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新春的祝福
新年已?過, 幸男依舊沒有任何消息,悲觀的?人早已?經放棄,但總有人放心不下。
酒吧休息室里, 鬼塚趁著忙碌的?間隙坐在沙發上休息, 回頭注意到了被夾在沙發縫隙里的?木雕, 伸手拽了?出來,心想這是誰亂丟的,卻又突然一頓。
“在想幸男嗎?”
鬼塚抬頭, “店長。”
老板推門?進來, 手上拄著一根木質的?拐杖, 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鬼塚想站起來給?老板讓地方, 卻被?他擺手拒絕了?。
“倒也不至于?真把我當成老頭子。”老板稚嫩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上次為曉做的?封印,是他多年來精研的?高?精度封印,當年他拼死完成才從咒靈手中?奪回了?自己的?意識,如今再次實施也讓他元氣大傷, 甚至動了?本源, 要不是幸男帶回來的?那兩顆珠子, 恐怕他真的?就撐不過這?道?坎了?。
只不過當初他之所?以寧愿拼著虛弱,也要將力量分散,也正是為了?削弱他體內的?詛咒, 如今把這?部分收了?回來, 力量雖然恢復了?, 但也重新落入了?與那怪物爭奪意識的?拔河中?。
所?幸, 他的?理智又活了?下來, 只不過想要恢復成之前那樣,恐怕就比較困難了?。
畢竟咒靈力量強勢野蠻又不講道?理, 哪有精靈那么好說話?。
鬼塚看著老板虛弱的?樣子,心里難受,沉默不語,老板見他這?樣,拿拐杖戳了?戳他的?腿。
“我知道?,他們是不是都在說我生幸男的?氣,故意不把他接回來呢。”老板哼了?一聲,“一群小兔崽子。”
“你不會。”鬼塚搖頭,“他們也只是找個借口安慰自己而已?,你別介意。”
“我才沒介意。”老板不服氣,“你當我是誰?”
“只是……”老板嘆氣,“我想,甚爾君是不會原諒我們了?。”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今甚爾還選擇保留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老板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是甚爾身邊唯一……更或者說是咒術界中?唯一一個對人類異體受肉有遏制經驗的?專家。
從頭到尾,甚爾就沒有變過,他進入這?個酒吧,從來都是為了?愛人。
“本來我們也有責任,怨不得他這?么想。”鬼塚面色沉重,“沒想到這?么巧……”
這?么巧,老板的?血珠就在曉的?醫院里,這?么巧,它們正好成為了?鎮物,這?么巧,曉的?身上還帶著精靈卵……
這?么巧,他們那個時候正好不在日本。
不,說不定正是如此,事情才發生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酒席。”老板拍了?拍鬼塚的?肩膀,安慰道?,“他那樣的?人,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象會是這?樣。”
那可是人稱最強人類的?天與暴君,暴君向來隨心所?欲,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擱一年前誰能想到他還能洗手作羹湯?
自始至終他們之間也只是合作關系,雖然也不是沒想過讓關系更進一步……但可惜,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回想起那雙充滿暴戾的?雙眼,老板心中?嘆息。
全身全心都只記掛著一個人的?暴君,何嘗不危險?
就像是僅用一根繩子維持的?平衡木,斷了?……可就墜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酒席啊……”鬼塚垂下眼簾。
“但也不應該是這?種?形式才對。”
甚爾自不必說,幸男他……還是個孩子。
“確實不應該如此。”老板接過鬼塚手上的?木雕,低頭細細摩挲,眸中?火光閃爍。
鬼塚察覺到了?什么,“店長,你知道?什么?”
老板抬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種?直覺。”老板站起身來,柱起拐杖,一步一拐地走到一旁,把木雕穩穩放在桌子上。
“這?種?掩蓋痕跡的?方式……有點眼熟。”
靠近天花板的?小窗投下一塊朦朧的?光芒,落在栩栩如生的?木雕上,積厚的?白雪堆在窗外,阻擋住了?光線的?一半,隱約能從露出來的?玻璃看到外頭平地上人來人往的?步伐,不少穿著古樸的?木屐。
今天是正月參拜的?日子。
在這?一天,神明會降臨寺廟與神社,人們會拉上親朋好友們結伴同行,穿上和服,到香火旺盛的?神廟中?許下對新一年的?祈愿。
“時間真快,學生的?時候,我都是和結衣一起來的?。”
身著深綠色的?鮮艷和服,曉盛裝打扮,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不由地發出一聲感慨。
“現?在她都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
甚爾穿著深藍色浴衣被?曉挽著胳膊,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看著前頭人山人海的?盛景,對這?種?虛假的?儀式并不怎么感興趣,“這?也太早了?吧。”
“來晚了?人就多了?!”曉嗔怪道?,拽著甚爾連忙站進祈愿的?隊伍里,“新的?一年要開始了?,精神點!”
甚爾昏昏欲睡。
東京的?神社人自然不會少,等到兩人排著隊終于?踏進鳥居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的?大樹上早已?經掛滿了?紅繩。
每一條都是一個新年祝福。
“繪馬在那邊!”曉突然朝旁邊一指,“一會兒我們參拜完也去寫一個吧。”
“那是什么?”甚爾問道?。
參拜他還是知道?的?,但繪馬……好吧也許有人跟他提過,但跟他沒什么關系的?東西他向來不怎么在意,估計忘了?。
“繪馬啊!繪馬你都不知道?嗎?”曉無語,“就是把新年的?愿望寫在牌子上,掛在神社距離神明最近的?地方,這?樣神明就會看見,為你排憂解難。”
“神明?”甚爾一向不信這?個,想起之前的?種?種?,語氣中?更是帶了?幾分不屑與嫌惡,“有什么用?”
“都是大家對新年的?美好祝福啊。”曉無奈了?,“這?跟有沒有用沒關系,最重要的?是,積極向好的?心態。”
是嗎?甚爾眼睛懶洋洋地隨意一瞥,就看見叢林中?不少藏匿的?小型咒靈,像聞到腐肉的?禿鷹,匯聚在周圍。
絕佳的?聽覺將方圓五百米內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你許了?什么愿望?”
“希望領導明天暴斃。”
“樓上的?酒鬼怎么還不猝死?”
“你還是別許這?個愿望哦,死了?更麻煩吧。”
“那就讓老頭快死,好讓我繼承遺產。”
“想要天天有糖果?。”
“發燒了?就順便流產吧,我不想負責……”
“不過死了?個人,陪個幾萬別讓他們來公司鬧事了?!”
積極向好的?心有,但骯臟的?惡意也不少。
神社……諷刺的?是要是這?里真能實現?愿望,恐怕堆積于?此的?,只會是貪婪者的?尸骨。
“叮鈴鈴——啪啪——”
“希望大家都平安喜樂。”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平和的?聲音,宛如一股清泉,瞬間驅散所?有嘈雜。
甚爾側頭看去,正好撞見曉悄悄抬起的?眼眸。
就像是落入花叢的?綠寶石,熠熠生輝。
偷看被?發現?,曉惱羞成怒,“你許你的?愿,看我做什么啊?”
甚爾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面前的?神像,半晌后?,還是不情不愿地低下了?頭。
“平安喜樂。”
身旁之人見此果?然露出了?笑容。
繪馬種?類繁多,曉挑了?一個最普通的?。
“不能看哦。”曉警惕地背過身去,“你也快畫一個吧。”
甚爾便拿起筆,隨意地在上面畫了?個圓圈全作繪圖,正打算就這?么結束了?,想了?想,又認真地在上面加了?兩句話?。
曉喜滋滋地把自己的?繪馬掛好,然后?湊到甚爾身邊,“你寫了?什么啊?”
“不是說不能看嗎?”甚爾把手中?的?繪馬朝曉的?方向傾斜了?些許,便于?她看清。
曉瞇瞇眼,照著上面的?字念了?出來,“無國界醫生……失敗?!”
“你——!”曉生氣抬眼。
兩個月了?,這?個話?題還未過去。
雖然平時也不怎么提起,但只要一抓住機會,甚爾就會像現?在這?樣提出不滿,毫不掩飾,搞得曉火氣越來越大。
主要是很多時候他直接又無情,見曉態度堅定,便把不滿直接落到希望曉的?無國界資格申請失敗上,這?多少帶點貶低她技術水平的?意味,雖然曉知道?甚爾不是這?個意思,但這?還是不可避免地誤傷了?她的?勝負欲。
甚爾見曉果?然開始生氣,卻反而笑了?起來,然后?把繪馬翻了?一個面,露出背后?的?另一句話?。
「嫁給?我嗎?」
曉呆住了?。
于?是甚爾把繪馬一收,隨手掛到欄板高?處,然后?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伸到曉面前。
而曉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被?凍住了?一樣。
喧鬧擁擠的?神社,許愿的?人來了?又走,不遠處排隊參拜的?人群互相?說著話?,不時有笑聲從角落里爆發,大概是偶然遇見的?舊友正在互相?調侃著對方的?丑事。
這?實在不像個正經的?求婚地點,但甚爾突然就這?么掏出了?自己的?承諾。
繪馬上寫下的?,應該是新年的?愿望,曉這?么說,甚爾便這?么做,而他的?愿望除這?兩個之外,并無其他。
沒有什么預兆,可以說是臨時起意,只是在曉湊過來想要偷看他的?繪馬的?時候,甚爾心頭沒有升起任何抗拒的?念頭,也許這?也算一種?賭博和自暴自棄,反正他也搞不明白,手就已?經自己動了?。
手上這?枚戒指,他其實早就準備好了?。
家庭財政大權不在手上,想要攢下足夠的?金錢可不容易,更別說他眼光可不低,中?途讓老板悄悄修改了?一次工資的?下發去向,才勉強湊夠基準線。
買的?時候還挑了?許久,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一塊小石頭還能有那么多寓意。
可戒指準備好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交出去。
但甚爾漸漸地卻不再忐忑了?。
也許是因禍得福吧,在他們兩個這?場有史以來最大的?吵架事件中?,他忽然看透了?一件事。
他都那么生氣了?,還得給?她做飯。
她都那么生氣了?,還會為他圍好圍巾。
已?經想象不出來對方會離開的?樣子了?。
“答不答應?”見曉還愣著呢,甚爾壞心眼地搖了?搖小盒子,吸引她的?注意力。
曉回過神來,緩緩抬頭看向甚爾,霧水猝不及防地溢滿了?整個眼眸。
“你……”
“我?”
“你,你怎么這?樣……”
“那不是因為你喜歡嗎?”
喧囂的?神社里,仿佛只有這?一角,變成了?真空,耳邊的?嘈雜也悄然遠去,眼前只有對方模糊的?身影。
大顆的?淚珠倔強地欲墜不墜,在曉氣呼呼地接過小盒子打開的?時候,甚爾同時伸出手,從她的?眼眶里截住了?那顆飽滿的?眼淚。
“哪有求婚不打開戒指盒的?啊。”曉邊哭邊笑。
甚爾伸手把曉拉進懷里。
“嗯……忘了?。”
第72章 父親的認可
“禪院曉?總覺得……還沒習慣啊。”
填了?婚姻屆出來?, 曉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怎么就……結婚了?
本以為會有?更多的不真實感,但當事情真的發生以后,曉又覺得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
今天身邊還是這個人, 一會兒要回去的還是那個家。
感覺也?沒什?么變化。
反正要跟這家伙過一輩子。
這么想著, 曉又高興起來?, 握著甚爾的手晃來?晃去。
即使是大冬天,對方的手心依舊滾燙。
“你要不樂意,那就我?變吧。”甚爾任由老婆晃自?己的手玩, 聞言無所謂道。
反正他對禪院也?沒什?么好感。
曉總是更傳統一些, 聽完無奈道:“畢竟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東西, 再珍惜一點?吧。”
明明之前都大費周章地把“遺物”買回來?了?, 怎么這個時候又把這件事忘了??
“而且……”曉笑瞇瞇, “這樣我?就跟你一起了?啊。”
“京都那邊是京都那邊,以后在東京,這就是只?有?我?和?你的禪院家了?。”
甚爾一愣。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禪院?
“這算是……分家?不是有?那種說法嘛,結婚了?就可以分家了?。”曉美滋滋, “那我?們?就是東京禪院家族。”
好小的家族啊。想到這里曉就控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越想越高興, 心里暖乎乎地像是溫泉在冒泡。
甚爾回過神?來?,近乎驚愕地低下頭,看著曉面?帶笑容的側臉, 只?覺得?胸口突然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 用手指輕輕地將世?界重繪了?一遍一樣。
甚爾之前從未如此想過。
在他沉重而黑暗的記憶中, “家族”兩個字總是帶著幾分難以觸碰的嚴厲, 它是厚重的, 冰冷的,不可挪移的, 像是機器,更像是囚籠,在每個困在其中的人身上纏滿枷鎖,令人難以呼吸。
甚爾不憎恨禪院家,但他厭惡它,甚至連貫于他名諱之前的“禪院”二字,都看不順眼。
他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誰會為一團淤泥投去多余的目光?
直到剛剛的那一瞬間,他恍然大悟。
家族,原來?也?能這樣。
它也?能那么小,只?有?一個家,只?有?兩個人,沒有?混沌與骯臟,沒有?冰冷的階級與無處不在的嘲諷,就只?有?簡簡單單的依靠。
它也?能那么大,大到令人安心,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容身之地,也?不用擔心沒有?停靠歇息的港灣。
只?有?我?們?兩個的禪院……甚爾眸光一亮。
這樣的禪院……也?不錯。
因為太過興奮,等到回到了?家,曉才?想起來?要通知謙和?。
都怪甚爾,這么突然就求婚了?,昨天參拜完她緩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立馬興沖沖地跑到市役所上交婚姻屆了?,腦子根本沒有?轉過來?。
“啊,你都沒有?提親呢。”曉掏出手機,突然看到手上的戒指,又笑了?一下,“爸爸還不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嚇一跳。”
在收到結婚證書之前應該還不算正式結婚,現在說應該也?不晚。曉這么想著,高興地撥出電話。
莫名被推了?所有?責任的甚爾見?此淡定地脫下外套掛在玄關旁,起身打算去廚房煮杯咖啡。
這算是這段時間的慣例了?,每當曉剛回到家,甚爾都會給她煮一杯咖啡。
畢竟一到冬天手腳就冰冰涼涼的,不暖暖怎么行?
謙和?果不其然嚇了?一跳。
不如說,大驚失色。
“你們?結婚了??!”謙和?第一個反應是難以置信,“怎么這么突然?!”
緊接著,巨大的心理落差油然而生。
他從小就看著長大的閨女啊,什?么話沒跟爸爸說過,怎么出去住一年?,回來?連結婚都不跟他商量了??!
“我?也?覺得?很突然……”曉捂臉。
她當時簡直大腦空白,等到反應過來?,就已經在去市役所的路上了?。
謙和?一時語塞,感覺有?很多話要說,有?很多問題要問,但臨到嘴邊堆到一起,又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了?。
“曉。”最后他糾結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曉本以為謙和?會高興地祝賀她,此時一聽對面?這個語氣,心頭的興奮頓時涼了?些許,“當然想好啦。”
“爸爸,我?跟甚爾都已經在一起一年?了?,我?覺得?他很好。”
而且他們?兩個同居多日,無論是性格上還是生活習慣上,都沒有?巨大的沖突,在工作上也?是——他們?甚至都沒有?刻意討論過,甚爾就已經自?然而然地為工作繁忙的曉分擔了?家庭瑣事。
也?許對于愛情來?說,這些都不是需要考慮的因素,但作為婚姻,他們?早就拿到了?滿分。
偶爾在午夜時分時,曉想起這些,都覺得?自?己運氣真好。
恰巧,他們?那么合拍。
但謙和?對此顯然有?不一樣的看法。
“那很好,爸爸很為你高興。”
這一年?的相處,謙和?也?對甚爾的印象改觀了?不少,知道他是把自?家女兒放在心里的,不然也?不會把財政大權上交,也?不會為了?曉跨越整個太平洋。
但是作為過來?人,謙和?知道,他們?之間還存在的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對于婚姻來?說是致命的。
“爸爸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我?們?的曉那么聰明,爸爸一直都對你很放心。”
“但是……”謙和?斟酌片刻,“婚姻是個影響一生的大事件,爸爸不希望你決定得?太過草率。”
“也?許你可以再更多地了?解一下對方?”
他指的自?然是甚爾曾經的詛咒師經歷。
不坦誠而有?所隱瞞——這在婚姻中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更別?說甚爾隱瞞的過去對于曉來?說,是那么不可思議,甚至是顛覆性的。
對對方的過去經歷一無所知,被蒙在鼓里就做下了?一生的承諾——一想到這樣的事發生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要說謙和?心里沒有?一點?惱怒和?不滿,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這也?算是他間接促成的結果,畢竟他也?在幫助向女兒隱瞞咒術界的存在,但他之前沒想過他們?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年?輕人談戀愛,過個一兩年?說不定就分手了?,哪想到他的等待最后竟等來?了?這個消息。
相比于曉,謙和?可以說是比她更先知曉甚爾的存在,也?早就對甚爾有?了?根深蒂固的第一印象。
在他眼里,甚爾實力強大,難以望其項背,但手握如此強大的力量的他,卻選擇墮入黑暗之道,行為舉止隨性而為,無視法律,無視正義,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可以完全交付信任。
而曉就像她的媽媽一樣,天性善良,遇到任何事情都更愿意信任好的可能,對于她來?說,那樣充滿破壞、算計、背叛的世?界,就像是電視里的新聞,知曉卻遙遠。
這兩個人,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結果現在竟然要一同踏入人生的下一階段了?。
如今擺在謙和?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將所有?的一切與曉開誠布公地坦誠,破壞她一直以來?對世?界的安全感,亦或者繼續如以前一般為她塑造安全的世?界,看著她在懵懂中進入一段婚姻。
作為父親,哪一個他都無法忍受。
聽完謙和?的話,曉一愣,不是很明白,“我?很了?解他了?啊。”
畢竟一起生活了?嘛。
“……不是這個意思。”謙和?也?需要時間抉擇,語氣猶豫。
“人是多面?的,爸爸只?是覺得?你可以再給自?己一些時間。”
“一些時間?為什?么……啊。”曉反應過來?了?。
曉抬頭,朝甚爾的方向看去。
此時她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要悄悄側頭,就能看見?甚爾正在狹小的廚房里擺弄著咖啡機,這么小的空間對于他這樣身材的人而言顯然并不舒服,但他卻就這么習慣了?一年?,整個廚房里哪里有?什?么他一抬手就知道。
有?的時候曉偶爾使用廚房,發現東西亂糟糟的收拾了?一下,被甚爾發現了?,他還會不樂意。
據他所說,東西在哪里他心中有?數,她整理了?以后,他反而會找不著了?。
鑒于廚房已經完全成為了?他的地盤,曉之后便也?很少介足其中。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這些,曉眉眼不由地一彎。
“我?知道你在說什?么了?,爸爸。”曉含笑道,“但是我?想就算是夫妻之間,也?應該是有?空間的。”
“甚爾若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如果到了?愿意說的時候,我?會聽的……反過來?,若是我?有?什?么事,他也?肯定不會嫌棄的!”不想讓謙和?多想,曉急忙帶上最后一句話補救。
“現在的話,就這樣就好。”曉溫柔道。
“雖然他完全不是會說山盟海誓的人。”曉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抬起右手伸到眼前,切面?精細的鉆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但是心意是不會騙人的。”
“爸爸也?知道的吧。”
謙和?一時靜默。
“曉……你知道了?嗎?”
“嗯?什?么?”
“……沒什?么。”謙和?無奈,“是爸爸想岔了?。”
“但是他還沒有?來?我?這提親呢!”轉眼,謙和?的語氣又強硬起來?,不甘心地恨聲道,“爸爸我?還沒有?認同哦!”
“知道啦。都怪他!”曉樂呵呵地附和?,“改天我?就跟他一塊兒回家看你!”
掛了?電話,甚爾的咖啡也?正好端上來?了?。
“說完了??”甚爾雙手抱胸,“他說了?什?么?”
曉捧起暖乎乎地咖啡喝了?一口,感覺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舒服得?瞇著眼睛喟嘆了?一聲,“不行哦,甚爾,現在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了?,對爸爸可不能這么說話哦。”
甚爾的臉色頓時變得?詭異了?起來?,好像剛剛嘴里被塞進了?一整個酸檸檬。
曉一抬眼就看見?甚爾這個表情,佯裝生氣道:“怎么?你不打算認嗎?”
甚爾嘶了?一聲,抱胸的雙手局促地上下換了?個位置。
“行吧。”甚爾憋屈,“聽你的。”
曉:“你是不是對爸爸有?意見?啊?”
甚爾:“……沒有?。”
一匹狼娶了?一只?小松鼠問題不大,要向另一只?老松鼠低頭叫爹就有?點?挑戰面?子了?。
小松鼠還騎在狼背上,不停拍他的腦袋,“你要記得?叫爸爸哦。”
狼:“……”
“哦。”
他這輩子還沒給人當過兒子呢!
從沒把除曉以外的人甚至是謙和?放在眼里的甚爾深覺自?己為了?家庭和?諧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非常需要獎勵。
“那你現在是不是也?應該換個稱呼了??”甚爾意有?所指。
“什?么?”曉喝咖啡。
甚爾笑得?像只?奸計得?逞的大灰狼。
“叫老公。”
曉一口咖啡差點?嗆出來?。
“快點?。”甚爾催促。
“……不要。”
“快點?。”
“不要!”曉滿臉通紅,扭頭就跑。
甚爾伸手就想抓,但還是被她溜上了?樓。
曉頭也?不回。
“不要!”
第73章 婚禮
婚禮籌備被結衣小天使全權包攬。
“沒關系啦!反正我在家閑著也沒事做, 而且這可是?你的婚禮也!”結衣興奮地轉圈圈,張開手臂迎接陽光,“大婚禮!要草坪!鮮花!漂亮婚紗!”
得知摯友終于修成正果, 結衣一大早上從京都直沖東京禪院家大門, 時間掐得正好, 成功截住正準備出門上班的準新娘。
“要把小學、初中、高中的大家都請來!”結衣兩眼冒光,“要超級大!”
“小學就不?必了吧,我連很?多人名字都不?記得了……”曉汗顏, “我快要遲到了結衣, 真的走了哦。”
結衣回頭, “啊, 司機伯伯在外頭。”
曉:“不?用, 走路幾分鐘。”
眼見著曉匆匆忙忙地離開,結衣在玄關處雙手叉腰,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氣,一張娃娃臉硬是?凹出了深沉, “真是?個工作狂啊……”
甚爾還在餐廳慢悠悠地吃早餐, “你怎么還不?走?”
結衣豎起食指, “嘖嘖,天真。”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甚爾吃飯洗碗沒能補覺, 硬生生被拉著聽了一耳朵的婚禮籌備事項。
甚爾閉眼, 深呼吸。
“樂團演奏也是?必須的嗎?”
“當然!”結衣點頭, “我和介人結婚的時候都有!”
甚爾:“搞不?了。”
結衣:“為什么啊?”
甚爾:“太貴了。”
結衣啊了一聲?。
結衣的想法天馬行空, 夢幻又跳躍, 提出來的規劃也非常龐大,不?僅打算在婚禮現場請樂團演奏, 甚至還想租賃直升機往下?撒花瓣。
大家族掌門人的婚禮如果這么做確實?沒什么問題,但普通人家真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
他們只是?個小小的兩人家族,又不?需要應酬交際,這么大的一次開銷投進婚禮,之后的生活還要考慮呢。
“但是?……”結衣糾結,“那大草坪呢?”
“蚊蟲很?多。”
“鮮花總要有吧!”
“可以。但是?鋪滿整個場地不?太現實?。”
結衣歪歪頭,覺得自己?在跟曉二?號說話。
曉一號表示贊同。
曉:【那樣也太夸張了吧,不?行的,之后收拾也很?麻煩,婚禮只要把大家叫來高?興高?興就好了。】
最后花宮家只提供了婚禮酒店場地。
結衣覺得很?不?甘心,她?明明可以給朋友更好的,婚禮可是?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隆重?一點呢?
好歹被介人勸下?來了。
“這是?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回憶。”介人無奈摸摸老婆氣鼓鼓的腦袋,輕聲?哄道,“外人一旦插足太多,就是?破壞而不?是?幫助了。”
雖然婚禮流程有大家族夫人親手把控,但禮客名單還得新人自己?決定。
晚上,兩人一人一支筆一張紙。
“一下?子也想不?到誰啊……”曉趴在床頭,冥思苦想,雖然這么說著,但下?筆之后倒是?越寫越快,“總而言之先?請以前的同學們吧,還有同事,老師,學長學姐,啊紗織小姐和星野奶奶也叫上……”
結果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名字已經不?知不?覺鋪滿整張紙了。
反觀甚爾,面前的白紙毫無動筆痕跡。
“你怎么不?寫啊?”曉戳戳甚爾的手臂。
“不?知道寫誰。”甚爾靠在床頭發呆,并未因此?而感到任何窘迫,甚至對?這樣省心的狀況非常滿意,因為干坐著無聊,注意力已經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明天我要去超市,你要買什么嗎?”
曉連忙爬起來,趴到甚爾肚子上,抬頭看他。
“沒有朋友嗎?”曉歪頭,“同學,同事……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分享好消息的人就行。”
“沒有。”甚爾把手上的紙和筆丟到一邊,夜燈的暖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身子,另一邊卻?藏在黑暗中,“我沒有上學。”
“那就把酒吧的大家叫上吧。”曉并不?意外,撐起身子打開另一個床頭的夜燈,橘色的暖光終于將甚爾整個人照亮,“婚禮就是?要熱熱鬧鬧的才行啊。”
甚爾沒什么意見,“行。”
曉撐起腮幫子,盯著甚爾看了一會兒。
甚爾注意到了,垂下?眼皮看著她?笑?道:“干嘛?”
“沒什么!”曉一個咕嚕滾到了一邊,心里嘆氣。
“怎么?”甚爾挑挑眉。
老婆這神情,他看不?出來就鬼了。
曉趴在枕頭上,糾結半晌,猛地回頭。
“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是?不?是?很?無聊?”曉歪頭躺下?,愧疚道,“我總是?要上班,有的時候會忙到很?晚才回來,還要值夜班……”
但是?即便如此?,她?每次回家,還是?都能看見甚爾在家的身影。
她?知道甚爾近來也有了自己?的愛好,家里的書柜上有關機械工程的書越來越多,偶爾也會看到他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弄什么。
但她?從沒有見過甚爾出去見朋友過。
平時出門,不?是?去超市,就是?去酒吧,再遠也就是?出差了。
這讓曉覺得自己?忽視了甚爾,畢竟一個人待著總會有煩惱,愛好也不?能填滿二?十四小時,就連她?也有很?多不?便跟甚爾聊所以跟結衣說的話題,甚爾一直一個人在家又沒有朋友,會不?會心里很?難受?
然而甚爾聽完曉的話,眼底反而閃過一絲詫異。
“無聊?我很?忙的。”
要睡覺,做飯,洗碗,打掃衛生,研究機械,上班,還要保養咒具。
丑寶只是?能存東西又不?是?能凍結時間,那一堆咒具他一天保養一把都能一年不?重?樣的,哪里能閑了?
也幸好曉知道他現在正在玩一些小器械,消耗了大量的磨刀石還有機油什么的,也沒引起她?的懷疑。
“那你不?覺得孤單嗎?”曉問道。
甚爾這才聽懂她?的意思。
“還行。”他說道,“反正你總會回來的。”
曉聽完一愣,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嘴一癟,看上去要哭了。
甚爾莫名其妙,“怎么了?”
“沒什么!”曉爬過去抱住他的腰。
“以后我們一起。”
甚爾頓了一下?,抬手摸摸曉的頭發。
“嗯。”
甚爾這一輩子,一個人才是?常態。
在禪院家時,他獨自流淚,獨自忍痛,獨自成長,又獨自麻木,不?知不?覺就長大到了現在這幅模樣,內心早已經對?獨身習以為常,就算之后遇上孔時雨,也不?過是?合作關系更多些,在他早已覆蓋上厚繭的心里連劃痕都留不?下?。
直到遇到曉,他才感覺到不?同。
別人經過他的人生,就像是?與他拼刺刀,沒人能打破他內心的屏障,唯獨曉卻?是?一碗柔軟的水,清涼順滑地透過屏障的縫隙,最后徹底占滿了他的內心。
但這并不?意味著以往練就的厚繭就消失了。
他的靈魂已經成型,對?于其他人來說難以適應的孤獨,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血肉的一部分罷了,并不?值得說道,而最靠近中心的那一塊柔軟,他也從不?懷疑。
這是?一種無法具體描述的信任,用安全感或許還有些淺顯,甚至帶著點自負和底氣充足的任性?,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就是?這句吧:
「我知道,你總會回來的。」
我不?擔心你會離開,我也不?擔心你會背叛,反正你總會回來的。
婚禮當天,現場一片熱鬧。
“恭喜!”惠美興沖沖地找曉合影,“以后就不?是?夏燒醫生,而是?禪院醫生啦!”
“夏燒……啊不?對?,禪院醫生!老公很?帥哦!”
“恭喜。”院長也來祝賀,“新婚快樂。”
還有一大幫學生時期的好友。
“曉!你都這么大了!”
“你這什么話哈哈哈。”
“靠,為什么最后蹲實?驗室的只剩我沒有脫單?”
“你還沒畢業啊……”
曉被親朋好友們圍簇在中央,明艷的妝容揭開了遮擋美貌的朦朧面紗,她?的一顰一笑?都如花朵般燦爛,以至于甚爾在恍惚間,好像還看見了周圍接踵而來的五彩蝴蝶。
“看呆了吧,新郎。”
甚爾回過頭,“你怎么來了?”
不?遠處,孔時雨穿過互相攀談的人群,施施然走到甚爾的面前。
為了今天的婚禮,他還特地收拾了一番,不?僅胡子剃了個干凈,連頭發都梳到了一邊,要不?是?氣息不?會騙人,甚爾乍一眼還真差點沒認出來。
“就知道你不?會請我。”孔時雨痞里痞氣地上前搭住甚爾的肩膀,笑?道,“所以現在我算是?你老婆的賓客了,懺悔吧。”
縱使是?搞情報的,孔時雨在接到曉的電話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希望你作為甚爾的家人能夠出席。”曉聲?音柔和,“雖然他看上去一臉不?在意的樣子,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來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所以我就來了。”孔時雨拍拍甚爾的胸肌,吹了個口哨,“哦呀,今天這一身西裝真是?我見過你穿的最好看的了。”
甚爾不?耐煩地把孔時雨的手拍到一邊,“你什么時候跟她?解釋清楚?”
什么“哥哥”,現在連婚禮都蹭上了。
“哈。解釋做什么?”孔時雨又把手搭上去了,這回甚爾沒推開,“你看,這不?就有便宜占了?那邊的蛋糕很?好吃哦。”
甚爾嫌棄。
“真想不?到啊,你這家伙竟然能夠結婚,這之后該不?會也要生子了吧?”
“呵,那不?可能。”
“不?好說,一年前你要是?跟我說你未來會結婚,我估計你自己?都會想打死?你自己?。”
“生了你負責養嗎?哥哥?”
孔時雨頓時打了個冷戰,“你還是?別這么叫我吧,怪令人害怕的。”
甚爾冷哼了一聲?。
在人群中央的曉這時忽然回過頭,剛想叫甚爾過來,卻?見他正和孔時雨打打鬧鬧不?知道在說什么,頓時止住了聲?音。
半晌后,笑?著移開了目光。
婚禮結束第二?天,兩人一同來到家門前的門柱旁。
“嗯……歪了,再左一點。”曉瞇著眼,“再上一點……啊,好就這里!”
甚爾毫不?猶豫地下?錘,一錘將釘子打入門柱。
用黑色墨水寫著“禪院”二?字的木質表札被牢牢地釘在了上面。
以后,這里就是?禪院家啦。
是?只屬于他們兩個的東京禪院家族。
“很?好。”曉點頭,非常滿意,拉著甚爾走進家門。
“接下?來我有半個月婚假呢,要做什么比較好?”
“隨你。”
“那去旅游吧!北海道好像有溫泉可以泡,明天就出發!”
第74章 蜜月旅行
現在這個季節正是泡溫泉的舒適窗口, 二月初的東京還?在下著白?雪,更加偏北的北海道就更不必說,自然籠罩在一片寒冷之中, 若是不小心將手暴露在空氣中, 沒一會兒就要凍得通紅了。
這個時候要是能泡上一場暖乎乎的溫泉, 再小酌一杯,簡直是人間美事。
“過幾天就是建國日的假期了,幸好?還趕得及訂上了旅店。”曉腦子一轉, 各種計劃已經歸納完畢, 當即記上小本本, “還?可?以去滑雪, 那附近有一個前些年新開的滑雪場, 應該很有?意思。”
“但是假期可?有?半個?月呢,一直在旅店里也好無聊啊……這之后要不我?們去周邊看看吧。”
在蜜月行程決定好?的當天,曉就給北海道的旅游酒店打電話預訂好?了房間,這家旅店還?是小時候她曾和爸爸一塊去的那家, 現在十多年過去了電話號碼也沒變, 生意一樣火爆。
正在曉在確認最后的行程計劃的時候, 甚爾也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不過他是隨性派,崇尚走到哪是哪, “到那里再說吧。”
出行的交通工具自然是新干線, 甚爾一人拿著所?有?的行李, 大包小包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曉也想要幫忙, 但只會被甚爾拒絕。
“要買車嗎?”曉看著都愧疚了,雖然她知道以甚爾的力氣這點東西還?真不能給他造成什么負擔, 但一個?人提著兩個?行李箱還?背著三個?包,視覺沖擊力還?是很強的。
畢竟是半個?月的蜜月旅行,曉總覺得這不能缺那也不能缺,不知不覺就裝了很多東西。
“只是這一次而已,這點東西也沒多重。”甚爾倒不是覺得買車會吃灰浪費怎么的,主要是——“而且我?也沒駕照啊。”
其實他平常遠行可?以讓丑寶幫忙坨東西,并?不會很麻煩,只是在曉面?前他自然不能這么干。
“有?車的話不只是搬東西方便,移動也更自由吧。”曉越想越覺得心動,覺得甚爾有?了車說不定會擴大行動范圍,也能到處走走多交交朋友,免得一個?人在家憋壞了,“回來?以后去考個?駕照試試?”
這時車也到了,甚爾對?此不置可?否,抬起行李走進車廂。
“再說。”
正如曉所?預料的那樣,靠近公共假期的日子總有?許多人選擇湊假提早出行,旅店前臺排了不少人準備入住,想來?等到真正的假期到來?,學校也開始放假之后,這里會出現不少帶著孩子來?旅游的家庭。
旅店是古樸的日式旅店,前臺的服務人員也穿著浴衣,與周圍的裝飾相映,抬頭見到走上前的曉和甚爾兩人,得體地鞠躬微笑,“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有?的。”曉點頭。
“好?的。”前臺人員頷首微笑,低頭翻開賬目本,“請問您的姓名是?”
負責預訂的是曉,自然需要報她的名字。
“禪院曉。”曉趴在前臺上,自然道出姓名,隨后接過前臺人員遞過來?登記材料,垂頭開始認真填寫。
一旁的甚爾正把背上的行李卸下,抬頭就聽?到“禪院”二字就這么理所?當然地從曉的口中說了出來?,心里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像是被棒棒糖輕輕地刺了一下,有?點酸,又有?點甜。
甚爾默默看著曉的側臉,直到她走完所?有?手續,回身朝他招手。
“走吧!”
要居住半個?月的套房自然不能選差的,曉推開房間門,立馬就被陽臺外的景色吸引住了目光,哇了一聲興沖沖地推開陽臺門,趴在欄桿上極目遠眺。
“甚爾快看!那邊有?雪山!”
就見在不遠處,高山聳立,皚皚白?雪像是大地的毛毯,山底下還?有?一個?小村莊,炊煙裊裊升起,與清晨的薄霧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寧靜祥和的畫卷。
一條小溪從村莊中間潺潺流淌而過,如今已經凍結,溪邊的樹木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像是碎鉆,晶瑩剔透。
曉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頭暢快不已。
甚爾把行李放下,對?面?前的大床非常滿意,聽?到曉叫他,便跟著走到陽臺,抬手先摸了一下曉的臉,“涼了,進去。”
曉高興地應好?,樂顛顛地轉頭跑回了房間。
假期開始啦!曉猛地撲到床上,頭朝下,不動了。
甚爾回身把陽臺門關上,見老婆已經在床上躺尸,當機立斷欣然加入其中。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覺吧!
誰知他才剛把曉的身體擺正,打算躺在另一邊,對?方就一骨碌坐了起來?,又元氣滿滿了,“我?們馬上去周圍逛逛吧!”
但甚爾已經躺結實了,“時間多的是,先補覺。”
今天出門太早,他睡眠時間還?不夠呢。
“好?吧,那你先睡。”曉心想他一路拿了這么久行李應該也累了,便先將興奮暫時壓下,“我?去收拾行李。”
于?是勤勞的小松鼠開始了整理大業,懶散的大灰狼在床上呼呼大睡,分?工明確。
等到把行李都分?門別類整理完,曉抬頭見甚爾已然睡熟,胸口平穩地一上一下,料想他估計得睡到中午,便轉身拉上窗簾,換上睡衣,撩起被褥鉆進甚爾的懷里,也跟著躺了下來?。
好?暖和啊……曉趴在枕頭上,抬眼看了看甚爾熟睡的側臉,控制不住笑了一下,閉上雙眼,很快也一同進入了夢鄉。
結果醒來?的時候連午飯的時間都過了。
這里說是旅店,其實這么些年早就發展成了體系完備的度假山莊,不僅比十幾年前面?積更大,溫泉類型更豐富,還?能為客人提供三餐服務,即使是進餐時間以外也可?以。
在第一天就發現這一點的甚爾宅屬性徹底爆發,根本就不想出門了。
“我?們是來?蜜月的,又不是來?越野的。”某次床上運動間隙,甚爾壓著嗓子道,“難道這不應該才是我?們最主要的運動嗎?”
“亂說。”曉忍著喘息氣惱道,卻總在尾音里卸了氣勢,“明明我?們是在度假!”
假期前三天全耗在房間里的狀況終于?讓曉無法忍受,扶著腰言辭警告甚爾,才讓這只野狼勉強歇了心思,換來?了清凈。
腰酸背痛的時候,自然要去泡溫泉。
到達旅店第四天終于?泡上溫泉的曉舒服地嘆息了一聲。
現在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并?不是泡溫泉的高峰期,池子里除了她并?沒有?其他人,曉用?手撩起水玩耍,一邊在心里埋怨甚爾的不知節制。
她又不像他那樣體力超群,怎么能……怎么能欺負她這么久……
臉上不知不覺升起一攤紅暈,不知是溫泉蒸的還?是想到了什么,曉微微下沉身體,將半張臉沉入水面?,咕嚕嚕地吹泡泡。
想起甚爾逆天的身體素質,曉就不免回憶起了他當時的體檢報告,報告顯示甚爾的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疾病和隱患,但也讓所?有?人都驚詫不已,連體檢科的同事都直言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因為甚爾實在是太過于?健康了。
這倒并?不是說這是什么壞事,畢竟這代表著他的所?有?器官都機能正常,沒有?毛病,但人可?是在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地使用?著自己的身體啊,怎么能一點勞損都沒有?呢?
就像是眼睛用?多了會近視,運動用?多了會有?肌肉損傷,吃飯吃太快太多胃也會有?所?改變……這些大部分?可?能都不會觸犯到威脅健康的范疇,但是就像機械在使用?就會有?痕跡,人體在使用?中也不可?能完好?無損。
可?甚爾的身體實在是健康得有?點反常識了,就比如他那一身肌肉,正常人想要練出來?關節總有?點過勞,更別說他平常根本沒有?鍛煉的跡象了,家里連健身用?的器材都沒有?……
曉托腮,雖然想著老公的腹肌但思維方向卻往科研的方向偏了個?沒邊,感覺自己腦袋上的問號也越來?越大了。
真奇怪啊……
“想什么呢?”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曉剛回過神來?就被身邊濺起來?的巨大浪花嚇了一跳。
“做什么呀!”曉被水花淋了整張臉,頓時有?些氣惱,話音剛落又反應過來?,大叫道,“這里是女池!”
“是混池。”甚爾抬眼一見曉竟然一身清涼,心里也一驚,眉頭狠狠一皺,“你沒注意?”
“什么?!”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捂住身體。
她明明記得她是走進了女池,怎么會拐到了混池里?!
“看來?你現在腦子還?有?點不清醒。”還?好?沒有?釀成大禍,甚爾長手一伸撈住曉的細腰把她帶進懷里,另一只手幫她按摩腰部。
他就說他當時在后面?看著曉抱著浴巾直接拐進了混池,還?心里奇怪她剛剛不是還?擲地有?聲地說要跟他保持距離嗎,原來?從頭到尾都在發呆。
甚爾手法恰到好?處,曉猝不及防之下舒服地呻//吟出聲,然而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過危險,曉警惕地只想逃,“我?還?是先回去吧。”
“回來?。”甚爾撤回一只老婆,“就給你按按。”
“等會兒外頭有?人進來?怎么辦!”
“不會有?人進來?的。”
他的感知完全可?以覆蓋整個?溫泉區,自然知道現在入口處連來?的人都沒有?。
但曉可?不知道這個?,“下次再來?吧。”說著就又要爬出水池。
本來?甚爾還?沒什么心思,但奈何溫軟在懷,還?總是不聽?話地亂動,不知不覺,眼底也漸漸地幽深了下來?。
忽然,曉猛地一僵,仿佛被什么燙到了一樣,整個?身體縮了一下。
甚爾一聲嘆息,雙手將曉圈進懷里,胸背相貼,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
黑色的長發宛如海帶,在水面?上彎曲漂浮。
“這樣你讓我?怎么出去?嗯?”甚爾的大手不老實地在危險區域中探索,滿意地摸到一片泥濘,“今天是安全期吧。”
“啊…….不,不行。”曉聽?出言外之意,滿臉通紅地想要推開甚爾的手,對?方卻紋絲不動,“會有?人……”
“不會。”甚爾埋頭,腰下一用?力。
“有?人我?告訴你。”
結果,今天的計劃也泡湯了。
第75章 魚湯
甚爾淡定地拉下電閘, 屋子里頓時?燈火通明。
“哇!太感謝你了,甚爾君!”紗織小姐抱著孩子面露感激,“這?樣晚上就不用擔心了。”
今天甚爾在家時?, 紗織小姐突然來敲門?, 說家里的電燈不知為何都開不了了, 先生加班還未歸,這?個時?間?也沒辦法?叫電工,只好來求助甚爾。
孩子總是長得?很快, 如今紗織小姐的寶寶已經能夠模模糊糊模仿大人說些詞語了, 見眼前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頓時也跟著哇了一聲, 咯咯地笑了起來。
“甚爾叔叔厲害吧。”紗織小姐笑著?跟寶寶道, “快,說,謝謝甚爾叔叔。”
寶寶咿呀咿呀,“a……to……”
甚爾跳下梯子, 彎腰把?地上的工具箱收了起來, 臨走前順手摸了一把?寶寶的腦袋。
被摸頭的寶寶頓時?呆住了, 好像沒反應過來,呆呆地舉手想摸摸自己的頭頂,但是手太短摸不著?, 奇怪地直轉圈。
紗織小姐把?甚爾送到門?口, 從冰箱里拿了一條鮮魚塞進他的手里。
“這?是我媽媽昨天從鄉下寄過來的, 可?新?鮮著?呢。”紗織小姐笑瞇瞇道, “你拿回去燉湯吃, 或者蒸著?吃,都不錯。”
甚爾沒有拒絕, “曉不喜歡蒸魚,應該會燉湯吧。”
“那就必須要快點開火了。”紗織小姐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樣等到曉回來,應該正?好能吃上。”
甚爾點頭,告別紗織小姐往家走去。
紗織小姐站在門?口,笑著?舉起寶寶的手一起朝他的背影揮揮手,“跟甚爾叔叔說拜拜。”
寶寶努力吭哧,“bye……bye……”
眼見著?甚爾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紗織小姐正?打算關門?,一抬眼就見老公正?好回來了。
“啊拉,你回來了啊。”紗織小姐探頭道。
“怎么在外頭?”紗織小姐的先生伸手接過看見爸爸就高興地呀呀叫的寶寶,“打算出門?嗎?”
“沒有,剛剛家里的電路壞了,拜托甚爾君來修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
“啊,是隔壁那個禪院家的吧。真?是個好人。”
“對吧。雖然長得?很可?怕,也不愛說話的樣子,但是其實人很溫柔呢,聽說現在還是每天會給妻子做飯,一開始寶寶看見他還哭,漸漸地現在連寶寶也不怕他了。”
“但是他們是租的房子吧。既然已經結婚了,以后有了孩子大概也要搬家了。”
“啊對哦。那就要分離了……真?寂寞啊。”一家三口的聲音隨著?關閉的家門?漸漸消失。
而此時?醫院里,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曉剛會診完回到辦公室,就看見一群人正?圍在她的辦公桌旁,嘰里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看上去分外熱鬧。
“怎么了嗎?”曉疑惑地走上前。
“曉醬!”聽到曉的聲音,惠美立馬從人群中探出個頭,興奮地把?曉拉了進來,指著?她桌子上的一個信封,激動道:
“后勤部直接送上來了,好像是你的無國界醫生申請結果!”
曉聞言頓時?一驚,連忙拿起桌面上的信封,果然見上面用法?語寫著?她的名字,而寄信處,正?是法?國巴黎。
那是無國界醫生組織的發源地。
周圍的同事們早就等不及了。
“快打開來看看。”
“禪院醫生的話肯定沒問題的啦!”
曉深吸了一口氣,手心冒汗,略有些無措地看了幾眼周圍。
這?是她努力了多年的結果,而此時?,這?個結果就在她的手上,怎能不讓她忐忑?
“別擔心。”惠美拍了拍曉的肩膀,鼓勵道,“我們都陪著?你。”
曉激動又緊張地點了點頭,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夢想就近在眼前,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就差最后一步。
曉眼睛一閉,猛地拆開了信封……-
夜晚,屋子里的燈光撐起一片光明,廚房里燉了一個小時?的濃郁白湯散發著?陣陣魚香,甚爾用湯勺撈起一點放入口中嘗了一口,心中滿意,便把?鍋蓋蓋上,關了火,回身清洗廚具。
今天的菜品做法?稍微復雜些,有炒有蒸也有燉,為了吃得?好一點,他還用上了錘肉器,這?樣做出來的肉就會比較鮮嫩,是他經常使用方法?。
要是一年前的甚爾看到他為了一頓飯能搞得?這?么麻煩,估計不只是大吃一驚,還要以為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畢竟對于以前的他來說,進食就只是進食而已。
只要填飽肚子,吃什么無所謂,對味道的苛刻是嬌縱者的特權,而就算把?他拉進再怎么高級的餐廳,他也早已失去能夠體會其中的感官了。
一切是什么時?候發生改變的?甚爾也不清楚。大約是曉夸贊了他的廚藝的那天,又或者是她埋頭不語靜靜地將?一整碗湯細細喝完的時?候……不知不覺間?他就宛如上癮了一般,為了看到更多他想看到的曉,淪陷進了這?個幼稚的廚房游戲里,往里頭丟入了更多的時?間?。
超市越逛越久,食材越來越挑剔,做飯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最后,連烹飪的手法?都越來越復雜了。
然后到某一天,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這?場游戲的籌碼。
那時?甚爾吃的晚了些,曉已經率先吃完,便坐在餐桌上,雙手托腮,默默地看著?甚爾,碧綠色的眼眸閃著?亮光。
“看我做什么?”甚爾隨意夾起一塊不曾精細處理的肉,囫圇吞棗般地吞了下去。
“看你吃得?開心啊。”曉笑瞇瞇地回答。
“那有什么好看的?”
“當然好看啦。你開心,我就開心嘛。”
于是第二天,廚房里多了一把?錘肉器。
從那一刻起,他開始學?會取悅自己。
不只是為了讓曉開心而已,他終于也愿意為了自己的開心,而付出時?間?。
將?廚房簡單收拾完,甚爾把?菜都端上餐桌,拿出空碗筷,然后隨手拿過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丟在一邊的漫畫書,坐了下來,無聊翻看。
接下來就等曉回來以后開飯了。
時?間?掐得?正?好,果然沒過多久,甚爾把?手上的漫畫放下,一抬頭,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我回來啦!”曉推開門?,聲音比以往活躍,鞋還沒來得?及換,就興奮朝甚爾道,“親愛的!我有個好消息!”
“我的無國界醫生申請通過了!”
歡快的聲音瞬間?感染了整個空間?,餐廳除外。
剛站起來準備打飯的甚爾:“……”
嘖。
曉還對甚爾黑下的臉色無知無覺,兀自沉浸在興奮之中,“太好了!太好了!上面說我準備好了以后隨時?可?以去報道!好像也可?以幫我跟醫院里交涉的樣子……”
伸手接住撲過來的老婆,甚爾臉上的不爽根本就不帶藏的,“哦,這?樣啊。”
曉這?回察覺到甚爾的不開心了,不過她心里更多的是勝負欲得?到滿足的得?意,“哼哼,我成功了!”
誰讓他之前總是說希望她落榜的。
曉抱著?通知書喜滋滋地轉圈,甚爾雙手抱胸,面無表情?。
事情?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能做的事情?就已經很清楚了。
第一步,找外援。
“什么?通過了?!”謙和大驚,“剛剛得?到的消息嗎?”
“對!”曉接過甚爾的電話,坐在沙發上高興地跟爸爸分享喜悅,“通知書上說我已經完全?足夠資格成為一名真?正?的國際主義戰士了!”
“嗯,恭喜你。”謙和語氣糾結,“爸爸很為你感到驕傲。”
“具體有說是什么時?候嗎?”
“報道留下的時?間?很充裕,說是一年內都可?以。”曉說道,“不過東京也有辦事處,也不遠,主要還是要等總部統籌調配啦。”
“哦,還有一年啊。”謙和當即松了口氣,“你先好好休息,才剛結婚不是嗎?以家庭為重吧。還有醫院的工作,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再去報道。”
曉:“當然!”
甚爾:“……”
外援是拖延主義,并沒能解決問題。
那就第二步,強硬處理。
“我不同意。”眼見著?曉掛了電話還想給結衣也打一個,甚爾雙手抱胸,冷聲發表意見,“你應該清楚我的態度。”
一想到曉會暴露在極致的危險之中,甚爾就無法?忍受。
其實他隨便一想,就能想到很多手段。
比如用小體積咒具監控曉的一舉一動,或者在家周圍畫下限制結界禁止她離開家門?,又或者是直接控制她的神智,直到她的報道期限過期為止……
更骯臟的辦法?他也不是沒有,除了他自身無法?產生詛咒,詛咒師千奇百怪的招數哪個都能治住區區一名普通人。
但是……
“那你打算怎么樣?囚禁我嗎?”曉抱著?通知書美滋滋地左看右看,理直氣壯道。
甚爾:“……”
于是第二步,失敗。
甚爾煩躁地撓了撓頭,感覺自己想殺人。
既然沒有辦法?說服曉,又不能使用強硬的手段,那么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甚爾沉聲道。
曉一愣,“啊?”
“你不是要去非洲去戰區嗎?”甚爾下定決心,“我跟你一起去,這?樣總行了吧。”
曉頓時?大驚失色,“那怎么行呢!”
“怎么就你能去,我去不得??”甚爾冷聲道。
“當然不行了!”曉見甚爾神情?認真?,并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嚇了一跳,“刀槍無眼,萬一受傷了怎么辦?而且那些地方衛生條件有限,感染上病菌就糟糕了!”
“你也知道那些地方很危險啊。”甚爾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心頭的煩躁忽然就像活火山一樣,即將?爆發。
“我跟你不一樣。”曉直皺眉,“我是醫生!”
“醫生在那種?地方能有什么區別?!”甚爾焦躁地左右踱步,“子彈還能認人嗎!”
“醫生有戰爭豁免權!而且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你能怎么保護自己?!”甚爾停下腳步,近乎低吼,“你知不知道……”未竟之語被及時?壓下。
曉不想跟甚爾吵架,一擺手,氣惱道:“算了!總之我是不會答應的!”說著?就要從沙發上站起來,卻突然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
甚爾見此頓時?一驚,什么火氣都瞬間?滅了個干凈,連忙沖上前去,“你怎么了?”
曉揉了揉太陽穴,臉色煞白,嚇得?甚爾不知所措,趕緊從廚房接了一杯溫水給曉服下。
過了一會兒,曉才緩了過來,靠在甚爾的懷里晃了晃腦袋,“可?能有點低血糖……”
“怎么會低血糖?”甚爾不安,“廚房里有魚湯,我給你盛一碗。”
曉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甚爾就已經動作利落地把?湯盛好,遞到了曉的嘴邊。
魚湯濃白,正?是合適的溫度,但曉卻忽然捂住嘴,焦急地推開那碗魚湯,抬腳直沖洗手間?。
下一秒,洗手間?里傳來陣陣嘔吐聲。
甚爾一愣,連忙把?魚湯放到一邊,沖進洗手間?,單膝跪在曉身邊,一手牽住她的手,一手輕拍她的背,眉頭緊皺。
“怎么回事?”
“我……嘔……”曉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甚爾不再言語,只不斷拍著?曉的背,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
吃錯東西了?
第76章 懷孕
“恭喜!二位有喜了!”
呆愣愣地?接過檢查報告, 曉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啊?啊……不是吃壞東西了嗎?”
“什么吃壞東西啊!”同事一臉無?語,“你自己?看看我這?里是什么科?”
婦產科。
曉不知所措地抬手撫上肩膀上放著的大手, 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面容呆滯, “妊,妊娠了?”
甚爾就站在她背后,聞言大腦也一懵, “確定嗎?”
婦產科同事早就對這?種呆爸呆媽的狀況習以為常, 淡定地?指了指曉手上的報告, 說道:“吶, 這?里, 這?一小塊,就是你們的寶寶啦。”
“都已經一個多月了,月經沒來也沒察覺嗎?新婚夫婦可不能這?么粗心啊。我看看,你們這?個的預產期大概會?是在十二月底……”
同事絮絮叨叨的聲音像棉花一樣從耳邊飄過, 曉雙手護住腹部, 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當媽媽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與其說是沒話說,不如說是兩個人都還沒把這?個事實消化完畢。
直到?臨到?進門了,甚爾才回過神來, “一個月前……那次?”
他們向來做足了避孕措施, 唯有蜜月那次情況突然。
可即便如此, 他也確定那個時候的曉正?處于安全?期, 而且他根本沒有弄進去……
就這?樣都懷上了……
曉也回過神來, 緊接著就是大喜:“一定是個堅韌的孩子!”
“甚爾!”曉回身高興地?撲進甚爾的懷里,“我們要當爸爸媽媽啦!”
“小心!”甚爾被曉的大動?作一驚, 連忙伸手扶住她,不敢讓她撲實了,“你現在不能亂動?!”
“哦,對。要小心才行。”曉反應過來,老老實實地?站好身子,摸摸小腹,一板一眼道,“要好好保胎,不能生氣,不能勞累……”一邊說著一邊走進玄關,尾音里的高興還是壓不住。
甚爾無?奈跟進,回身關上家門。
雖然當時大腦接近怠機,但醫生說的各種注意事項,甚爾都記著。
首先是忌口,酒精、生牛奶、鮮榨果汁之類的就別想?了,咖啡、可樂、熱巧克力這?些含咖啡因的飲品也要限制,生菜刺身不能吃,苦瓜不吃或少吃……一會?兒他就去廚房把這?些都扔掉。
然后就是孕吐問題,大概會?持續兩個月,這?段時間油膩的東西?也要少做,準備些檸檬水估計可以緩解。
總的來說,這?些對于掌管廚房的甚爾來說都不是難事,要多注意的可能是另一個方面。
“寶寶!”曉還在興奮,見甚爾一臉冷靜地?在廚房清理?東西?,特?地?跑到?他周圍轉來轉去,“有寶寶啦!等過兩周可以去做B超,到?時候就能看到?寶寶的樣子了。”
“親愛的,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曉雙手合十,“我想?要個女兒。”
女兒多好啊……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帶漂亮的發卡,可可愛愛小棉襖,還可以跟結衣的寶寶青梅竹馬!
而且……曉心中一動?。
她從小就想?要個女兒了!
甚爾正?抬著手把收好的咖啡機放進櫥柜里,沒來得及回答曉的問題,曉便上前扒拉住甚爾的手臂,“怎么樣?男孩還是女孩?”
“無?所謂。”甚爾還在想?著家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這?個也決定不了吧。”
曉當即就不樂意了,臉上的笑?容一垮,“你都不高興的嗎?”
對了,她想?起來了,甚爾從一開?始就不想?要孩子,現在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說不定還是個壞消息。
這?么想?著,曉心頭忽然就有了氣,都沒等甚爾回話,便轉身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不說話了。
終于把該扔的都整理?好的甚爾:“……”
曉平時并不是個情緒波動?非常大的人,也不常與人生氣,除了遇到?鬼會?被嚇死?,一般都能保持平和的態度,在病人之間也口碑不錯。
但短短兩天,她已經跟甚爾發火兩次了。
孕婦受激素影響,情緒會?變得不穩定,主要出?現在孕早期和孕晚期,易焦慮、易怒,也容易傷感,嚴重可能會?有抑郁癥的癥狀,需要小心處理?。
想?起臨走前醫生悄悄拉住他時說的話,甚爾心頭一轉,走到?曉身邊坐了下來。
“沒有不高興。”甚爾見曉扭頭故意不理?他,心里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坦白,“只是……我剛剛在忙,沒注意。”
曉還是不理?他。
甚爾沒轍了,“那你重新問一遍。”
曉也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但她憋著火就是忍不住,“現在問沒有意義?了。”
“算了。”曉氣呼呼地?站起身子,上了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甚爾默默注視著曉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瘋狂撓了撓頭。
情緒看不見摸不著,左右晃蕩讓人頭昏眼花。
眼見著剛剛還在抱怨月亮不夠圓的曉轉身又興高采烈地?跟結衣說起了電視劇里的情節,甚爾松了口氣,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
“醫院的食堂能吃嗎?”甚爾不放心,“帶便當?”
他有時早上去超市路過紗織小姐家的時候,正?好會?遇到?紗織小姐正?在送她的先生出?門,那時紗織小姐就會?遞出?一盒準備好的便當給她的先生,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
不過曉在醫院有食堂,所以他也沒想?著給曉準備過,現在曉懷孕了,飲食忌口多,又要清淡,他便想?起了這?件事。
“不用了,還有哪里的食堂比醫院里的清淡營養?”曉心領了,還好心情地?開?了個玩笑?,掛掉電話就如往常那般坐到?餐桌邊,等著甚爾給她打飯,“而且你早上不是還要補覺嘛。”
“行吧……你需要就說一聲。”眼看著曉的臉色出?現了點變化,甚爾壓著“吧”字的尾音迅速扭轉話風,“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曉點點頭,捧著甚爾遞過來的湯先喝了一口。
甚爾:平安脫險。
誰知下一秒,曉猛地?把碗放下,一轉頭就沖進了洗手間。
甚爾當即拿過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的檸檬水,跟著沖了進去。
然而檸檬水沒用。
胃里沒有要吐的東西?,曉只能硬生生地?干嘔,聞到?檸檬水的味道卻反而讓反應更加劇烈了,甚爾只好把檸檬水拿遠了些,接了溫水過來。
干吐了幾分鐘,曉臉色煞白,回到?餐廳里勉強吃了幾口飯,就又捂住嘴沖進了洗手間。
到?頭來根本連一碗飯都沒能吃下。
曉的孕反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接下來幾日,甚爾想?著法子想?讓曉吃點東西?但都以失敗告終,后來他去問了結衣的意見,用山楂話梅煮了一碗酸湯,曉才感覺好了一些。
但孕反是個曠日許久的戰爭,沒過兩個星期曉的癥狀又嚴重到?了用酸湯也無?法緩解的地?步,因為無?法接觸任何葷腥,甚爾便順著她一起吃了幾天的素,但即便如此,曉依舊消瘦得很快,臉色也越來越差,家里的氛圍也日漸沉重。
又一次看著曉將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個干凈,甚爾臉色黑如鍋底,目光看向曉的小腹,心頭怒意與殺意同時頓起。
“把這?玩意摘了吧。”甚爾冷聲道,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溫情,仿佛他指的并不是一條生命,而是一個惹人嫌的掛件。
“不行!”曉當即護住自己?的小腹。
“它除了讓你吃不下東西?,有什么用?”甚爾臉上的厭惡不帶絲毫遮掩,在他眼里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才讓曉如此痛苦,那自然是要去除掉這?個“病因”,“你打算這?么繼續下去嗎?”
“過一段日子就好了。”曉趴在馬桶邊,直搖頭,“這?是正?常的反應。”
但甚爾對這?個孩子已經形成了非常惡劣的印象,即使是在一個月后,事情確實如曉說的那樣有了好轉,她漸漸地?能夠吃下東西?,體重也不再下降,但這?依舊沒有讓甚爾改變他的看法。
這?是一個“寄生物”,正?在吸取曉的健康——聯想?到?未被封印之前的精靈卵在曉身體中的狀況,甚爾很難不對此產生抵觸,每次曉的臉色變得蒼白,他都覺得有一把冰刀刮在他心上,心中的厭惡就越強烈幾分。
這?份敵意實在太過明顯,曉在他身邊自然有所察覺,但她這?段時間實在是虛弱,沒有力氣為此爭辯,連醫院都請了假在家休養,直到?她慢慢恢復了過來,在甚爾的陪伴下去婦產科做了一次產檢。
婦產科醫生指著B超上的小陰影,笑?著對他們說道:“看,這?就是你們的寶寶了。”
曉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看不太清楚屏幕,便晃了晃甚爾的手,抬眼對他含笑?道:“你幫我看看?”
甚爾垂眸看了一眼曉,頓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情愿地?抬頭看了眼屏幕,“只是個黑球而已。”
“只是‘現在’是個黑球而已。”曉無?奈,拍了拍甚爾的手背。
“親愛的,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甚爾眸光一動?,看著黑白屏幕上還看不清樣貌的小黑影,抿嘴沉默不語。
臨走前,曉跟同事閑聊了兩句。
“寶寶還是很健康的,接下來也要記得定期體檢哦。”婦產科醫生笑?呵呵道,“啊,對了,之前我突然想?起來,你不是通過了無?國界醫生的申請嗎?還沒恭喜過你呢。”
等在一旁的甚爾耳朵一豎。
“謝謝你。”曉笑?著回答完又無?奈了摸了摸小腹,“不過現在這?個樣子……還好可以保留資格。”
“哈哈,沒辦法。”婦產科醫生拍了拍曉的肩膀,然后蹲下身子對她的肚子俏皮道,“你可來的真是時候。”
甚爾緩緩低頭看向曉的小腹。
曉跟同事告別,回頭就注意到?甚爾直盯盯地?看著她肚子,奇怪道:“怎么了嗎?”
“……”甚爾冷靜地?搖頭,摟過曉的肩向外走去。
曉:“所以怎么了啊?”
甚爾:“沒什么。”
晚上,曉發現甚爾突然對她的肚子感興趣了起來,這?可就稀奇了,往常連看一眼都不樂意呢。
眼見著他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樣,曉干脆抓過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想?看就看。”曉沒好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甚爾一哽,支支吾吾道:“沒有……”但手下還是好奇地?探來探去。
“你又不討厭他了?”曉揶揄道。
“……算他還有點用。”甚爾別扭道。
曉被甚爾這?副表情逗笑?了。
“可別跟你的爸爸一樣別扭哦。”曉裝模作樣地?對著肚子道,“喜歡就要說出?來才行。”
“……會?像我?”
“當然啦,你是他的爸爸嘛。”
“那還是像你吧。”甚爾玩膩了,翻身躺到?一邊,抬頭看著天花板,“聰明點。”
“那可說不好。”
第77章 父親
父親這個詞, 對甚爾來說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這倒也不是說他對此一無所知,幼時的他也曾見過不少愚蠢的貨色僅僅因為有個能依靠的父親,就逃過了不少理應的責罰, 逍遙法外, 多少也理解了幾分這個身?份的含義。
父親是一個家庭單位中最重要的戰斗力與權力中心, 簡而言之,就是用來開荒和扛事的。
所以?他也從沒有覺得自己沒有父親這件事有什么值得遺憾的地方。
畢竟他自己就是最強的戰斗力,自然也能?為自己的所有行為負責、買單。
成年以?后自不必說, 在成年之前?他也沒有因?此而覺得不同, 畢竟孤狼太久, 若冷不伶仃地真?有人突然跑出?來說要為他扛事, 他估計只?會覺得對方礙事或別有所圖。
但曉告訴他, 孩子會像他。
“肯定會跟你?一樣?漂亮!是個小公主!”
甚爾:竟然用“漂亮”來形容我……
“而且一定會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曉撫摸著小腹,窗外的暖光輕輕落在她?的發梢,也許是因?為懷了孕的緣故,雖然尚未顯懷, 但她?臉上的笑容已帶上了幾分慈愛。
“勇敢, 細心, 溫柔……”曉閉上眼,“男孩子也可以?。”
甚爾抬頭看了看曉的側臉,又默默移開視線。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 “父親”, 還意味著什么?
又或者, “成為父親”, 是什么感覺?
【那是天?國送給我的寶藏。】說起寶寶, 獨角獸語氣憧憬,仿佛又回?想起了自己成為母親的那一天?, 【我會為了它付出?所有,甚至生命!】
曉懷孕,身?體?狀態出?現了變化,正好?最近她?的孕反情況也有了緩解,甚爾擔心她?體?內的封印,親自來到京都神廟,向獨角獸詢問狀況。
當然,老板那里他已經問過了,得到的答案是不清楚。
“這個封印整個世界只?存在于我和曉小姐身?上。”最近老板似乎正在追蹤什么東西,神態非常疲憊,聞言皺眉道,“在這之前?自然并沒有結了封印以?后又妊娠的先例可以?參考。”
“不過我判斷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放心吧。”
相比于東京,京都進入春天?的步伐要緩慢些,山上更是還帶著涼風,甚爾避開人群直通白靈神藏身?的內部閣樓,即使?關上了門,還能?聽得到外頭的呼呼風聲。
“所以?會不會有問題?”甚爾可沒有耐心聽獨角獸回?憶往昔,“我要個準確的答復。”
獨角獸的本體?已經藏進了整個神廟里,此時出?現在甚爾眼前?的只?是一個虛幻的幻影。
【曉要當媽媽啦!】幻影興奮地左右跳躍,【請讓我見見她?!】
實際上在曉顯示出?妊娠的癥狀時,它遠在日本島的另一端,也在同一時刻感應到了這個好?消息,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探望了。
“曉怕鬼,你?會驚嚇到她?。”甚爾雙手?抱胸。
【哦。】獨角獸聞言頓時失落地垂下了頭,它想說它可以?偷偷去看,但是甚爾不愿的意思很明顯,既然孩子的父親這么說,它也只?好?遺憾接受。
【曉不會有問題的,寶寶一定會保護好?她?。】獨角獸點頭。
【只?不過孕期也是雌性最脆弱的時期,等到后面會有什么變化,我也無法預知。】
結果,這里也沒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甚爾一頓,無奈嘆氣。
獨角獸伸出?虛幻的蹄子拍了拍甚爾的腦袋。
【你?要保護好?她?們啊。】
這話自不必說。
在甚爾出?遠門的時候,照顧曉的任務就落在了謙和身?上。
“你?們也太夸張了吧。”曉最近很喜歡吃酸的東西,抱著一籃楊梅吃個不停,“我又不是沒手?沒腳了。”
謙和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來看自己的閨女,又聽說前?段時間曉吃不好?,甚爾還不在,自然卯足了心思要給她?補補。
“你?們這的廚房太小了。”謙和把大包小包放下,先翻了翻冰箱,然后吐槽道,“都放不下多少東西。”
“平常廚房都是甚爾在用。”曉見謙和似乎要開火,連忙提醒道,“東西別亂放啊,不然甚爾回?來得生氣。”
正覺得廚房有點亂打算收拾的謙和默默地把手?邊的打蛋器放下。
“他竟然還跟你?生氣。”謙和一邊拿起菜刀處理食材,一邊沒頭沒尾地絮絮叨叨,“真?是沒有規矩……”
“嫁人了就是不一樣?,現在都會為了丈夫教訓爸爸了。”
曉見爸爸背影怨念的樣?子,笑了兩聲,“哪有教訓你?啦。”
“說起來……”曉突然想起,“在提親的時候,爸爸跟甚爾說了什么嗎?”
她?從很早以?前?就在好?奇了,甚爾跟謙和到底是什么關系?
平時問起來,互相之間好?像也認識不深的樣?子,但偶爾在一些地方上又有一些令她?疑惑的默契。
比如提親那天?,曉唯恐謙和覺得甚爾怠慢,千叮萬囑地讓他準備些禮物什么的一起帶去,結果到了當天?甚爾拎了兩袋水果就去了,而謙和也看上去對此早有預料,并沒有表示什么,就讓他輕易進了門,完全沒有前?一晚上在電話里的氣勢。
他們兩個還特地趁她?不在的時候說了一些話,等到她?回?頭去問,兩個人又都默契地對此避而不談。
可據她?觀察,謙和也不像是很喜歡甚爾的樣?子,不如說是……警惕?
真?是奇怪的丈婿關系。曉歪頭。
“他都要把我的寶貝女兒拐走了,我還不能?說他幾句嗎?”謙和一臉坦然,手?下利落地將雞肉切成塊,打算煲個雞湯,“自然是對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對你?咯。”
曉仰頭想了想甚爾當時的表情。
曉:……怎么感覺耳提面命的人是甚爾啊。
“好?吧。”曉狐疑地瞇了瞇眼,抬頭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站起來往樓梯口走去,“我有點困了爸爸,先上樓睡覺了。”
“去吧去吧。”謙和回?頭應道,“你?現在的身?子是應當多休息。”
曉轉身?上了樓,謙和面對著空蕩蕩的客廳看了幾眼,又繼續干起了活。
唉……孤身?老爹的悲傷啊。
將雞肉放入冷水中焯熟,然后撈出?,謙和打開櫥柜,對著眼前?一排大小不一的鍋面色復雜,最后從里面挑出?了一個適合的燉鍋,放入雞肉和配料,開火燉煮。
大火燒開轉小火,接下來再等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出?鍋了。
謙和從餐廳拉了一張椅子在灶臺旁邊坐下。
灶臺上,火焰搖曳,小小的廚房里溫度逐漸上升,蒸騰而起的水霧緩緩附上小窗戶,讓外頭的景象變得模糊了起來,咕嚕咕嚕的水泡聲在耳邊環繞,雞湯的香氣絲絲滲出?。
過了一會兒,謙和站起身?來打開鍋蓋攪動了一下雞湯,覺得熱,便走到窗邊把狹長的小窗向外推開。
早春的涼風頓時透了進來,驅散悶熱,與此同時,驟然清晰的視線中仿佛有什么一閃而過。
謙和一驚,不假思索地大喊:“誰?!”
“遠離戰場二十?多年的咒術師,最終還是生銹成了這般模樣?,真?是令人唏噓啊。”
下一秒,謙和的身?影瞬間在廚房內消失,院子內響起一聲清脆的鏗鏘聲,劍光閃爍,餐廳里通往院子的整面玻璃推門瞬間碎裂!
“砰——!”
謙和艱難地在園地中央顯現出?身?形,鮮血沿著他的手?臂滴進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之中,他忍痛抬頭,咬牙抬手?在主臥的窗前?召喚出?一小塊空間屏障。
來人的目標是曉!
然而他創造出?來的空間屏障在眨眼間就被敵人的刀光震碎,但同時也逼得對方的身?形停滯了一瞬,在半空中顯現出?身?形來。
“真?弱,怪不得這樣?的術式卻只?能?混個二級。”男子身?穿一身?牛仔裝,嘴上叼著一根沒抽完的煙,手?握日本刀,輕蔑地低頭斜睨了一眼地上的謙和。
若是甚爾在現場,定能?當場認出?,這個人正是牛郎店的老板!
“你?是誰?!你?想對曉做什么!”謙和急聲喊完,嘴角頓時淌出?血來。
在剛剛不過片刻的交手?中,他已受了內傷。
但來人卻已不愿再分一個眼神給謙和,手?中的日本刀一抬,濃厚的咒力升騰而起,眼看著就要朝臥室劈去。
玻璃窗內,懷著身?孕的曉閉著雙眼,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一會兒再把底下的那個廢物一起解決,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男子心想著,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煙,抬手?揮刀,卻感覺手?下一滯。
隨手?再次將空間屏障震碎,男子嘆了口氣,仰頭,無奈道:“唉,何必呢?”
屋頂上方,謙和不知何時已在其中,捂著流血的手?臂,猛地喘了口氣。
“要想碰我的女兒,先踏過我的尸體?!”謙和一甩手?臂,血珠躍入空氣中,隨即右手?握拳與左手?豎起的食指與中指緊緊相扣!
這是初學者用來輔助運行術式的手?勢,每個人的手?勢不同,效用也不一樣?,在實戰中成熟的咒術師一般不會使?用,但若條件允許,這樣?的手?勢也能?增加幾分勝算。
他已經脫離戰場太久了,只?要能?保護女兒,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正當謙和做好?了以?命相博的準備的時候,被他甩入空中血珠卻忽然一變,竟是在眨眼間轉換成了尖針的形狀,猛地朝對方沖去!
男子頓時一驚,當即抬起日本刀抵擋,卻沒想到那血針體?積不大,力道卻不小,倉促之下整個人竟然被那幾根血針震得向后倒退而去,手?上的日本刀也發出?嗡嗡的聲響。
謙和也被這情況嚇得一驚,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當即側翻身?子調整位置,然后再次擺起手?勢,空氣中頓時凝結出?幾個空間屏障,從四面八方朝男子攻去。
空間屏障對男子并沒有造成多大壓力,但卻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那幾根血針又緊緊追著他的空隙攻擊,他愈戰愈退,不一會兒后便當機立斷,轉身?準備撤離。
他的任務是在甚爾不在的情況下將他的妻兒悄無聲息地殺死?,而現在他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已經有聽到聲響的鄰居打開門窗詢問情況,如今又出?現了一名未知強者隱在暗處,任務完成已不現實,現在撤退才是上策。
任務失敗可以?下次再找時機,但切不可暴露主人的蹤跡!
“想逃?”
一根木杖恰如其分地出?現在男子的撤退路線上,他一回?頭,兩米高?的木質傀儡不知何時已徹底將他的逃路堵死?。
“終于抓到你?們了。”老板尾音顫抖,咬牙說道。
“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向我的孩子動手?!”
第78章 瘋子
等?到甚爾接到獨角獸的警告與其一同趕回東京的時候, 一切已經結束了。
精靈的力量將趕路的時間縮短了一半,剛回到家時,謙和的雞湯才剛剛出鍋。
有擔心的鄰居來詢問完情況, 正打算離開。
“哎呀, 甚爾君!”紗織小姐看見甚爾, 當即跑到他面前,“你們家的玻璃門?好?像碎了!聲音好?大,嚇了我們一跳!”
甚爾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連忙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剛一走進家門?, 甚爾就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蓋著蓋子的燉鍋, 餐廳旁通往院子的玻璃推門?碎了一地, 手臂扎著繃帶的謙和正拿著掃帚艱難地打掃,一旁的曉想?上手幫忙,被他催促著趕緊離開。
呼呼冷風從破洞的推門?中灌入。
“快離這里遠一點,小心別劃到了。”
“可是爸爸你受傷了!”曉無奈, 回頭見甚爾回來了, 連忙迎了上去?, “你回來了。那?玻璃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碎了,還把爸爸傷到了,你快來幫忙收拾一下吧。”
“甚爾回來了, 那?正好?。”謙和直起腰, “曉, 你快去?把雞湯喝了吧, 免得涼了。甚爾來幫我?。”
“這個時候還管什么雞湯啊。”曉見甚爾站在客廳正在四處張望, 不知?道在找什么東西,連忙上前催促地拽了拽他的手臂, “快去?吧。”
甚爾低頭扶住曉肩膀,“你受傷了嗎?”
“我?哪有事啊。”曉說?道,“快去?幫爸爸的忙。”
讓曉在沙發上坐下,甚爾默默拿起一旁的掃帚來到謙和身?邊,加入清掃的隊伍。
“誰?”他壓著火,冷聲問道。
現在整個院子里,都彌漫著雜亂的咒力氣息,顯然剛剛這里出現了不止一名咒術師。
敵人是沖著曉來的,曉身?體里的精靈卵預警到了危險,當即通知?了京都的母親,并守護著她一直等?到危險解除。
到底是誰,想?要曉的命?甚爾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小心捧著碗喝湯的曉,對方發現他的視線,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管她。
謙和體內的傷還被他強忍著,聞言喘了口氣,“不清楚。那?人想?逃走,被突然出現的兩個人帶走了。”
“那?兩個人似乎認識你,給你留下了話。”謙和隱蔽地回頭看了一眼曉,輕聲道,“他們讓你回酒吧。”
甚爾眼神一凝,了然點頭。
“清理好?了嗎?”一碗溫雞湯下肚,曉感覺身?體暖和了不少,“爸爸一會兒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爸爸自己可以去?。”謙和回道,“只?是點小傷。”
“那?你現在就去?吧,這里讓甚爾收拾就是。”
謙和回頭看了甚爾一眼,甚爾皺著眉頭點頭。
謙和頹然嘆氣。
“那?好?吧,爸爸先走了。”
將謙和送出門?,曉披上外?套還想?跟著去?,被謙和輕輕推了回去?,直說?外?頭涼,小心感冒,便獨自離開了。
在戰斗上他無法與甚爾相比,但他還能在其他方面為保護自己的女兒提供助力。
甚爾一邊手腳利落地將玻璃渣子都收拾了干凈,一邊快速地回想?對曉下手的可疑人員。
曉交往圈單純,平時并不與人結仇,而與甚爾結仇的人大部分現在都不知?道他的蹤跡,被他徹底砍斷了聯系,更沒有膽子舞到他面前,更別說?是準確抓住他不在家的時機來突襲了。
到底是誰?甚爾眉頭緊皺,怒火中燒,只?覺得自己像是無頭蒼蠅,在黝黑的迷宮里亂竄。
一個個人名從他腦海中閃過又被他一個個地排除,甚爾既想?不到這個人的身?份,也摸不出對方想?要致曉于死地的目的。
殺死曉,除了激怒他,能有什么好?處?
不過既然來襲擊的人已經被老板劫持并帶走,到時他去?一看便知?。
如今這個狀況甚爾自然不敢再離開曉的身?邊,可這之后她銷假還要回醫院上班,他也不能讓曉察覺到異樣?。
甚爾想?了想?,從夾克口袋里掏出那?枚老舊的胸牌。
胸牌銀光一閃又馬上熄滅。
“曉。”甚爾調整表情,喚道,“這是不是你的胸牌?”
“嗯?”曉正吃著爸爸給自己煮的雞肉,聞言抬頭,“什么?”
甚爾走上前把胸牌遞給她,“是你的吧。”
曉看到胸牌愣了一下,“欸?這不是我?去?年丟的胸牌嗎?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甚爾想?都沒想?道:“剛剛。”
曉:“但是去?年我?丟胸牌的時候還沒搬到這里啊。”
甚爾:“……”
曉看了看甚爾的表情,瞇了瞇眼。
“老實交代。”
“……”
還沒在一起前就偷藏老婆胸牌的事情終究還是大白于天下。
“哈哈哈哈。”曉笑個不停。
這樣?男高暗戀女生的小手腳放在人高馬大的甚爾身?上真的超不和諧!
就像是大人硬穿小孩子的衣服!
被老婆笑就笑了但突然發現胸牌也在顫抖的甚爾:“……”
差不多可以了!
“但是我?已經有新的胸牌了。”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一邊低頭前后翻看已明顯有舊痕的胸牌,“你想?要留著就留著吧,我?也沒什么用。”
這一看就是時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的。曉這么想?著,腦海中出現甚爾一個人拿著這枚胸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樣?子,心頭不由一軟。
真是個別扭的男人。
甚爾聞言雙手抱胸,“你的新胸牌在哪里?”
“在醫院呢。”曉把胸牌遞回去?,笑道,“還是還給你吧。男高先生。”
甚爾:“……”
最后獨角獸找準時機切換陣地,鉆入了曉背包里的小本本中,以等?到她去?上班以后再轉移到她隨身?攜帶的胸牌上。
千年精靈的貼身?守護信譽值足夠,更別說?它也有自己的孩子牽扯其中,雖然并不屬于戰斗兵種,攻擊力也不強,但情急之下支撐到甚爾到來應該沒有問題。
【寶寶。健康的寶寶。】獨角獸待在孩子們身?邊很開心,【我?會保護好?她們的。】
話雖如此,剛剛才發生了這么大的突襲事件,甚爾也心有余悸,雖心里明白敵人應該不會接連出擊,但他今天說?什么也不會離開曉的身?邊,酒吧那?邊他便先打了個電話去?詢問。
“人確實在我?們這里,放心吧,跑不了。”接電話的是鬼塚,“一句兩句說?不清楚,還需要你過來一趟。”
“別擔心,他與我?們有血海深仇,我?們也不會放過他的。”鬼塚的聲音冰冷的像把刀。
甚爾對他們遮遮掩掩的態度很不滿,不過在電話里他也不能對他們怎么樣?,只?能到時候去?現場再議。
第二?天,曉銷假上班,并沒有因為前一天的意外?而受到影響。
“爸爸的傷口好?像已經處理好?了,沒什么大礙。真是奇怪,好?好?的玻璃門?怎么會碎了呢?我?睡著了竟然也沒聽?到什么聲音?”曉走到醫院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好?了,送我?到這里就可以了。”
“今天怎么了啊?”曉笑得一臉甜蜜。
竟然不補覺,還來送她上班了,明明就幾分鐘路。
“一時興起。”甚爾沒多說?什么,“你進去?吧。”
曉瞥了甚爾一眼,諒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便也心照不宣地什么都沒問。
“那?我?走啦。”曉揮手,“你也快回去?吧。”
“早上好?啊,禪院醫生。身?體怎么樣??”
“早上好?。已經好?多了。”
“今天有旦那?桑來送啊?真好?……”
“哎呀。”
目送著曉與相遇的同事們一同走進醫院的大門?,甚爾原地駐足半晌,才轉身?離開。
離開了妻子,一直壓于心頭的怒火終于沒有了蟄伏的理由,甚爾緩緩走在大街上,身?旁經過的路人紛紛朝外?繞行?。
他面無表情,但眼底的冷光卻宛若瘟神,所過之處開辟出無人之境,即使是埋頭前行?的社會人也在前行?中察覺到了空氣中的陰森,紛紛抬頭,驚嚇避讓。
殺氣無形,但就算再遲鈍的生物,也會因此而汗毛豎起。
甚爾沒有去?酒吧,而是來到了孤兒院。
想?要私下審訊而不被外?界發現,自然要在自己的地盤上才放心。
出來迎接的人是離離子。
“孩子們都去?上學了。”離離子淡淡道,“店長他們在地下室等?你。”
當初為了省錢和給孩子們提供隱蔽的咒術學習場所,孤兒院所在的地方本就離市區較遠,周圍雖不算是荒郊野外?,但也稱得上是人跡稀少,隱蔽性足夠。
下到地下室以后更是如此,樓梯螺旋向?下,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上一看就是后來拉進來的電線電燈撐亮著整個空間,而越往下走,溫度越涼,顯然四周的墻體并不算薄。
當初老板買下這里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里的冰窖,沒想?到如今卻有了別的用處。
離離子話不多,甚爾更是沒心思閑聊,兩人一前一后沉默著往地底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一扇敞開的鐵門?門?前。
鐵門?里更加陰冷,但空間寬闊,呈圓形,靠墻的空間陳列著一排排酒,紅酒白酒葡萄酒各類都有,甚爾隨意一瞥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顯然收集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而在一圈酒的中央,老板坐在一把木椅上,手上撐著一根木杖,神情晦澀不明,鬼塚就站在他的背后,而在他們面前,兩個巨大的人形傀儡正扣押著一名看不見面容的男性,男子渾身?帶血,雙膝跪地,渾身?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恐懼。
空氣中,血腥味與酒香交織,刺激著人的神經。
離離子將人帶到便默默地轉身?離開,臨走前把鐵門?一同帶上。
甚爾見此情景沒有任何廢話,上前就是狠狠一腳,猛地踹在了男子的膝蓋上!
就聽?砰咚一聲爆破聲,男子頓時痛呼出聲,地面鮮血四濺,身?形頓時朝旁邊倒去?。
剛剛那?一腳,已讓他的右腿膝蓋骨瞬間碎裂,連帶著一半的腿骨也成了爛泥。
“是你。”甚爾認出男子的身?份,正是之前他常合作并偽裝成牛郎店的情報中轉站站長,厲聲道,“你有什么目的?”
但男子自那?一聲痛呼之后,便咬牙不在吭聲。
甚爾冷哼一聲,抬起腳又想?故技重施,但卻被老板出聲攔下。
“他只?是個棋子,背后那?個人還藏在暗處。”老板冰冷道,“在他開口之前,別要了他的命。”
鬼塚補充:“他不能在失血了。”
甚爾當即停下動作,轉身?看向?老板。
“誰?”甚爾恨聲道,“誰?背后的人是誰?”
是誰,想?要毀了他的生活?
老板柱起手杖,緩緩站起身?子。
“是羂索。”他道,語氣冰冷如雪。
“一個惡心的瘋子。”
第79章 找不到的敵人
說?到惡心人, 羂索必定是最頭頂的那一檔。
將無辜的孩童抓去實施慘無人道?的咒靈受肉實驗只是他罄竹難書的罪行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部分,他玩弄生命,褻瀆死者, 甚至連胎兒都是他的下手對象, 手段令人不忍直視, 而目的,卻無人知曉。
老板依舊記得那一天的場景。
他與家人在?鬧市中走?散,卻不知那就是互相之間的最后一面, 他被一名面容溫和?的男子?牽走?, 說?是要幫助他找到家人, 結果卻走進了一條再也回不去的道?路。
在?夜晚的星空下, 火花帶著流星般的尾焰沖入天空, 炸開五彩的光芒,而在?絢爛的美景中,那人額頭上的縫合線成為了他一生的噩夢。
之后的回憶就是一段巨大的空白,不是因為他內心逃避所以將其?遺忘, 而是因為那段記憶太過刻苦銘心, 以至于超越了大腦的極限。
因為太疼了, 實在?太疼了,以至于除了疼他什么?都不記得,除了吶喊聲?和?尖叫聲?, 他什么?都不記得, 如今他感覺那段記憶只有?一瞬, 但現實卻告訴他, 他被活生生地折磨了十七年。
十七年,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七年,一次實驗就有?十七年, 而這?十七年,那人什么?都沒得到。
但他很有?耐心,因為他不缺時間。
“……據我所知,他能在?不同人的□□之中游走?。”老板冷聲?道?,“我親眼看見的。”
骯臟,又丑陋的茍且偷生。
躺在?血泊中的男子?聽到這?里突然揚起了頭,他雙手被束縛,整個人如泥蟲一般陷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狼狽不堪,但看向老板的眼神里卻帶著詭異的光芒。
“你?竟然還活著?”他說?話漏風,聲?音沙啞,活像只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你?竟然還活著?”
老板垂眼看了一眼男子?,“對,我還活著,很意外?”
男子?大笑起來,聲?音在?地窖中回響。
“失敗品。”他道?。
甚爾當即抬腳,但還沒來得及踹下去,一旁的傀儡率先一動,將男子?的臉狠狠地壓向地面!
甚爾扭頭看向鬼塚。
鬼塚面無表情:“手滑。”
老板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甚爾蹲下身子?,抓起男子?的頭發,扯起他的頭。
“我再問你?一次。”他冷聲?道?,“你?們為什么?要向曉下手?”
“我沒惹你?們吧。”
那個什么?惡心的瘋子?跟老板的淵源,甚爾其?實并不關心,從頭到尾他都只關心自己的曉而已。
情報站的站長,他可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
男子?被抓著仰著頭,血液從他的額頭順著臉頰滴落地面,“那當然是為了主人的大義了。”
“我告訴過你?啊,甚爾。”男子?嗤笑了一聲?。
“刀要磨利了,才好使。”
甚爾眸光一刺,手臂青筋暴起,卻只抬手一甩,將男子?丟在?地上。
就聽一聲?悶響,男子?臉再次著地,不再說?話,這?力道?顯然不輕,但對于甚爾來說?已經是全力壓制的結果。
“為什么?不殺?”甚爾回頭問道?。
這?根本問不出什么?,留著何用?
“他牙齒間用于自殺的藥丸,已經被鬼塚卸下。”老板回答,“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的身體里恐怕被注入了不少臟東西,若是他死了,對面就會?接收到消息。”
甚爾聽完低頭看了一眼男子?,緊接著回身默不吭聲?地朝門外走?去。
“等等!”鬼塚喊住他,“你?打算就這?么?離開嗎?”
甚爾停下腳步,“合作終止了。事情我已經知道?,但想要利用我來摻和?進你?們的復仇往事,那就恕不奉陪了。”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推開鐵門,抬腳離開了。
鬼塚還想上前?阻攔,被老板用手杖攔下。
“別管他。”老板淡聲?道?。
“但是……”鬼塚皺眉,“我們明明目標相同。”
既然都是想要羂索的命,為何甚爾不留下來與他們一同行動,到時也能多幾分勝算。
老板卻搖了搖頭。
“他不需要我們。”老板說?道?。
“不過我們終點相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總會?再見的。”
甚爾確實打算一個人解決問題。
這?才是他一如既往的行事風格,獨自探查,獨自計劃,獨自出手,他不需要與他人結盟,也不樂意被集體絆住手腳,尋求最快速效率的解決之道?才是他一如既往的作風。
他也沒有?百分百信任老板口中的話。
那段故事確實很漂亮也很完整,但不排除為了拉攏和?利用他而有?所側重?——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正在?背后伺機要他妻子?的命,他似乎理所當然就應該與他們合作,一同將這?個惡魔解決掉。
但事情的起因他還未查明,要是能夠如此親信于人,他也不會?活到現在?。
更?重?要的是,他厭惡被人惦記的感覺。
無論是被敵人,還是所謂的“朋友”。
無論如何,現在?有?一個情報他是可以確信的。
那個牛郎店有?問題。
之前?孔時雨就曾給過他暗示,那里的人似乎正在?盯著他的行蹤,他并不是沒有?對此重?視,也曾暗自留意過,但卻沒有?發現對方有?任何異常的舉動,更?沒想到他們連曉的存在?都探查到了。
畢竟那家牛郎店本就是偽裝起來的情報站,搜集情報本就是他們的職責,只要沒有?對他造成影響,他當時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竟然膽敢做出這?種?事!
甚爾的第一個反應,是盡快轉移位置。
但他轉念一想,即使他們搬家,曉工作的醫院卻不會?離開,而且她現在?還懷著身孕,貿然有?大動作他也不放心。
思來想去,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敵人在?暗,我在?明,一開始他們就已經處于弱勢。
曉突然發現,最近甚爾似乎在?忙著什么?事。
“今天又出遠門了嗎?”曉這?兩天胃口都變大了起來,連飯都吃了兩碗,“是有?什么?要事嗎?”
平常甚爾可不是個熱衷于出門的人,就連蜜月旅行都想要宅在?旅店里度過,平常更?是除了上班和?去超市,一整天都在?家里,這?樣頻繁地出門還真是一件怪事。
“沒什么?事。”甚爾一如既往負責家里的晚飯,見曉手邊的湯空了,便又給她盛了一碗,“只是店里出差。”
奇怪的人不只是甚爾,謙和?最近也經常來家里探望她。
“你?懷了身孕啊。”謙和?一臉理所當然。
“但是爸爸,你?不是還有?工作嗎?”某日工作日,正好曉輪休,她奇怪問道?。
夏季要到了,消防辦公室為了預防森林火災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這?么?悠閑的樣子?。
“請假了。”謙和?輕描淡寫地笑道?,“那還是我的寶貝女兒?比較重?要嘛。”
曉雙手抱胸。
更?奇怪的是,每當謙和?來的時候,甚爾總會?恰好不在?家,若是甚爾回來了,謙和?就會?馬上離開,他這?樣與其?說?是來探望曉,不如說?是在?跟甚爾輪班看護她。
這?讓曉一邊覺得不好意思,一邊又覺得疑惑。
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他們擔心她的心情,但是……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不清楚這?其?中的理由,曉只能將原因歸結為他們奇怪的丈婿關系,心想大概是同處一室會?有?些尷尬,所以才互相避開。
于是就這?樣,時光荏苒,夏天正式到來了。
懷胎第四個月,曉的肚子?就像氣球一樣,迅速膨脹了起來。
“嗯,很好,今天的寶寶也很健康。”又一次產檢,婦產科醫生一邊盯著B超屏幕,一邊笑著說?道?,“這?次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產檢,以后每個月都要來一次。下次來就要做唐氏篩查了哦。”
“我知道?了。”曉在?甚爾的攙扶下從床上緩緩坐直身體,“感覺肚子?這?么?大,稍微有?點不習慣啊。”
“這?才到哪里啊,后面會?越來越大哦。”婦產科醫生笑道?,“不過看起來確實要比一般人要重?一些,是不是平時吃太多了?”
這?段時間被丈夫和?父親瘋狂投喂的曉猛地捂住臉頰,“完了,我現在?是不是超級胖?!”
甚爾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哪里?”
曉自己握了握手腕,大吃一驚,“我胖了!”
一只手都握不住了!
甚爾直接上手用手掌圈住曉的手臂,比曉寬大許多的手掌輕而易舉地將她的手臂握了一圈。
“這?不就握住了?”甚爾淡定道?。
曉欲哭無淚:“那哪里一樣!”
“有?什么?關系。”甚爾扶著曉起身,“你?現在?就應該多吃。”
“吃太多也不可以哦。”婦產科醫生聞言晃了晃手指。
“胎兒?要是太胖太重?了的話,母親分娩也會?很辛苦的。”
甚爾頓時一驚。
婦產科醫生見怪不怪地指了指墻上的孕期體重?增長表。
“還要記得控糖。”婦產科醫生拿出曉的抽血化驗結果看了看,“嗯……現在?看著還行,但還是要注意。”
“怎么?注意?”甚爾虛心請教。
婦產科醫生又從抽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甚爾。
“上面有?推薦多吃少吃的食物。”醫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拍了拍甚爾的肩膀,“靠你?了。”
甚爾鄭重?點頭。
曉用力搖頭,“我都不吃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著甚爾一大早起來,按照醫院推薦菜單給自己準備的蕎麥面和?荷包蛋,曉終究還是不忍辜負,全吃下了肚。
“吃這?些就不會?變胖了吧。”曉一邊吃一邊摸摸臉,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吃貨。
以前?看結衣懷孕的時候也沒有?那么?能吃啊……果然還是因為甚爾做飯太好吃了。
曉悲憤大吃。
“沒胖,體重?剛好。”現在?甚爾每天晚上都盯著曉稱體重?,比她本人還上心,“吃完送你?去上班。”
如今每天早上的送行也已經成為了慣例。
曉心頭暖乎乎,每天早晨都精神滿滿。
眼見著曉安全進入醫院,甚爾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轉身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一個多月過去,他的調查一直沒有?進展。
那位名叫羂索的人,顯然對藏匿自己非常有?一套,這?段時間里,他一直在?試圖尋找有?關他的信息,但除了當初老板的一家之言,他都一無所獲。
而就在?這?時,卻是謙和?給他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咒靈受肉實驗……雖然之前?沒有?聽過,但我拜托朋友查了一下,倒是有?一件曾經的事件與這?個性質非常相似。”
“甚爾君,你?出身御三家,應該也對此有?所耳聞。”
一百五十年前?,強迫人類女性與咒靈結合,誕生下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的殘忍事件,以及做出這?樣行徑的加茂家恥辱——加茂憲倫。
剛一聽到這?個情報,甚爾便回想起了老板操縱血液的特殊戰斗手段。
恰巧,加茂家的傳承術式,也與血液有?關。
然而涉及「御三家」的秘辛,這?份情報并不好探查,而他對羂索的了解,除了他頭上有?縫合線這?一特征以外幾乎一無所知,即使這?之后他回到京都探查了一番,也沒找到有?效的情報,更?別說?是找到他的行蹤了。
難怪老板尋找羂索近百年,都一無所獲。
嘖。甚爾不爽。
逃了嗎。
第80章 孕期
肚子開始顯懷以后, 曉開始給寶寶做各種胎教,放假在家的時候,每到下午就會給寶寶聽音樂, 晚上還會講小故事。
甚爾對此表示不理解。
“他又聽不懂。”甚爾眼見著曉趁著陽光明媚, 又在院子里?擺上了小桌子, 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曬太陽,一旁的小音響還放著舒緩的交響樂,感覺這個儀式有點沒必要, “聽不聽到都兩說, 有什么用?”
產檢的時候他可看到了, 就那么一小點, 估計連耳朵都沒有。
“當然有用啦。”曉嗔怪道, “寶寶可?聰明啦,他會知道我們在跟他說話的。”
說完曉想?起來什么,又道:“以后晚上你來給寶寶講故事吧,不然寶寶就知道媽媽, 不知道爸爸了。”
只是插個嘴突然就被天降任務的準爸爸:“……”
“我?講故事?”甚爾回想?了一下, “你指的是你放在床頭的那些嗎?”
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小熊尋找陽光、大灰狼當爸爸……還是英語雙語版。
“我不會英語。”甚爾企圖掙扎。
“英語我再說一遍。”曉輕描淡寫地將丈夫的異議打回, “不可?以拒絕。”
于是到了晚上休息時間,夫妻二人爬上床,甚爾正打算佯裝什么都不知道地關燈, 就被曉舉著胎教小故事懟到了鼻子前。
甚爾:“……”
行。
甚爾硬著頭皮開始給寶寶講故事。
語氣平鋪直敘, 毫無?感情。
“很久以前, 森林里?有一只大灰狼……”
曉靠在床頭, 靜靜地聽著甚爾講故事, 本來她還能保持鎮定?,結果看著看著, 就越覺得甚爾一本正經地講故事的樣子很好笑,但?又覺得自己?不能打擊他的自信心,雖然心里?覺得這樣毫無?感情地講述根本不能拉進跟寶寶的距離,但?還是硬憋著笑聽了下去。
甚爾盯著故事書生無?可?戀,“……最后大灰狼跟小紅帽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結束。”念完立馬把故事書合上。
整個故事講完歷時不到五分鐘。
曉笑出了聲,“你怎么講那么快?”
“它?就只有這么多。”甚爾晃了晃手?中的書,還比了一下薄厚,給自己?作證,“沒了。”
“不行,那不算。”曉仿佛找到了樂趣,又翻出另一本小故事塞進甚爾的手?里?,“還有這個。”
甚爾沉思?,“為什么我要講兩個?”
你之前都只讀一個!
“因?為你是爸爸。”曉理直氣壯。
甚爾:“……”
雖然不知道爸爸跟故事要講兩個有什么關系,但?是老婆下旨不敢拒絕,甚爾只好憋屈地又打開了另一本故事書。
“在大海中央的一個小島上,有一個王國?,里?面有一個愿望許愿池……”
曉笑吟吟地看著甚爾一板一眼地把故事書上的字一個個念出來。
孩子爸爸真是一點將故事的天賦都沒有,明明故事的主?角正快樂地探索著新地圖,卻硬是被他念出了絕處逢生的危機感,明明故事的結局是Happy ending,但?他的語氣卻如喪考妣,活像地獄里?的閻王。
但?地獄里?的閻王也要乖乖地趴在老婆肚子旁,給自己?未出生的小寶寶講小故事。
曉心頭一動,忽然躺了下來,伸手?抱住甚爾的腦袋。
甚爾剛把故事講完,見此還以為曉難受了,連忙直起身子環住她,“怎么了?肚子又餓了?”
曉:“……我剛剛吃飽了!”
莫名又被當成吃貨的曉氣呼呼地抱住甚爾,“就是想?抱你一下。”
甚爾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搞得有點茫然,不過曉想?抱就抱,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坐直了一點,讓曉好受力。
曉察覺到了甚爾的小心思?,感動道:“你怎么這么好……”
甚爾已?經對妻子這段時間的傷春悲秋適應良好,聞言淡定?道:“嗯,知道了。”
誰知曉又問:“你怎么都不謙虛一下?”
甚爾:“……那我沒那么好?”
結果他剛說完曉又說道:“不行。你就是很好。不準你這么說自己?。”
甚爾:不是你讓我謙虛的嗎?
甚爾拍了拍妻子的腰,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話了。
曉安靜地在甚爾懷里?靠了一會兒,很快又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摟著他的脖子往上蹭了蹭。
甚爾:“嘶……”
曉當即不動了。
“……”
曉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甚爾。
甚爾低頭看曉。
忍了好幾個月,此時溫香軟玉在懷,懷里?的人還不要命地亂動,還用這么無?辜的眼神看著自己?,哪個男人受得住?
但?曉身上還有身孕。
甚爾閉了閉眼,轉身就打算下床,卻被曉揪住了衣角。
“那個……”曉尷尬地臉頰冒煙。
甚爾懂了,“想?要?”
曉羞得整個人鉆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現在的話……可?以輕一點。”
忍耐的人可?不止甚爾。
甚爾當即翻身覆了上去。
床頭光影搖曳。隱隱有呢喃聲傳來。
“這也算胎教嗎?”
“……啊……不準亂說!”
“嗯。輕點?”
“重……重點……”
懷孕第六個月,曉的肚子已?經有一個籃球那么大了,她也早已?不接手?術,目前在醫院里?只做些出診的工作。
“呀!”扶著腰正在廚房倒果汁的曉突然察覺到了什么,連忙朝外頭大喊,“親愛的!快過來!”
“怎么了?”坐在院子里?的甚爾聽到曉的叫聲,當即把手?中的咒具往丑寶嘴里?一塞,丟下一地的刀劍保養套裝就往廚房跑去。
“快來快來!”曉興奮地眨眼睛,“寶寶他踢我了!”
到了這個時期,胎動也變得明顯起來了。
“他又踢你了?”甚爾一聽沒什么緊急的事情,腳步也放緩了下來,“哪里??”
“這里?!剛剛在這里?。”曉用手?摸了摸肚子的側面,“好用力的一下,把我嚇了一跳!”
“欸?現在又不動了。”
甚爾走上前去將手?覆在曉的手?背上,結果他手?剛一放上去就感覺手?下傳來一股急促有力的力量,好像被什么東西隔著肚皮戳了一下。
“寶寶在跟你擊掌呢!”曉眼睛一亮,拉著甚爾的手?在肚子上到處游離,他們倆的手?走到哪里?,寶寶的胎動就跟到哪里?。
就連甚爾都覺得神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是爸爸來了。”曉樂呵呵道,“啊,對了,快把我的小本本幫我拿來。”
自從感受到寶寶最初的胎動那一刻起,曉便開始記錄懷孕日?記。
“今天的寶寶也很乖……”曉靠在沙發里?,一筆一劃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都寫進了小本本——這是她重新買的一本,專門?用來寫懷孕日?記的。
甚爾就在旁邊看著她寫,“我有很高興嗎?”
曉聞言頭都沒抬,在小本本上繼續寫道:“……但?是爸爸自己?是不會承認的。”
甚爾:“……”
“對了!”曉突然想?起來,“我們該給寶寶取名字了!”
“但?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兩個都取吧。”
甚爾:“取女的吧,男人的名字難記。”
“好!”曉正有此意,美滋滋地答應道。
懷孕第三十八周,曉已?經正式請產假在家,肚子大到連彎腰都比較困難了。
但?好在孩子他爸每天都在家陪著她,隨時可?以叫來幫忙。
“親愛的!”冬天到了,外頭下著大雪,曉穿著厚厚的長裙,挺著大肚子在閣樓里?來回走動,“能來幫我一個忙嗎!”
孩子臨近出生,兩位準爸爸媽媽早就迫不及待地準備好了寶寶的一應用品,暫時先放在閣樓里?。
閣樓里?原本就全是曉的衣服,寶寶的東西只能堆在被勉強開辟出來的一角,至于嬰兒床則擺在了他們的主?臥,便于照顧孩子。
本來當初甚爾租這個房子的時候就沒有要孩子的計劃,現在多出來了一個人,房子的空間自然變得擁擠起來,但?當時曉懷孕實在太過突然,他們都沒來得及準備,對于新家兩人又不愿倉促和將就,結果就拖到了現在。
畢竟這之后可?就不是租房,而是他們一家三口以后永遠的家了,不好好規劃一下可?不行啊。
反正距離孩子長大起來還有一段時間,曉打算把孩子生下來以后,再好好挑選一番。
說到生產,甚爾看起來比曉還要緊張。
剛幫著曉把東西搬起來放到高處,甚爾轉頭就見曉抱著肚子顫顫巍巍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頓時一驚,“怎么了?要生了嗎?”
“沒有。我就是坐一下。”因?為肚子太沉所以動作有些不靈敏的曉抬頭見甚爾慌張的樣子,取笑道,“這么緊張干嘛。”
隨著預產期的臨近,甚爾確實越來越緊張了。
主?要是之前結衣的印象太過深刻,他這輩子就經歷過那一次孕婦生產,就直接面對了最危機的狀況,心頭難免患得患失。
特別是現在曉的肚子跟結衣那個時候的差不多大,這讓甚爾更容易聯想?了。
曉知道甚爾平時不是個瞻前顧后的人,這樣反應純粹是因?為擔心她和寶寶,心頭溫暖,而見他這樣,她自己?心里?反而倒沒有緊張了,還能反過來安慰他。
“沒有那么容易生的。”曉拍拍甚爾的手?,“別擔心。”
然而甚爾心中的緊張并沒有消解幾分,之前結衣就是突然進了手?術室,然后就危在旦夕了,壓根沒有多少時間給人反應。
晚上,趁著曉陷入熟睡,甚爾逮著獨角獸開會。
獨角獸也對曉的生產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放心吧,我已?經跟寶寶溝通好了!】獨角獸信誓旦旦,【不會有問題的!】
這段日?子它?一直近距離地跟隨在曉身邊,斷斷續續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哺育著她們,對曉的身體狀況再清楚不過了。
更別說在察覺到某個機會后,它?們還商量出了一個計劃。
甚爾對它?們的計劃心知肚明,因?為對曉沒有壞處,有一賭的價值,所以便同意了。
“還有多久生?”
【很快了很快了!馬上就出生了!】獨角獸激動道。
甚爾一聽心中更緊張,但?在回房間之前心頭突然一動,又問了一句,“是男的還是女的?”
閣樓里?的嬰兒用品大多都是以女孩為標準準備的。
曉非常想?要一個女孩兒,也不知道為什么,平時那么理性的人,這回卻異常篤定?自己?懷上的一定?是個小公?主?,雖然嘴上說著要男女都做些準備,但?實際上一下手?,買的大多還是女孩子的東西。
往常甚爾對此還沒怎么在意,只當是曉確實喜歡女孩子,但?就在剛剛,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曉之所以對生產女嬰有著過分的執著,是否也跟她們一族身上的詛咒有關?
因?為需要女性來哺育卵,那么自然,也要生育女性。
而曉是她們一族如今唯一流傳下來的后裔……
難道詛咒還未結束?
獨角獸對曉的身體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孩子的性別。
然而正當獨角獸打算將其告訴甚爾的時候,樓上主?臥卻突然傳來曉的痛呼聲。
甚爾立馬轉身上樓,剛走兩步就在二樓樓梯口看到了扶著肚子滿臉痛苦的曉。
“好像……”曉見甚爾上來,連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眉頭緊皺。
“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