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云遙催促道。
陌生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犀利尖銳,嚴泊裕又多看了兩眼,垂眸瞧女人強作鎮(zhèn)定的撒嬌,逗貓兒一樣勾了勾她的下巴,“當然是享受當緊。”
云遙抿唇一笑,挽著他的胳膊一起上車離開。
車子轉(zhuǎn)彎上大路,從那穿黑短袖的男人身邊經(jīng)過,云遙笑吟吟地和嚴泊裕說話,沒有轉(zhuǎn)頭動一下。
嚴泊裕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后視鏡,看見男人轉(zhuǎn)身盯車的動作。
銘泰酒店頂層總統(tǒng)套房內(nèi),陽臺有一方泳池,云遙彎腰撥動池水,有些遺憾,“沒帶泳衣,可惜了。”
“這有什么。”嚴泊裕倚在陽臺門框上,“玻璃是單面的,放心游。”
云遙抬眸問他,“可我也不會游泳,怎么辦呀?”
男人盯著她這雙仿佛會勾魂兒的眼,低咒一聲,掐住她的腰提坐到泳池沿上,指腹用力壓她的臉,黑眸深邃,“不會我教你,怎么樣?”
“那真是辛苦嚴公子了。”
“不辛苦。”
泳池水到腰,嚴泊裕跪下去,也才到腹肌上方,他將女人按在玻璃窗上,和他一塊往下看。
32層高的陽臺,只能看見下面立著一道孤高黑影,與地面的影子沉默相伴。
嚴泊裕說:“他竟然跟過來了。”
不知道是真不可思議,還是怕她認不出來特意提醒。
云遙回頭睨他,“你們這些人的癖好真奇怪。”
嚴泊裕一雙黑眼火熱地看著她。
她嘲諷說:“那是我前男友,滿意了嗎?”
他一點也不意外,“怎么分了?”
“因為他沒有這種癖好。”
嚴泊裕朗聲低笑,速度有些慢,隨后又突然用力,貼到她耳邊說:“那你可真是……甩的好。”
云遙雙頰嫣紅,輕輕一笑,“我也覺得。”
游泳教學結(jié)束時,泳池周圍濕漉不堪,緊挨著休閑區(qū)的地毯也濕了大片,云遙發(fā)現(xiàn)他們這種人真挺變態(tài)的,越有人觀賞越興奮,即便那個人站在32層樓下,完全看不見泳池內(nèi)的風景,也能激起嚴泊裕高昂的興致。
雙腿疲軟,那兒更是酸疼的厲害,云遙摸著男人胸膛,嗓音微啞,“瑤瑤沒有力氣了……嚴公子……”
男人拍她屁股,“爺抱你出去。”
云遙身體已經(jīng)熟透,洗澡時他碰一下都要輕輕叫一聲,浴室內(nèi)熱氣氤氳視線,她的面頰被蒸得紅透,嚴泊裕看著,喉頭滾了一下,澆熱墻壁,架起她的腿抱上去。
從浴室轉(zhuǎn)戰(zhàn)臥室,大床太軟,找不到支撐點,嚴泊裕掐著她的臉低喘說:“不是想享受總統(tǒng)套房,爺帶著你全部試一遍,如何?”
云遙已經(jīng)沒了力氣,癱軟在床上,還是要笑,“嚴公子提議,瑤瑤自然要奉陪到底。”
但還是沒試完,在客廳桌上的時候嚴泊裕的手機突兀地叫起來,他接通后喊了一聲媽。云遙看他一眼。
“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回去。”
等他掛了電話,云遙親昵貼著他的肩膀,“嚴公子現(xiàn)在就要走嗎?”
“嗯。”
嚴泊裕抱她回去,進浴室一起沖一下,然后用浴巾將她包住丟到床上,自己擦干凈身體,打開衣柜找衣服。
云遙側(cè)支著身體看他穿衣服,狀似好奇問:“嚴公子都這么帥了,伯父伯母是不是更好看?”
嚴泊裕回頭看她一眼,“對我爸媽感興趣了?”
云遙挪開胳膊,嬌軟無力地爬伏在床沿,“瑤瑤只是突然感嘆一下。”
“問該問的話,吃該吃的飯,這不是你們這種人的行事準則嗎?”
“總有想為他打破規(guī)則的人嘛。”
嚴泊裕睇她一眼,什么也沒說,但明晃晃地告訴她:這種鬼話他再不會信了。
穿好衣服,嚴泊裕說:“你歇著吧,什么時候想走了再走。”
他說完就離開,云遙望著他的背影,冷冷扯唇。
防備心真重。
也不怕被壓死了。
這兒沒有云遙能穿的衣服,她在泳池邊上找到之前脫下來的,已經(jīng)濕了一部分。
關(guān)門離開,出了酒店大門,廣場上的身影已經(jīng)沒了,換了輛高級商務車停在那里。
云遙心神不安地轉(zhuǎn)了一圈,也沒在周圍看到。
深夜的涼風吹到身上,冷得她搓了搓手臂,尤其是濕掉的褲子黏在屁股上,涼意更甚,在此刻更讓她不適,有些心煩地揪了揪。
打車到胡同口,云遙付錢下車,沒走幾步,忽然發(fā)覺不對勁,沒回頭,也沒繼續(xù)往胡同口走,轉(zhuǎn)頭就朝街上跑。
但不妨那人的速度比她還快,漆黑的巷道,響起的腳步聲又沉又重,幾秒就抓住她肩膀,狠狠懟到墻上,疼得云遙以為骨頭要裂了。
弦月東走,星光稀微,高墻林立的巷子漆黑不見五指,男人粗重的呼吸噴到臉上,云遙忽然愣了一下。
“周明坤。”她叫。
男人的呼吸更重了,安靜的空氣中響起他牙齒重重碾磨的聲音。
“周明坤!”這一聲有了十足的篤定。
“我的孩子呢?”他的聲音又低又沉,裹挾著怒氣,凌厲似刀鋒,向她發(fā)出質(zhì)問。
云遙又愣了下。在見到他之后,甚至在和嚴泊裕做的時候,她都想過和周明坤見面之后,他會問她什么:問她為什么要騙他,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自己走,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走了之后沒有給他丁點消息……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我的孩子呢?
云遙都笑了,肩膀的疼讓她的笑聽起來有些滑稽,“你說什么呢?”
“我的孩子呢?”男人絲毫不被她打擾,盯著她,一聲比一聲低沉犀利地質(zhì)問。
“當然是打掉了。”
“撒謊!”他的聲音陡然厲肅起來,抓著她肩膀的大手也不斷用力。
仿佛斷骨的痛讓云遙面色泛白,黑夜中漸漸有了漂亮的臉部輪廓,嘴上依舊不怕死地說:“不打了干什么,你還想著我生出來?”
“你沒打,表姐說你根本沒去!”
巷口突然刮進來一陣風,讓他這低沉犀利的一聲,慢慢與兩年前山上迸發(fā)的歡笑融為一體。
那是個盛陽灼熱的午后,周明坤放假回村里,云遙還叫小夭,已經(jīng)不上學了,兩人照舊在山上的一棵老槐樹下約會。
高高的山頭,連綿起伏的山脈,獵獵大風吹起她黑亮的頭發(fā)和彩色的薄紗圍巾。
周明坤說:“小夭,天這么熱,你怎么還戴著圍巾?”
小夭沒理,她捂著肚子,平靜地說:“我懷孕了。”
周明坤一愣,雙眼猛亮地盯著她,激動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抹一把臉,抱起她來回轉(zhuǎn)圈,興奮地又叫又笑。這可能是小夭認識他以來,見過他最開朗的時候。
山里的孩子都結(jié)婚早,有孩子也早,周明坤因為上學還沒結(jié)親,他爸媽等著他今后能考上大學,帶回來個上大學的媳婦。但他看著發(fā)小都各自結(jié)婚有了小孩兒,他也和小夭談了戀愛,早盼著哪一日也能和她結(jié)婚生小孩兒。
但小夭臉上不見絲毫喜色,她拍著周明坤的腦袋讓他放自己下來,拉下脖子上的圍巾,給他看青紫的手指印,“阿爸昨天發(fā)現(xiàn)了,把我打了一頓,差點掐死我。”
周明坤懵了,“為……為什么?你阿爸不同意我們?”
“你爸媽不愿意,阿爸昨天去你家找你爸媽說去了,他回來就把我打了一頓,不讓我再和你好了。”
周明坤呆呆地看著她。
小夭說:“他今天已經(jīng)在家接媒人了,要給我說媒。”
“我去找阿爸,他會同意的……”
小夭冷靜說:“給我錢,我要打掉他,不然我爸能打死我。”
周明坤還抱著她,捏著她的衣服不想動,眼里掙扎撕扯,又軟乎乎地望著她,求她不要打掉。
小夭說:“你爸媽不會同意的,他們想你以后上大學了找個有學問的媳婦,但我要是現(xiàn)在不打掉這個孩子,阿爸明天就會打死我。”
周明坤這才仔仔細細慢慢吞吞地翻兜掏錢。
因為今天來找小夭約會,他把這一個月在學校省吃儉用的錢都帶過來了,全給她,“我有個表姐在縣醫(yī)院做婦科醫(yī)生,醫(yī)術(shù)很好,你去找她……我和你一塊去。”
“不行。我爸不讓我和你好了,要是讓他看見我和你在一塊,他肯定會掐死我的。”
她冷靜看著少年清澈緊張充滿哀痛的神情,肯定說:“你知道,他會掐死我的。”
那時候的周明坤,單純、好騙,說什么都信,現(xiàn)在跟猴一樣精。
黑暗中,云遙握上他捏自己骨頭的手腕,“周明坤,你也不想想,縣醫(yī)院都是十里八村的熟人,我今天上午去那上了手術(shù)臺,下午全鎮(zhèn)的人都會知道我懷了野男人的孩子,我還怎么嫁人?”
她這句話說完,感覺到他的手勁松了一些,剛想推開他,男人驟然加重力氣,肩膀又撞到墻上,還是同一個受傷的肩胛骨,疼得她渾身打顫。
周明坤冷聲:“所以你根本沒打掉,我的孩子呢?你藏哪兒去了?”
“我打了,進城之后就打了。”云遙痛得嘶嘶喘息,“你進了城,就知道城里的物價有多貴,我要是懷著孕怎么干活掙錢?更不可能來到這里。”
男人上下掃了掃她這一身,掛脖吊帶,領(lǐng)口低的快要蓋不住那兩個點,熱褲短的恨不能變成三角,聲音里藏不住的輕蔑,“你也不用掙力氣錢。”
云遙也諷刺說:“這么說,你還挺愿意讓你的孩子出生在那種地方。”
他臉色陡然一變。
云遙終于找到機會,用力推開他,“我已經(jīng)和你分手了,孩子我也打掉了,我們現(xiàn)在沒什么關(guān)系,你別再來找我。”
她說完就要走,剛動一下,再次被男人懟到墻上,濃濃夜色也能感覺到他洶涌噴薄的怒氣,“誰說分手了,我什么時候同意了?小夭,我還是你男朋友!你不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云遙嘲諷笑他,“你不允許?你當你是誰,我是通知你我們分手了,不是和你商量。我們兩年前就分手了,我現(xiàn)在和誰在一起,想和誰在一起,都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少來打擾我。”
“還有!”她鄭重通知,“別再叫我小夭,我現(xiàn)在叫云遙!遙遠的遙!”
“你已經(jīng)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對啊。”她驕傲地,與有榮焉道,“你知道他是誰嗎,嚴家的嚴少爺,不過你可能連嚴家都沒聽說過,權(quán)勢越大的家族越隱世,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只是奉勸你,不要阻止我飛上枝頭變鳳凰。”
“呵……”
云遙用力推他,推不開就掐他咯吱窩,這里是他最致命的敏感點,以前鬧著玩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用力掐的時候能讓他疼的全身冒汗,面堂發(fā)白。
他果然卸力松開,云遙迅速跑出他和墻的包圍圈,冷聲警告:“別再來找我,要是讓我現(xiàn)在的男朋友知道你還來騷擾我,我保證他會打斷你的腿,挑斷你的筋,讓你生不如死。”
她說完,加快速度跑進胡同。
身后很久沒有跑步聲攆來,應該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