到家里。
媽媽爸爸在收拾餐桌。
她屁顛屁顛地跟在爸媽身邊，端起電飯煲, 藏不住心事地詢問：“媽，爸, 怎么樣, 林昱橦是不是很不錯？”
簡昕爸爸“哼”一聲?：“小林是不錯, 但以后你們相處, 你也不要因為我說過他值得付出真心，就任由別人欺負(fù)自己。”
“怎么會, 他才不會欺負(fù)我。”
簡昕媽媽說：“曈曈，你爸爸的意思是，你談的男朋友無論是誰、無論有多優(yōu)秀，他都應(yīng)該懂得尊重你。”
他們告訴簡昕，這個世界上優(yōu)秀的人很多，但不懂珍惜的人也有很多。
他們希望簡昕足夠幸運，能遇見一位懂得珍惜的戀人。
“媽媽說的這番話，對事不對人，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
簡昕媽媽轉(zhuǎn)身，簡昕爸爸習(xí)慣性地擦手?，然后去幫忙，把簡昕媽媽背后的圍裙帶子解開。
簡昕媽媽走到茶幾旁，拿起無犯罪記錄證明的打印件，笑道?：“小林這孩子，看起來是個懂得珍惜的人呢，老簡，你看他帶來這么多東西”
簡昕爸爸皺眉：“帶這么齊全，總讓人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簡昕啃著蘋果往自己臥室走，兩腮鼓鼓：“人家林昱橦認(rèn)真對我，爸爸怎么還不舒服呀？”
身后的人沒說話。
進(jìn)臥室后，簡昕沒把房門關(guān)嚴(yán)，留了個小小的縫隙。
果然聽到爸爸在背后感嘆：“我們家曈曈真是長?大了，唉，眼看著都要嫁人了”
簡昕被蘋果噎住，砸兩下胸口?。
什么嫁人啊？！
簡昕媽媽好笑地打了簡昕爸爸一下：“他們才談了幾天?！”
“你看這些東西，像來提親的！”
“不過魯教授和?陶教授他們把小林教的很好呢，你剛才遲遲不提他們的事，小林沒有顯示出一點急躁情?緒。”
簡昕爸爸說：“是，陶教授住院那會兒就能看出來，小林做事還是很周到的”
簡昕把門輕輕關(guān)嚴(yán)，美?滋滋地坐到書桌前給林昱橦發(fā)消息。
說她爸媽在夸他呢。
也說，晚點學(xué)完習(xí)會給他打電話。
簡昕備考到夜里十二點鐘，給林昱橦發(fā)了個打呵欠的小兔子表情?。
林昱橦回復(fù)：【通話么？】
簡昕把電話撥過去：“林昱橦，你也沒睡呀，在做什么？”
“看資料，等你電話。”
簡昕想起林昱橦說過的“我想昭告天?下”。
也許不是一句戲言。
她問：“我今天?忘記問你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們談戀愛的事情?也和?別人說說呀？”
“差不多，你指的是哪些別人？”
簡昕在床上躺著：“嗯就是張雋、孫教授和?田編輯他們。我那天?和?孫教授通話，問他斑蝶幼蟲食用馬利筋植物產(chǎn)生毒素的事情?，孫教授還給我講了你的事呢。”
林昱橦問：“我的什么事？”
“就是你選擇跟著陶教授讀博的原因。”
林昱橦那邊琢磨片刻：“不用特地去和孫教授說了。”
簡昕疑惑：“戀愛的事嗎？為什么？”
“孫教授大概是看出來什么了，不然不會和?你說這些。”
簡昕臉“唰”一下就紅了：“啊？我那天?真的只是問斑蝶毒素在醫(yī)學(xué)領(lǐng)域的應(yīng)用，好像也沒怎么提到你的有那么明顯嗎？”
這個問題在他們回到小白?樓后，田編輯和?張雋都給了簡昕答案。
簡昕這次沒開車，是坐林昱橦的車回山里的。
簡昕爸爸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說著不同意買不健康的食物給簡昕，還是在臨行前把兩箱飲料和?一箱泡面連同他們自己做的臘腸，一起放進(jìn)林昱橦的后備箱。
張雋去山里拍照片了。
他們抵達(dá)時，小白?樓里只有田編輯在。
田編輯是來和?他們溝通這部分文稿內(nèi)容的，也買了不少?食材帶過來。
下車后，簡昕要去后備箱搬飲料，被田編輯給制止了。
田編輯笑呵呵地說：“嗨呀，這么兩箱東西還能讓你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女孩子搬嘛？我來吧。”
簡昕怎么好意思讓長?輩干活？
她擋住后備箱前，不肯讓步：“外面這么曬，您快去屋里休息吧，我力氣很大的。”
田編輯對著簡昕擠了下眼睛：“不行不行，不能讓你搬，剛才小林還說你路上有點暈車，你去歇著，待會兒小林該心疼了。”
田編輯抱起飲料箱，簡昕就抱起泡面箱：“您怎么也知道?了？”
田編輯說：“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吶，還能看不出來？”
簡昕以為是說她，紅著臉問：“是不是我工作上表現(xiàn)得不夠?qū)I(yè)呀？”
田編輯說：“沒有沒有，是小林，一雙眼睛都長?在你身上小簡你也別害羞了，工作之?外我是你們的田叔，不是外人哈哈哈哈哈！”
溝通正事前，簡昕在走廊里拉住林昱橦：“田編輯也知道?了。”
林昱橦點頭。
他是這樣說的：“別看田叔和?老孫，一個像佛系中?年人，一個像老頑童，都是老狐貍了，個個賊得很。”
“說是看你看出來的，你反思反思！”
“嗯，我反思。”
簡昕想著，身邊最近有過接觸的親友里，也就只剩下一個傻乎乎的張雋，什么都不知道?。
這樣有點不公平待遇了。
她和?林昱橦商量，等張雋回來，把這事也和?張雋說說。
商量這件事情?時，是深夜。
簡昕蜷身在林昱橦書房的沙發(fā)里，頭發(fā)散落在幽藍(lán)色的枕頭上，困意使她的聲?音里摻著懶洋洋的調(diào)子，像撒嬌。
林昱橦放下手?里的鑷子，抽了張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每一根手?指。
他說：“都可以，按你的喜好來。”
林昱橦思考時的冷靜、表達(dá)時的直白?，都很像受過最高等教育的理工科男生的樣子。
但他會在深夜里，用輕度合適的羽毛給一只失去前翅的美?眼蛺蝶修補(bǔ)翅膀。
美?眼蛺蝶翅背面帶著簡昕感興趣的眼斑，像橘色的小貓頭鷹。
在林昱橦擦手?的期間，美?眼蛺蝶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自己的新翅膀，跌跌撞撞嘗試起飛。
它在書房里飛了兩圈，最終尋到一方?自己喜歡的相框，安靜地落腳。
林昱橦收回視線轉(zhuǎn)頭時，眉眼間仍然漾著一縷溫情?。
簡昕的胸腔里也復(fù)刻出一只同樣跌跌撞撞的美?眼蛺蝶，不熟練地?fù)溟W翅膀，慫恿、攛掇她積攢起更多的欲念。
她鬼使神差地坐起來。
他把那張濕紙巾丟進(jìn)垃圾桶，把她抱到腿上，撫摸著她的臉，然后吻了她：“睡吧，明天?還要繼續(xù)忙。”
簡昕重新躺下，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悶悶地想：
嘁——
不是說下次沒這么簡單了么？
張雋是在田編輯離開后的第三天?回來的，人又曬黑了一個色號。
簡昕和?林昱橦都戴著蝴蝶胸針。
她想著，等張雋問起來，就可以順勢坦白?她和?林昱橦的感情?問題。
誰知道?張雋每天?在他們兩個面前晃來晃去，飲料沒少?喝，閑話也沒少?聊，就是遲遲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胸針。
甚至某個正午，簡昕在外面曬被子，張雋趴在廚房窗口?和?簡昕說話。
她自己都感覺到別在衣服上的金色胸針在大太陽底下閃閃發(fā)亮，張雋竟然毫無察覺。
張雋自顧自地趴在窗臺上
叨叨：“天?氣轉(zhuǎn)涼了，蝴蝶也沒有前兩個月多嘍，妹妹啊，你備考咋樣啦？”
“還挺順利的。”
后來簡昕用對講機(jī)說：“林昱橦，不好了，張雋好像得眼疾了。”
林昱橦回復(fù)說：“張雋是搞微距攝影的，觀察能力不差，估計早知道?了。”
簡昕不相信。
她覺得他們工作期間各忙各的，遇事都是秉公辦理，怎么會一個都沒瞞住？
簡昕找了個機(jī)會問張雋。
張雋喝著飲料，一臉淡定地聳聳肩：“你上次回家前吧，我就看出來了。”
簡昕挫敗地趴到桌上：“不好意思哦張雋，有沒有打擾你工作？我以為還挺自然的呢”
“妹妹，你不明顯，怪林昱橦。”
張雋說，上次簡昕走前的某個午后，她蹲在小白?樓外那片馬利筋花叢旁，用放大鏡觀察斑蝶的卵和?初齡幼蟲。
飯飽神虛，張雋本來想趴在接待室的桌子上睡會兒的，無意間瞧見林昱橦的望向窗外的神情?，霎時間，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把張雋睡意都給燃燒個精光。
張雋說：“你看了它們多久，林昱橦就看了你多久，把眼神寵溺的，嘖嘖嘖”
林昱橦看見簡昕起身時的踉蹌，垂頭笑了笑，起身往外面走。
張雋評價：“就他那表情?，不是喜歡才有鬼。”
簡昕想起來了。
那天?她在外面蹲得太久，血液不流通，起身難免踉蹌。一瘸一拐地走到小白?樓樓道?口?，和?林昱橦相遇。
他蹲下去捏捏簡昕的小腿：“別動，緩緩。”
簡昕捂著臉：“他給我捏腿你也看見了？”
“那倒沒有。”
張雋一臉八卦的笑容，“只是捏腿啊，你倆老半天?沒進(jìn)來，我以為干什么了呢。”
簡昕脖頸都紅了：“沒有！”
說來說去，戀情?暴露全怪林昱橦！
簡昕努力繃著“我是正經(jīng)工作人”的狀態(tài)，目不斜視地工作，直到深夜才一口?氣沖到三樓，準(zhǔn)備質(zhì)問林昱橦。
林昱橦剛洗完澡出來，一身水霧潮濕和?沐浴用品的清香。
他聽完她的控訴，平靜地點評：“這樣啊，還挺明顯的。”
說完，林昱橦把送上門的簡昕往墻角一堵，淺吻她的眉心，輾轉(zhuǎn)到鼻尖，繼續(xù)向下
今晚，美?眼蛺蝶安靜地睡在窗簾上。
而林昱橦吻著簡昕的唇，告訴她：“要張嘴。”
第53章 斐豹蛺蝶
林昱橦的手?扣著簡昕的后頸, 唇舌糾纏，他?一言不發(fā)地吮噬掉她唇間喘出的聲音。
簡昕被吻得頭?皮發(fā)麻。
過電般的暖流在身體里?肆意橫行，最終匯聚在心?臟的位置, 脹滿著, 幾乎溢出來。
她被沐浴用品的清香包裹, 仰頭?承受著他?繾綣的吻, 閉上眼睛，呼吸停滯, 腦海里?炸開五彩斑斕的煙花。
他?們?的唇短暫分開過。
當(dāng)林昱橦摩挲著她唇角的潮濕, 再想要繼續(xù)的時候, 簡昕臉色緋紅地躲開了。
簡昕充血的唇色很迷人?, 眼睛很亮，用林昱橦之前說過的話反擊：“睡覺吧, 明天還要繼續(xù)忙。”
林昱橦額前垂著沒?干透的頭?發(fā), 把指腹落在簡昕脖頸間，剮蹭她跳動著的動脈：“你留下么？”
簡昕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 才勉強(qiáng)在劇烈的心?悸中穩(wěn)住心?神：“當(dāng)然不啦。”
“那再親一下。”
林昱橦雙手?捧著簡昕的臉，重新吻下來。
他?們?有過約定：
張雋不在小白樓的夜晚, 簡昕可以搬著東西到林昱橦的書房加班或?qū)W習(xí)，也可以留在他?書房里?休息。
但如果張雋在家, 他?們?還是?要三?個人?整整齊齊一起在接待室里?加班的。
今晚張雋在，簡昕不能留下。
林昱橦也知道簡昕不能。
簡昕跑下幾個臺階, 再回頭?時, 林昱橦抱臂站在書房門口, 無奈地笑著看?她。
眼里?滿是?可以溺死人?的柔軟。
沖著林昱橦飛吻兩下, 簡昕才跑下樓。
他?們?的戀愛總是?排在圖書項目與?備考之后，藏在各種忙碌時間的空隙里?——
早餐開餐前, 簡昕摘掉貼在手?臂上的兩張水果圖案便利貼。
便利貼上寫著英語單詞。
她默念著單詞的發(fā)音和拼寫，余光瞥見林昱橦從門外進(jìn)來，燦爛地笑著：“早啊林昱橦，我昨晚夢見你啦。”
“夢見我什么？”
“夢見你給我慶祝考研成功啊。”
“說說怎么慶祝的，我參考參考。”
走廊里?傳來張雋打?哈欠的聲音和腳步聲。
簡昕紅著臉，笑瞇瞇地伸出五根手?指，盡量壓低音量說：“你親了我五分鐘。”
林昱橦把盛好的粥放在簡昕面前：“低估我了。”
張雋走進(jìn)廚房，三?個人?邊吃早餐邊核對?當(dāng)天的工作任務(wù)。
天氣轉(zhuǎn)涼，蝴蝶不像七、八月份時那樣頻繁地出沒?。
他?們?三?個需要一起進(jìn)山，趕在蝴蝶還算活躍的季節(jié)，再拍一些相關(guān)類別的蝴蝶照片。
早餐后，他?們?把大大小小的資料文?件搬到汽車后備箱里?。
當(dāng)天的文?稿整理工作在山里?進(jìn)行。
他?們?忙到忘記吃午飯，將近三?點鐘才圍坐在一起吃面包、餅干和香腸充饑。
一個個都戴著帽子和墨鏡，特工似的，坐在草地上，邊吃邊討論關(guān)于斐豹蛺蝶的內(nèi)容。
林昱橦負(fù)責(zé)把這部分內(nèi)容拆分、梳理成通俗易懂的順序，再排序。
他?順便給簡昕和張雋科普：“斐豹蛺蝶的雌蝶和雄蝶在顏色、翅面圖案上是?不一樣的，雌蝶前翅近頂角處”
簡昕吃著面包，認(rèn)真聽?講。
果醬沾在唇邊，她兩只手?都占用著，無意識地舔掉果醬，又舔舔嘴唇，咬了一小口面包在嘴里?慢慢咀嚼。
林昱橦頓了頓，才把內(nèi)容繼續(xù)講下去：“前翅近頂角處有白色的斑帶，位置可以參考我們?之前拍到過的金斑蝶和紅鋸?fù)惖陌邘А?br />
簡昕工作時間不拘小節(jié)，把最后一小塊面包塞進(jìn)嘴里?，用中指指腹抹掉沾在下唇上的果醬：“我就說斐豹蛺蝶的文?字描述怎么有點眼熟呢，雌蝶好像金斑蝶和紅鋸?fù)惖慕Y(jié)合體呀。”
林昱橦看?著簡昕，沒?再說話。
他?藏在墨鏡鏡片后面的眼睛瞇了瞇。
張雋抱怨：“來了大半天了，怎么一只斐豹蛺蝶也沒?碰到，只有蝶卵和幼蟲。”
林昱橦收回視線：“實在不行就帶回去幾顆卵，玻璃房里?有它的寄主植物?，可以觀察卵孵化成幼蟲再結(jié)蛹的過程。”
張雋不死心?，又去蹲斐豹蛺蝶。
簡昕已經(jīng)吃完面包，她擦擦手?，翻開一部分資料，指給林昱橦看?：“你剛才好像沒?講完，是?忘記雄蝶的特征了么？”
林昱橦說：“記得。”
簡昕說：“那你怎么沒?繼續(xù)講呢。”
“走神了。”
她笑道：“原來林博士也會走神呀？”
“嗯，想到個問題。”
林昱橦從簡昕手里抽走她用過的濕紙巾，也擦了擦手?，“早晨你說五分鐘，具體時間是?從哪里?得出的結(jié)論？”
“林昱橦，你工作時間開小差。”
簡昕回頭?，發(fā)現(xiàn)張雋在很遠(yuǎn)的草叢里?，被茂密植被遮擋住。
她這才說：“夢里?，我們是在接待室的椅子里接吻的，對?面就是?有掛鐘的那面墻。”
一本正經(jīng)。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勾人?。
林昱橦用手?勾下墨鏡，看?著簡昕紅撲撲的臉頰和脖頸：“只夢到接吻？”
簡昕當(dāng)然是?沒?好意思講完整。
上次托人?寄來的時尚雜志里?，不只有蝴蝶主題的時裝秀照片，還有其他?風(fēng)格的時尚寫真。
模特們?包裹在精心?設(shè)計的服飾里?，在光與?影的配合下，目光蠱惑，呈現(xiàn)出最高級的性感。
昨晚她睡
前翻了幾頁，看?見男模敞開腿坐在紅色沙發(fā)上的照片。
夢里?，林昱橦就以這樣的姿勢坐在接待室的椅子里?面，就像之前某個夜晚他?們?嘗試過的那樣，引導(dǎo)簡昕跨坐到他?腿上。
只不過現(xiàn)實中她穿了牛仔褲。
夢里?她穿的是?睡裙。
簡昕死活不肯多說，把一瓶電解質(zhì)水塞進(jìn)林昱橦手?里?：“喝水，喝水。”
也是?到山里?才發(fā)現(xiàn)，她爸爸終于肯傾情贊助的那兩箱飲料：
一箱是?電解質(zhì)水；
一箱是?百分百純果汁。
林昱橦垂頭?看?看?手?里?的水瓶，笑著：“需要我實踐么？”
簡昕揪一根枯草砸過去：“林昱橦，我可是?要工作的。”
林昱橦比夢里?接吻的時間更精確，點兩下展示照片用的平板電腦。
他?游刃有余地說：“給你計時呢，午休才過了十二分鐘，還剩三?分鐘討論時間。”
見縫插針的戀愛本來還有三?分鐘，張雋慌慌張張抱著相機(jī)擠到他?們?兩個中間：“快快快，快看?看?我這拍到的是?不是?斐豹蛺蝶？”
照片里?只有蝴蝶殘影，簡昕學(xué)業(yè)不精：“好像是?吧”
林昱橦給了肯定答案：“是?。”
“我要是?早看?見它一秒，都能拍到完美照片。”
張雋猛拍大腿，拍完又樂觀起來，“說明這地方還是?能蹲到這個斐豹蛺蝶的，今天老子必須要拍到它們?！”
簡昕和張雋擊掌，祝張雋成功。
擊掌完，她如同狡猾的小狐貍指了指平板電腦上的時間：“林昱橦，午休結(jié)束咯。”
林昱橦被簡昕可愛到了。
他?抿抿唇，把架在鼻尖上的墨鏡推回去，擋住眼睛里?的笑。
他?們?這次出來車程遙遠(yuǎn)，也是?到半夜三?更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白樓。
三?個煮三?袋方便面再加三?顆荷包蛋，按照簡昕爸爸要求的健康吃法，又撒了幾片青菜葉子在沸騰的面湯里?。
簡昕咬斷寡淡的方便面面條：“等忙完考研和這個項目，我要去吃頓大餐，超級大餐。”
林昱橦說：“嗯，我請客。”
張雋捏了個蘭花指放在耳側(cè)：“林昱橦哥哥，請客也帶上我吧，人?家還在長?身體呢，需要營養(yǎng)的呦。”
簡昕爆笑，差點嗆到。
林昱橦幫簡昕拍拍背：“你好好說話。”
笑著、鬧著，三?個人?唏哩呼嚕把泡面吃完，又轉(zhuǎn)去接待室埋頭?苦干。
加完班，林昱橦送簡昕回房間休息：“明天上午的整理工作我來做，你放假備考吧。”
簡昕隱忍地捂著嘴打?了個呵欠：“好，那就辛苦林博士啦。”
林昱橦伸手?，逗簡昕：“辛苦費結(jié)一下。”
簡昕把手?放進(jìn)林昱橦掌心?，湊過去親了林昱橦的臉。
很輕的一下。
林昱橦摸著臉“嘶”了一聲：“讀博沒?好處，給人?代班還是?廉價勞動力。”
簡昕叉腰：“你是?在說我的吻廉價？”
林昱橦把人?抱起來：“我是?在說你撩完不負(fù)責(zé)。”
說著，舌尖侵入她的唇。
他?們?就這樣每天忙里?偷閑地談?wù)剳賽郏瑫r間過得飛快。
簡昕蹲在玻璃房的三?色堇花叢旁，問林昱橦，為什么這幾只斐豹蛺蝶從幼蟲變成蝶蛹之后，過了這么多天，都沒?有要羽化的跡象。
林昱橦說：“這個季節(jié)的蝶蛹是?越冬蛹，要到明年?春天才會羽化。”
當(dāng)簡昕聽?到這個答案，才恍然發(fā)覺，原來時間已經(jīng)是?進(jìn)入十一月份了。
林昱橦蹲到簡昕身旁，捏捏她的臉：“黑眼圈這么重，昨晚又沒?睡好？”
離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簡昕難免有些緊張，搖搖頭?：“不困，晚上多學(xué)了一會兒。你不是?說孫教授那邊很忙么，怎么又回來了？”
這陣子孫教授帶的項目事情多，林昱橦經(jīng)常要往學(xué)校跑。
本來說今天不回來的，他?還是?放心?不下：“怕你總是?太晚睡。”
“你怎么好啊，張雋他?敢告狀。”
林昱橦問：“緊張么？”
“肯定是?有一點的。”
簡昕把臉枕在手?臂上，側(cè)過頭?：“林昱橦，你說人?是?不是?很矛盾？明明知道緊張啊、焦慮啊，這些都無用的情緒，只會影響效率，但還是?會忍不住多想我要是?能像你這么堅定就好了。”
簡昕頭?發(fā)比剛見面時長?了一大截，這兩個月好像又瘦了些。
林昱橦安撫地揉揉簡昕發(fā)頂：“魯老頭?以前教過一個靜心?的辦法，試試看?？”
那時候林昱橦上小學(xué)，夏令營的老師帶學(xué)生觀察各類昆蟲。
夏令營的老師不專業(yè)，給他?們?展示的一組昆蟲標(biāo)本里?，很多翅膀漂亮的蛾都被說成了蝴蝶，還有幾種蝴蝶名稱標(biāo)錯的。
小林昱橦不懂得委婉，舉手?對?老師指出問題，卻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被老師針對?，引導(dǎo)其他?參加夏令營的同學(xué)孤立他?。
那個時期的林昱橦本就沉默寡言，魯教授本來想讓林昱橦出去和同齡人?多多接觸，免得漫長?暑假都和他?們?幾個老頭?子待在一起
卻不想林昱橦回來后，更加落寞。
魯教授、齊教授和陶教授聯(lián)手?，再三?追問，林昱橦才肯說原因。
簡昕想到陶教授的脾氣：“陶教授不會跑去找人?家吧？”
林昱橦笑笑：“陶老頭?氣壞了，拍著桌子要投訴人?家呢。”
他?把她帶到小白樓前的樹林里?，讓她閉眼，握著她的手?腕把她的掌心?落在泥土蓬松的草地上。
簡昕只能聽?見林昱橦的聲音。
他?說：“什么都不要想，去聽?，去感受。”
風(fēng)吹過茂密植被，葉片與?葉片和鳴；
垂在手?背上的線性草葉在撓她的癢癢；
忙碌的螞蟻從指尖路過；
蟲鳴、鳥叫、林海聽?濤
簡昕想到小小的林昱橦。
他?一定悶悶不樂地把手?掌按在地上，傾聽?到了大自然的鼓勵。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昕仍然閉著眼，卻拉住林昱橦的手?。
入秋的空氣微涼。
林昱橦皺眉在想，怎么能減輕簡昕的考前壓力，卻不想手?被簡昕堅定地握住。
他?聽?見她說：“林昱橦，我好像越過時空抓到小時候不太開心?的你了，小林同學(xué)，你一定、一定要開心?呀。”
林昱橦愣過一瞬，把吻落在簡昕眉心?：“知道了。”
第54章 酢漿灰蝶
簡昕睜開眼睛, 想說些什么，忽然看到玻璃房外?面的草叢里有忽隱忽現(xiàn)的一點灰藍(lán)色——
一只動作靈敏的小灰蝶正在尋找適合休息的落腳點。
林昱橦說是?酢漿灰蝶的雄蝶。
除玻璃房里飼養(yǎng)的蝴蝶以外?，這只酢漿灰蝶是?這一年里簡昕見到過的最后一只活體蝴蝶。
林昱橦這次回來, 是?為了和簡昕商量她的備考問題。
離簡昕的考試還?有一個多月時間。
即便有林昱橦在, 只要?留在小白樓里, 簡昕難免會分心去惦記圖書項目的相關(guān)工作。
更何況, 林昱橦最近總在學(xué)校和小白樓之間兩?邊跑。
張雋也在經(jīng)常跑到市區(qū)有網(wǎng)絡(luò)的住所?，去整理照片。
他們不常在, 她又太拼命。
簡昕在這邊, 得不到考前應(yīng)有的照顧, 營養(yǎng)和休息都跟不上。
林昱橦自己做論文時也會通宵, 接觸過的學(xué)長、學(xué)弟或者老教授們也都是?拼命三?郎，他們習(xí)慣了這種玩命追求完美的方式。
但他希望簡昕能更舒適些。
林昱橦說：“我在學(xué)校時咨詢過孫教授, 和你爸媽通過電話, 他們也認(rèn)為這段時間如?果你愿意回家備考，會比較穩(wěn)妥。”
簡昕不太放心：“下星期田編輯還?要?來呢, 整理文稿的工作這么多”
林昱橦反握住簡昕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指背
上安撫地摩挲：“有我在。”
簡昕猶豫：“孫教授說你們最近也很忙啊。”
林昱橦說：“小事。”
簡昕自己也知道, 暫時停下文稿的整理工作，回到家里靜心備考, 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但
她鼓了鼓腮：“我走?了，你不會想我么？”
“會很想你。”
林昱橦說：“但你太累我也會擔(dān)心, 好像又瘦了些？”
簡昕自己沒有察覺：“沒有吧？張雋昨天還?吐槽我飯量大呢, 會不會是?你太緊張我, 產(chǎn)生的錯覺呀？”
林昱橦往簡昕腰上握：“不是?, 真瘦了。小白樓不供暖，過幾天會冷, 回家你爸媽能把你照顧得更好。”
簡昕和爸媽通過電話，商量過后，同意讓林昱橦送自己回家。
林昱橦也是?忙的要?命，抽空送簡昕回家那?天，連晚餐時間都沒擠出來，連夜開車趕回學(xué)校了。
離開前，他一言未發(fā)，只是?眷戀地捧起她的臉頰，吻了吻她的眉心。
之后的時間里，即便兩?個人各自忙碌，仍然每天都會保持通話。
林昱橦在小白樓里，他們通電話。
林昱橦在學(xué)校宿舍，他們通視頻。
兩?個人漸漸養(yǎng)成一些習(xí)慣：
晚上十點以后的時間，哪怕仍然都在忙著，通話或者視頻也不會掛斷。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陪伴著對方。
簡昕在某個早餐時間，咂摸著昨晚的夢境，和爸媽嘀咕：“我要?是?一只蝴蝶就好了，會飛，拍拍翅膀就可以去山里找林昱橦了。”
簡昕爸爸酸溜溜地“哼”一聲：“小時候還?說要?一輩子?陪著我們呢。”
簡昕媽媽看著各懷心事的父女兩?個，笑著搖頭：“傻孩子?，不變蝴蝶也可以，過幾天小林不是?要?過來么？”
十一月底，林昱橦陪孫教授到市區(qū)做做講座，說好會在離開前趕過來陪簡昕吃飯。
門鈴響起。
簡昕放下備考資料往院子?外?面跑。
林昱橦提著兩?個紙袋站在院子?外?，他張開雙臂，簡昕就快樂地?fù)溥M(jìn)去。
林昱橦把簡昕抱起來：“讓你回家是?對的，還?真養(yǎng)胖了點。”
簡昕摟著林昱橦的脖頸：“我爸媽每天給我做太多好吃的了，還?有煲湯和飯后水果，是?不是?重了很多？”
林昱橦只需要?單臂就能抱穩(wěn)簡昕：“不多，氣色很好。”
這是?個工作日的中午，為了讓小情侶有獨處的時間，簡昕的媽媽爸爸特地沒有回家吃午飯。
樓上住了小型“監(jiān)視器”。
魔芋粉搖著尾巴對著簡昕和林昱橦叫：“汪——汪——！”
簡昕見魔芋粉邊叫邊回頭，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鄰居被欠兮兮的隕石邊牧給叫來了，端著面碗，邊吃邊走?到落地窗邊。
鄰居估計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場景，匆匆咬斷嘴里的面條，和簡昕打?招呼：“嗨，男朋友啊？”
簡昕大大方方介紹：“嗯，我男朋友，林昱橦。”
鄰居擺擺手：“不打擾了，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說完把魔芋粉也給從窗邊領(lǐng)走?了。
簡昕頂著紅撲撲的一張臉，從林昱橦懷里落地，牽著他往家里走?：“我媽媽早晨煲了湯，很好喝的，安神補(bǔ)腦，剛好給你也嘗嘗。你提的袋子里是什么？”
“順路買的燒烤。”
簡昕一臉燦爛笑容：“天吶林昱橦，你簡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最近真的好想吃燒烤。”
林昱橦脫掉風(fēng)衣搭在沙發(fā)上：“另一個紙袋里是?張雋給你的燕窩。”
簡昕茫然：“張雋怎么買這么貴的東西?”
燕窩是?張雋家的生意伙伴送的。
他家爸媽只吃阿姨自己用干燕窩燉的，不吃瓶裝的。
留著也是?浪費，正好給備考的簡昕補(bǔ)營養(yǎng)。
林昱橦說：“張雋說了，不用有負(fù)擔(dān)。”
“那?我晚點給張雋打?電話道謝。”
簡昕背著手站在林昱橦面前，“你你現(xiàn)在要?喝湯么？”
林昱橦說：“待會兒?再喝。”
然后拉著簡昕的手腕把她帶進(jìn)懷里。
他埋頭在她頸窩，沿著她緊繃的頸線吮吻：“噴香水了？”
她呼吸錯亂：“嗯在你來之前噴的。”
香水是?生日時媽媽送的禮物，帶一點苦調(diào)的西?柚味道。
林昱橦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他一直在親吻她脖頸到耳后的皮膚。
吻是?溫?zé)岬模湓谄つw上的氣息也是?溫?zé)岬模彳浀拇接巫?在耳后最敏感的地方，她難捱地顫栗著。
身體騰起某種陌生的空缺感。
像沒有蝴蝶的初冬。
想要?被抱得更緊密，也想要?更深入的親近。
簡昕書房里堆著厚厚的備考資料，一看就知道她這段時間有多辛苦。
林昱橦不忍心吻簡昕太久，揉著她的發(fā)頂，克制地說：“走?吧，先去吃飯。”
簡昕搖頭又搖頭：“想再親一下”
林昱橦笑著：“知道了。”
林昱橦握著簡昕的腰，把她抱得很緊。
像要?把她揉進(jìn)身體里。
唇齒糾纏了很久之后，他輕嘆：“到底什么時候能考完。”
這不是?真的在提問。
考研時間是?固定的，他們都知道，所?以簡昕臉皮發(fā)燙地把頭埋在林昱橦身上，捏著他黑色襯衫上別的金色蝴蝶胸針：“很快了。”
這次見面后，林昱橦更加忙碌。
總覺得他在孫教授的項目和圖書項目之外?，還?在忙一些其他的事情。
但他沒提過，簡昕也沒多問。
轉(zhuǎn)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市區(qū)飄了場輕雪。
夜里十一點多。
簡昕把和林昱橦通話的手機(jī)放在書桌上，推開窗子?，伸手去接雪花。
雪花落進(jìn)她掌心里，即刻融化。
深夜的道路濕漉漉，空氣凜冽且清新。
她問：“林昱橦，山里下雪了么？”
孫教授那?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這幾天林昱橦在山里。
為了和簡昕通話，他經(jīng)常在接待室里做文稿整理的工作。
他說：“沒有，雪大么？”
簡昕收回手：“一丟丟。”
林昱橦那?邊有翻動書本的聲音：“還?有幾天考試了，感覺你心態(tài)還?可以？”
“嗯。”
簡昕不畏懼考試，越到緊要?關(guān)頭，反而一點也不緊張了。
她說：“對了，我前幾天好像收到你的銀行卡轉(zhuǎn)賬信息，本來想問你的，忙著忙著就給忘了，我們不是?說好的，這個月我沒幫忙做什么，就不用給我打?工資了？而且你金額打?錯了”
助理薪金是?4500/月。
林昱橦這次卻轉(zhuǎn)了5200過來。
林昱橦說：“不是?工資。”
簡昕最近都沉浸在各類考題里，腦子?里沒什么浪漫細(xì)胞。
她納悶地問：“那?是?什么？”
林昱橦說：“那?天在學(xué)校食堂和學(xué)弟一起吃飯，學(xué)弟說每一個月的十四?日都是?情人節(jié)，上網(wǎng)查過一下，好像都在說這種轉(zhuǎn)賬數(shù)字比較應(yīng)景，情人節(jié)快樂。”
五二零么？
簡昕甜蜜地笑兩?聲：“林昱橦，也祝你情人節(jié)快樂。但我沒準(zhǔn)備禮物，考完試再補(bǔ)給你。”
林昱橦問：“快十二點了，睡不睡？”
“不睡呢。”
簡昕抱著一本筆記爬上床，“有幾個知識點感覺記得不夠牢，我想再看看，看困了可能就直接睡著了。”
林昱橦說：“你看你的，我陪你。”
簡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我要?是?超過半小時沒說話就是?睡著了，你記得掛電話哦。”
她確實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再睜眼，已經(jīng)是?夜里兩?點多了。
筆記被她壓在手臂下面，頁面折了角。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過去，撫平折角痕跡，卻聽?見一聲翻書的輕響——
“唰啦”。
她順著聲音看向手機(jī)，猜測著：“林昱橦，你還?沒掛斷么？”
林昱橦那?邊“嗯”了一聲。
不像白天那?樣冷靜理智，深夜里他的聲音里帶著些溫柔，問她怎么醒了。
簡昕說：“我也不知道，好像做了個夢，夢見考完試了，
你來接我回小白樓”
林昱橦說：“正好問問，你是?希望我考前過去陪你，還?是?考完再出現(xiàn)？”
簡昕把筆記本放在床頭柜上，握著手機(jī)窩進(jìn)溫暖的被窩里，像個疲于應(yīng)付的小渣女：“考完吧，我是?個做正經(jīng)事特別專心的人，考前你來我可是?會冷落你的。”
輕飄飄的雪還?在安靜地落著，手機(jī)緊貼在耳邊，簡昕聽?見林昱橦的輕笑聲。
笑完，他說：“簡昕，我很想你。”
第55章 金斑喙鳳蝶
這晚之后, 簡昕幾乎不再熬夜。
到考試當(dāng)天早晨起床，她給林昱橦撥電話：“早呀。再有兩天，你的小簡助理就可以回?歸項目了哦。”
林昱橦大概一直守在衛(wèi)星電話旁：“祝小簡助理考試順利, 旗開得勝。”
簡昕笑著：“一定一定！”
早餐還是媽媽爸爸按照她的喜好準(zhǔn)備的：
加了核桃的豆?jié){散發(fā)出?濃郁的谷物香氣；
用烤箱加熱過?的貝果外皮酥脆, 冷藏的黃油涂上去, 細(xì)膩地?融在切面上。
早餐之后, 簡昕帶上準(zhǔn)考證一類相關(guān)物品，打算自己開車去考場。
媽媽爸爸送她到院子門口。
她在冬日柔和的晨光下?lián)]揮手：“我走啦！”
媽媽說?：“曈曈, 路上慢點開, 考試加油。”
爸爸說?：“加油。”
鄰居帶著隕石邊牧遛彎回?來, 魔芋粉湊到簡昕腿邊搖尾巴。
鄰居笑瞇瞇地?說?：“魔芋粉這是祝你順利呢。”
簡昕戴著毛茸茸的手套, 捧起同樣毛茸茸的魔芋粉，自信地?笑著：“謝謝我們魔芋粉, 好風(fēng)憑借力, 送我上青云！”
等?簡昕的車子開走，簡昕媽媽才把揣在圍裙兜里的手機(jī)拿出?來：“曈曈心態(tài)很穩(wěn), 不用太擔(dān)心她了，小林, 你簡叔叔讓我和你說?，沿途好幾個地?方?是雨雪天氣, 明天你過?來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考試持續(xù)兩天。
直到最后一科考試結(jié)束，簡昕步伐輕快地?隨著烏泱泱的考生們走出?考場。
她步行到校外的停車場, 解鎖車子, 坐進(jìn)駕駛位里, 一抬頭, 和后視鏡里一雙噙著笑意的眼睛對視，這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車子后排里坐著林昱橦。
簡昕猛地?轉(zhuǎn)身, 一聲驚呼：“林昱橦！你怎么來了！”
他?們之前通話說?過?，考完在簡昕家里見。
林昱橦把手伸過?來，捏簡昕的臉：“想?早點見到你。”
她驚喜地?跳下車，在他?把后排車門推開時，又鉆進(jìn)車?yán)铩?br />
他?把她抱到腿上，說?是從她爸媽那?里拿到了她的小汽車備用鑰匙，過?來接她回?家。
林昱橦問?：“發(fā)揮的怎么樣？”
簡昕為自己豎起大拇指：“非常不錯，明年我應(yīng)該就能成?為你的校友了。”
“這么有信心？”
“當(dāng)然啦，也不看看我多用心備考。你去過?我家了？都有誰在呀？”
林昱橦說?：“你的兩個舅舅在，晚點你姑姑和姑父會帶著你小侄女過?來，我們順路去火車站接他?們。”
簡昕咧開嘴，做了個夸張的害怕表情?：“我自己說?說?就算了，他?們怎么就開始慶祝了？這算不算半場開香檳呀？恐怕不吉利吧”
林昱橦被簡昕的小表情?逗笑：“不算，是慶祝你的辛苦備考生活告一段落的。”
這幾天降溫，簡昕穿的多。
反正待會兒發(fā)動車子之后會開啟暖風(fēng)空調(diào)，簡昕開始一層層脫掉御寒的服飾——
手套摘掉，羽絨服解開拉鏈脫掉，厚厚的針織圍巾也一層層繞著脖頸解下來
考試時為了不遮擋自己的視線，長?發(fā)是用毛呢料子的大腸圈發(fā)繩束著的。
剛剛拆圍巾的動作把發(fā)繩碰松，她索性把發(fā)繩解開，晃了晃腦袋，柔順的長?發(fā)散落在毛衣上。
她穿著喜慶的紅色短款毛衣，探身把羽絨服放到副駕駛座位。衣擺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纖細(xì)的腰肢
周圍的車都開走了，考生也所剩無幾。
林昱橦在手覆上去，箍著腰把簡昕帶回?到懷里，手扣在她的后頸上，吻過?去。
帶著連日想?念的吻，纏綿地?把簡昕考場里下筆如有神?的果斷融化掉。
她的睫毛抖得像蝶，撲閃著：“林昱橦，我們幾點去火車站嗯”
林昱橦不給簡昕把話說?完的機(jī)會，繼續(xù)攪動她的舌尖、吮她的唇。
快要不能呼吸了。
幾分鐘后，洶涌而來的欲才逐漸平息，林昱橦胸腔起伏著，用額頭抵簡昕的額頭。
學(xué)?校大門旁的電子屏上有時間?，他?往車窗外瞥一眼：“該回?家了。”
簡昕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車邊走過?兩個正在聊著考題的學(xué)?生。即便?知道車窗玻璃有貼膜，外面看不到他?們，她還是不好意思地?撲進(jìn)他?懷里。
簡昕拉起林昱橦的大衣，擋住自己的臉：“你開車。”
林昱橦毫無征兆地說：“等會兒。”
她抬頭，看他?。
他?看起來面色冷靜如常，眼里的情?緒卻沒有完全褪去，脖頸微紅：“等會兒再走。”
簡昕大概意識到什么，捂著滾燙的臉頰偷笑，被林昱橦發(fā)現(xiàn)，他?揉了揉她的發(fā)頂：“笑。”
考完試是真正的放松。
簡昕家里人對林昱橦特別熱情?，連簡昕的小侄女都喜歡林昱橦，飯后端水果給長?輩們吃，還偷偷告訴過?林昱橦：“綠色的葡萄比紫色的甜。”
全家人聚在客廳里聊天。
講到特別好笑的地?方?，簡昕含著葡萄籽，大笑著和身旁的林昱橦對視。
林昱橦也笑著，幫她遞過?去一張紙巾吐籽。
說?說?笑笑到夜里十點鐘，小侄女困了，趴在簡昕家沙發(fā)里打呵欠。
幾位長?輩和林昱橦一樣，也是訂了簡昕家附近的酒店。
見孩子犯困，紛紛起身，準(zhǔn)備回?酒店休息。
簡昕送他?們到院子門口。
她趁著長?輩們不注意，拉住林昱橦，超小聲地?嘀咕：“本來想?和你一起回?酒店的，人太多了，晚上我偷偷溜出?去找你？”
雖然簡昕自己也說?不清楚，想?去找林昱橦，到底出?于怎么樣的目的。
晚飯時，林昱橦被簡昕家里的長?輩叫著喝了些白酒。
仍然比她理智。
他?傾身，微微瞇眼，唇齒間?滾燙的氣息落在簡昕耳廓：“別鬧，我喝酒了。”
家人招呼著林昱橦：“小林，走啊。”
林昱橦說?：“走了，明天見。”
簡昕心跳好快，胡亂揮手：“明天見！”
考試結(jié)束后，簡昕又惦記起圖書項目，她只在家里熱鬧了兩個整天，就迫不及待地?跟著林昱橦一起回?小白樓了。
當(dāng)天是圣誕節(jié)，他?們起了個大早，帶著簡昕媽媽烤的牛肉披薩，趕在午飯時間?抵達(dá)小白樓，這舉動差點把張雋給感動死。
張雋狼吞虎咽著披薩：“牛啊妹妹，阿姨手藝也太強(qiáng)了，都能開店了。”
“謝謝你的燕窩。”
張雋說?：“嗐，我爸媽不吃那?個牌子，不送你也是要送阿姨的。”
簡昕絲毫不介意張雋的心直口快，只聽其中的好意：“阿姨待遇這么好，我要是考研失敗，去你家當(dāng)阿姨算了。”
張雋往林昱橦那?邊撇撇嘴：“誰敢讓你干活，林昱橦不得連夜鯊了我？”
簡昕想?說?，胡說?，林昱橦才沒有那?么暴力呢。
林昱橦卻淡淡一句“差不多”，把罪名給自己坐實了。
張雋兩只手往林昱橦的方?向?一甩：“你看！你！看！！！”
簡昕好久沒接觸圖書項目，吃完披薩，拉著林昱橦和張雋給她講進(jìn)度。
為了跟上進(jìn)度，她一鉆研又是半天，到傍晚時發(fā)現(xiàn)小白樓外面來了兩輛車，是陶哥一家和孫教授來了。
旗旗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一下車就往簡昕和林昱橦這邊跑：“小叔，阿姨！”
旗旗帶來了自己和白柰親手做的奶油蛋糕，孫教授也買了不少熟食。
小白樓一下子熱鬧起來。
像兩天前的簡昕家，也像陶教授他?們還在時的六月。
旗旗又學(xué)?會了新的英文兒歌，在白柰切蛋糕時高高興興地?給大家表演。
除了孫教授，所有人都想?到夏天時那?首《gues
s how much i love you》，鼓掌還在繼續(xù)，心里卻泛起思念。
圣誕節(jié)之后，田編輯也來過?。
人來人往的熱鬧一直持續(xù)的元旦前一晚，總有人在，簡昕也就不方?便?總跑到林昱橦房間?，獨處時間?被聚會和圖書項目擠壓的所剩無幾。
總覺得大家不會突然過?來
簡昕有所猜測，睡前，在走廊里問?林昱橦：“是不是你約大家過?來的？”
那?天在簡昕家吃飯，林昱橦見過?簡昕坐在家人身邊放聲大笑的樣子。
他?這邊統(tǒng)共也沒有多少熱鬧可以給她，也依然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
“想?你開心。”
林昱橦這樣說?著，皺了下眉，“但這兩天開始后悔了。”
簡昕歪著頭看林昱橦：“后悔什么？”
他?說?：“想?讓他?們早點走。”
她聽懂了他?的意思，先是笑，笑完，臉一垮，舉起手：“林昱橦，我要告訴你一個不算特別好的好消息”
他?們來山里前——
也是在簡昕家聚餐那?天，簡昕見到過?林昱橦和長?輩們聊天時含笑的眉眼，就知道他?喜歡溫馨和熱鬧。
今年林昱橦身邊走了兩位老人，她希望他?不要有“佳節(jié)倍思親”的難受。
出?發(fā)前，簡昕在家里和自己爸媽商量：
如果爸媽元旦假日沒事的話，想?邀請他?們來山里過?元旦。
簡昕一說?，林昱橦就猜到了：“你爸媽要來？”
小情?侶在深夜的走廊里面面相覷，然后都忍不住笑了。
簡昕說?：“要不然你現(xiàn)在來我房間?？”
話音還沒落呢，他?們都聽見走廊里一聲關(guān)門的輕響，同時回?頭。
小白樓不隔音，不但隔不掉田編輯和張雋的呼嚕聲，也隔不掉白柰和旗旗的對話：
“旗旗，快睡覺了。”
“媽媽，小叔和阿姨在走廊里干什么？我想?去找阿姨讀故事”
林昱橦輕笑：“看來不方?便?。”
他?在她額頭印了個蜻蜓點水的晚安吻。
她怕旗旗突然冒出?來，推著他?：“快走快走。”
好好的戀愛，談的像偷情?。
簡昕媽媽爸爸為了陪孩子們過?元旦，凌晨就出?發(fā)了。
他?們上午抵達(dá)小白樓，還帶了包餃子的肉餡和面粉。
山里飄著輕雪，寂靜，不似夏日炎炎時那?樣生機(jī)勃勃。
簡昕媽媽爸爸的到來，令小白樓多了些過?年般的感覺。兩位長?輩絲毫沒有長?途跋涉的疲憊，熱熱鬧鬧，張羅著一起包餃子。
簡昕特別殷勤，屁顛屁顛地?跟著搬運爸媽帶來的食材。
她懷里摞著大箱小箱，路都看不清，還不忘在簌簌飄落的雪花里如同螃蟹般側(cè)身行走，給林昱橦拋媚眼。
簡昕爸爸疼閨女，本想?把簡昕懷里的箱子接過?去，走近了瞧見自家閨女不值錢的傻樣，一撇嘴，不管了。
簡昕貼地?皮生長?的強(qiáng)韌爬藤絆到，重心不穩(wěn)，差點摔倒。
懷里忽然一輕，林昱橦拿走紙箱，扶住簡昕：“看路。”
簡昕爸爸說?：“她哪有心思看路，把門牙摔掉就老實了。”
簡昕蹦著跳著往爸爸身邊去，給爸爸捏肩膀：“爸~大過?節(jié)的怎么能詛咒我呢，我現(xiàn)在賺的又不多，摔掉門牙還不是得用您的工資補(bǔ)牙嘛，開一路車辛苦了”
“去去去，別礙事。”
“哎呀，讓我?guī)湍竽舐铮視r間?排得很滿的，下一位顧客是我媽。”
簡昕媽媽說?：“顧客呀？那?讓你爸爸給你紅包。”
林昱橦笑著搖頭，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廚房料理臺很快被物品堆滿。
簡昕媽媽問?：“小林會包餃子么？”
林昱橦點頭：“會一些。”
簡昕手上沾了面粉，也跟著湊熱鬧幫忙。
簡昕媽媽和簡昕爸爸在談同事家的事情?，說?著“調(diào)職對他?來說?真是好事”“這么多年異地?也是不好堅持”“還是住在一起好”“互相有個照應(yīng)”“不用來回?折騰”
聽著聽著，簡昕若有所思。
察覺到林昱橦的視線，她大大方?方?地?笑著和他?對視。
他?們忽然聽見簡昕媽媽說?了一句：“老簡，我好像忘記放生抽了。”
小白樓的廚房里有調(diào)料不多，從圣誕節(jié)開始一直做飯，生抽瓶子里空蕩蕩只剩下區(qū)區(qū)幾滴。
簡昕說?：“沒事，張雋去鎮(zhèn)上買東西應(yīng)該還沒返程，我給他?打電話吧。”
她跑著去接待室，急著打電話，沒留意自己把手指上沒擦干凈的面粉蹭在臉頰
電話里是忙音。
身后響起腳步。
林昱橦邊拿紙巾擦掉洗手的水珠，邊走到簡昕身邊。
桌上攤開著一組國家一級保護(hù)的金斑喙鳳蝶的照片。蝶翅上分布著黑色、墨綠色和黃色，像住在森林里的使者。之前閑談時簡昕夸過?好看。
他?多看了一眼。
等?她把事情?和張雋說?完，他?才伸手抹掉她臉上沾到的面粉痕跡。
他?動作溫柔，指腹輕輕摩挲。
很癢。
她眨眨眼睛：“林昱橦，我剛才想?問?你一件事來著。”
“你問?。”
簡昕亮著眼睛：“就是你們學(xué)?校里的研究生，有沒有不住宿舍的？”
第56章 喙鳳蝶
簡昕感覺自?己說的太露骨, 不?好意思地沖著林昱橦笑笑。
林昱橦回答：“有。”
廚房里還有很多活要干，他們?并肩往回走，簡昕背著手?, 轉(zhuǎn)頭看林昱橦：“那?不?住宿舍的同學(xué)是自?己在校外租房子么？”
林昱橦看起來很平靜：“有租房的, 也有離家近直接回家的。”
他們?離廚房越來越近, 已經(jīng)能隱約聽到簡昕爸媽對話的聲音。
這個回復(fù)簡昕不?滿意, 暗示地湊過去撞了?一下林昱橦：“你聽沒聽懂我的問?題呀？”
在進(jìn)廚房前的最后幾步里，林昱橦揉了?揉簡昕的頭發(fā), 飛快地在簡昕臉上吻一下：“聽懂了?, 到時?候你想怎么住, 我來解決好吧？”
簡昕臉紅了?, 進(jìn)廚房后扇著臉側(cè)的空氣鉆到媽媽身邊：“好熱呀。”
簡昕爸爸拿著一卷保鮮膜路過：“室內(nèi)才?二?十二?度，哪里熱了?？”
簡昕媽媽則了?然地點了?下簡昕的額頭。
簡昕爸爸招呼林昱橦：“來, 小?林, 我們?先把餃子皮做好。”
簡昕轉(zhuǎn)頭，看著林昱橦跟她爸爸挪去更寬敞的餐桌邊。
簡昕媽媽也看了?一眼：“曈曈, 這幾個月的相處里，你和小?林的感情還算不?錯？”
簡昕幫忙把花生米倒進(jìn)油鍋：“是呀。我們?從來都沒吵架過呢。”
簡昕媽媽很欣慰：“那?就好。”
張雋買到了?生抽, 在中午前從鎮(zhèn)上趕回來，加入簡昕他們?, 一起動手?包餃子。
張雋屬于在家里有阿姨，在學(xué)校有食堂, 在工作室有外賣。
也就是在小?白樓里條件不?允許, 才?動手?做過幾樣簡單的。
包餃子對張雋來說, 難度太大?, 捏出來的不?像大?家形容的“小?元寶”，可謂是奇形怪狀, 什?么樣子都有。
簡昕努力教張雋：“你看，要這樣，用?兩個拇指用?力擠一下，餃子的肚子就會鼓起來。”
張雋跟著用?力，餃子皮爆了?，餡流出來：“這怎么搞？妹妹你快幫我拯救一下”
林昱橦搟皮和包餃子都很熟練，被簡昕爸爸問?起是不?是經(jīng)常自?己動手?。
他說：“魯老頭和陶老頭他們?都喜歡熱鬧，年紀(jì)越大?，越是喜歡在年節(jié)里面聚一聚。聚會總要包餃子，小?時?候我也不?會，包著包著就熟悉了?。”
簡昕爸爸問?：“小?林，眼看著就是年關(guān)了?，今年過年，你有什?么打算？”
林昱橦說陶哥和白柰提過，可能除夕守歲會去陶哥家里，后面沒什?么安排。
孫教授那?邊不?急著開工的話，他打算回這邊做點自?己的事情，等初五田編輯上班，再繼續(xù)圖書項目。
簡昕猛然怔住。
是啊，照片里戴著虎頭帽的老人們?都不?在了?，今年只有林昱橦一個人了?。
簡昕媽媽發(fā)出邀請：“要是沒什?么事，來我們?家待兩天。”
簡昕在旁邊猛點頭：“對呀對呀！”
簡昕媽媽繼續(xù)說著：“聽曈曈說，你們?的圖書項目要忙到三月份呢，正好過完年你帶著曈曈回來繼續(xù)忙。”
簡昕繼續(xù)點頭：“對呀對呀！”
林昱橦都笑了?：“好，提前謝謝阿姨的邀請。”
鍋里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起來，簡昕雀躍地端著餃子去下鍋。
林昱橦站到簡昕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你‘對呀’什?么。”
簡昕手?里的餃子沒捏住，餃子“咕咚”一聲落入沸水里。
林昱橦抬手?，幫忙擋住飛濺的水花。
她笑盈盈地吹一吹他被濺到的手?背：“我家過年期間飯菜很好吃的，你一定要來呀，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能不?算數(shù)。”
林昱橦問?：“怕我孤單？”
簡昕坦蕩地說：“是呀，也有其他原因。”
一直到張雋來把煮好的餃子端上桌，簡昕爸媽在炒菜，她趁著沒人的時?候才?說，“太多天不?見?面的話，我會很想你的。”
林昱橦很深地看簡昕一眼：“別太可愛。”
“忍不?住么？”
簡昕撩完這句，端著最后一盤剛出鍋的餃子，飛快地溜走。
到餐桌邊轉(zhuǎn)頭，她無辜地晃著腦袋，“林老師怎么還不?過來吃飯，記得拿上碗筷。”
林昱橦難得有吃癟的時?候，抬了?抬眉，聽話地拿了?一把筷子在手?里數(shù)。
元旦之后，只剩下一個多月就到除夕。
和田編輯合作的圖書項目要在三月前交稿，元旦到除夕之間的所有時?間，他們?都在全力地完成文稿整理工作。
哪怕在除夕當(dāng)晚的通話，簡昕和林昱橦也是在溝通文稿的事情——
她書桌上攤開著各種各樣的資料：“魯教授資料里提到國家重點保護(hù)的鱗翅目昆蟲名單，可能是幾年前的了?，林昱橦，你那?邊有沒有權(quán)威的網(wǎng)址呀，我再想核對一下”
林昱橦報了?個網(wǎng)站地址，簡昕點進(jìn)去，下拉到昆蟲分類，又找到鱗翅目：
喙鳳蝶；
金斑喙鳳蝶；
裳鳳蝶；
金裳鳳蝶
她核對著，點進(jìn)喙鳳蝶的詳細(xì)內(nèi)容里。
金斑喙鳳蝶她是知道的。
喙鳳蝶則生了?一對靈動的棕紅色觸角，翅膀上混合著金綠色。
他們?這個項目的最后一部分文稿，是關(guān)于國家重點保護(hù)野生鱗翅目的名錄和圖片。
手?機(jī)開著揚聲器放在鼠標(biāo)旁。
手?機(jī)里傳來春晚節(jié)目的聲音，和簡昕家客廳電視里的聲音重疊。
還有旗旗的聲音：“希望太爺爺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吃到這么好吃的點心。”
白柰溫柔地說：“一定能的。”
陶哥大?概又要落淚了?吧？
林昱橦也沒說話。
簡昕把視線從喙鳳蝶的圖片上挪下來，轉(zhuǎn)移林昱橦的注意力：“旗旗吃到好吃的點心了?？”
林昱橦說：“嗯，下午出去時?買的，是這邊的老店，給叔叔阿姨也買了?一些，后天帶過去你就能嘗到了?。”
簡昕拉長聲音：“噢——不?是特地給我買的呀。”
林昱橦沒有任何戀愛經(jīng)驗，不?會哄人，只能直白地問?：“買的時?候想到你，算么？”
窗外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
春晚主?持人開始帶領(lǐng)觀眾倒計時?：3——2——1——
林昱橦笑著：“新年快樂，曈曈。”
簡昕也笑著：“新年快樂，橦橦。”
初二?傍晚，林昱橦開著后備箱幾乎裝滿的越野車抵達(dá)簡昕家。
被簡昕爸媽嚴(yán)肅地恐嚇：“再買這么多東西就不?許來了?”。
初四早晨，簡昕和林昱橦聽說，張雋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負(fù)氣，回到小?白樓，正在一個人守著恒溫恒濕的玻璃房度過新年。
他們?決定去陪朋友。
越野車的后備箱又被簡昕媽媽爸爸和姑姑、舅舅們?塞滿，簡昕和林昱橦開車離開市區(qū)，回山里投喂張雋。
新年就這么匆匆過去，大?年初五，田編輯也趕到小?白樓。
他們?正式開始做文稿的收尾工作。
這一忙就忙到了?三月份。
三月中旬，順利交稿。
田編輯負(fù)責(zé)走交稿之后的其他流程，魯教授留下來的寶貴資料，離出版又近了?一步。
在忙碌的期間，簡昕查到自?己的考研成績，也查到了?國家線。
簡昕的初試成績非常不?錯，連復(fù)試也落落大?方地順利完成了?。
用?她自?己的話說，去林昱橦的學(xué)校讀研的事已經(jīng)算十拿九穩(wěn)。
簡昕和林昱橦得到短暫的放松，簡昕回家陪爸媽待了?幾天。
恰逢林昱橦又陪孫教授到市區(qū)，他們?這次行程不?緊張，林昱橦把落腳的酒店定在離簡昕家最近的那?家。
簡昕夜里溜過去找林昱橦。
酒店房門?打開，林昱橦帶著一身剛沐浴過的潮濕清香站在玄關(guān)，拉著她進(jìn)門?，抱起來，才?把門?關(guān)上。
簡昕摟著林昱橦的脖頸，垂頭和他接吻。
吻到情深處，他偏偏說：“學(xué)校官網(wǎng)出名單了?。”
簡昕雙眼瞬間清明：“你看到了?？”
林昱橦幫簡昕把唇角的潮濕抹掉，給她看手?機(jī)里的信息：“還沒，孫教授剛說的。”
孫教授真的有點頑童心態(tài)，特別愛和年輕人開玩笑。
明明可以直接說結(jié)果，卻還是繞著圈子讓他們?緊張。
簡昕問?：“你帶電腦了?么。”
林昱橦把筆記本電腦打開，連酒店的WIFI。
他們?都知道簡昕會被錄取，彼此對視，眼里還是會有緊張。
簡昕終于在名單里找到自?己的名字，迅速轉(zhuǎn)頭看林昱橦。
林昱橦拄著床墊，笑著：“恭喜。”
簡昕這才?回過神?，歡呼著掏出手?機(jī)給媽媽打了?電話。
夫妻倆本來睡了?，被電話吵醒，高高興興地恭喜自?家閨女。
恭喜完，簡昕爸爸反應(yīng)過來了?：“曈曈沒在家里嗎？”
簡昕媽媽像是拿著手?機(jī)走開了?，卻沒問?簡昕幾點回家，只說：“要注意安全。”
至于注意什?么方面的安全
母女倆心知肚明。
掛斷電話，林昱橦正坐在房間的沙發(fā)里用?遙控器閉合窗簾。
城市燈光被厚重的布料阻隔。
簡昕紅著臉把手?機(jī)丟在床上，走過去。
林昱橦拉住簡昕指尖，讓她垮坐到他腿上，脫掉她的風(fēng)衣外套。
簡昕閉眼前看到的最后畫面，是林昱橦閉眼，仰頭，湊來吻她的樣子。
深夜的酒店房間里，只燃著一圈暖黃色的氛圍燈帶。
沐浴后的水汽不?斷被排風(fēng)扇抽走。
光線昏昏，靜謐，他們?的唇觸碰到一起，然后唇被他用?舌尖撬開，繼續(xù)接吻。
唇舌糾纏的吻蠱惑著她。
胸腔里沉睡已久的蝴蝶最先展翅，難耐的癢如同電流般鉆進(jìn)心跳里，像無數(shù)只蝴蝶即將破蛹的撞擊。
林昱橦解開簡昕的襯衫紐扣，去含吮蝴蝶有可能破蛹的地方。
簡昕顫栗著把頭埋在林昱橦肩膀。
她曾經(jīng)看過一則廣為流傳的隱喻，有關(guān)于蝴蝶效應(yīng)：
一只蝶在亞馬遜流域的熱帶雨林里扇動翅膀，可能會在幾周后，引起德克薩斯洲的風(fēng)暴。
那?只蝶現(xiàn)在飛出古老傳說，落在林昱橦指尖，指腹的摩挲沒有引起風(fēng)暴，只引起她一陣陣戰(zhàn)栗的心悸。
簡昕悶頭咬了?林昱橦的肩膀。
林昱橦溫聲提醒：“不?舒服可以說。”
第57章 波蛺蝶
這座城市擁有長風(fēng)沛雨的春季, 空氣濕潤，簡昕被陌生的歡愉蠶食，像山谷里逐漸消融的積雪那樣?, 幾乎融在此刻的坐姿里
簡昕緩了?很久, 起身時全靠扶著?林昱橦, 才能夠堪堪站穩(wěn)。
她仗著?酒店離家近, 只在長風(fēng)衣外套里穿了?米黃色的襯衫和半身裙。
半身裙面料因剛才長時間?的堆疊
留下了?褶皺，她嘗試撫平它們。
林昱橦伸長手臂抽了?兩?張紙巾。
簡昕的視線隨著?他的手移開過?, 又?落回到林昱橦慢條斯理的擦手動作上。
他耳朵是紅的, 紙巾洇開濕痕, 她臉頰也像鋪了?一層落日余暉染透的暖色霞光。
簡昕說?：“林昱橦, 我沒帶睡衣。”
林昱橦身上的短袖是家居服上裝，單手抓著?衣服下擺, 脫下來遞給簡昕。
他把她抱到床邊, 幫她擰開一瓶礦泉水，又?收好攤在床上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機(jī)。
她說?：“我要洗漱的。”
“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睡前, 簡昕趴在被子里問林昱橦：“我好緊張，今晚我們還會做其他的么？”
和簡昕談戀愛以?前, 林昱橦有清晰的自知。他認(rèn)為自己是個對愛情沒什么需求的人，更不可能重欲。
和簡昕談戀愛之后, 林昱橦發(fā)?現(xiàn)簡昕有種不自知的本事，輕而易舉就引起心底的欲念。
林昱橦克制了?又?克制, 才把簡昕攬進(jìn)懷里, 拍拍她的背：“不會, 放心睡。”
簡昕窩了?個舒服的姿勢, 帶著?困意，隨口就敢說?勾人的話：“哦, 要注意安全是不是”
這話把林昱橦都逗笑了?。
他其實想給他們一個家。
也想在家里完成他們之間?最?親密的事情。
所以?，后來簡昕在宿舍群里和室友們報告自己上岸成功的好消息，聊完，意外收到其中一位室友私聊信息。
消息的話題屬于風(fēng)馬牛，不相及。
室友發(fā)?了?很多家具圖片，問簡昕，覺得哪種風(fēng)格最?好看。
簡昕問：“你在裝修嗎？”
室友說?是她爸媽家翻修，想找個人商量。
房子裝修也算一樁大事，畢竟是要每天居住的空間?。風(fēng)格啊，舒適度啊，都很重要。
既然室友愿意和她討論，簡昕也很上心，一直在幫忙看。
室友問：“你說?，浴室里要不要放浴缸？”
簡昕心思細(xì)膩，她想到以?前爺爺在世時，爸媽照顧老人的場景，建議：“要是有老人同住，防滑一定要做好的，不然放浴缸太危險了?。”
“要是你自己住呢，會喜歡浴缸么？”
“當(dāng)?然喜歡呀。”
簡昕毫無察覺地說?，“影視劇里那種復(fù)古風(fēng)格的貓腳浴缸最?可愛了?，可以?邊泡澡邊玩手機(jī)”
簡昕也在林昱橦有信號時，把室友發(fā)?的對比圖發(fā)?給過?他。
他選的和她差不多。
她心里有些點小小的期待：如?果以?后他們也需要裝修自己的住處
畢竟是以?后。
眼下，除去這件事，還有一個好消息——
田編輯反饋說?圖書項目進(jìn)展十分順利。
大概在今年夏天，他們就能等?到魯教授的書上市了?。
消息是田編輯親自打電話說?給簡昕的。
田編輯還詢問簡昕：“小簡，研究生最?早也要八月底才報道，這段時間?，你有沒有興趣給我也做一做助手呀？”
巧合的是，孫教授也在同天打來電話。
和田編輯約好了?似的的，孫教授也問簡昕，有沒有興趣給某個昆蟲研究項目做助理。
簡昕一時難以?抉擇。
林昱橦已經(jīng)先一步回學(xué)校了?。
晚上通話的時間?，簡昕提起這件事，甚至狐疑地問他：“該不會都是你安排的吧？”
林昱橦在電話里說?：“我只能安排我和魯老頭的助理，無法干涉別人。孫教授和田編輯應(yīng)該是看中了?你的能力。”
簡昕把衣服放進(jìn)行李箱里：“很難選的。”
林昱橦以?前說?過?，田編輯他們是地方?性質(zhì)的老出版社，缺年輕人。
過?去給田編輯當(dāng)?助理，未來可能會有實習(xí)和轉(zhuǎn)正機(jī)會。
可是孫教授那邊
簡昕說?：“孫教授說?昆蟲項目你也在跟，我要是做助理，可以?天天和你見面呢。”
林昱橦笑著?：“別聽那老頭忽悠人，你過?來讀研，本來也可以?天天見面。”
簡昕的確更想去田編輯那邊。
有時候聽孫教授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不難聽出老人們對林昱橦的欣賞。
生物學(xué)院青黃不接，包括陶教授，他們都希望林昱橦博士畢業(yè)之后可以?留在學(xué)校。
簡昕和爸媽談過以后的規(guī)劃：
如?果可以?，她希望讀完研后，能找到一家離林昱橦學(xué)校近些的出版社工作。
難得的是，簡昕爸爸竟然肯同意。
田編輯的出版社就很合適。
而且田編輯負(fù)責(zé)很多自然類科普讀物出版，也是簡昕感興趣的方?向。
簡昕說?：“那我明天給孫教授打個電話吧。”
“有決定了?？”
“嗯，不打算正式做你們項目的助理了?。反正我經(jīng)常和你在一起，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可以?做義?工呀。林昱橦，我選田編輯，孫教授會不會生我的氣？”
“不會，有義?工，他得樂開花。”
助理的事情定下來，簡昕又?在家里住了?一個多星期。
在玉蘭花一樹一樹盛開的時節(jié)里，簡昕前往林昱橦學(xué)校所在的城市。
路上，簡昕和林昱橦通話：“我先去見田編輯，田編輯約了?我去出版社參觀呢。”
林昱橦說?：“我呢。”
簡昕笑著?：“你等?我見完田編輯唄，忙完我就過?去找你啦。”
“嗯，張雋說?請你吃飯。”
“干嘛呀？”
“說?是感謝你過?年的投喂。”
簡昕特別犯壞地說?：“快幫我選選，你學(xué)校那邊有沒有什么人均特別貴的那種。”
張雋的聲?音從林昱橦那邊傳來——
“我可聽著?呢襖！”
簡昕不甘示弱：“上次林昱橦請客，是誰吃了?兩?份牛排？”
天氣不算好，入省后一直下著?小雨。
張雋可能還想說?什么，被林昱橦給擋住了?，只能聽見“哇啦哇啦”亂叫的嘈雜。
林昱橦囑咐：“不聊了?，雨天開車注意安全。”
簡昕小聲?說?：“我剛才是開玩笑，別選太貴的飯店。”
林昱橦說?：“知道。”
林昱橦最?近在跟著?孫教授做昆蟲翅膀的功能形態(tài)研究。
正在整理數(shù)據(jù)，接到田編輯的電話。
田編輯說?：“小林吶小簡電話怎么打不通呢？你們兩?個在一起沒？”
林昱橦皺眉看了?眼時間?。
按照簡昕在電話里說?的，她早在一個多小時前就該和田編輯匯合了?。
他說?：“沒有，稍等?，我聯(lián)系一下。”
從小到大，林昱橦見慣了?生死。
生活里有很多在同齡人看來應(yīng)該緊張的場合，他總是一副心無波瀾、冷心冷肺的模樣?。
但簡昕電話撥不通，林昱橦無法冷靜。
心臟就像他剛才團(tuán)掉的那張廢草稿紙，緊攢在一起。
林昱橦嘗試用各種渠道去了?解交通信息，幾經(jīng)周折，打探到高速有一段路因施工封路了?。
那段路林昱橦很熟，確實因為路段偏僻，信號時有時無。
封路時，車輛大多也會選擇下高速，走小路繞道幾公里
只是繞路的話，不會失聯(lián)一個多小時。
林昱橦拿了?車鑰匙往樓下跑，這個時候田編輯打來電話：“小林，小簡可能下高速繞路了?，我打算去看看”
田編輯說?，昨晚雨勢大，繞路的路段有地方?出現(xiàn)山體滑坡。
田編輯的朋友說?那邊發(fā)?生了?事故，可能有人員傷亡。
雨勢大，人員傷亡
像十幾年打不破的魔咒，喚起過?往慘痛的記憶。
孫教授也接到了?田編輯的電話，拖著?肥胖的身體一路狂奔。
孫教授想在林昱橦出發(fā)?前攔住他，差了?一步，跑到停車位附近，親眼看見越野車像離弦的箭，沖進(jìn)細(xì)雨綿綿中。
張雋叼著?冰棍從遠(yuǎn)處悠哉悠哉而來：“嘿呦，老孫吶，你也不喜歡打傘嗎，你也享受這細(xì)雨滋潤的浪漫嗎”
孫教授胸腔劇烈起伏：“快！去追林昱橦！”
十幾年前的
暴雨里——
林昱橦與父母見過?的最?后一面，是在事故前的傍晚。
林父和林母把小林昱橦安頓在山下一戶村民?的家里。
他們撐著?雨傘出門：“橦橦，你要乖乖聽叔叔阿姨的話哦，爸爸媽媽后天就回來”
小林昱橦抱著?塑料盒子點頭：“我會幫你們看好這些波蛺蝶的卵的。”
那戶人家的位置比較幸運，災(zāi)難發(fā)?生時全家人帶著?林昱橦死里逃生。
林昱橦在醫(yī)院里聽到噩耗，他父母所處的位置是重災(zāi)區(qū)，目前失聯(lián)，當(dāng)?地政府正在盡全力搜救百姓
噩耗頻頻，遇難人數(shù)11人。
林昱橦跟著?魯教授，作為家屬去認(rèn)領(lǐng)父母
往事不斷翻涌。
幻覺里似乎能嗅到摻雜著?潮濕的、醫(yī)院慣用的消毒水氣味。
林昱橦瞳孔緊縮，迫使自己冷靜。
簡昕不會有事的。
他咬破嘴唇，靠痛感驅(qū)散雜念，試圖調(diào)動理智：
昨晚的降雨量沒有當(dāng)?年那么大。
簡昕開車很慢、很穩(wěn)。
道路事故不一定是她，她只是恰巧被事故耽擱在沒有信號的路段上。
林昱橦驅(qū)車趕往臨近事故發(fā)?生的地點，導(dǎo)航上顯示紫紅色。
說?明兩?側(cè)車流都堵在雨里，水泄不通。
張雋打來過?電話：“林昱橦你特么慢點開，不要命了?？！”
林昱橦說?：“簡昕在那邊。”
張雋試圖講道理：“我知道簡昕在那邊，你聽我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妹妹的車磕到碰到，你又?不是醫(yī)生你說?沙沙沙媽的怎么你沙沙沙”
越野車在顛簸中沖進(jìn)信號不穩(wěn)定的地段。
張雋越說?越急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最?終成為一片聽不清的雜音。
細(xì)雨落在風(fēng)擋玻璃上，被雨刷刮掉。
林昱橦掛斷電話。
車速不減。
隱約能聽見救護(hù)車的聲?音，林昱橦已經(jīng)分不清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滿腦子都是簡昕電話里那句話，“等?我見完田編輯唄，忙完我就過?去找你啦”。
還有他父母說?過?的，“爸爸媽媽后天就回來”。
車?yán)锿蝗豁懫稹吧忱采忱病钡捻懧?。
林昱橦用了?好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是放在車?yán)锏膶χv機(jī)。
嘶啞的“沙沙沙”結(jié)束，突然傳來簡昕隱含擔(dān)憂的聲?音。
簡昕那邊的事故確實嚴(yán)重，有一輛大型運輸車橫翻在道路中央。
當(dāng)?簡昕得知自己被堵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疏通的路上后，第一時間?想打電話通知田編輯和林昱橦，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手機(jī)已經(jīng)失去信號了?。
消息傳遞不出去。
最?開始簡昕還沒有特別著?急，和其他忽遇意外的車主一樣?，降下車窗，往雨里探頭去觀察前方?情況。
同樣?堵在路上的本地車主們在聊天：
“也是倒霉，高速偏偏這時候封路。”
“還不是昨晚的暴雨，山體滑坡了?。”
“這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
簡昕猛然怔住。
她想到舊報紙上泥石流災(zāi)害的照片。
如?果說?，林昱橦發(fā)?現(xiàn)她失聯(lián)是因為暴雨，因為山體滑坡
他會不會聯(lián)想起他父母的遇難？
簡昕驚慌失措，下車找了?周圍的十幾個司機(jī)借手機(jī)。
她是心存僥幸：
萬一有誰的手機(jī)是不同的移動通信運營商，萬一有誰的手機(jī)能打通電話
她徒勞地走了?很遠(yuǎn)，發(fā)?現(xiàn)這個方?法不可行。又?聽從當(dāng)?地司機(jī)的建議，跑著?去過?一公里外的看田人臨時住的小屋。
小屋鎖著?門，沒人。
簡昕焦急地回到車?yán)铮氲綄χv機(jī)。
不知道林昱橦會不會找來，不知道林昱橦會不會出現(xiàn)在對講機(jī)的有效范圍。
她卻一直在說?：
“林昱橦，你聽得見嗎？”
“林昱橦，我這邊出了?交通事故，沒有信號，但我非常非常安全。”
“我沒事，真的沒事。”
“林昱橦，這段路不好走，又?在下雨，你要是能聽見，一定要慢點開車。”
“林昱橦，你聽得見嗎？”
“我這邊很好，你不要擔(dān)心。”
簡昕的聲?音終于通過?對講機(jī)傳遞到林昱橦的車?yán)铩?br />
沙沙沙沙沙
“林昱橦，你聽得見嗎？”
“我這邊很好，你不要擔(dān)心。”
心頭被災(zāi)難籠罩的陰霾里透過?一道光。
有那么一瞬間?，林昱橦感到眼眶發(fā)?熱。
簡昕還在說?著?，她一直在說?著?，沒有過?間?斷。
林昱橦拿起對講機(jī)：“簡昕，我來找你了?。”
第58章 海倫娜閃蝶
道路擁堵嚴(yán)重。
林昱橦把越野車停在距離擁堵還有一段路程的地方, 冒雨往簡昕那邊跑去。
大型運輸車側(cè)翻在道路中央，幾輛私家汽車急剎后接連追尾。
醫(yī)護(hù)人員們抬著重傷病人和林昱橦擦肩而過。
若隱若現(xiàn)的消毒水氣味、被血染紅的白色醫(yī)用?擔(dān)架、人仰馬翻的對話聲
這些場景里的相似元素，輕而易舉就能令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
救護(hù)車頂?shù)乃{(lán)色燈光在積水的路面循環(huán)閃動, 不好的往事記憶令他?無意識地皺眉。
林昱橦看見簡昕時, 簡昕也在往這邊跑。
因為和田編輯有約, 簡昕難得穿了一套干練的職業(yè)裝。
白襯衫被雨水打濕, 闊腿褲的褲腳沾著泥水的污跡。
她的長?發(fā)也是濕的，眉心緊緊蹙著, 神色焦急。
追尾的輕傷車主袖子卷到手肘, 傷口?有刺眼的血跡, 正站在人群邊和交警溝通。
簡昕不熟練地穿著高?跟鞋跑過, 又折回，急急地從包里掏出一堆東西, 把紙巾和整盒卡通創(chuàng)可貼都塞給?那位車主。
車主一愣：“謝謝”
簡昕擔(dān)心林昱橦, 甚至沒發(fā)現(xiàn)自己塞給?人家的東西里還夾著一只藍(lán)牙耳機(jī)，也沒聽到車主后面喊的話, 匆匆跑開。
事故現(xiàn)場周圍有很多人，簡昕抹掉眼睫上的雨水努力尋找。
她終于看見林昱橦。
簡昕一路跑到林昱橦身邊, 撲進(jìn)他?懷里的同時，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擋住醫(yī)護(hù)人員和傷者、擋住救護(hù)車和滿世界的潮濕：“林昱橦, 你不要看。”
林昱橦眼前是簡昕用?纖細(xì)手指籠起的屏障，指縫透著光。
淡淡的橘紅色光。
像日出時的天幕。
擁著簡昕, 林昱橦像找回自己丟失的靈魂。
理智回籠, 林昱橦拉下簡昕的手, 皺著眉, 把被雨打濕的碎發(fā)從她額前撥開：“有沒有受傷？”
簡昕搖頭：“沒有，我只是遇見堵車。你呢, 林昱橦，你有沒有”
她整理措辭，“你有沒有不舒服？”
她的停頓和省略他?都聽懂了。
林昱橦安撫地拍拍簡昕的頭：“我沒那么脆弱，只是擔(dān)心你。”
其實不只是擔(dān)心。
還有害怕。
張雋是在十幾分鐘后趕到的，后來田編輯也趕過來了。
簡昕披著林昱橦的風(fēng)衣。
兩個人身上都濕漉漉的，被雨澆透了，看上去是一定會著涼感冒的模樣。
張雋說：“妹妹，林昱橦為了過來找你，哇，車速巨快，我根本追不上”
林昱橦沉默，任由張雋叭叭叭地告狀。
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林昱橦以前的事，也看出他?狀態(tài)不好。
田編輯作為長?輩發(fā)話：“過來的路還不算堵，去掉頭，有個十幾二十分鐘也能開出去了，小?林你們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
簡昕說：“抱歉田叔，是我耽擱正事了。”
田編輯撐著一把印有出版社標(biāo)志的大傘，盡量罩著三個晚輩，大手一揮：“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安全才是最要緊的，快去吧，這里有我和張雋呢。”
張雋也說：“妹妹，你把車鑰匙給?我吧，回頭我想辦法幫你把車弄回去。”
簡昕說：
“謝謝。”
林昱橦的越野車在掉頭的隊伍里堵了半小?時，最終離開事故區(qū)域。
他?一直單手開車，空出一只手握緊簡昕的手。
林昱橦的手是涼的。
圣誕節(jié)的晚上，簡昕和陶哥聊過天。
陶哥說，如果沒有那些事情?發(fā)生，林昱橦性格應(yīng)該會更像林昱橦的母親，感性，善良，敏銳，慈悲
是早年的事故，逼迫林昱橦成為一個不輕易流露情?感、冷靜、在外人看來理智到有些漠然的人。
否則沒辦法繼續(xù)活著。
但人的本性是難以改變的。
他?不是天生冷心冷肺的人，父母遇難一定是他?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一根針。
今天的雨水和山體?滑坡?lián)軇恿四歉槨?br />
他?會痛吧？
簡昕擔(dān)心林昱橦，甚至沒有留意他?的車子是在往什么方向?開。
他?們一路沉默。
車子駛?cè)胍环綄挸ǖ牡叵萝噹欤株艡H鎖了越野車，和簡昕一起乘坐電梯。
電梯只走?了一層，林昱橦按開密碼鎖，帶簡昕進(jìn)門。
防盜門閉合。
林昱橦失控地扣著簡昕的后頸，卻在吻下去時克制住情?緒，輕輕地落在她唇上，輾轉(zhuǎn)地糾纏，探入口?腔。
時間是六點多鐘，再?加上天氣，室內(nèi)昏暗猶如深夜。
簡昕踩著高?跟鞋，溫柔地回應(yīng)林昱橦，任由他?舌尖闖入，任由他?不停地掠奪她的氧氣，任由他?吞噬掉她所有所有力氣
林昱橦沒那么脆弱。
但他?也會害怕。
尤其是當(dāng)命運拿他的軟肋當(dāng)做籌碼時。
林昱橦終于開口?：“我很怕你出事。”
簡昕輕輕地拍著林昱橦寬闊的肩：“你是不是想起”
你的父母。
林昱橦抵著簡昕的額頭：“是。”
也許樂觀的人遇事會這樣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倒霉的事？就算有，又不一定會輪到我。
林昱橦卻不敢確定，不敢賭。
當(dāng)年在醫(yī)院里他?也有過樂觀期望。
那時候他?哭著吵著要找爸爸媽媽，幫他?換藥的醫(yī)生和護(hù)士阿姨都安慰他?，說一定會好起來的，他?的家人一定會沒事的。
這樣的話聽多了，會生出僥幸。
小?林昱橦也認(rèn)為，都會沒事的。
可是現(xiàn)實太過殘酷。
失去至親的感受，就像生活還在，但已經(jīng)沒有四季。
沒有力氣去感受暖或冷，餓或倦。
發(fā)明“行尸走?肉”這個詞的人一定是天才。
簡昕雙臂環(huán)住林昱橦的腰：“你別怕，我從小?就是出了名?的幸運。”
簡昕抱緊林昱橦，給?他?講：
小?時候她爬到樹上去看蟬，從樹上摔下來，都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小?骨折；
還有一次和小?伙伴去河邊看蝌蚪，她踩到水下的挖沙坑，剛好附近有熟悉水性的伯伯在釣魚，救她上岸；
中學(xué)的上學(xué)路上，有精神不好的人出門拿著剪刀亂跑，很多同學(xué)都遇見了，嚇得夠嗆。她那天睡過頭，沒趕上學(xué)校的班車，根本沒撞見
房間里沒開燈，他?們在玄關(guān)里緊緊相擁著。
簡昕說：“小?時候我爸爸就帶著我早起跑步，打五禽戲，連醫(yī)院都很少去。得過闌尾炎還是慢性的，手術(shù)都不用?做，在社區(qū)醫(yī)院掛水消炎，五天就好了。”
林昱橦的黑色襯衫被雨淋濕，簡昕把側(cè)臉枕在林昱橦的肩上：“林昱橦，你眼光真的不錯。我這么幸運，身體?又這么好，搞不好是要活到一百多歲的。”
“嗯，一定要活到一百多歲。”
簡昕說：“好啊，要不以后你也和我一起打五禽戲吧，不然只有我一個人活到一百多歲，會很寂寞吧？”
林昱橦心緒已經(jīng)緩和：“準(zhǔn)你找男模。”
“再?帥的男模老了也是老頭子啊！”
簡昕打了林昱橦一下，很輕，打完又問，“你好些了么？”
林昱橦說：“沒事了。去洗個熱水澡，不然會著涼。”
“那你呢？”
“我也去。”
簡昕被林昱橦送進(jìn)主臥室里帶的浴室。
這個房子大概還有其他?浴室，他?只是從柜子里拿了一瓶還沒有拆封的沐浴露，就離開了。
充沛的淋浴水流蒸騰著熱氣，洗去淋雨的寒氣。
簡昕動作有些粗暴地沖掉頭頂?shù)南窗l(fā)泡沫，她根本沒有心情?享受熱水澡帶來的松弛，迅速打好沐浴露，又沖掉。
簡昕沒有林昱橦快。
頭發(fā)太長?了，吹干一頭長?發(fā)也用?了很長?時間，等她穿好浴袍從里面出來，林昱橦已經(jīng)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fā)里。
窗簾密閉，阻隔掉城市夜色。
一盞復(fù)古造型的落地?zé)粽樟量蛷d隅角，林昱橦大半個身形籠在昏暗里，手背擋著眼睛，看起來像睡著了。
簡昕把腳步放輕，走?過去，蹲在林昱橦身邊。
單人沙發(fā)旁的矮桌上放著海倫娜閃蝶的標(biāo)本，通體?散發(fā)著漂亮的藍(lán)紫色金色光澤。
簡昕很了解這種蝴蝶，在國?內(nèi)標(biāo)本市場上通常被稱為“光明女?神閃蝶”。
英文名?字是“helena”，和同是閃蝶的“helenor”非常相像。
之前給?室友買蝴蝶標(biāo)本做生日禮物時，她咨詢過林昱橦，問他?，什么樣的蝴蝶標(biāo)本價格會比較高?。
當(dāng)時林昱橦就提到這種蝴蝶。
她查過，太貴，嚴(yán)重超出她的經(jīng)濟(jì)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圍，所以放棄。
之后她又去找林昱橦咨詢過，再?三考慮，才把送室友的禮物換成了同樣漂亮的大藍(lán)閃蝶。
那時候簡昕托著腮在林昱橦書房里感慨：“沒想到蝴蝶標(biāo)本還有這么貴的。”
林昱橦眼里有過琢磨。
如果簡昕此刻能仔細(xì)去想想，就會發(fā)現(xiàn)，這套房子里不止有她沒舍得出手購買的、昂貴的海倫娜閃蝶標(biāo)本，還有很多和她息息相關(guān)的小?細(xì)節(jié)。
比如，剛剛的浴室里還有貓腳浴缸；
比如，眼前的單人沙發(fā)和落地?zé)舻臉邮?br />
但簡昕只留意到林昱橦。
他?在夢里大抵也十分不安，呼吸急促，唇緊緊抿著。
即便這樣，他?放在海倫娜蝴蝶標(biāo)本旁的手機(jī)屏幕里，也顯示著他?剛才點好的晚餐外賣。
甚至細(xì)心到點了簡昕平時喜歡的菜肴。
雨天陰涼。
簡昕抖開沙發(fā)扶手上搭著的毯子，想給?林昱橦蓋上。
而林昱橦，他?夢到十幾年前的事故現(xiàn)場。
很久沒有過這類夢境了。
半睡半醒間可以聽到浴室里“嘩啦啦”的水流聲。
他?清晰地知?道那是簡昕在洗澡，也清楚地知?道眼前一片狼藉的災(zāi)后畫面全部都是夢境，是相似情?況下簡昕的失聯(lián)才帶來的聯(lián)想。
但他?走?不出來。
林昱橦在夢里看見11位不幸的遇難者。
染著泥水污漬的白色布料；
表情?凝重的救災(zāi)人員和志愿者；
倒地痛哭的遇難者家屬，帶著山村方言的哀嚎
他?不受控制地向?那邊走?過去。
簡昕的毯子蓋在林昱橦身上，動作輕柔，卻終于打斷他?不愿回憶的夢魘。
林昱橦皺眉睜開眼。
簡昕蹲在林昱橦身邊。
她擔(dān)憂地問：“是做了不好的夢嗎？”
他?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沒有，夢見你找老男模，氣醒的。”
第59章 環(huán)眼蝶
簡昕蹲在地板上, 仰頭，手肘支著膝蓋，雙手托起兩腮。
她眼睛亮晶晶的, 還真就順著林昱橦的話認(rèn)真解釋起來：“林昱橦你不要氣啦, 老男模當(dāng)然沒有老博士好啊。”
林昱橦抬眉：“嗯？”
“你看哦, 男模呢, 只有皮囊占優(yōu)勢，一旦老了這優(yōu)勢可就沒有啦, 那個詞怎么說來著, 色衰愛弛。但?是學(xué)問淵博的人還是不一樣的嘛, 像陶教授他們?, 學(xué)富五車，無論多大年紀(jì)都擁有人格魅力, 還是很令人佩服的。”
簡昕左右晃晃頭, “所以我不找男模，有你就夠了。”
寬敞的客廳里燈光昏暗, 植物系列的沐浴用品味道若有若無。
外面大概還在下雨，厚重窗簾布料后面有雨滴撞擊玻璃的聲音。
簡昕一頭長發(fā)蓬松地
披在肩上, 笑容治愈。
林昱橦因夢境而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拿起手機(jī)查看：“訂了外賣, 待會兒隨便吃點。”
簡昕點頭：“好呀。”
手機(jī)在林昱橦手里響起鈴聲，不是外賣, 是孫教授的電話。
孫教授問他們?, 情況怎么樣。
林昱橦平靜地講述去找簡昕的過程, 說田編輯和張雋也趕去了。
簡昕隱隱聽到孫教授說了擔(dān)憂的話, 林昱橦很會安慰人：“您別擔(dān)心?了，我這邊沒事, 過幾天有空，帶著你的小義工去生物學(xué)院看看。”
和孫教授溝通完，林昱橦又分別撥電話給田編輯和張雋。
田編輯已經(jīng)回家，還約了簡昕明?天去出?版社。
張雋把簡昕的車開到學(xué)校去了，電話里說，“明?天我請客，中午晚上都可以，到時候再把車鑰匙給妹妹吧。”
“好。”
“對了林昱橦，你沒事吧？”
林昱橦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從容作答：“沒事。”
他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只有激吻前出?現(xiàn)過短暫的失控。
也只是變沉默了些。
也依然會在把簡昕推靠在門板上的瞬間，用手墊在她的頭后面。
有人按門鈴，大概是外賣小哥。
張雋還在說：“沒事就好，我這人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說好，不過，今天有妹妹和你在一起我也就不勸你了”
林昱橦一邊保持和張雋的通話，一邊走?到玄關(guān)去開門，接過外賣不忘對外賣員說“謝謝”。
結(jié)束通話后，林昱橦把外賣盒子擺到茶幾上。
簡昕跟過去：“張雋還嘴笨吶？”
林昱橦淺笑：“正經(jīng)事上挺笨，胡侃還行。剛才說什?么，色衰愛弛，對男模還有愛？”
簡昕忽然說：“其實?你沒夢到我找老男模什?么的吧。”
方?才林昱橦睡醒睜眼時，眉心?凝著戾氣，眼底有疲憊的紅血絲。
她知?道他最近在整理項目數(shù)據(jù)，每天都是很晚才休息，也大概能猜到他剛剛夢到過什?么。
應(yīng)該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才說了句玩笑話。
林昱橦動作微頓，把帶著蒸汽水珠的盒蓋放到一旁。
外賣是幾樣簡昕家也會常做的家常菜：椒鹽炸蝦仁、臘肉炒菌菇、回鍋肉、干煸豆角。
林昱橦拆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簡昕，在她接過筷子后，捏她的臉：“夢到些陳年舊事，先好好吃飯。”
簡昕夾一筷子蝦仁放在林昱橦的白米飯上，又夾一筷子肉片，也給他。
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看。
林昱橦都笑了：“怎么擔(dān)心?成這樣？”
簡昕坦誠地說：“我喜歡你呀，肯定?會擔(dān)心?，就像你會擔(dān)心?我一樣。”
“明?白了。”
林昱橦說：“情況上的確有些相似，也的確會有些不舒服，但?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簡昕歪頭琢磨著“情況相似”，林昱橦卻是直接說了：“我爸媽那時候也是先失聯(lián)的。”
她心?里一震：“那你”
“好了，別擔(dān)心?，這些年我過得不錯”
他遇見了魯教授、齊教授和陶教授他們?，老頭子們?待他很好，還帶他去接受過災(zāi)后心?理重建的相關(guān)心?理疏導(dǎo)。
他們?陪他讀書、繪畫、練書法?，不止給他講昆蟲和歷史的科研和人生的大道理，也給他講蒸米飯的水量和煎蛋的火候
他們?教他生活，也教他做人。
林昱橦在幾位老人的身邊成長，逐漸形成了屬于自己的三?觀和待人接物的習(xí)慣。
林昱橦在簡昕伸筷子夾第二次回鍋肉的時候，把回鍋肉挪到簡昕手邊：“沒有魯老頭他們?，我可能會發(fā)展成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或者是悖德型人格障礙，誰知?道呢。”
“但?你現(xiàn)在很好。”
“嗯，多虧他們。”
類似的話簡昕也聽媽媽爸爸說過。
爸媽說，本來他們?是不會放心讓她和有過這些特殊經(jīng)歷的孩子交往的，但?林昱橦是個例外，他被教育得很好。
簡昕咽下米飯：“林昱橦，過些天你帶我去趟青鳳蝶出?沒的河邊吧。”
“想看蝴蝶數(shù)量爆發(fā)，要到五月底，這個時節(jié)山里還冷著。”
“沒關(guān)系，我多穿點就行，不是看蝴蝶，我想去和魯教授說說我們?兩個談戀愛的事。”
林昱橦逗簡昕：“確定?要去？”
簡昕瞪大眼睛：“難道你不想讓魯教授知?道？”
“魯老頭雖然沒有陶老頭脾氣暴躁，但?他一生未婚未育，我是他最偏袒的人，要是真的說了，結(jié)婚才能收場。”
林昱橦笑著，“不然他得找你。”
簡昕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的，還在說：“我這種?聰慧美?麗、善解人意又勇敢的姑娘和你談戀愛，魯教授知?道了肯定?高興啊”
她還補(bǔ)充了一句，“而且，魯教授和我爺爺還認(rèn)識呢。”
提到簡昕的爺爺，林昱橦倒是想起一件事，他按耐著沒有繼續(xù)談結(jié)婚的話題：“你以前說過要送我一本書。”
簡昕茫然地眨眼：“什?么時候？什?么書？”
林昱橦說：“小時候見面那次，說要送我《昆蟲記》。”
“哦，還有這事”
簡昕伸左手拿過手機(jī)，點進(jìn)?某個APP。
她下了一單跑腿代買的訂單，在書店關(guān)門前買到了《昆蟲記》。
十幾分鐘后的敲門聲，令林昱橦感到十分意外。
這房子最近才裝修完，除了他自己，連孫教授和張雋他們?都沒過來過。
這個時間會是誰敲門？
簡昕突然站起來，舉起一只手：“是找我的，我買的東西送到了。”
簡昕簽收了代買的書籍，舉著袋子問：“猜猜我是怎么知?道地址的？”
之前訂餐的外賣紙袋就在茶幾邊，林昱橦不需要猜，往那邊側(cè)了側(cè)額。
答案盡在不言中。
簡昕比著大拇指：“聰明?呀，那你再猜猜，我買了什?么東西。”
林昱橦說：“《昆蟲記》。”
就有點惹簡昕抱怨：“你總這么聰明?，會少很多驚喜的樂趣的。”
她把《昆蟲記》拿出?來，“喏，送你的，我說話從來都算數(shù)。”
林昱橦很小的時候就讀過這本書了，林父林母買給他的，那時候識字不全，閱讀的還是拼音標(biāo)注的版本。
后來跟著魯教授他們?一眾搞昆蟲研究的教授，又讀過未刪減的原版。
甚至還讀過一本外文版的。
但?林昱橦喜歡簡昕的禮物：“說話從來都算數(shù)？”
她得意的模樣特別可愛：“嗯，一言九鼎。”
林昱橦正靠坐在沙發(fā)里，看書的封面。
經(jīng)久不衰的經(jīng)典書籍總會在再版時更換封面，這本和之前他讀過的所有版本都不同?。
機(jī)緣巧合，好像所有愛他的人都送過這本書。
林昱橦忍不住逗簡昕：“說不找男模也算數(shù)？”
他們?剛才只顧著聊天，吃了半天還是沒吃完這頓晚餐。
簡昕“一言九鼎”完剛往嘴里塞了個蝦仁，聽見林昱橦的話，猛地回頭。
眼神里的意思寫得明?明?白白：
你！又！提！男！模！
簡昕看見林昱橦在笑了，知?道他是逗她的。
她想反擊，又不能說話，用了個特別傻的辦法?，直接往他懷里撞。
《昆蟲記》掉在沙發(fā)里，林昱橦穩(wěn)穩(wěn)護(hù)住簡昕的頭，把她抱到腿上，好笑道：“小心?些。”
他們?在沙發(fā)里打?鬧，簡昕身上的浴袍很快就被弄亂了，領(lǐng)口越來寬，露出?被白皙皮膚覆蓋著的精致鎖骨。
林昱橦的手指沿著鎖骨線條輕撫，簡昕被癢得一抖。
在他閉上眼睛湊過來時，在他們?的鼻息混在一起時，她不算清明?的腦袋里居然還能想到一些些正經(jīng)事：“我明?天沒有衣服穿了。”
林昱橦停下偏頭靠近的動作，笑著，改了個位置，把吻落在簡昕額頭：“有烘干機(jī)。”
洗衣機(jī)認(rèn)真清
洗著他們?被雨淋濕過的衣服，簡昕撕開一次性牙刷包裝，看見林昱橦擠牙膏，把自己的牙刷也遞過去。
林昱橦捏著牙膏包裝，薄荷色的透明?膏體落在簡昕的牙刷上。
同?款式的金色蝴蝶胸針放在陶瓷洗漱臺上。
他們?站在鏡子前一起刷牙，一起吐掉泡沫，一起漱口。
這一天似乎格外漫長。
充斥著驚懼、緊張、擔(dān)憂情緒大起大落。
這些情緒又像衣服上沾染的雨水，在對視里逐漸被蕩滌掉。
暴雨和山體滑坡給了他們?劫后余生的錯覺。
此刻溫馨的生活感令人沉溺。
簡昕想起和林昱橦說過的租房子的事，思維發(fā)散地想到剛才他們?的部分對話
等等，是不是有人說過，“結(jié)婚才能收場”？
簡昕捧著毛巾擦臉，臉卻“唰”一下紅透了。
林昱橦抱臂靠在洗漱臺旁邊等她，看見她突變的臉色，不明?所以，抬眉：“毛巾質(zhì)地不舒服？”
簡昕搖頭，繼續(xù)捧著毛巾。
她擋住眼睛下的大半張臉，像個蒙面劫匪：“林昱橦，你是不是想過要和我結(jié)婚”
何止想過。
裝修房子的時候不對，還要更早。
在去年十二月簡昕還沒考試的時候，林昱橦已經(jīng)想過結(jié)婚的事情。
林昱橦難得緊張，舔了下嘴唇：“我不確定?其他人做這類決定?需要多久，但?我的確很想和你計劃婚事。”
簡昕沒說話。
他便緊張地詢問：“給你帶來壓力了？”
她搖頭：“沒有。”
想了想，“其實?我還挺開心?聽到你這么說的。”
林昱橦如釋重負(fù)地笑了笑。
簡昕還在用毛巾遮擋紅透的臉頰，他捏著毛巾下擺用力，在她的唇露出?來的瞬間，偏頭吻過去。
毛巾從手里掉落。
簡昕心?跳亂掉了，摟住林昱橦的脖頸，任由他托著她的臀把自己抱起來。
洗衣機(jī)盡職盡責(zé)地攪動，兩個人都沒有克制，一路從洗手間吻到臥室里。
臥室里沒沒開燈，林昱橦把簡昕放在床上，抬手脫了身上的黑色短袖。
門口有洗手間的光線，他脫掉短袖的兩三?秒鐘里一直在看她。
她也顫著睫毛在回看。
他附身繼續(xù)吻她，攪動她的口腔，吻到她幾乎窒息，又去吮吻她的耳廓和脖頸。
幾個小時前林昱橦說過，想看蝴蝶數(shù)量爆發(fā)，要到五月底。
她的身體已經(jīng)提前進(jìn)?入五月下旬。
無數(shù)只蝴蝶驟然展翅，胸腔里猶如山呼海嘯，唇舌間的親密無法?解決匯聚起來的空虛，也許是本能，還想要更多。
黑暗里只能聽見他問，“想不想？”
她的“嗯”不像是回答。
所以林昱橦不再問了，自己去找答案。
林昱橦和簡昕十指交扣，潮濕的掌心?緊緊抵在一起，把她的手按在枕側(cè)。
浴袍腰間的系帶很好解。
他好像拉開床頭柜抽屜，拿過什?么
她有過一點懷疑的。
為什?么林昱橦在這里有家居服可穿？
為什?么這里會有安全措施？
但?接踵而至的陌生感受令簡昕失去所有思考，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只有紊亂的心?跳和呼吸。
她的長發(fā)粘在脖頸處，竭力仰頭，蹙眉，下巴蹭在一起，分不清融著誰的汗水。
到最后關(guān)頭，林昱橦按亮了床頭一盞夜燈。
燈光很柔和，暖黃色，不刺眼。
簡昕害羞了，不想被看見，猛然緊繃，抬手去遮住他的眼睛。
林昱橦悶哼。
她看見他泛紅的耳朵和脖頸，也看見一滴汗從他額前落下來
極致的歡愉之后，是極致的疲憊，兩個人一下又下緩慢地淺吻著，最終睡著。
手機(jī)早就沒電了。
簡昕有自己習(xí)慣的起床時間，在親密的夢境虛影里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一動，昨晚的記憶涌上心?頭——
昏暗的，沉默的，潮濕的，親密無間的
簡昕想去拿床頭的一團(tuán)浴袍，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已經(jīng)穿著林昱橦的家居服。
簡昕像一只煮熟的閘蟹，渾身通紅，甜蜜而緊張地環(huán)視四周。
昨晚她完全沒有留意過這套房子。
睡醒一覺，被災(zāi)情和欲念掩蓋住的、應(yīng)有的思考逐漸回歸。
之前和白柰、陶哥聊天，聽他們?說過在陶教授的學(xué)校附近有房產(chǎn)。
她昨天太傻，竟然以為是陶哥他們?的房子。
林昱橦不會在借住的房子里和她
所以——
這是林昱橦的房子？
怎么沒有和她提過？
簡昕打?開窗簾，被昏暗隱藏的陳設(shè)擺在眼前，之前幫室友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復(fù)古風(fēng)格家具通通出?現(xiàn)在這間臥室。
就連昨晚的夜燈樣式
簡昕之前和室友討論，這款夜燈確實?是好看，這就是太貴了。
她還這樣說：不愧是設(shè)計師款吶，看完這個再看其他的是差點意思呢。
室友當(dāng)時怎么說的？
不是說“確實?確實?”“太貴了哈哈哈哈”“買不起買不起”“設(shè)計師款也不能這么貴啊”“看看就算了哈哈哈”嗎？
簡昕走?出?臥室，陽光明?媚。
當(dāng)時有很多明?知?道買不起的口嗨，她以為只是和室友隨便贊嘆一下的。
現(xiàn)在都擺在她眼前。
簡昕不忍心?再看家具，替林昱橦肉疼。
轉(zhuǎn)頭，昨天沒看到過，原來墻上嵌了這么多蝴蝶標(biāo)本。
蝴蝶被封在剔透的樹脂里。
她說過她對有眼斑花紋的蝴蝶感興趣，所以這里云集了擁有這類特征的蝴蝶。
國內(nèi)的美?眼蛺蝶、孔雀蛺蝶、翠藍(lán)眼蛺蝶
擁有翅膀透明?的紅幻綃眼蝶、仙女晶眼蝶、黃晶眼蝶
還有東南亞——澳大利亞的各種?眼環(huán)蝶屬。
圖書項目和孫教授的科研項目已經(jīng)令林昱橦席不暇暖，他究竟是用什?么時間裝飾了這套房子的？
眼環(huán)蝶屬的蝴蝶翅膀大多是淡雅樸素的白色和褐色或者白色和灰色，簡昕看著那些神奇的眼斑，心?臟變成吸滿溫?zé)岱涿鬯暮＞d，軟得一塌糊涂。
樹脂方?塊在墻體上嵌成一條精致的標(biāo)本線，簡昕撫摸著那些擁有眼斑的蝴蝶標(biāo)本，走?到陽臺方?向去。
昨晚落地窗被窗簾遮蓋，她完全不知?道，原來陽臺外面是一方?院子。
林昱橦從院子外面進(jìn)?來：“醒了？”
“林昱橦，這里是”
林昱橦說：“之前答應(yīng)你我解決，選了這里，喜歡么？”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租個房子來著。”
“這樣安穩(wěn)些。租房很難找到滿意的，你不是喜歡帶院子的房子么？”
院子里的置物架也是簡昕親自挑選的。
簡昕戳林昱橦的胸膛：“和我室友串通好的是吧，可是你怎么會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
林昱橦居然說：“你媽媽給的。”
簡昕感到意外：“所以你買房子的事情我媽媽也知?道？”
“嗯，我和你爸媽商量過，說你讀研期間偶爾過來住。”
“可是你哪來這么多錢？”
林昱橦似乎很少想這些事，微瞇眼睛：“獎學(xué)金，比賽獎金，項目工資，項目獎金魯老頭他們?讓我學(xué)理財，七七八八加起來賺了不少。”
林昱橦的這些安排太破費，簡昕也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紅著臉往院子里看：“種?了什?么”
“向日?葵。”
簡昕說過喜歡向日?葵，所以林昱橦找農(nóng)學(xué)院的校友要了點不錯的花種?。
種?晚了，還要再等等，簡昕去學(xué)校報道時一定?能開花。
晨光暖融融。
林昱橦把簡昕抱起來：“讀研期間，愿意偶爾過來住住么？”
簡昕盯著角落里貴到離譜的進(jìn)?口小柜子，肉痛地說：“看林博士表現(xiàn)啦。”
她心?里卻在想——
裝修得這么豪華舒適，怎么可能是偶爾過來，那多浪費？
偶爾回宿舍還差不多。
第60章 輕渦蛺蝶
簡昕嘴上說著要看林昱橦表現(xiàn), 卻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
跟著林昱橦把這里看了個遍后，言語間已?經(jīng)開始暴露真?實想法了。
這里離學(xué)校很近，步行也就十幾分鐘。
簡昕坐在沙發(fā)上, 晃著腿：“和住宿舍距離差不多嘛, 每天八點?上課的話, 我七點?半從這里出發(fā)就可以”
林昱橦捕捉到?“每天”這個詞, 眸光微動，但笑不語。
他磕開雞蛋, 熟練地把蛋液倒入煎鍋里。
在小白樓他們?nèi)齻�也會輪流做早餐。
簡昕和張雋掌廚的時候, 味道?時好時壞, 全?看當(dāng)天發(fā)揮, 談不上多美味，只能填飽肚子, 維持繼續(xù)工作的體力。
輪到?林昱橦做早餐, 張雋甚至?xí)缙鹗畮追昼娕苋?廚房，等著開飯。
這套房子是開放式廚房, 簡昕坐在餐桌旁，看林昱橦的背影：“之前就想問, 你做飯是和魯教授學(xué)的么?？”
“都有。”
“還有誰，陶教授嗎？”
林昱橦說：“三個老頭都會做, 別看魯老頭單身這么?多年?，做飯水平也是一言難盡, 蒸蛋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蛋殼, 還會忘記放鹽。陶老頭廚藝好些。”
果然人不可貌相, 陶教授看起來哪里像會做飯的樣子。
可是林昱橦說了, 但凡節(jié)假日想吃點?有技術(shù)含量的大菜，都是陶教授掌廚的, 還會做那種擺成孔雀開屏樣子的蒸鱸魚。
“林昱橦，你喜歡吃鱸魚呀？”
“嗯，喜歡。”
“我媽媽廚藝也很厲害，蒸魚也好吃的，回?頭讓我媽媽做魚給你吃？”
“不是你做？”
“你要是不怕我發(fā)揮不好，我試試也可以呀。”
昨天事發(fā)突然，到?這邊之后，簡昕還沒和媽媽爸爸通過電話。
早餐時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問她去?出版社參觀的事是否順利。
簡昕拔掉充電器：“昨天高速上有一段封路，繞路又遇上山體滑坡造成的事故，在沒信號的地方?堵了好久，田編輯說今天再帶我去?出版社。”
簡昕爸爸的聲音插進(jìn)來：“遇上事故了？曈曈沒磕著碰著吧？”
簡昕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很好，你們千萬不要擔(dān)心。”
簡昕媽媽問：“曈曈住在哪里了？”
提到?這件事，簡昕說：“你們不是比我知道?的更多嘛？當(dāng)然是住在另一個橦橦家里了。”
簡昕媽媽笑起來：“這樣啊，小林挺費心的，你看著怎么?樣？”
簡昕錄了個小視頻發(fā)過去?，言語間就沒提過住宿舍的事——
“這間是我的書房，旁邊是林昱橦的書房。”
“林昱橦說中?間這個隱形門?是可以打開的，平時可以一起工作，遇見他需要打電話溝通的工作，把門?關(guān)上就不打擾到?我。”
“還有這個院子，種了向日葵哦。”
“沒課的時候我就可以坐在院子里看書、曬太陽啦。”
視頻發(fā)送在一家三口的小群里。
簡昕媽媽都是在夸林昱橦細(xì)心，簡昕爸爸回?了一段語音，語氣生硬：“吃飯吧，不說了。”
林昱橦把涂好黃油和果醬的面包遞給簡昕。
簡昕接過面包，納悶：“我爸爸怎么?”
林昱橦說：“聽出你要在這常住的意思了。”
簡昕眨著眼睛亂瞟，睫毛像羽化后試飛的蝴蝶，撲閃撲閃的，最終還是看回?到?林昱橦臉上：“我那么?明顯？”
林昱橦說：“我只說了你偶爾會來，已?經(jīng)明顯到?像在害我了。”
簡昕咬著面包，給自己找理?由：“可是你裝修廢了那么?多心思，又花了那么?多錢，從小他們就教我不能鋪張浪費啊，我這是謹(jǐn)遵教誨，我爸媽會理?解的。”
老教授們給了林昱橦偏愛和保護(hù)。
像落在創(chuàng)傷口上的消炎殺菌藥膏，傷口沒有進(jìn)一步惡化，也沒有化膿，緩慢地變成結(jié)痂再自然愈合、脫落。
林昱橦很堅韌，內(nèi)心無比強(qiáng)大，甚至可以毫無禁忌地開玩笑。
他說，生物學(xué)院的老頭老太太們整天覺得他身世太苦，苦有苦的好處，他要不是這種身世，她爸爸今天可能就要殺過來了。
還真?是。
簡昕小時候喜歡和姑父玩，因為姑父會學(xué)卡通人物說話。
其他人打麻將的時候，她親耳聽見坐在沙發(fā)里看金庸群俠劇的爸爸捏著嗓子，試圖模仿唐老鴨和米奇
她搓著手臂：“晚上給我講故事非要捏著嗓子，特嚇人，像老妖怪。”
簡昕就像開心果，總能把人逗笑。
陽光像兌過糖漿，室內(nèi)充滿甜蜜。
林昱橦眼睛噙著笑意：“對了，昨天說到?的結(jié)婚問題，有點?唐突，沒有問過你的意見。我知道?有些人是不婚主義，簡昕，你的人生計劃里有婚姻這件事么?？”
簡昕說：“有啊。”
“你對婚姻的期待是什么?樣的？”
“嗯像我爸媽那樣就好，恩愛，互相照顧，互相理?解，這樣的。”
林昱橦點?頭：“我盡力。先排個隊，到?你想結(jié)婚的時候通知我。”
“我想先好好讀研，慢慢再說，林昱橦你呢，你想什么?時候？我們可以取個中?間值。”
“我隨時。”
簡昕想說話，又實在忍不住開心，埋頭趴在手臂里，悶聲答道?：“知道?啦。”
和田編輯的見面約在上午十點?鐘，吃過早餐之后還有很多時間。
林昱橦去?接了個電話，折返客廳，發(fā)現(xiàn)簡昕正在昨晚的《昆蟲記》上寫東西。
他說：“怎么?，又反悔不想送我了？”
簡昕說：“送的。”
這本書是無刪減的譯文版本，很厚，前環(huán)襯是典雅的素色。
她在上面寫下?時間，然后繼續(xù)發(fā)揮——
你一定要開心呀。
簡昕在贈言下?面畫了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蝴蝶，舉著書問林昱橦是否認(rèn)得出。
她是有繪畫基礎(chǔ)的，畫得不錯，而且這種蝴蝶特征很明顯。
翅腹面有一對像數(shù)字88或者89的圖案，它在國內(nèi)有外號，“88數(shù)字蝶”或“89數(shù)字蝶”。
林昱橦說：“輕渦蛺蝶么?？”
簡昕笑著：“是呀。”
她在下?面寫上自己的名字，說等她以后出名，變成頂級編輯，還能出暢銷自傳的那種，這個簽名就會超級值錢了。
她做什么?，他都喜歡。
值不值錢都喜歡。
但林昱橦看著書頁上的小蝴蝶圖案，還是順著簡昕說：“等你出名。”
林昱橦太平靜。
簡昕有點?察覺，據(jù)理?力爭：“你知道?弗拉米基爾·納博科夫吧？就是那位超有名的作家，他送給朋友初版書籍時，就畫過蝴蝶。”
那本誕生于上個世紀(jì)五十年?代的書籍，因為有作者手繪的蝴蝶和贈言，曾被拍賣出近三十萬美元的高價。
她說：“不行，我得再畫好一點?。林老師，您看哪里有不足，給指點?指點?？”
林昱橦說：“輕渦蛺蝶的觸角前段會更明顯些，翅膀花紋也少?畫了一條。”
“是么?？應(yīng)該在哪里？”
林昱橦把簡昕抱到?腿上，握著她執(zhí)筆的手，帶她為蝴蝶添加細(xì)節(jié)。
碳素筆筆尖輕輕劃過紙張。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下?頜搭在她肩上，溫?zé)岬暮粑鼟咴诙鷤?cè)，喚醒昨夜烙印在身體里的某種記憶。
簡昕握著筆的手有些不穩(wěn)，只能由林昱橦帶領(lǐng)著，把蝴蝶翅膀上的奇妙圖案添加完整。
他說：“這里，還差一筆。”
簡昕臉頰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了。
她蚊子哼哼般發(fā)出氣聲回?應(yīng)：“嗡。”
林昱橦太聰明，瞬間就明白簡昕臉紅的原因，維持著這個姿勢，火上澆油：“還疼么?？”
簡昕轉(zhuǎn)身，捂住林昱橦的嘴：“你不要問。”
見他沒再說話。
她才放開手。
林昱橦也有特別不正經(jīng)的時候，往玄關(guān)的外賣紙袋那側(cè)一抬下?頜：“真?的不疼？我買了藥膏，可以幫你涂。”
簡昕羞憤想逃，被林昱橦抱住：“不鬧了。”
他把手機(jī)送到?她面前，說，中?午張雋請客，看看想吃什么?。
也說，田編輯還有半小時就到?樓下?，過來接簡昕一起去?出版社。
那天簡昕跟著田編輯去?過出版社之后，簽了工作助理?的新合同。
之后的時間里，她跟著田編輯學(xué)習(xí)各種正式的出版社工作流程，也因為工作原因，提前搬入他們的新房子。
簡昕是個閑不住的女孩
，有時間就會跑去?生物學(xué)院。
給林昱橦他們送愛心餐，也幫忙做義工。
她開始觀察各種鱗翅目昆蟲的一生，并用文字和照片記錄，在社交平臺上收獲了一群同樣對鱗翅目小生靈感興趣的粉絲。
春暖，然后花開，不知不覺間，街道?綠化帶和公園里的花已?經(jīng)換了一批。
春花漸漸地謝幕，夏花爛漫。
在天氣轉(zhuǎn)熱的時間里，好消息源源不斷——
魯教授的書稿過審了；
魯教授的書稿有書號了；
魯教授的書稿做出來書籍樣品了。
七月底，簡昕他們?yōu)榱藨c祝魯教授的書籍即將順利上市，組了一場聚會。
聚會地點?是學(xué)校附近的飯店。
陶哥一家順路接上了譚教授和呂教授；孫教授特地去?隔壁市區(qū)接來了張教授；連坐輪椅的呂教授都差使?家人相送，如約而至。
老人們興高采烈地討論魯教授的書。
譚教授說：“哎呀，到?時候得買幾本，送給我家孫女和外孫，我自己再留一本。”
呂教授笑著：“要是老陶在，肯定讓小田送幾本的，還得是一副給人家審稿的態(tài)度哈哈哈哈！”
譚教授說：“那就讓小田送我一本。”
張雋湊過去?討打：“老譚吶，到?時候發(fā)動您的學(xué)生給宣傳宣傳唄，不能白拿呀。”
張教授哈哈大笑：“瞧瞧，這個張雋和他老師一模一樣！”
包房里熱熱鬧鬧。
簡昕則有些擔(dān)心，悄悄拉著林昱橦的衣擺，湊近了耳語：“怎么?田編輯還不來呢？”
今天周末，還不至于堵車吧？
正琢磨著，田教授興沖沖從門?口閃進(jìn)來，人逢喜事精神爽，簡直年?輕了十幾歲，健步如飛地沖到?包間里面，手里舉著樣書：“大家，大家啊，我有個好消息要說！”
出版社倒是提前預(yù)告過這本書的內(nèi)容，和制作目的，用的是老方?法，在老牌書店放立牌、登報刊、發(fā)官網(wǎng)
簡昕覺得這樣不行，聯(lián)系了很多新傳專業(yè)的同學(xué)和校友，在網(wǎng)絡(luò)上幫忙宣傳。
這些幫忙的朋友都是小博主，平時也不是做昆蟲方?面的，效果平平。
就在簡昕和朋友商量，要不要做點?其他宣傳時，在國外工作的某位昆蟲學(xué)博士后在外網(wǎng)上發(fā)了“期待”的字樣。
從那之后，忽然多了很多人關(guān)注這本書的進(jìn)展。
原來魯教授對蝴蝶的熱愛、他們制作書籍時的用心，這些不可名狀的東西，真?的可以通過某種心靈感應(yīng)傳遞。
很多讀者給出版社打電話，咨詢書店能購買到?的具體時間。
除了做一些本就經(jīng)典的名著再版，不溫不火的老出版社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熱度和關(guān)注。
田編輯熱淚盈眶：“今天，好幾家書店都打電話來催了，讓我們這邊明天務(wù)必到?貨，他們喜歡老師的資料，他們喜歡老師的資料啊！”
簡昕想到?魯教授生前寫給成沐的那番留言：
我和大自然打交道?八十余載，對昆蟲們懷有很深的情感。如若這些情感能喚起后輩們對大自然的一絲好奇，我將倍感榮幸
簡昕眼睛酸澀，眼眶里瞬間積滿眼淚，慌忙別過頭，仍然被林昱橦察覺。
他伸手擦掉她掛在下?睫毛上的淚珠，可她看到?，林昱橦自己的眼眶也有點?紅了。
無關(guān)銷量與金錢。
大家是真?心替魯教授感到?高興。
簡昕和林昱橦也破例，喝了一點?給老人們準(zhǔn)備的米酒。
她心有遺憾，總在想：
如果魯教授寫的那番話是給田編輯的，而不是給成沐的，就好了。
那樣的話，后記不需要請孫教授和田編輯聯(lián)手完成，只要把魯教授的留言放上去?，就好了。
她酒量特別不好，只是一點?點?米酒，聽人說話就總像隔了層薄膜，反應(yīng)也慢了許多。
林昱橦往簡昕這邊傾身：“還好么?？”
簡昕搖頭：“我沒事啊，沒喝多。”
林昱橦看她一眼：“你手機(jī)在響。”
她慢悠悠“哦”了一聲，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眉頭緊鎖。
成沐。
成沐打電話來干什么?？
簡昕怒氣值飆升，用力劃手機(jī)屏，接通，但沒說話。
是成沐先開口的：“簡昕，聽說你考研成功上岸了，恭喜啊。”
簡昕別扭地回?應(yīng)：“謝謝。”
成沐語氣很溫和：“還有，我聽說你們做的書籍討論度很高，我們今天開會，領(lǐng)導(dǎo)還發(fā)話，說要多加學(xué)習(xí)你們的營銷模式呢，恭喜恭喜。”
簡昕忍不住懟人，但語速提不起來：“這本書的所有收益，都會被用來資助公益助學(xué)項目。”
成沐似乎很意外：“啊這樣啊，那也值得學(xué)習(xí)的，用來做什么?不重要，畢竟也是有收益”
“你有話直說。”
可能是簡昕酒后的語氣慢悠悠的，很像是在和平溝通的樣子。
成沐繼續(xù)說：“是這樣，我記得魯教授的資料數(shù)量非常龐大，這本書的簡介我看過，只做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我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一起和林昱橦爭取一下?合作機(jī)會呢？”
簡昕怒火中?燒，把醉意都給燒沒了：“成沐你做夢！”
“學(xué)妹你聽我說，這次領(lǐng)導(dǎo)很重視”
“你之前怎么?做事的你自己不清楚嗎？憑什么?耍了人還覺得自己可以挽回?？”
越說越生氣。
想到?魯教授那句“感謝成沐編輯的到?訪，讓我有了新的期待”，簡昕語速不止快了一倍，把成沐斥責(zé)得體無完膚。
酒精助長?了簡昕的激動和氣憤。
后來是林昱橦走過來，拍拍簡昕的背，拿走了她的手機(jī)。
林昱橦不需要動腦，在他看來，成沐此刻打電話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把被簡昕握得溫?zé)岬氖謾C(jī)貼在耳側(cè)：“你好，成沐。”
成沐那邊一靜：“林老師您好，我其實”
林昱橦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這邊暫時沒想過和其他出版社合作。”
成沐很著急：“林昱橦，之前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夠周到?，但我們其實是可以共贏的，我們這次很有誠意，價格上也”
林昱橦打斷：“不重要。”
也許是飯店走廊里有些嘈雜，成沐追問：“您說什么?？”
林昱橦說：“我說，不重要。”
他沒再說什么?，掛斷了電話。
簡昕已?經(jīng)氣哭了。
她像個委屈的小朋友，蹲在布滿包間門?板的長?走廊里，抱著頭掉眼淚。
林昱橦蹲下?來，溫柔地看著簡昕。
他拍拍她的頭：“別哭啊。”
她眨掉眼淚：“你說，成沐憑什么?覺得還有機(jī)會合作？”
“我不是沒答應(yīng)么?。”
“你應(yīng)該讓我再多說他幾句的。”
“以你的性格，明天酒醒了會后悔。”
“可是成沐怎么?不直接打電話給你呢？”
林昱橦說：“他號碼被我拉黑了。”
簡昕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破涕為笑：“林昱橦你做的太好了！”
老人們喝了酒，開懷地聊著，還讓旗旗拿手機(jī)放音樂給他們聽。
呂教授對著旗旗擠眼睛：“小旗旗，music！”
簡昕和林昱橦蹲在門?外，聽見他們用筷子輕敲鼓點?，隨著手機(jī)里的音樂，唱著那首他們喜歡的老歌——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
她和他對視，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一種近乎柔軟的懷念。
晚餐后叫了幾個代駕。
把老人們分別安頓在酒店和孫教授家里，林昱橦和簡昕才在孫教授家樓下?用軟件叫出租車。
出租車停在小區(qū)門?口，林昱橦核對過手機(jī)尾號，拉簡昕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到?家已?經(jīng)是深夜，簡昕寶貝似的抱著魯教授的樣書，不肯松手。
鞋子是林昱橦幫忙脫
掉的，防曬服外套也是林昱橦幫忙脫掉的。
甚至幫忙摘掉她胸口的金色蝴蝶胸針。
她以為他只是幫忙，還在撫摸那本書的書脊。
漸漸察覺到?不對勁
林昱橦從背后抱著簡昕，繼續(xù)幫忙解開她牛仔褲的一顆金屬紐扣。
她轉(zhuǎn)過頭，忽然被他吻住。
書籍被珍視地放在柜格上，林昱橦和簡昕跌入單人沙發(fā)。
選沙發(fā)時根本沒想過這些，只覺得這種復(fù)古設(shè)計的單人沙發(fā)像從古堡里抬出來的古董，看起來很高級。
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止高級，還實用。
輕輕松松承擔(dān)他們兩個人的重量和動作。
醉酒的眩暈感又襲來了。
簡昕脖頸沁出汗意，弓著脊背，埋頭在林昱橦肩膀上：“我們要不要去?臥室”
林昱橦沒動，在簡昕耳邊溫聲說：“你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