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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萬金酒樓伙計楊力,趁著下午酒樓客人少,換了身干凈衣裳出門,徑直往西郊一處果園走去。

    西郊大片農(nóng)田之間,還有不少專門種果子的園子。

    臨近京城,再多的果子都能賣完,若自家種的果子好,甚至能賣給達(dá)官貴人,好好賺一筆。

    三四月份的日子,正是一部分果樹授粉開花的季節(jié),果農(nóng)們穿梭其中,減掉多余的花枝,只留最飽滿的,等到夏秋,一定能結(jié)下又大又甜的果子。

    還有一部分則已經(jīng)掛枝,等到時間成熟,直接摘下即可。

    楊力剛靠近李家果園,就能聞到里面李子櫻桃的香味。

    這讓他想到自己老家。

    老家屋后也有一顆李子樹,他親娘還在的時候,總是挑最大最圓的給他留下,掛在枝頭久久的,誰讓也不讓碰。

    等到李子徹底成熟,他爹趁著早上起來摘下,專門留給他。

    親戚鄰居誰要都不給。

    他娘走后,李子樹沒人搭理,結(jié)不出那樣的果子。

    再之后,后娘來了,李子樹是有人打理,可上面的果子他一個都不能碰,碰一下他爹就瞪他。

    等到弟弟妹妹出生后,他徹底沒了家。

    在村里乞食,在鎮(zhèn)上當(dāng)乞丐,渾渾噩噩過了許多年,靠著力氣大,嘴皮子也算利落,開始做伙計。

    楊力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他就當(dāng)自己沒有那個家,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沒什么不好!

    這會李家果園的李子,倒是讓他想起很多。

    “一會張家來人取李子,準(zhǔn)備好了嗎。”一個老漢喊道。

    “早就備下了,爹你看。”

    是那個李姑娘的聲音!

    看來她沒騙人,她家確實有果園,還有宅院,聽著養(yǎng)了不少雞鴨鵝。

    楊力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剛往前走一步,看門護(hù)院的狗子突然大叫。

    “誰在那!”李姑娘大喝一聲,牽著狗往外走。

    看到是萬金酒樓的小伙計,李姑娘反而笑:“是你啊。”

    李老漢跟著走出來,打量楊力片刻:“誰?”

    “入贅的。”李姑娘低聲道,“你看怎么樣。”

    這事李姑娘自然跟她爹提過,李老漢表情立刻便了,有些審視地打量。

    前些年李老漢還打算讓女兒正常嫁人,但那些年京城不太平,婚事耽擱下去。

    如今太平了,女兒年齡卻到二十八,在如今顯得有些大了。

    也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左挑右看,怎么都不滿意。

    等女兒提起要不招贅時,正契合李老漢心意。

    那邊喂了家里牲畜的李大娘過來,先招呼楊力道:“要不先進(jìn)來,進(jìn)園子再說。”

    楊力被打量的不自在,又想到自己過來是做什么的,整個人不自在得很。

    若不是小紅娘勸他的話猶在耳邊,估計他早就拔腿跑開。

    李姑娘解開狗繩,拍拍大狗,讓狗子們繼續(xù)巡視。

    那幾條大狗盯著楊力好一會,方才去巡果園。

    李老漢看了半日,也只是覺得這小子傻里傻氣,也不知道干活怎么樣。

    難不成女兒看上他個子高,長得還算端正?

    那他會做飯嗎,要會做飯也成。

    反正家里家外他跟女兒兩個人就夠了。

    楊力幾乎同手同腳進(jìn)入果園,看到滿地的籮筐,還有寫的歪歪扭扭的紙張,明白李家今日還有很多活。

    摘果子一般是在早上,這會應(yīng)該要打掃園子,清掃爛果跟落葉。

    在外漂泊許久的楊力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

    雙方都有點尷尬,反而李姑娘一邊收拾果園一邊道:“要不要嘗嘗李子,今日剛摘的。”

    果園里最不缺各種水果。

    楊力手里被塞了幾顆大李子,只覺得有點慌,再看李家人都在做活,三兩口吃下口,幫著清理果樹下的落葉。

    不愧是李姑娘看中力氣大的人,雖說有些不熟練,但做起事像模像樣。

    落葉爛果收拾好,又幫著整理籮筐,做好之后,甚至能幫忙拌飼料喂牛。

    楊力過來之后,口才還算不錯的他竟然沒說幾句話,全都吭哧吭哧干活了。

    李老漢咋舌:“看來這是真想入贅。”

    李大娘瞪他一眼,明顯對未來女婿還算滿意,這才問起楊力的情況。

    楊力,今年二十二,家里爺奶都不在,有爹跟后娘,下面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至于家中的家產(chǎn)田地,他一概不知。

    不是不想知道,而是都瞞著他。

    按照一般嫁娶來講,肯定不妥。

    若入贅,反而是優(yōu)點?

    李老漢再次佩服自己閨女,不愧是她,看來確實是挑好的。

    李姑娘不置可否。

    但她更好奇另一個問題,當(dāng)日她同楊力提起這事的時候,楊力明顯很抗拒,而且她還知道酒樓有伙計還笑話他。

    當(dāng)時看到這場面,李姑娘覺得這事約莫不成,甚至還去物色其他人選。

    怎么過了幾日,反而又來了?

    楊力臉一紅,提起一個意外的人。

    “西城慧女點心,你們知道不,老板的女兒是西市有名的小紅娘。”楊力,“昨日他們?nèi)胰ゾ茦浅燥垼揖吞崃诉@事。”

    “她說,她說讓我先來看看,還說不用管別人怎么看。”

    什么入贅不入贅。

    只要兩人合適,闔家幸福,那就是好事。

    反正是一起過日子。

    小紅娘?!

    他們當(dāng)然知道啊。

    只是沒想過跟他們還會有關(guān)系。

    李姑娘驚奇道:“竟是她。”

    李家本就有些滿意這個干了一下午活的小伙子。

    現(xiàn)在見小紅娘都看好,更是高興。

    知道楊力一會還要回酒樓做事,李大娘提前做了晚飯,都是農(nóng)家的飯菜,勝在用料新鮮,舍得放油,楊力很是飽餐一頓。

    別看他在酒樓當(dāng)伙計,但能吃到這樣實在的飯菜,非常難得。

    臨走時李老漢還要給他裝些水果,李姑娘搖搖頭:“他要回酒樓。”

    酒樓那些人看到楊力帶著水果,難免說三道四,再把她婚事攪黃了。

    誰料楊力咬咬牙:“帶,帶一些,讓他們都看看。”

    “小紅娘還說,越是笑話的,其實越嫉妒。”

    啊?

    別說李老漢李大娘,便是李姑娘都沒想到這一茬啊。

    楊力提著李家果園的水果回去,自然要頂住許多壓力。

    但他想著,反正自己下定決心了,只要李家不嫌棄,他就入贅。

    至于這些嘲笑,不過開胃菜罷了。

    而且,他還能仔細(xì)看看,誰嘲笑的最厲害,說不定真如小紅娘說的,越是想入贅的,越是嘲笑?

    提著一籃子水果回萬金酒樓的楊力,自然迎來不少目光。

    這會客人還少,不論后廚還是前臺伙計都有時間湊在一起閑聊。

    在楊力下午收拾收拾出門時,有人猜測:“他不會真要入贅吧。”

    “那也太丟人了。”

    “也還好,他家里那情況,入贅也沒什么。”

    “喂,你這水果,不會是李大果家的吧?”

    李大果就是李姑娘的本名。

    她之前叫李小果,更像女孩子的名字,可愛。

    但等她大一些,李姑娘覺得,自家開果園的,叫什么小果,要叫就要大果。

    故而這名字,還被很多人笑稱不像女孩子。

    “哎,入贅了以后榮華富貴可別忘了我們啊。”

    “真沒骨氣,為了幾個臭錢祖宗都不要了。”

    “沒皮沒臉,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楊力雖然尷尬,更多卻在觀察。

    果然跟小紅娘說的一樣。

    笑話他的,其實都帶著嫉妒。

    特別是大笑的那幾個,明顯憤憤不平。

    楊力忽然釋然了。

    理這些人作甚,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去果園做活,不比在這強(qiáng)?

    蘇茵茵知道楊力同意入贅,已經(jīng)跟李姑娘商量婚事時,還是很高興的。

    這種事,能想明白最好!

    蘇茵茵還收到李姑娘親自送來新鮮楊梅櫻桃。

    李姑娘來的時候,特意看了看慧女點心招牌,看到里面寫字的小娃娃,驚喜道:“小紅娘?”

    蘇茵茵對這個外號已經(jīng)不驚訝了,抬頭看過去,就聽大姐姐笑道:“我是李大果,果園那個,萬金酒樓伙計的未婚妻。”

    哎???

    蘇茵茵站起來,蘇娘子也從廚房走出,驚喜道:“是你啊。”

    李姑娘特意來感謝小紅娘,還說等她家辦喜酒,一定在茵茵家定點心。

    她還要去其他人家送水果,只留下一大籃子新鮮水果,便匆匆離開,看著就是爽利人。

    蘇茵茵吃著楊梅,還跟原銳講這件事。

    李銳淵對這些事并不算感興趣,但樂意聽小寶寶說話,最后道:“這事估計還沒完。”

    沒完?

    李銳淵提醒:“楊力他爹不會愿意。”

    對哦。

    她把這事給忘了。

    雖說他家不重視楊力,可兒子都要入贅了,以后孩子要改姓。

    這種事傳出去,他爹肯定會被氣炸。

    李銳淵已經(jīng)開始接觸政務(wù),很了解這些老古板們的想法。

    不管朝廷推什么新政,都會以祖宗之法不可變?yōu)橛煽咕堋?br />
    像楊力他爹這種,也是老頑固的一種。

    蘇茵茵沉思片刻,認(rèn)真道:“會有麻煩,但阻止不了。”

    “為何?”

    那么相信楊力跟李大果嗎。

    蘇茵茵伸伸懶腰,小寶寶的表情格外放松:“因為事情就是不斷往前的,頑固老舊派會被欣欣向榮的時代拋棄。”

    她可是學(xué)過歷史的。

    甚至能感受到,她所處的時代是在往前發(fā)展。

    她不僅很樂觀,她還會去通風(fēng)報信!

    蘇茵茵話里的篤定讓李銳淵覺得神奇。

    不管什么時候,小寶寶心里都充滿希望。

    “走,咱們一起去萬金酒樓!”

    說做就去做,蘇茵茵同娘親說了一聲,便跟原銳去酒樓找楊力。

    原銳身邊帶著仆從,蘇娘子自然放心,只道:“早些回來,有什么事記得去找街上巡捕。”

    蘇茵茵快快點頭,拉著原銳的袖子離開。

    萬金酒樓,上午后廚備菜,伙計們幫著做些雜事,大堂冷冷清清,只等中午客人過來吃飯。

    此刻大堂內(nèi)卻一片哭天搶地,連后廚都過來看熱鬧。

    “你丟不丟人,還入贅,把祖宗八輩的人都丟完了。”

    “沒出息的東西,你要是孝順的話,就別跟那李大果往來!”

    “臉都不要了,我們楊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啊。”

    “家里有田有地還有牛,你為了那些銀錢,就要入贅?要不要臉。”

    哭天搶地的,不是楊力他爹,而是楊力的三個姑姑,還有一群楊家族親。

    楊力他爹正蹲在一旁抹淚,看樣子傷心至極。

    還有坐在凳子上的楊力后娘跟弟弟妹妹,后娘看戲一般,弟弟妹妹一臉憤慨。

    總之表達(dá)的都是一個意思。

    不肖子孫楊力!

    竟然想要入贅!

    丟人!

    不要臉!

    楊力黑著臉站在旁邊,還有看熱鬧的伙計等人,就連門口都有看熱鬧的百姓。

    蘇茵茵驚愕道:“還是來晚一步。”

    兩人湊到前面,聽周圍人道:“也是,誰家好孩子入贅啊。”

    “真不是個男人。”

    “他家不是挺好的,聽說有房有地,怎么要入贅啊。”

    “軟飯男,真讓人看不起。”

    眼看討論聲越來越大,連酒樓大堂眾人都聽見了。

    楊力的姑姑也開口:“是啊,家里什么都有,你還是長子,怎么要入贅呢。”

    楊力他爹同樣點頭:“孩子咱們回家,不做那丟祖宗面子的事。”

    眾人吵的熱鬧,蘇茵茵明顯看到楊力后娘臉色微變,干脆直接問出來:“楊老爹,你說你家有屋有地,所以不讓楊力入贅,敢問地有多少,屋有幾間?”

    不少人也跟著問,楊力欲言又止,讓楊老爹以為看到希望,趕緊道:“地有二十多畝了,屋子蓋了四間啊。”

    “今年還養(yǎng)牛了,我家這條件,怎么會讓長子入贅,到時候整個楊家村都會笑話。”

    消息傳到楊家村之后,村頭村尾都在指著他家笑,傳到外頭,別人又在笑他們整個村。

    就連出嫁的姊妹都回來問。

    大家丟不起這個人!

    楊力剛想說這些東西跟我有關(guān)系嗎,就見小紅娘給他使眼色。

    蘇茵茵再問:“那好啊,你說說,能給你兒子分多少地,分多少屋?你都說長子了,分得肯定更多吧。”

    楊力后娘有些忍不住,可想想最近的傳言,還是強(qiáng)行閉嘴。

    “他爹還在呢,怎么這會攛掇著分家,算什么事!”楊力姑姑喊道。

    這也沒錯,長輩還在,就喊著分家,不合適啊。

    這會問怎么分家產(chǎn),有種盼著老爹趕緊死的意思。

    不少人看向蘇茵茵的眼神并不贊同:“你個小娃娃懂什么。”

    蘇茵茵不為所動,直接道:“又不是現(xiàn)在分,只是讓你說一說,也好讓你兒子安心啊。他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東西,肯定就不入贅。”

    這倒也沒錯。

    反正只是說說,沒讓現(xiàn)在就分出來。

    李銳淵看向仆從,低聲說了什么。

    那楊老爹開口:“反正地肯定有他的,房子旁邊還有空地,這兩年給他蓋兩間房,娶媳婦肯定夠用。”

    這話說完,本以為楊力會心動。

    誰料他嘴角竟然帶了絲冷笑,明顯并不相信。

    下一秒,原本看戲的楊力后娘跳著出來,指著楊老爹罵:“你在說什么?!給他分地?還要蓋房?”

    “你老楊家的房子地牛,哪個不是老娘我過來之后攢下的,平白給你兒子?做夢!那都是我兒子的!”

    楊力后娘是個壯實的,干活一把好手,其中不少田地確實是她跟楊老爹一起開耕出來。

    當(dāng)年她嫁過來,楊家不過三畝地,一間房,大多數(shù)家產(chǎn)確實是她摳門攢下。

    分她的東西,她肯定不愿意。

    這下圍觀眾人傻眼了。

    那不是伙計的娘嗎,一家人,怎么還分你兒子我兒子。

    李銳淵仆從解釋:“那是后娘。”

    后娘。

    怪不得。

    這下邏輯就通了啊。

    楊力后娘絕不可能把自己拼下的東西給別人,楊老爹跟她解釋,說把之前的三畝地給楊力,不行給兩畝。

    結(jié)果自然是不行。

    偏偏李銳淵這邊還在拱火。

    蘇茵茵接過李銳淵讓仆從寫下的契約,只見上面赫然寫著楊老爹方才說的話。

    分給楊家長子楊力五畝田地,兩間房屋。

    待楊老爹百年之后分給楊力。

    蘇茵茵遞過去:“您把這契約簽下即可,不用現(xiàn)在就分,等以后再說。”

    楊力后娘跳起來,直接把契約撕碎,根本不給楊老爹機(jī)會。

    她的動作把蘇茵茵嚇一跳,還好李銳淵眼疾手快,護(hù)住茵茵,否則那么大的人撲過來,還怪嚇人的。

    蘇茵茵握住原銳護(hù)住她的臂膀,墊著腳道:“既然不給楊力分,那你家有屋有地跟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們既不給一個家,又不讓他去找自己的家,那讓他怎么辦嘛。”

    圍觀眾人聽到這話,恍然大悟。

    不少人明白楊力的處境。

    要說如今的家里,有一半是他爹掙得,若當(dāng)?shù)挠行模缇徒o兒子備下了,哪用得著這會臨時開口。

    但有后娘就有后爹。

    他爹為了現(xiàn)在的家和和美美,主動把楊力排斥出去,就別怪人家孩子有別的想法。

    楊力眼圈通紅。

    是啊,你不給我一個家,還不讓我成家。

    要說恨,楊力對后娘還好,其實更恨他爹。

    以前不敢說這話,如今小紅娘說的,讓他明白過來。

    后娘覺得他是拖油瓶,還能理解,當(dāng)親爹如此,別怪人家欺負(fù)他了。

    自從他跟李姑娘口頭定下之后,李家只要來西市送果子,必然捎上他一份,不拘是什么當(dāng)季的水果,還給他帶鄉(xiāng)間捕的魚,家里做的雞腿。

    昨日上午送來的薺菜包子,他吃得都快哭了。

    這才是惦記他的人,真心對他好的。

    同屋住的人確實還笑話他,但他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了,他就想有個家,什么形式都行。

    連果園的狗子們都不沖他叫了,這難道還不夠嗎。

    周圍一時眾說紛紜。

    楊老爹被媳婦兒吵得不行,脫口而出:“我這是安撫他,你沒聽出來嗎,家里東西肯定給咱們的孩子。”

    眾人忽然安靜。

    蘇茵茵握住原銳手臂,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楊力姑姑們也停止哭泣,雖然嘴里還在說不孝,丟人這種話,可明顯心虛了。

    偏心成這樣,還讓力兒怎么回家。

    怪不得這酒樓伙計愿意入贅!

    不少人同時想。

    楊力那邊冷笑:“我也不稀罕你們的東西,五六歲時我就沒爹沒娘四處討飯了。”

    “以后我跟你們家沒有關(guān)系,”

    “這,這是你說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嗎!孝道呢!”人群里一個酸儒突然開口,“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三綱五常,懂不懂!”

    “父為子綱?”蘇茵茵開口,不等對方回話,蘇茵茵又道:“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xiāng)為父望。”

    “伙計做的難道不對?”

    “你,你你在說什么?!”酸儒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娃娃竟然懂這樣多。

    楊力聽到三綱五常那種話,差點以為自己真的做錯了,沒想到小紅娘還能駁斥回去,這下更有底氣。

    他身邊悄悄走來一個人,低聲對他道:“你按我說的講。”

    片刻后,楊力再次站出來,看向親爹跟后娘,直接復(fù)述有人教他的話:“好啊,我不入贅了,今晚我就回楊家村。”

    怎么突然想通了?

    楊力家族親一臉驚喜,太好了,他們楊家村不會被外人恥笑了。

    楊力后娘卻覺得不對勁。

    果然,楊力又道:“今晚我就回去,以后我要種地,住房子。”

    “我可是楊家長子,按老家的規(guī)矩,該是我的,我都要弄過來。”

    既然要孝道,要宗法。

    他就按這個來。

    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五六歲的小孩,二十二了,壯勞力了。

    看這個家里,誰敢阻止他。

    方才指責(zé)他的族親,反而會站在他這邊。

    到時候被欺負(fù)的不一定是誰!

    楊力后娘震驚片刻,隨后臉色大變,這樣不行!肯定不行!

    回到殿下身邊的仆從,敬佩無比地看向蘇茵茵。

    太聰明了。

    怎么會這樣聰明啊。

    這一招使出來,就不必多說了。

    楊力后娘絕對不會讓楊力回去,反而會逼著他滾蛋,現(xiàn)在更是讓楊老爹指著天發(fā)誓,直接斷了父子關(guān)系云云。

    也有一個弊端,要是楊力被這方面點醒,會不會真的回去?

    蘇茵茵沉默,悄悄搖頭:“不會。”

    及時他已經(jīng)是成年人,力氣年紀(jì)正盛。

    但他在那個家,還是不好反抗。

    “大象小時候會被繩子拴在柱子上,無論它怎么掙扎都掙脫不了。”

    “即使長大了,力氣夠了,依舊會被困在原地。”

    “不是心智極其堅毅的人,是走不出來的。”

    突然想到什么的仆從,下意識看眼他們殿下。

    殿下就走出來了!

    還是因為蘇茵茵。

    小寶寶知不知道,她突然夸了殿下啊!

    好在楊力不是真正的大象,他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李姑娘過來的時候,只見楊力快步上前,趕緊解釋:“我不會回楊家村的。”

    李姑娘朝他輕輕搖頭,以她的聰明,能看出來怎么回事,竟然大聲道:“好啊,那我就嫁到楊家村,聽說你家有屋有地還有牛呢,這不都是我們長房的?”

    “我做生意那樣久,肯定可以料理好家里一切。”

    李姑娘甚至上前握住楊力后娘的手:“雖然你不是我正經(jīng)婆婆,但我還是會孝順您,以后楊家交給我,你放一百個心,你怎么對楊力的,我一定怎么對您。”

    眾人哄然大笑。

    怎么對楊力的?

    這還用講嗎?

    還未入門就要管家,這媳婦進(jìn)門,可厲害呢。

    “還有家里的弟弟妹妹,全都交給我,長嫂如母嘛,我一定管的極好,說東不敢往西!”

    這下連蘇茵茵都忍不住道:“厲害啊。”

    先不說楊力后娘愿不愿意“放權(quán)”,就說把孩子交給長嫂手里,她嚇都能嚇?biāo)馈?br />
    怪不得能招贅!

    怪不得能管好一個大果園!

    蘇茵茵眼睛發(fā)亮,握拳道:“以后我也要招贅!”

    李銳淵嘴角放平。

    這個,有點難吧。

    第32章

    李大果一出現(xiàn),便把這些人輕松拿捏。

    她從小跟著老爹經(jīng)營果園,既要干農(nóng)活,又要跟生意人打交道,焉能解決不了眼前的麻煩。

    楊力眼神震驚,誰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敬佩。

    好厲害。

    幾句話就讓一直欺負(fù)他的后娘發(fā)瘋。

    楊力后娘哭天搶地,跟楊力老爹廝打起來。

    總之一個意思,不能認(rèn)楊力這個兒子,把他趕出去家門!

    家里東西都是她兒子的!

    不然她就帶著家產(chǎn)孩子們改嫁!看他這個老光棍以后怎么辦!

    這一招一直有用。

    為了維護(hù)現(xiàn)在的家,楊力后爹做了跟前十幾年一樣的選擇:“我肯定是向著你的啊,現(xiàn)在不是他想入贅嗎。”

    “那就入啊!反正跟老娘沒關(guān)系!”

    楊家丟人就丟人了。

    丟人有財產(chǎn)重要嗎。

    某個方面來講,楊力后娘確實是個精明的,她全力維護(hù)自己孩子們的生存吃喝。

    別的孩子跟她沒有關(guān)系。

    再說了,自己當(dāng)?shù)亩疾蛔o(hù)著,指望她當(dāng)后娘的護(hù)嗎。

    所謂的有后娘就有后爹,從源頭起,還是當(dāng)?shù)木壒剩瑳]有他的默許縱容,誰敢欺負(fù)前頭的那個孩子。

    只是為了自己安逸,默認(rèn)放棄前面孩子。

    楊力雖然早知道他的選擇,但作為兒子難免有一絲期待。

    如今徹底死心,心涼透了。

    便是圍觀眾人看著,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明白伙計為何要入贅。

    若他們是這伙計,大約也會同意。

    再說了,本以為那招贅的女子大他好多歲,肯定丑陋不堪,誰料只是皮膚粗糙些,人卻很厲害。

    不愧是家里有些小買賣的,三兩句話幫未來夫婿穩(wěn)住局面。

    若能娶到這樣的婆娘,他們也愿意啊。

    這伙計。

    運氣真好!

    楊力老爹都默認(rèn)大兒子入贅的事,其他人也沒法再鬧。

    誰都看得出來。

    楊力明顯是被趕出家門的。

    這種情況下,還是楊家理虧。

    沒想到阻撓婚事不成,反而更添笑柄。

    酒樓東家黑著臉出現(xiàn),聽到消息后,他便急匆匆趕過來,門口竟然圍了那么多人。

    “誰在這鬧事?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東家把人趕走,連帶著對楊力也沒什么好臉色。

    馬上要開門做生意,惹得那么多人來看熱鬧,實在是讓人厭惡。

    楊力后退半步,剛要道歉,就聽身邊的大果道:“要不干脆辭了吧,經(jīng)過這樣一鬧,你在酒樓也不舒心,不如去果園做事,正好籌備婚事。”

    辭了嗎?

    雖說早晚都要辭,這也太突然了。

    楊力沒回答,看了看東家陰沉著臉,還有那些笑話他的人,明顯不懷好意。

    辭。

    反正決定入贅。

    早去晚去都一樣。

    辭職念頭一起,整個人都輕松了。

    蘇茵茵跟原銳就看著伙計楊力站到東家面前,直接道:“給店里惹了鬧劇,我干脆辭了吧,您把這個月月錢給我結(jié),我馬上就走。”

    眼看雙方扯皮,李大果前去幫忙說項,那邊楊力已經(jīng)去住的屋子里收拾東西了。

    偷偷摸摸跟過來的同屋伙計剛要嘲諷,就聽楊力道:“別嫉妒了,以后我就要去過好日子。”

    這十幾人一間的房子,誰愛住誰住。

    果園里早就給他準(zhǔn)備了一間房,不說寬敞,至少明亮整潔,還是他一個人的。

    那伙計被點破心思,只能在后面跳腳。

    等李大果跟楊力一起出來,笑著走向看糖人的蘇茵茵原銳。

    “多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兩個小娃娃,事情還沒那樣順利。”李大果笑著道。

    蘇茵茵則一臉佩服。

    她真的好佩服大果姐姐!

    可惜他們兩個還有事,要馬上回果園,不過李大果道:“過幾天早桃成熟了,我請你們來果園吃桃。”

    蘇茵茵點頭,被原銳強(qiáng)行拉回視線,指著糖人道:“快做好了。”

    只見老爺爺手指翻飛,一個大人巴掌大的蝴蝶糖人出現(xiàn)。

    好看,個頭也大!

    小娃娃捧著糖人,都有她臉蛋大小了。

    回到慧女點心,蘇茵茵一邊吃糖一邊跟娘親講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連醬料店鄰居都過來聽。

    都是一條街上的,萬金酒樓的事早就傳開,不過誰都沒蘇茵茵了解的清楚。

    說到最后,蘇茵茵羨慕道:“大果姐姐真厲害,以后我也要學(xué)她。”

    原銳再次看她,聽八卦的客人嘴快道:“招贅嗎,可有你哥哥。”

    蘇娘子卻笑著道:“有哥哥怎么了,有哥哥也能招贅。”

    話又說回來,蘇娘子繼續(xù)道:“別提這種事了,我家女兒年紀(jì)還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單是想想,她都覺得難過了。

    蘇茵茵沒什么想法,她才四歲,四歲哎!

    之后李大果姐姐請?zhí)K茵茵全家去果園玩,除了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蘇顯沒去之外,其他人都去了。

    連帶著原銳跟鄰居小孩孫東俊一起去的。

    剛摘下來的桃子新鮮無比,李銳淵還買了些回皇宮。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李大果跟楊力的婚事定下。

    因是入贅,楊力家也沒旁的親人過來,所以婚事不用太復(fù)雜。

    兩人八字已經(jīng)拿去合了,婚禮定在今年的八月初六。

    楊力本人已經(jīng)搬到果園住,婚前自己一間房,婚后再搬到李大果的大屋里去。

    來果園不到半個月,他已經(jīng)習(xí)慣這里的生活。

    清晨起來摘果,送果,打掃這里的衛(wèi)生,施肥捉蟲,閑暇時候喂雞喂鴨。

    也確實辛苦,但不會被責(zé)罵,一日三頓飯非常及時,早上有雞蛋,中午有葷腥,等到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喝喝茶看看月亮。

    楊力都不敢想,這么過一輩子,日子有多開心。

    誰要住十幾個人的屋子,誰要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啊。

    不過楊力前兩日有些生氣,不是因為李家人,是因為萬金酒樓一個伙計。

    “前兩日酒樓幾個伙計過來玩。”李大娘跟蘇娘子閑聊道,“其中一個伙計,竟然向大果自薦枕席,說自己也能入贅,他肯定比楊力強(qiáng)。”

    啊?

    蘇娘子都聽傻了。

    蘇茵茵李銳淵聽懂,只當(dāng)不知道。

    孫東俊湊過去問:“婆婆,什么叫自薦枕席啊。”

    “去去去,不該聽的小孩子別聽。”李大娘把孩子們趕去吃果子。

    不過后面的事蘇茵茵多半能猜到,肯定是那些個笑話楊力的人,偷偷過來請求入贅。

    算是讓她說對了,這些人就是嫉妒!

    怪不得楊力不高興呢。

    好在事情過去,婚期定下,不會再有差錯。

    經(jīng)過這事,蘇家跟李家不僅認(rèn)識,甚至成了可以走動的朋友。

    等到八月份,請?zhí)K家人過來吃喜酒,喜餅點心更不用說,一定要在慧女點心預(yù)定。

    今年八月份會格外忙。

    一個是今年有鄉(xiāng)試,汴京學(xué)子們活躍起來,生意肯定會好。

    二是鄉(xiāng)試過后,各家準(zhǔn)備結(jié)親的也多,預(yù)定喜餅的人,肯定少不了。

    其實就連哥哥蘇顯,都因為今年是有鄉(xiāng)試,也就是考舉人的比試,所以被夫子看得特別緊,讓他們提前感受鄉(xiāng)試的氛圍。

    年初剛考中的黃秀才,同樣忙碌起來,今年是他頭一次鄉(xiāng)試,大概率是不中的,但怎么也要試一試。

    等鄉(xiāng)試結(jié)束,則安心準(zhǔn)備他跟蘭雙的婚事。

    蘇茵茵掰著指頭算算。

    這兩年吃了好多席面,還都是喜宴,甚至都不要他們家花錢。

    這算不算當(dāng)小紅娘的好處?

    蘇茵茵練字的時候,手邊還有張姐姐送來的堅果點心。

    算起來,程哥哥跟張姐姐成親都半年了。

    最早成親的鄰居劉姐姐,丁鵬正甚至都要有孩子。

    就連老家肅河村霍蕓姐姐她都去吃席。

    再加上大果姐姐的,黃秀才的。

    她總有一天,會成為吃席專家。

    八月鄉(xiāng)試,七月份北市街面便熱鬧起來。

    到處都是兜售筆墨的商販。

    還有不少垂頭喪氣的書生,鄉(xiāng)試啊,這可是考舉人。

    聽說今年考試放寬了些,雖說還不允許商籍科考,但已經(jīng)允許軍戶家的孩子考試。

    算是一點進(jìn)步。

    原銳跟哥哥講,朝中為此吵得很厲害。

    皇上似乎有意放寬科舉的門檻。

    無論什么籍貫,都能讀書科舉。

    只是朝中反對聲音太大,于是各讓一步,先放開了軍戶限制。

    這些距離蘇茵茵有些遠(yuǎn),可她聽原銳講的時候,順口說了句:“墨子都說,尚賢者,政之本也。大臣們怎么不懂呢。”

    李銳淵,蘇顯,下意識看向小寶寶。

    此話并不晦澀,讀過書的人都能講出來。

    可從一個四歲寶寶口中講了,還是讓人驚愕。

    “小寶寶都懂的道理,他們卻不懂。”李銳淵忍不住揉揉蘇茵茵的頭,被蘇顯直接拍開。

    這是他妹妹!

    李銳淵心道,他要把小寶寶都懂的道理,讓那些反對的人也懂。

    進(jìn)入八月,街道上人反而少了。

    蘇茵茵蘇顯李銳淵去貢院門口看熱鬧,還碰到蘭雙姐姐。

    蘭雙姐姐已經(jīng)跟黃秀才定親,前來相送很正常,她緊張萬分:“進(jìn)去三日,吃喝都在里頭,肯定艱難。”

    確實如此。

    自古讀書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經(jīng)歷過高考的蘇茵茵感同身受。

    “你怎么來了?”

    “你不會還惦記章郎吧?”

    蟑螂?!

    蘇茵茵震驚看過去。

    李銳淵低聲道:“是文章的章。”

    哦,是章郎,她以為是那種“小可愛”。

    原銳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沒有,三姐,我只是路過。”許小妹確實不是路過,她自幼在祖父母膝下讀四書五經(jīng),自然對科舉感興趣,故而帶著丫鬟來看看。

    沒想到碰到送未婚夫上考場的三姐,這未免有些太尷尬了,許小妹低著頭,不敢多說。

    蘭雙認(rèn)識她們,低聲道:“這是禮部員外郎家的女兒,姓許。”

    蘭雙大宗有些臉面,之前帶她去過京城一些宴會,雖說是邊緣人物,卻也見了不少大家小姐。

    員外郎是從五品的官職,比蘇茵茵,蘭雙他倆爹爹厲害很多。

    蘇茵茵同樣低聲道:“蘭雙姐姐,他們說的章郎是誰啊。”

    這就是另一樁事了。

    “許三小姐的未婚夫,聽說才華斐然,今年科舉大約能中。”

    “只不過當(dāng)年這樁事,是許家祖父母說給許五小姐,也就是許小妹的。”

    但事情沒說定,兩位老人家前后腳離世,許家丁憂三年,三年后婚事定給了適齡的三小姐。

    啊?

    里面有問題啊。

    蘇茵茵好奇,正好對上許小妹的眼睛。

    她也見過許小妹。

    在張姐姐的菊花宴上,就是去年秋天,張姐姐嫁給程哥哥最后一個小宴。

    宴上請了張姐姐的小姐妹們,這位許小妹就在其中,不太愛說話,人很溫和。

    許小妹明顯也認(rèn)出來,借機(jī)跟三姐告辭,來跟蘇茵茵打招呼。

    上次她就覺得這個小寶寶很可愛,但沒好意思抱抱,現(xiàn)在反而看到了。

    靠近蘇茵茵,許小妹反而不敢抱了,只蹲下來道:“你們也來看科舉考試嗎。”

    蘇茵茵點頭,這里熱鬧啊,好多人都來瞧呢。

    貢院門前偶遇之后,蘇茵茵沒想到還有下文。

    三日鄉(xiāng)試的最后一天,許小妹便一個人來了慧女點心,眼圈通紅。

    蘇娘子都被嚇了一跳,得知是來找茵茵的,似乎覺察到什么,下意識道:“難道因為婚事不順?”

    別怪蘇娘子這般想,實在是女兒名聲在外啊。

    本來不好意思講出來的許小妹,這才微微點頭,帶著歉意道:“蘇娘子,叨擾了。”

    “不會,有什么事進(jìn)來說吧。”蘇娘子連忙道。

    進(jìn)了慧女點心殿內(nèi),許小妹非但沒覺得房間狹小,反而因為較為密閉的空間松口氣,明顯這種環(huán)境更讓她放松。

    蘇茵茵給許姐姐擦擦眼淚,小聲道:“許姐姐,你怎么了呀。”

    許小妹一時不知怎么講,她甚少跟人談心,如今猛地一問,更不知說什么。

    蘇娘子端來溫?zé)岵杷屗潘煞潘伞?br />
    握住茶杯,許小妹嘆口氣:“是婚事,我娘要給我定親了。”

    她家上面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已經(jīng)定親。

    今年她過了十六時辰,確實該說親。

    但沒想到這般匆忙。

    以許小妹心思細(xì)膩的程度,怎么會想不到緣由。

    定然是她鄉(xiāng)試當(dāng)日去貢院門口,被三姐看到,擔(dān)心她惦記章家公子。

    回家后,她多番解釋,三姐也不聽的。

    過了一晚,母親便差人讓她過去,說了定親的事。

    甚至看好了人家,是爹爹一個同年的舊部,遠(yuǎn)在濟(jì)西道,東昌府,距離京城五百里地。

    五百里?

    蘇茵茵震驚。

    放到現(xiàn)代都算遠(yuǎn)嫁了。

    這,這古代嫁到五百里之外,一輩子都不能見到家人了吧。

    蘇娘子下意識想到女兒。

    誰家這么狠心,能讓的女兒嫁那樣遠(yuǎn)。

    并非說東昌府不好,那也是山東富裕之地,但離開家鄉(xiāng),嫁到一個陌生家里,這輩子是好是壞,全憑運氣。

    怪不得許小妹會哭。

    放哪個女子身上,都會哭吧。

    蘇茵茵心疼不已,軟軟的小手來不及拿帕子就幫許姐姐抹眼淚:“姐姐別哭,有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那么遠(yuǎn)的地方,應(yīng)該還沒說定吧。”

    一來一去,怎么也要近一個月了,而且這種大事,不可能幾天說定。

    “還沒有。”

    “母親說爹爹同年在年初就寫信了,請母親在京城尋合適的人家。”

    “想來想去,說我合適。”

    “還說東昌府那家在本地頗有體面,是出名的儒學(xué)世家,為鄉(xiāng)里表率。”

    等會。

    儒學(xué)世家。

    鄉(xiāng)里表率。

    怎么越聽越不對勁。

    “他家不會還有貞節(jié)牌坊吧。”蘇茵茵脫口而出。

    蘇小妹表情哀慟。

    還真有。

    蘇茵茵深吸口氣,握住許姐姐的手:“不能嫁,真的不能嫁。”

    許小妹看向小寶寶,偷偷握住小寶寶軟乎乎的小手。

    小紅娘果然聰明,她竟然管中窺豹,從細(xì)微之處發(fā)現(xiàn)問題。

    但正是她們能發(fā)現(xiàn)問題,才顯得十分悲哀。

    “母親,母親與我一向不親近,只怕勸不動了。”

    反正都說到這了,小妹說出自己的身世。

    她剛出生沒多久,便被抱到祖父祖母膝下。

    當(dāng)時祖父已經(jīng)不良于行,抱個孫女過去,養(yǎng)著解解悶。

    剛開始許家主母還會去看,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

    日子久了,許家主母只當(dāng)自己只有四個孩子,不常親近,便是親生的也會生疏。

    更何況許小妹的母親還有兩個女兒,根本不缺后面那個。

    祖父母臨走前考慮到小孫女的處境,借著最后的體面去尋了舊友章家。

    章家家世清白,族中子弟爭氣,給孩子定下婚事,他們才能放心。

    只可惜臨門一腳,兩人都走了。

    章家不愧是他們兩個選中的,因為家中長輩去世,許家主君丁憂三年,就是三年不能當(dāng)官。

    即使如此,他家還是記著跟許家的婚事,讓自家兒郎專心讀書,等許家孝期滿了再說。

    可惜時過境遷,主事的換人,結(jié)親的人自然也換了。

    許三小姐被母親嬌寵多年,早就有了頑劣性子。

    做出搶夫婿的事,搶的還是最不受寵妹妹的夫婿,倒也不奇怪。

    小女兒跟自己不親近,偏向更受自己喜歡的三女兒,對許家主母來說,更不是難以抉擇的事。

    三女兒哭訴一番,就要把小女兒遠(yuǎn)嫁,在許家主母那,更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原來是這樣。

    雖是親母女,卻沒什么感情,怪不得如此偏心。

    偏心。

    最無解的問題。

    這些先不說,只講那四個詞。

    儒學(xué)世家。

    鄉(xiāng)里表率。

    貞節(jié)牌坊。

    嫁過去,能有好事?!

    “許姐姐,無論如何,還是要想辦法拒婚的。”蘇茵茵鄭重道。

    蘇娘子同樣點頭。

    北市街道上人越來越多,似乎是鄉(xiāng)試學(xué)子們考完試,陸陸續(xù)續(xù)出了貢院。

    許小妹看向人群,嘆口氣道:“有時候想,若我是男子能科舉的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她即便只考上秀才,也能另有天地,不必拘束在小院里,只能等著嫁人。

    許小妹說了半晌,心情暢快不少,反而能安慰小寶寶,甚至開玩笑道:“要不然小寶寶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心情就好了。”

    這有什么難的!

    蘇茵茵撲到許姐姐懷里:“姐姐別難過。”

    “不難過,日子總要過下去。”許小妹道,“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說不定這些只是在磨練我的意志,五百里路,萬一有不同風(fēng)景呢。”

    許小妹抱住小寶寶,只覺得手感跟想象中一樣好。

    好軟,好乖。

    她要有這樣的女兒,一定會嬌養(yǎng)一輩子,讓她永遠(yuǎn)當(dāng)自己的寶寶。

    蘇茵茵摟緊許姐姐,真恨不得自己確實是小紅娘轉(zhuǎn)世,最好跟他們說什么神仙轉(zhuǎn)世一樣,稍稍施展法術(shù),就能讓許姐姐有更好的去處。

    許姐姐值得更好的人。

    眼看天要黑了,許小妹也戀戀不舍離開,臨走時候蘇娘子給她裝了些點心,甚至道:“萬一我家真有喜氣呢,你沾一沾。”

    蘇茵茵哭笑不得,平日里娘親跟她都拒絕承認(rèn)什么小紅娘,沾喜氣,沒想到這會心有靈犀,想到一起了。

    許小妹笑,收了點心,但執(zhí)意給錢,甚至道:“傳聞還說,必須給錢的,不然不靈驗。”

    啊?

    還有這一條?

    許小妹把點心放在買筆墨的竹籃里,壓在紙張下面,不能讓家里人知道是從慧女點心買的,否則肯定會再生波瀾。

    天知道她對章家公子并未什么感情,總共也就見了兩面。

    章家公子學(xué)問不錯,人也還行。

    就是有一點點,她覺得不太好。

    那一點點不太好,當(dāng)時又不能跟祖父母講,畢竟講出來很不妥當(dāng)。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話說得多了。

    許小妹終于在心里承認(rèn)那一點點不太好的原因。

    章家小哥他,不夠英俊。

    念頭剛閃過,許小妹捂住臉。

    不能這么想!這是不對的!

    世人多看重女子相貌,誰會多說男子長相。

    她當(dāng)時要是說給祖父母聽,只怕會被打手心。

    捂住臉的許小妹快步往前,“砰”一聲撞到人了。

    那人左晃右晃,竟然直愣愣倒地。

    這,這是怎么了!

    左右無人,許小妹更怕了,連忙去查看情況,只聽那人聲音有些含糊:“吃的,有吃的嗎。”

    “有有有。”許小妹趕緊翻出被壓下最下面的點心,掰了塊開口酥喂給地上的人。

    那人吃了幾口,氣息終于平穩(wěn),當(dāng)下?lián)沃饋恚B連道歉:“姑娘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吧。”

    “小生剛從貢院出來,一天沒吃喝了。”

    考試的時候不覺得餓,只覺得下筆如有神,出了考場才發(fā)現(xiàn)雙腳虛浮,整個人天旋地轉(zhuǎn)。

    被人輕輕一碰,直接倒地。

    八月黃昏霞光下的書生面色白皙,目如點漆,嘴唇蒼白稍顯羸弱,卻又多了絲面如冠玉的氣質(zhì)。

    許小妹沒說話。

    書生歪頭看她,揮揮手:“姑娘?姑娘?”

    許小妹還是沒說話。

    書生撐住膝蓋,嘆口氣:“我英俊吧。”

    第33章

    許小妹回過神,眨眨眼,小聲回了句:“英俊。”

    放在平常,她肯定不好意思地離開。

    但眼前人反正不認(rèn)識她,許小妹甚至再次小聲道:“好看。”

    書生挑眉。

    每次他這樣問,多數(shù)女子都會因害羞走遠(yuǎn),怎么還有敢回答的。

    許小妹把剩下點心塞給他:“我要回家了,你不舒服的話再歇歇。”

    她今天出門太久了,必須趕緊回去。

    回到家中,兩個丫鬟焦急萬分,正等著她:“五小姐,夫人在等您呢,讓您快些過去。”

    許小妹還未進(jìn)主院,就聽到里面三姐跟母親的聲音:“娘!考生今日下午出考場,她定然是去找章郎了!”

    她跟章郎的婚事還未真正定下,很怕小妹從中作梗,那她怎么辦。

    許小妹微微嘆氣。

    她也不能說,自己真的不喜歡章家小哥吧,嫁不嫁的,更是可有可無。

    真的不要以己度人。

    若一定要嫁,方才那窮書生反而合適。

    確實俊朗。

    被許小妹認(rèn)證過的窮書生,此刻正在啃蝴蝶酥,京城的點心著實精致,比西北邊關(guān)的點心更復(fù)雜些。

    精力恢復(fù)了些,書生繼續(xù)往北市走去。

    他要在天黑前找到慧女點心,否則今晚就要露宿街頭了。

    因為他現(xiàn)在,確實是窮書生。

    好在經(jīng)人指點,可以去找慧女點心蘇家,他叔父跟蘇家之前是同僚。

    蘇家又是樂善好施的。

    應(yīng)該能收留他住幾日吧?

    實在不行,他再去找自己本家人,但回本家的話,必然要被說親。

    書生摸摸自己臉,再次感嘆,太英俊也是罪過啊。

    趕在天黑之前,書生終于找到地方,點心店已經(jīng)關(guān)了,他只好去敲蘇家的門。

    蘇家廚房炊煙已經(jīng)升起,蘇茵茵小跑去開門,抬頭看向眼前的人。

    好帥的人。

    蘇茵茵小臉上寫滿驚愕加驚喜,就是那種看到好看人之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

    刻板印象里好看的書生什么樣,眼前的人就什么樣啊。

    好在蘇茵茵反應(yīng)迅速,擦擦嘴角迅速道:“請問有什么事嗎。”

    要問的話憋回嘴里,書生拱手道:“請問這是蘇家嗎,小生是隴西人士,名叫李云敬,長輩李謙,同蘇家主君有些舊識,特來拜訪。”

    書生并未因為她是小娃娃輕視,認(rèn)真說了來歷,報下自己跟伯父的姓名。

    本以為自己還要重復(fù)幾次,小娃娃才能記住。

    沒想到眼前的小孩迅速重復(fù)了遍,開口道:“稍等,我問問爹爹。”

    蘇副使剛回家換下官服,就聽到女兒說有人找。

    隴西舊識,李謙?

    這,這哪里是舊識,這是他在隴西當(dāng)兵時上司的上司,頂多有過一面之緣,怎么還找到他了。

    隴西李氏,這名號報出來,有誰不認(rèn)識。

    李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本家人不少。

    蘇副使主動去迎,見對方衣著破舊,身上行李也不多,心道這或許是李家落魄旁支。

    那來找他,倒是不奇怪了。

    看過李云敬身份契憑,再知道他今日剛從貢院出來,蘇副使蘇娘子不僅同意留宿,特意多加了兩個菜。

    吃飯的時候,李云敬主動說起自己的情況,他從隴西一路過來,游山玩水。

    到漢中時聽到朝廷新令,說是恢復(fù)軍籍科考之權(quán)。

    那會已經(jīng)沒時間再回家準(zhǔn)備,直接從漢中出發(fā),故而身上盤纏不夠,臨到快考試時就剩最后幾個銅板。

    別人都在準(zhǔn)備科考時吃的東西,他只能喝個水飽。

    科考結(jié)束更是身無分文。

    好在他來汴京遇到同為軍籍子弟時,聽說蘇副使的名字。

    “蘇副使可是大好人,他當(dāng)年在隴西打仗,回來之后一直接濟(jì)同僚舊友。他娘子更是厚道人,投奔過去,至少吃喝會給一口。”

    “看你也是隴西出來的,若實在走投無路,便去投奔他家吧,有了銀錢記得還即可。”

    李云敬拱手道:“蘇副使名聲在外,實在是我輩楷模。”

    蘇家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讓人如此信任。

    說罷,李云敬甚至打了個嗝。

    蘇副使黑臉通紅。

    他哪擔(dān)得起這種夸贊:“不過順手的事。”

    “我同娘子商量過了,最近在家中安心住下,等著放榜即可。”

    蘇茵茵還在看李書生,沒想到這書生不僅長得俊朗,人也健談得很,更因為走過無數(shù)山水,見多識廣。

    蘇副使倒是問了另一個事:“據(jù)我所知,隴西李家少有軍戶,你家這一脈為何?”

    蘇副使不愧是蘇副使,問到其中蹊蹺。

    這點沒什么好隱瞞的,李云敬無語:“我爹一心要從軍,硬是要改,誰有辦法。”

    改的時候,還沒有軍籍不可科考的規(guī)矩,并不影響他讀書科舉,甚至帶著他一起習(xí)武。

    誰料沒過幾年,先皇頒布新令,讓已經(jīng)是秀才的李云敬再無科舉可能,氣的他夫子跟母親追著他爹打。

    他爹自知坑了兒子,干脆領(lǐng)了個修邊城的職位,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

    還能這樣?!

    蘇茵茵聽傻了。

    李云敬雙手一攤:“我爹就是這么不靠譜。”

    “那也沒辦法,誰讓是我爹啊。”

    隴西距離中原很遠(yuǎn),民風(fēng)更是放松,軍籍也好,甚至商籍也好,對隴西李家來說都無所謂。

    他伯父倒是想過把籍貫改回來,但那些年先是打仗,后來新皇登基,便耽擱下來。

    時間一長,也沒了科舉的想法,反正他跟他爹一樣隨意慣了。

    等到新皇再發(fā)新令,他同樣不打算再考,也不打算成家,游山玩水扶貧濟(jì)弱挺好的。

    可夫子直接寫信到漢中,命他必須去,還說給國子監(jiān)寫了信,讓他可以直接去汴京考。

    “收到信件我第一想法是,夫子怎么不給我寄銀錢啊。”李云敬說著,還說起自己一日沒吃飯餓到暈倒。

    本是笑談,又想起路過姑娘給他的蝴蝶酥,李云敬把剩下的點心拿出來遞給蘇茵茵:“小娃娃你嘗嘗,這還挺好吃的。”

    蘇茵茵聽得有意思,沒想到汴京之外是這樣的世界。

    但她低頭一看,這不是自家的點心嗎,怎么到李書生手中了?

    再看看里面的點心種類。

    這不是娘親給許小妹的嗎。

    為了讓許小妹沾喜氣,特意把所有點心都拿了一對,甚至有多做的喜餅。

    喜餅給定做的人家之外,肯定不對外出售的。

    救了李云敬的,是許小妹啊。

    聽到這個巧合,李云敬想到那個膽小又膽大的姑娘,更笑:“還真是巧了。”

    誰說不是呢。

    一晚上時間,李云敬跟蘇家打成一片,從隴西講到漢中,再講到一路的風(fēng)土人情。

    蘇茵茵晚上做夢都是騎馬周游全國,以至于第二天醒的時候,整個人迷迷糊糊,困到小腦袋一點一點。

    即使這樣,蘇茵茵也發(fā)現(xiàn),不過一夜過去,她哥對李書生變得更加崇敬。

    是那種對知識的崇拜。

    她哥平日不愛說話,但蘇茵茵也知道哥哥的傲氣,很少會對人如此。

    蘇茵茵大眼睛剛看過去,就聽哥哥解釋:“李大哥學(xué)問極好。”

    昨晚隨意點撥了他的文章,便讓他茅塞頓開。

    說句夸張的,似乎比進(jìn)士夫子還要厲害。

    好牛啊。

    蘇茵茵知道科舉的含金量,更知道科舉金字塔越往上越厲害。

    能被哥哥這樣夸,確實了不起。

    “還有八日放榜,李大哥對中榜有信心嗎。”蘇茵茵好奇道。

    李云敬完全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直接笑:“手到擒來。”

    手到擒來。

    好大的口氣。

    但他好像確實有這個本事。

    蘇茵茵下意識想到許小妹,許姐姐若能科舉,說不定也能這般。

    想到許姐姐,蘇茵茵的困意都少了些。

    只是這些事不能同別人講,便是原銳過來,她都不能多說。

    許姐姐的隱私,不好亂說的。

    李銳淵之前每隔幾日過來一次,但從今天開始,可以連續(xù)來半個月。

    太傅去做閱卷官,他暫時不用上課。

    好消息還沒說,就見慧女點心里多了個人,因為這人店里生意都好了些。

    不少客人都在說,汴京長得好看的人,是不是都在這個店里了。

    李銳淵剛進(jìn)去,就聽人道:“又來一個帥氣的小娃娃。”

    “就是太瘦了。”

    “都知道慧女點心的女娃娃好看,娘子漂亮。”

    “這新來的伙計也不得了啊,真真是面如冠玉。”

    “小娃娃怎么不笑,還冷著臉。”

    李銳淵對這些話本不在意,但坐到小寶寶身邊時,聽她小聲道:“長得帥是有好處哈。”

    李銳淵扭頭看她,見她還在看店里的新人,開口道:“新招的伙計嗎。”

    “這人不合適。”

    “不是伙計,是投奔我家的,他說不好吃白食,就來店里幫忙了。”蘇茵茵說著,小聲對原銳道,“我家生意都好了些,你看他長得多帥氣,很合適的。”

    李銳淵臉黑了些,眉頭皺著:“帥氣沒用。”

    “不光帥,他昨天剛考完科舉。”

    “大概率落榜。”

    蘇茵茵托腮,像是看李云敬,又像是看別處。

    她只是覺得李書生跟許姐姐差別太大了。

    前者活的肆意瀟灑,后者此刻說不定連家門都出不去。

    七歲的李銳淵小臉冷得可怕,讓前面忙碌的李云敬都悄悄回頭。

    誰家小孩,這么嚇人。

    蘇茵茵嘆口氣,頭抵在桌子上:“哎,希望我真的是小紅娘。”

    話題太過跳脫,李銳淵一時都沒跟上,隨即托起小寶寶的臉,盯著她認(rèn)真道:“這人太老了。”

    太老?

    二十三歲的李云敬指了指自己,他?

    “等你長大,他就老了。”

    “會很丑。”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說自己丑!

    李云敬擼起袖子要跟小屁孩理論。

    他老了也俊朗!

    李銳淵語氣冰冷:“比我丑。”

    “茵茵,茵茵在嗎。”

    店門口傳來焦急的聲音。

    蘇茵茵他們下意識看過去,竟然是張姐姐。

    張姐姐見到原銳,眼里更添驚喜。

    在她眼里,原銳是寧郡王家的子孫,若有他幫忙,說不定真有辦法。

    張姐姐趕緊走進(jìn)來,壓低聲音道:“茵茵,有件事求你幫幫忙。”

    “我有個小姐妹她要被嫁到有貞節(jié)牌坊的人戶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發(fā)揮發(fā)揮小紅娘的神力。”

    蘇茵茵驚愕,張姐姐是為許姐姐的事來了,下意識道:“不是說沒定下嗎。”

    一個晚上,事情就要定了?!

    “你怎么知道的。”

    “總之今天早上消息傳開,就要定下。”

    “她那么軟的性子,怎么能嫁那樣遠(yuǎn),還不被欺負(fù)死。”

    “那家可不止規(guī)矩嚴(yán)苛,若非如此,也不會求親到遠(yuǎn)處。本地稍微疼女兒的人戶,都不愿意嫁的。”

    張家小姐實在沒辦法了,她跟閨中好友急得想哭,來找小紅娘頗有些病急亂投醫(yī)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李云敬好奇道。

    雖是這樣講,但他跟李銳淵大致猜出發(fā)生什么,如此詢問便是想要幫忙的意思。

    張家小姐這才發(fā)現(xiàn)店里多的人,長得竟然如此英俊,放在其他時候,定然要拉許小妹過來瞧瞧。

    可惜這會不是看人的時候,只能勉強(qiáng)笑笑,隨后看向原銳:“原公子?你家能不能幫幫忙。”

    李銳淵看向蘇茵茵,他聽小寶寶的。

    “沒什么不能說的,救她出火坑才是真的。”張家小姐一錘定音。

    隱下對許家的看法,只講他家要配給許小妹的人家,李云敬不可思議。

    誰家會把女兒嫁給那樣的人家啊。

    貞節(jié)牌坊?

    若他家族有這玩意,他跟他爹第一個砸。

    “這樣可憐的女子,必然要救她,總不好因兄弟姊妹間妒忌之心,便把女兒隨意許人。”李云敬看了看屋子里的人。

    兩個小娃娃,一個出嫁的婦人。

    那必然是他出頭了。

    李云敬一咬牙:“讓我回家看看,找家中族親問問他家情況。”

    回家?

    蘇茵茵疑惑。

    李銳淵直言:“你在京城有家,為何借住蘇家。”

    李云敬指了指自己的臉:“看到?jīng)],怕被聯(lián)姻。”

    一時間,眾人沉默。

    怎么感覺,有點道理?

    “我本打算考完試就走,不想回本家住。”

    現(xiàn)在也顧不得這事。

    李云敬頗有些古道熱腸,自然要幫忙。

    大人出頭,確實比孩子們想辦法要好。

    張家小姐也道:“我倒是急亂了,讓我娘,我婆母也去問問。”

    話是這么說,但婚嫁這事,皆是父母做主,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

    “不管怎么樣,試了再說。”

    蘇茵茵點頭,李銳淵沒說話,卻已經(jīng)準(zhǔn)備去找母后,想來不會有事,讓母后指一戶好人家即可。

    蘇茵茵不知道原銳的想法,先謝了李云敬,此事跟他無關(guān),他出頭幫忙完全是好心。

    “說起來,李大哥你見過許小妹的。”

    “許姐姐就是昨天給你點心的那個姑娘。”

    啊?

    摩拳擦掌準(zhǔn)備救人的李云敬撓頭。

    是她啊。

    怪不得昨天眼睛紅紅的。

    那樣的女子嫁到規(guī)矩嚴(yán)苛的家中,必然過得不好。

    李云敬一拍桌子:“我來。”

    蘇茵茵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本能躲到原銳旁邊。

    只聽李云敬大義凜然道:“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另選人家。”

    “我家比那家強(qiáng)!”

    李銳淵無語,拉住小寶寶,低聲道:“早不見他說。”

    知道是誰再講。

    蘇茵茵眼睛睜大。

    是哦。

    早不說。

    張家小姐壓根不知道昨天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眼前穿著破舊的書生到底什么家世。

    但她認(rèn)真看看書生的臉,心道,小妹那關(guān)倒是過了。

    可許家到底是官宦人家,主君為禮部員外郎。

    不是誰都能娶他家女兒吧。

    若這書生能考過舉人倒還行,可中舉之事極為艱難,不是誰都能考中的。

    李云敬拍拍自己衣裳:“這次是真的要回家一趟。”

    希望二伯不會把他臭罵一頓。

    蘇茵茵只覺得這書生不愧能文能武,跟哥哥一樣,開始對他有些敬佩了。

    那邊張家小姐則好奇,這好看書生到底哪家的。

    蘇茵茵不好直說。李銳淵開口:“隴西李家。”

    這都能猜到!

    蘇茵茵眼中的敬佩轉(zhuǎn)移到原銳身上。

    李銳淵不由多說幾句:“口音,行事做派。”

    李銳淵還在爭奪小寶寶的注意力。

    張家小姐扶住墻壁,他家的話,豈不是嫁得更遠(yuǎn)了?

    不行啊!

    那東昌府距離京城也不過五百里。

    汴京到隴西至少兩千里地。

    更回不來了。

    而且隴西李家那么多人,誰知道他們家哪一支的。

    再者,眼前人品性格一概不知,肯定不行!

    茵茵小紅娘的名號,不會在這翻車吧!

    張家小姐直接婉拒,誰料李云敬反而真上心:“放心,我家這一支雖不爭氣,卻也吃喝不愁,金銀不缺,而且絕無規(guī)矩。”

    “再者,此次科舉我必然考中。”

    “明年會試也有把握,信我。”

    張家小姐微笑婉拒。

    太遠(yuǎn)了!

    再說一遍!

    誰料李云敬竟然笑道:“要不問問她的想法。”

    “她雖膽小,卻不膽怯。”

    這話聽著有些怪。

    但仔細(xì)想想,膽小是有些人生來便有的性格,更為謹(jǐn)慎,更為內(nèi)斂,不好也不壞。

    膽怯更多是想而不敢,恐懼向前。

    一時間慧女點心吵得雞飛狗跳。

    主要是張家小姐跟李云敬各說各的。

    蘇茵茵跟李銳淵兩個小孩子躲到一邊。

    等廚房里的蘇娘子走出來,才無奈道:“寫封信給許小妹,讓許小妹拿主意吧。”

    這也行。

    張家小姐直接道:“不必寫,我現(xiàn)在就去她家。”

    晚上回皇宮,李銳淵還是把此事告訴母后。

    皇后笑:“都是有意思的孩子。”

    隨后又道:“如果這都能成,茵茵還真是小紅娘。”

    前面那些姻緣她都覺得神奇,這一對更了不得。

    皇上則道:“都什么年頭,還貞節(jié)牌坊,怎么沒有御史參奏。”

    萬龍國因打仗人口銳減,他很鼓勵寡婦再嫁。

    竟然還有地方冥頑不靈。

    “回頭讓人參一本。”皇后隨意道,更多驚訝孩子今日多吃了幾口飯,戳了戳皇上,讓他看看。

    李銳淵知道父皇母后在看什么,冷著臉道:“我太瘦了。”

    確實。

    太瘦容易生病,不健康。

    “不夠英俊。”???

    兒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皇后想笑不敢笑,等李銳淵去休息,這才扶住皇上笑個不停。

    笑過之后對皇上鄭重道:“找個機(jī)會見見茵茵寶寶才是,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皇上對此很贊同。

    那個小娃娃改變淵兒太多。

    還都是好的方面。

    甚至還是小紅娘轉(zhuǎn)世,怎么看都是個好孩子。

    八月中旬。

    其他考生都在等放榜,李云敬在等許姑娘的口信。

    張家小姐做事利落,第二日便帶過來消息。

    “她拒絕了。”張家小姐直接道。

    別說李云敬,便是蘇茵茵李銳淵都沒想到。

    為何?

    “她說,多謝李公子有俠義心腸,但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不可因此便草草婚嫁。”

    這是許小妹的原話。

    說的時候還掙扎了會。

    畢竟李書生面如冠玉,少有的氣質(zhì)長相都極佳的男子。

    但說到李書生聽了她的遭遇,便古道熱腸后,許小妹反而婉拒。

    一時俠義固然好,自己卻不能利用這一點。

    再聽他的家世,以及對科舉的自信,怎么都不應(yīng)該為此草草定下婚嫁。

    許小妹并非自卑,而是對方越好,她越不能利用這一點。

    至于張家小姐考慮的隴西太遠(yuǎn),倒不是她拒絕的原因。

    她像一顆堅韌的小草。

    確實在隨風(fēng)晃動,卻也有堅定抓住泥土的根部。

    若連這點都沒有了。

    那她跟欺負(fù)她的人,利用她達(dá)到目的的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這些不必說了,只要明確拒絕即可。

    張家小姐認(rèn)為自家好友可愛的要命,看著不喜說話,更不講什么大道理,卻比許多讀書人都要君子。

    她哪是小草,她分明是秋中菊花。

    那么喜歡李書生的臉,都沒有動搖她的想法。

    李云敬收斂表情,開口道:“唯臨利害、遇事變,然后君子之所守可見也。”

    只有遇到危機(jī)時候,才能看到君子堅守的道。

    李云敬再次摸摸臉:“你到底有沒有用。”

    關(guān)鍵時候派不上用場。

    李銳淵捂住小寶寶的眼睛:“別看他,他的臉沒用。”

    人家那么看重相貌的,都把他拒絕了。

    蘇茵茵扒開他的手,晃了晃:“我怎么覺得,反而把他斗志點燃了啊。”

    方才還在感慨的李云敬朝蘇家人拱手告辭。

    回家。

    追人。

    剛開始確實是俠義心腸,要幫幫忙。

    知道是那個可愛姑娘后,覺得自己入局也無妨。

    現(xiàn)在知道她心如君子,若要錯過,那他跟落榜又有什么區(qū)別。

    不,比落榜還難受。

    蘇茵茵眼看著原本笑瞇瞇的李書生把自己抖了抖,像是花孔雀一般。

    “等我梳洗打扮,咱們再見。”

    第34章

    安盛五年,八月十六。

    距離鄉(xiāng)試放榜還有三天。

    距離李云敬離開蘇家,也三天了。

    他一走,倒也不是了無音訊。

    張姐姐先跟蘇茵茵講,李云敬竟然是朝中戶部李侍郎的親侄兒,根本不用拜帖,直接敲二伯家的門即可。

    李書生的爹是上一輩中最小的,行事不羈,只有這一個孩子。

    這孩子三歲認(rèn)字,五歲讀書,十三歲考上秀才。

    若不是當(dāng)初邊關(guān)戰(zhàn)亂,他爹為了投軍改戶籍,只怕早就考上舉人,甚至進(jìn)士。

    故而全家對李云敬抱有很大期待。

    今年允準(zhǔn)軍籍科舉,家里說什么都讓他去考試。

    但李侍郎左等右等,侄兒就是沒來。

    還以為這個隨自己弟弟性子的侄兒不打算考了。

    誰料想,人家早就來了,而且并不在意身外之物,甚至去投奔大伯當(dāng)年的下屬。

    為的就是考出功名,給家族一個交待,然后事了拂衣去。

    好好好,都姓李,愛學(xué)李太白是吧。

    李侍郎直接擰著李云敬的耳朵,讓家里做好飯菜,備下衣物,直接準(zhǔn)備了個極好的院子讓他休息。

    說到底,還是心疼自家親侄兒。

    此事在汴京不算秘密,畢竟李侍郎去哪都要帶著他的好侄兒。

    聰明,有學(xué)問,見多識廣,長得更是俊美,

    這般晚輩,誰會不喜歡。

    那李侍郎確實如李云敬所說,想給他說門親事。

    二十三的年紀(jì)雖不說特別大,但放在其他男子身上,多半都有娃了。

    只是不知為何。

    過了不到一日,李侍郎便不再提起,只帶著李云敬出門交際。

    接下來幾天里面,李云敬名字傳遍社交圈。

    這般兒郎,誰家不眼熱。

    張姐姐道:“若非是同一張臉,還真沒想到。”

    畢竟在慧女點心時,穿得破破爛爛,說句窮書生并不為過。

    回到家中后,搖身一變,穿了綾羅綢緞不說,那氣質(zhì)也壓得住。

    蘭枝玉樹,翩翩公子,說的就是李云敬了。

    那問題來了。

    他喊著要追人。

    追了嗎。

    張姐姐不知道啊。

    許家最近不怎么出門,非重要宴會,根本不交際。

    張家小姐再上門,那邊也推脫病了。

    另一個小姐妹央求祖母帶著去許家做客,這才見到人。

    許小妹精神還好,只講家里并不高興,估計要等三姐跟章家婚事確定,她才能出來活動。

    “許家老三以為都跟她一樣嗎,見到男人就走不動了。”張家小姐說完,又覺得好像把自己也罵了。

    她跟程郎那會,也是愛的你死我活。

    可那會他們是想一起殉情啊,沒見到一頭上趕著的。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會,李銳淵道:“李書生也在上趕著。”

    啊?

    這就是李銳淵從他父皇那邊聽到的。

    他爹召見戶部李侍郎問政務(wù)之余,多問了句。

    那李侍郎為了讓侄兒露臉,好一頓夸贊不說,只是提到婚事時支支吾吾。

    看來李家知道李云敬的想法,這才不再張羅婚事。

    但為何不說呢?

    “要等放榜之后?”蘇茵茵問道。

    那也不對啊。

    張姐姐疑惑:“如今兩人身份,已經(jīng)有些不對等了。”

    “看李書生那般才名,真的中舉,許家必然高攀不上。”

    結(jié)親講究門當(dāng)戶對。

    差距越大,越會帶來麻煩。

    李家為大族,李云敬的大伯在西北做官,二伯在京城做戶部侍郎。

    他爹當(dāng)年投軍邊關(guān),官職雖然不高,卻有實打?qū)嵉墓儭?br />
    即便是娘家父親,夫家公公都做到朝廷四品官員的張家小姐,在這家面前都不夠看。

    何況不過做官兩代的許家,從五品的禮部員外郎,家世太單薄了些。

    蘇茵茵十分贊同。

    不是不配,而是太麻煩了。

    李銳淵垂眼,罕見幫李云敬說了句:“他應(yīng)當(dāng)另有想法。”

    這倒提醒蘇茵茵。

    是啊,肯定有想法,那個李書生腦子靈活著呢。

    馬上就要放榜,只等著看吧。

    八月十九,放榜當(dāng)日。

    慧女點心剛開門,一個衣著華貴的書生便出現(xiàn)在店門口。

    這書生特意打扮過了,面容本就俊美的他,特意整齊了頭發(fā),帶著玉簪,腰間玉佩溫潤,跟他的氣質(zhì)十分相符。

    雖說八月份,手里還捏著一把紙扇,實在是風(fēng)度翩翩。

    誰看了都要夸一句好相貌。

    幾日不見,他還是那個性格。

    李云敬對屋內(nèi)的兩個小娃娃道:“兩對蝴蝶酥。”

    蘇茵茵爬到小凳子上,把蝴蝶酥裝好,這才發(fā)現(xiàn)李書生接蝴蝶酥的手有點顫抖。

    被原銳扶著下地,蘇茵茵聽李書生又道:“要不要去看熱鬧。”

    放榜的熱鬧?

    “榜下捉婿的熱鬧。”李云敬深吸口氣。

    這幾日許多宴會里,總算找到一個時機(jī)見面。

    并單方面定好自己會在貢院門口等著。

    只要她愿意去,那婚事今日就能成。

    不愿意的話。

    他再努力。

    可今日,是快刀斬亂麻的最好時機(jī)。

    別管什么家世名聲,甚至家里的糾葛。

    都能在今日解決了。

    李銳淵皺眉,眼前這人竟然在賭,賭對方會不會出現(xiàn)。

    這種事,怎么可以賭。

    必須萬無一失才可。

    蘇茵茵左右看看,這兩個人都在想什么啊,全都一臉沉思。

    去貢院的路上,李云敬話多的有些密,不管小娃娃能不能聽的懂,反正講了就行。

    “沒想到她自幼讀書,讀的書只怕不比我少。”

    “她是少見的君子。”

    “哎,還是要見面聊,更有效。”

    上次見面,他可是鉚足了勁,確實有點用。

    哎,如果能天天見就好了。

    每次見面,都覺得許妹妹跟旁人不同,她要是跟著自己一起游山玩水,肯定有意思。

    蘇茵茵不知道李書生的想法,不過見面聊還是贊同的。

    顏控肯定要看臉才行啊。

    若只是通信件,理智立刻占領(lǐng)大腦。

    李銳淵默不作聲,學(xué)到不少實用的“知識”。

    貢院門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考生,考生家屬,以及圍觀的百姓,甚至還有不少等著榜下捉婿的老爺們。

    蘇茵茵他們?nèi)顺霈F(xiàn),不少人立刻看過來,眼前的三人顏值太高了吧。

    最年長的不用說,標(biāo)準(zhǔn)俊美書生相貌。

    牽著手的兩個小娃娃。

    一個六七歲的樣子,雖然有些瘦了,但他眼神銳利,氣質(zhì)不俗,肉眼可見長大絕對英挺冷俊。

    另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那雙大眼睛,誰看誰不喜歡啊,恨不得抱在懷里揉一揉。

    這倆孩子是書生的娃?

    那就不能捉回去當(dāng)女婿了。

    太可惜了吧!

    若能把這三個一起帶回家,他們也愿意啊。

    李銳淵的仆從趕緊在旁邊守衛(wèi),暗衛(wèi)們也在占據(jù)幾個合適的位置,不讓人過來。

    你們這些人,搶女婿就算了,怎么連娃娃也要!

    李云敬沒心情想那些,他正在找許小妹的身影,附近人太多,根本找不到。

    又或者,她根本沒來?

    還是家里不讓她來。

    但以她的聰明,想出來并不算難。

    “章郎!”

    蘇茵茵再次看過去。

    沒辦法,這個名字實在有點可怕!在人群里非常非常抓耳。

    “章郎,還沒放榜呢,一會再去看吧。”

    說話的女子跟許小妹眉眼有幾分相似,個子沒有許姐姐高挑。

    “就他啊。”

    “長這樣。”

    “呵。”

    李云敬陰陽怪氣。

    好可怕的男人,還是靠近原銳比較好,那邊都要被醋淹沒了。

    蘇茵茵對原銳道:“確實,平平無奇了些。”

    相貌是一般,可待人溫和有禮,明顯是好家人交出來的。

    許姐姐的祖父母肯定千挑萬選,才選中的章家。

    “這樣的人家也不錯,門第沒那樣高,人也好。”

    比李云敬先反駁的是李銳淵:“意思是讓許小妹將就嗎。”

    “這也不是將就吧?”

    “她喜歡英俊的,找了個不英俊的,不就是將就。”李云敬立刻道,“喜歡什么就要什么!”

    蘇茵茵左看右看。

    好吧,這就是帥氣男子的共識嗎。

    哎,這跟她一個小寶寶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三個人湊在一起小聲嘀咕,李云敬甚至要蹲下來才能跟兩個小娃娃交流。

    許家來了人,卻不是他想見的那個。

    見李書生垂頭喪氣,蘇茵茵想了想道:“我?guī)湍銌枂枴!?br />
    怎么問?!

    可愛寶寶蘇茵茵跑到許家三小姐跟章公子面前,他們兩個都不知道說什么,沉默有一會了。

    蘇茵茵抬頭,奶聲奶氣道:“姐姐你是許家三小姐嗎。”

    “我認(rèn)識許五姐姐,你們長得好像哦。許五姐姐沒來嗎。”

    就這么問!

    李云敬支起耳朵聽的同時,并未忽略“情敵”章公子眼前一亮,明顯也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我們又不住一個院。”許三小姐皺眉,在章郎面前,提什么小妹,“她大概率不會來的,昨日母親吩咐過,讓她在家好好繡花。”

    這小丫頭誰?

    肯定不是大家小姐,根本沒見過。

    許三小姐翻了個白眼,想把蘇茵茵推走,被跟著的仆從阻攔,先一步護(hù)住小娃娃。

    蘇茵茵又被李銳淵擋在身后,后者臉色明顯難看。

    蘇茵茵并不在意這些,頗為無奈看眼李書生。

    許姐姐被母親吩咐繡花,肯定來不了吧。

    “是啊,我要繡花,可惜絲線缺了一種顏色,只好出來買了。”

    許小妹聲音傳來,她今日穿的素凈,手里提著做針線的小籃子,看起來確實是路過。

    章公子下意識上前想打招呼,沒等他有動作,只聽貢院門口有人道:“放榜啦!成績出來了!”

    放榜了!

    榜前人群攢動。

    又聽一個聲音溫潤的男子大聲道:“小生,小生失禮了,人太多,不小心碰到姑娘你的手。”

    這也能大聲說?

    有損許妹妹的名聲。

    章公子大步向前,也不去看榜,明顯要去救人。

    可下一秒,就聽對方道:“小生一定會負(fù)責(zé)的,請問姑娘家住何處,明日便讓長輩去提親。”???

    碰一下手就要負(fù)責(zé),還提親?!

    章公子不理解。

    再酸的腐儒,也不會這樣啊。

    又聽對方道:“哎?是你。”

    “當(dāng)日救命之恩,實在無以回報。”

    “只能以身相許。”

    章公子臉都黑了,這孔雀一般的男子是來碰瓷的吧。

    “你這人好生無禮,認(rèn)真道歉即可,竟然問姑娘家的住處,難不成知道自己落榜,所以來碰瓷?”章公子想擋在許小妹前面,卻被方才的兩個小娃娃正好攔住。

    演了半天戲的李云敬抬頭看了看榜單,身邊跑過來兩個紅光滿面的小廝。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

    “您的名字在一甲!”

    “一甲第三!”

    “是今年鄉(xiāng)試經(jīng)魁啊!”

    第三名,經(jīng)魁。

    李云敬后退一步,朝許小妹拱手:“這個名次,想來不會辱沒姑娘了。”

    他們這邊的動靜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前面也還好,只講這書生迂腐了些,好在負(fù)責(zé)任。

    后面???

    你說你什么名次???

    你還要負(fù)責(zé)???

    鄉(xiāng)試第三!

    明年會試有望的!

    求求了,也來碰我的手吧!

    也有人認(rèn)出這個好看的書生,他是不是最近風(fēng)頭正盛的李家子弟?

    那女子愣著干嘛,趕緊答應(yīng)啊。

    其他榜下捉婿的老爺們,恨不得捶胸頓足,方才怎么不拉著這個俊美的書生。

    長得好,學(xué)問還好,這么好的事,確實輪不到他們!

    章公子眼神變得迷茫,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阻攔。

    按理說應(yīng)該阻攔,可又沒有任何理由。

    許小妹開口了:“你是那日的書生?”

    “你沒事就好。”

    “是,多謝姑娘救命的蝴蝶酥,考場出來,餓到差點暈倒。”

    說著說著,李云敬甚至臉紅了:“巧的是,這蝴蝶酥還是北市小紅娘家的點心。”

    “想來,想來果真是緣分吧。”

    小紅娘蘇茵茵本人看得正熱鬧,沒想到自己也參與其中。

    但演到這了,只能“驚愕”道:“啊?看來真的是天作之合呀。”

    呵。

    她演技有點浮夸了。

    蘇茵茵戳戳原銳。

    原銳冷著臉道:“真是天作之合呀。”

    好了,這才叫演技浮夸。

    西市放榜當(dāng)日,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今年第一第二的舉人,反而是第三名李云敬。

    他長得本就好,身邊又有兩個相貌出眾的小娃娃。

    更別說他還被“榜下捉婿”了!

    “聽說了嗎,他本來要去看成績,誰料不小心碰到路過去買絲線的小女娘。”

    “誰會不知道啊,那小女娘還救過他,說是出考場時差點餓暈,小女娘給了他一包點心,這才把他救回來。”

    “若不是有那個小女娘,別說中舉了,人都要沒了。”

    “這么說來,竟然如此相配。”

    “也不知道家世如何,今年新晉的舉人,第三名,那女娘合適嗎?”

    “更神奇的還在后面。”

    “小女娘給他的點心,你猜是哪家的?”

    “不會是西市那家的?”

    “對!慧女點心的,小紅娘家的!”

    最后一句話出來,眾人不再多說,齊聲道:“那沒事了!”

    “肯定絕配!”

    蘇茵茵默默鄙視李書生。

    她的名聲也是中間的一環(huán)啊。

    如此帶了“傳奇”色彩的故事,瞬間傳遍整個京城,借著科舉的名氣一路直通朝野。

    反正在外人看來。

    這段姻緣真的太神奇啦!

    實際也確實如此。

    兩人確實因慧女點心結(jié)緣,更因為蘇茵茵才知道對方的事。

    但蘇茵茵當(dāng)時還是小聲問了許姐姐:“姐姐你之前不是拒絕了嗎,怎么答應(yīng)過來了。”

    李云敬支起耳朵,他大概知道問題的答案,可還是想聽。

    為何?

    許小妹這邊情況也很復(fù)雜。

    那日從慧女點心回家之后,母親跟三姐有意無意拘她在家中,無事不得出門。

    總之要等章家跟許家婚事定下再說。

    好像是章家那邊并不太愿意,要等到鄉(xiāng)試放榜之后再說。

    這點很正常,大多考生都會在考試成績公布之后,再聊婚姻大事。

    所以她要被關(guān)到鄉(xiāng)試結(jié)束。

    這本也沒什么。

    反正她嫁給誰都差不多。

    可李云敬不行。

    這種主動救她,古道熱腸的人,反而不適合卷進(jìn)來。

    可惜了,他長得著實英俊。

    許小妹狠心拒絕,但不到兩日,在閨中的她都聽說最近各種宴會上,李云敬大出風(fēng)頭,他甚至是隴西李氏子弟,是戶部侍郎親侄兒。

    許小妹并未覺得可惜,她在家安心讀書。

    直到許家一個必須要去的宴會上,母親帶著家中姊妹前去,便看到李云敬。

    看到他第一眼,許小妹眼睛有些挪不動。

    他生得本就好,如今又像孔雀開屏一般。

    好在她在這人群里并不顯得突出,不少人都看得眼睛發(fā)亮。

    離得遠(yuǎn)都如此,李云敬故意躲著人來找她,許小妹更是咬著牙回話。

    明知道自己好看,還故意湊過來,這是做什么!

    一邊跟理智抗?fàn)帲贿呌钟X得長得這么好的人還是要多看兩眼。

    最后李云敬說出讓她放榜當(dāng)日去貢院門口。

    李書生自然沒問什么,你母親不讓你出門,你怎么出去這種話。

    如此聰明的許妹妹,根本不用擔(dān)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說罷,許小妹抬頭正眼看他。

    這一看,理智開始松動。

    “我怎么就有這個毛病呢。”許小妹跟蘇茵茵嘆氣。

    不過她沒能說太多,因為三姐在一旁黑著臉,還有章公子表情錯愕。

    因為李書生那場戲,她跟三姐要趕緊回家,否則這戲就不妙了。

    她走了才能繼續(xù)演下去。

    許三小姐黑著臉,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跟母親不讓五妹出門,就是怕章郎看到五妹,到時候婚事更難定下。

    即使她跟母親都知道,以前祖父母在的時候,教五妹讀書,每次科舉總會帶她來看熱鬧。

    可兩人依舊不準(zhǔn)。

    反正過了這段時間就好。

    誰知道五妹還是來了!

    章郎也看到她!

    可是先一步要跟五妹定婚事的,卻是李侍郎的侄兒?!

    這李書生她見過不止一次,宴會上極為出眾,對女子有禮卻不靠近,至今沒有女子成功跟他搭上話。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說因為小紅娘,因為巧合,被“榜下捉婿”了?

    他還詢問自家的地址,要去提親?!

    五妹她也配?

    別說五妹,整個許家誰都不配。

    要是人家回頭反悔,大家不會笑話李侍郎家,只會笑話她們!

    許小妹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才要走啊。

    畢竟事情到現(xiàn)在,她只跟蘇茵茵說了幾句話,半點都沒回復(fù)李書生。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許三小姐上前,明顯要婉拒,卻被許小妹拉著道:“三姐,我們快些回家吧。”

    別解釋啊,越解釋越麻煩。

    章公子適時出現(xiàn),護(hù)著許家姐妹離開,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拽著人就跑。

    貢院門前人極多,真讓他們走了。

    李云敬“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好好好,演技達(dá)人就是你。

    總之貢院門前的熱鬧,讓無數(shù)人津津樂道。

    也有人問。

    那女子走了,怎么知道她是誰?

    這不簡單。

    小紅娘在這啊。

    她明顯認(rèn)識那女子,也認(rèn)識李書生,只是不知道這里面的事。

    有她在中間,李書生回家就向二伯提起此事,提完這事才說了句:“對了,我考中舉人了,第三名。”

    李侍郎冷笑。

    裝。

    再給我裝。

    戲卻要全套,李侍郎道:“竟然有這種巧合,此事交給你二伯母,待鄉(xiāng)試宴結(jié)束,便讓她親自登門,看看那家女子是否有婚配。”

    蘇茵茵知道后,心道,這樁婚事八九不離十了。

    小紅娘名聲最有用的一次!

    但要真的能成,那還挺好的。

    至少比嫁到貞節(jié)牌坊家要好得多。

    不過兩人情況復(fù)雜,還是因為門第的差距。

    還好李書生跟許小妹都聰明,將此事化為美談。

    即使這樣,或許還會有波瀾。

    蘇茵茵感嘆道:“門第差距還真是不一樣。”

    不說古代了,現(xiàn)代也一樣。

    夫子剛從貢院出來的李銳淵還沒開學(xué),聽著若有所思,看了看小寶寶后,悄悄轉(zhuǎn)移話題:“沒關(guān)系,聽說宮里知道這件事了。”

    啊?

    皇宮?

    蘇茵茵下意識看向皇城方向。

    雖說住在京城,皇城就在那,但蘇茵茵一直沒有真實感,畢竟皇親國戚離他們太遠(yuǎn)啦。

    李銳淵繼續(xù)道:“皇后娘娘人很好,她聽到這樣的事,說不定會賜婚。”

    蘇茵茵震驚。

    真的假的?

    完全不知情的皇后娘娘,壓根不知道她第二天早上就賜婚了。

    就連李侍郎被召見時,都覺得摸不著頭腦。

    等他從皇宮出來,深吸口氣。

    侄兒這婚事,好得很啊!

    是真的好!

    等李云敬來問,李侍郎道:“皇上說,皇后娘娘聽說你們的事,覺得姻緣天定,機(jī)緣巧合,所以要給你們賜婚。”

    皇上特意找他過去,就是問問自家臣子愿不愿意。

    總的來說,里子面子都給到了。

    不出意外的話,那禮部的小小員外郎,也被問了幾句。

    可賜婚這種天大的喜事,誰會拒絕?

    哪個臣子會拒絕?!

    一直成竹在胸的李云敬頭一回摸不著頭腦。

    皇宮還管這事啊。

    隨后興奮道:“如此,便更順理成章了!”

    許小妹的反應(yīng)也差不多。

    她知道事情能成,卻不知道最后卻是這個結(jié)局。

    李家,許家,上下喜氣洋洋。

    再也沒人說身份差距云云。

    都天定了,都皇后娘娘賜婚了。

    誰敢反對?

    是要跟老天爺作對嗎!

    是要跟皇后娘娘作對嗎!

    原本還在感慨門第的蘇茵茵更是傻眼。

    這,這也行?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懷疑自己是小紅娘轉(zhuǎn)世了!

    享受最后一天“假期”的李銳淵開口道:“皇后娘娘不在意這些。”

    “她從不在意門第差距。”

    “她還說過,只要兩人情投意合,便是最好的姻緣。”

    蘇茵茵又看向皇城。

    竟然是這樣嗎。

    皇后娘娘人真好哎。

    總覺得哪里怪,但又說不出來呢。

    第35章

    李家,許家婚事定下。

    兩家不約而同,把婚事要用的點心,喜餅等物,定在西市不起眼的小店里。

    無論從誰的角度看。

    這樁皇后賜婚的姻緣,都跟小紅娘有關(guān)系,肯定要在她家定下。

    李云敬的二伯母一邊跟許家接觸,另一邊則讓李侍郎寫信回隴西,此事肯定要告知孩子爹娘。

    估計李云敬爹娘接到信時,全都一頭霧水。

    一頭霧水的何止男方爹娘。

    女方家里更是不知道說什么。

    最高興的,莫過于許員外郎,他不過從五品的官員,何德何能攀上李侍郎家的親侄兒。

    更別說還有皇后賜婚。

    前院高興,后宅氣氛有些奇怪。

    要說不滿,那肯定不存在。

    這樣好的婚事,誰家都會開心。

    但更多的,還是覺得疑惑。

    為什么啊?

    許家主母心里覺得,她家三個女兒,怎么偏偏是小女兒姻緣最好。

    無論她祖父母想定下的章家,還是如今的李家,竟然都是家里女兒拔尖的。

    她心中極好的三女兒四女兒,怎么就沒有這種運氣。

    這種別扭的心理,沖淡不少喜悅,下人們也不敢多說。

    可惜別扭歸別扭,這事誰也更改不了。

    李家可不是章家那么好說話。

    他們能跟李家夫人往來,也都因為許小妹的緣故。

    許小妹住在祖父母之前的院子里,主屋封存,她在旁邊的屋子看書。

    自從貢院放榜之后,她幾乎沒出過屋門。

    并非有人禁足,只是懶得出去,賜婚圣旨下來,她的詫異才是真的。

    賜婚?

    她跟李書生,竟然被皇后娘娘賜婚?!

    許小妹眼里透著迷茫,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啊。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許家跟李家都在準(zhǔn)備婚事,她真要嫁給李書生了?

    許小妹有點臉紅。

    別的不說,那人是真英俊。

    也挺好的。

    許小妹這里多高興,許家三小姐那邊就有多生氣。

    她這幾日,每日在母親面前哭,許家主母心疼得厲害。

    可這種事也不好勸。

    知道女兒心里不滿,也沒什么辦法,只好安慰:“這樣也好,她婚事定下之前,能把你跟章家的事說成。”

    那章家本來猶猶豫豫,現(xiàn)在不用猶豫了。

    誰料想,章家那邊竟然傳出,今年二甲二十七名的新進(jìn)舉人章少爺,在同別家議親。

    這?

    這是怎么回事?!

    等許家主母親自登門,那邊才隱晦道,他家本就是跟許家祖父母商議,商議的人是誰不必多說。

    他們當(dāng)初想早點定下婚事,你家不同意,如今好女子姻緣天定有更好的人家,也不能攔著他們再尋好姑娘吧。

    話里話外說的都隱晦。

    章家也委屈啊。

    他們跟許家接觸,就是因為當(dāng)初長輩們的交際,再說許小妹飽讀詩書,人是不愛說話,可知書達(dá)理,他家也覺得不錯。

    所以許家丁憂結(jié)束,他家邊上門說項。

    你家卻不想嫁小女兒,要嫁三女兒,推脫那么久不給回信,想讓他們半推半就。

    現(xiàn)在事情這樣,已經(jīng)不必多言。

    章家是明事理的,知道跟許小妹沒關(guān)系,更知道差點因為此事,讓好好的小姑娘嫁到五百里外。

    可面對許家主母,便有些埋怨的意思。

    糊涂偏心的人,養(yǎng)出來的女兒能好嗎?

    所以別說了,大家各回各家,再找良緣吧。

    京城那樣大,還能找不到一家好兒媳了。

    章家如此做,已經(jīng)是體面人的最后倔強(qiáng)。

    蘇茵茵聽著張姐姐跟她八卦,又道:“那許姐姐怎么辦,她還要在家里生活啊。”

    “所以我想著,經(jīng)常喊她出來玩,不在家里待著。”張姐姐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但我不太方便,就想到你了,你多找她出去玩呀。”

    不方便?

    蘇茵茵歪頭看她。

    張姐姐忍不住揉揉她的小臉:“真希望我的寶寶跟你一樣可愛。”

    寶寶?!

    蘇茵茵看向張姐姐的肚子。

    里面有小寶寶了?

    那確實要小心的。

    蘇茵茵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肚子里的寶寶。

    張姐姐心軟得不行,誰不想要這樣的孩子啊。

    沒過多久,當(dāng)值回來的程公子過來,他看起來穩(wěn)重不少,但望向妻子的時候,眼睛亮亮的。

    當(dāng)初殉情都要在一起的兩個人,如今不僅組建家庭,還要有孩子了。

    不管是他們兩個,還是程張兩家,都為此感到高興。

    雖說兩家長輩還是政見不合,但為了孩子們,能坐在一起說話了,這就是個進(jìn)步!

    張姐姐把邀請許姐姐的重任交給她,蘇茵茵自然放在心上。

    再過幾天就是大果姐姐跟楊力的婚宴,到時候喊她一起來好啦。

    李書生聽說此事,那是一定要來的。

    婚宴當(dāng)日,蘇家不僅全家到齊,后面還跟了一串人。

    大果對此很是歡迎,婚宴嘛,一定要熱熱鬧鬧的。

    再說天定姻緣的兩個人都來了,那也是喜氣。

    李書生跟許小妹被賜婚后頭一次見面,難免有點緊張。

    特別是許小妹,沒見對方的時候還好,見到之后,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確實想嫁帥氣男子。

    沒想到真的能嫁啊。

    李書生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震驚道:“葉公好龍?!”

    蘇茵茵直接笑出聲。

    這說的沒錯啊。

    許小妹幽幽道:“典故是假的,我的感受是真的。”

    意思是,別類比了,沒法比。

    蘇茵茵又忍不住笑。

    完了,她看兩人斗嘴都能看一整天。

    李銳淵在旁邊剝些水果,沒碰吃食,只看著小寶寶笑。

    他病懨懨的,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

    蘇茵茵讓人端來熱茶給他,還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銳淵遲疑片刻,點頭:“嗯,快了。”

    現(xiàn)在八月底,天氣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涼。

    按照往年慣例,九月下旬就要去溫泉山莊。

    蘇茵茵揉揉李銳淵肚子,小聲道:“那你要多吃飯哦。”

    他會努力的。

    兩個小朋友你照顧我,我照顧你,看得人好笑又溫馨。

    許小妹挪不開眼。

    她本就顏控。

    兩個小寶寶在一起,就是雙倍吸引。

    李云敬咬牙切齒。

    靠了二十多年的臉,竟然輸給兩個小孩。

    大果家的宴席就在果園里面,辦得簡單熱鬧。

    入贅的婚禮,高堂坐著的肯定是女方爹娘。

    至于楊力的家人,甚至都沒出現(xiàn)。

    這并不影響婚事的喜慶。

    附近幾個果園老板都過來慶祝,甚至有些人想,自家女兒有出息,兒子卻不會管果園,要不然他們也招贅?

    看起來也跟平常人家沒區(qū)別啊。

    眾人的討論,讓蘇家夫婦倆看向女兒。

    有女兒的人家,誰會不心動。

    這樣就能讓女兒一直留在自家身邊了。

    哥哥蘇顯更是點頭。

    沒錯,這樣妹妹就可以留在家里,他可以養(yǎng)妹妹一輩子。

    李銳淵淡定把水果放在小寶寶面前,一個字也沒說。

    進(jìn)入九月,汴京天氣逐漸轉(zhuǎn)涼。

    李云敬爹娘的回復(fù)終于到了。

    兩人從信里知道前因后果,皆是欣喜若狂,感謝皇后娘娘賜婚,又說此事全權(quán)托付給二伯一家。

    總之一個意思。

    孩子想成親就是好事!

    這么好的姻緣,一定要抓住了!

    看來這倆人沒少為李書生的婚事操心。

    最后才寥寥說了幾句,考上舉人很好,他爹也能安心不少。

    又說明年會試考完再回家就行,家里一切都好。

    有了這封信,兩家正式進(jìn)入婚事流程。

    蘇茵茵感覺,自己剛吃過大果姐姐家的喜酒,估計很快就是許姐姐的了。

    九月中旬,兩人婚事時間確定。

    等到明年會試結(jié)束,五月份成親,在京城辦過喜事之后,兩人一起去隴西。

    李云敬沒事就給許小妹寫信,寫的都是他沿途看到的風(fēng)光。

    大概意思就是,成親之后,他們兩個一邊游山玩水,一邊回家,玩?zhèn)一兩年都沒問題。

    許小妹對此頗為心動,甚至提前去學(xué)騎馬,到時候一起出去玩。

    還能這樣!

    蘇茵茵都羨慕了!

    等她長大了,她也要出去游山玩水!

    上輩子好多地方都沒去過,這輩子一定要試試!

    幾方一合計,李銳淵又把寧郡王家的園子借過來,帶著大家一起去馬場練習(xí)。

    一直到九月末,他竟然還沒離開京城。

    其他人并不清楚此事,只有蘇茵茵有些奇怪。

    她向來有什么說什么,避開人后問道:“原銳,你今年要走嗎?”

    去年這會,他已經(jīng)不在汴京了呀。

    蘇茵茵只道他極為怕冷,雖不知為什么,還是有些擔(dān)心。

    最近一段時間,有不少人都在勸他去溫泉山莊。

    特別是皇后,每晚他都在噩夢中驚醒,吃飯也變得極為困難。

    前幾個月好不容易養(yǎng)的肉,最近差不多都沒了。

    李銳淵沉默片刻,七歲的小娃娃眼下有些疲憊,只道:“就這幾日了。”

    “那你生辰時,還是不在京城嗎。”蘇茵茵又問。

    李銳淵生辰在十月二十八,還有一個月。

    七歲的小朋友默默點頭。

    不能再拖了,日漸寒冷的天氣,讓他身體愈發(fā)不好,晚上總被噩夢驚醒。

    前幾個月養(yǎng)出來的肉,最近一段時間都沒了。

    蘇茵茵拉住他的手:“沒關(guān)系,等天氣好點了我們再一起玩。”

    作為關(guān)系最好的小伙伴,蘇茵茵一直在注意原銳的情況,知道他要去溫暖的地方,還偷偷松口氣。

    不能看著他這么瘦下去!

    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肉啊!

    看得她有點點心痛。

    李銳淵不知道小寶寶在擔(dān)心她,還強(qiáng)撐著小臉:“園子你們可以繼續(xù)用,等天氣暖和了,咱們一起去打獵。”

    打獵!

    她想去!

    看著小寶寶高興,李銳淵才笑了笑。

    茵茵開心最重要!

    他也能帶小寶寶游山玩水!

    等他去換騎裝,蘇茵茵故意磨磨蹭蹭,走到原銳仆從身邊。

    這個仆從名喚郭展,今年十七,一直在太子身邊伺候。

    蘇茵茵跟他也很熟悉了,但故意背著原銳跟他說話,還是頭一回:“郭展哥哥,原銳要去的地方,離京城是不是很近呀。”

    去年那會兩個小娃娃通信,來回不過五日時間。

    蘇茵茵認(rèn)真算了算,距離應(yīng)該不遠(yuǎn)的。

    當(dāng)時郭展還送過信,他自然知道。

    郭展點頭:“回茵茵姑娘,是不遠(yuǎn)的,怎么了?”

    個子小小的茵茵寶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側(cè)耳聽,她要偷偷得說。

    “就是,到時候方不方便我去呀。”

    “我想給原銳送生辰禮物。”

    “在生日當(dāng)天送,給他一個驚喜。”

    這?

    這合適嗎?

    仆從郭展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他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畢竟,畢竟那是皇家別院。

    而且來回五日,還是大冷天的,茵茵寶寶會吃苦的。

    但郭展又不好拒絕。

    因為他知道,若茵茵寶寶去了,殿下一定會很開心。

    郭展只好道:“小的要回去跟老爺夫人稟告,方能答復(fù)您。”

    蘇茵茵很理解,乖乖點頭,繼續(xù)小小聲:“不要告訴原銳,成了是驚喜,不成也不會失望。”

    兩人說定,有了共同的秘密。

    這是蘇茵茵認(rèn)真考慮過的。

    自己生辰的時候,原銳送了那樣好的禮物,漂亮到閃耀的小蝴蝶,至今還是她最喜歡的腰墜。

    可她根本送不起那樣好的東西。

    既然金錢比不過,那就比心意!

    蘇茵茵準(zhǔn)備在原銳生日當(dāng)天去找他,當(dāng)面給他慶祝生日。

    她還準(zhǔn)備好生辰禮物,希望原銳喜歡。

    小伙伴對自己生辰那樣用心,她也要這樣。

    郭展心道,怪不得殿下那樣喜歡小寶寶,這樣的小寶寶誰不喜歡啊。

    又可愛又乖。

    可惜他這輩子不能有孩子啊。

    想哭。

    郭展回宮后,將此事稟告皇后娘娘,皇后自然驚喜,點頭道:“這簡單,到時候讓行宮的人謹(jǐn)言慎行即可。”

    “只是那會怕是要下雪,多給孩子準(zhǔn)備點厚衣裳送去。”

    “多好的孩子啊。”

    若不是最近事多,她真想早點看到小茵茵。

    只是鄉(xiāng)試結(jié)束,又有百官考核,然后便是過年,開年還有會試。

    她跟皇上正發(fā)愁孩子生辰,甚至過年都沒法一起。

    現(xiàn)在生辰有茵茵陪著,他們也就放心了。

    得到準(zhǔn)信的蘇茵茵收到一大包禮物,全都是最厚實的衣物,還有上好炭火,就怕她路上冷。

    蘇家夫婦這次并未推辭。

    早就答應(yīng)女兒去給原銳過生辰是一回事,怕她路上冷又是一回事。

    看對方家里準(zhǔn)備妥當(dāng),倒是安心不少。

    原銳離開京城后,天氣確實越來越冷,蘇茵茵倒是很忙,每日不是跟許姐姐出去玩,就是跟著娘親去各家送喜餅。

    說起來,她家點心生意越來越不好,喜餅買賣卻越來越穩(wěn)定。

    不是慧女點心的東西不好吃,而是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

    市場太卷了!

    所有的點心鋪,幾乎每個月都要推新品上市!

    各種點心琳瑯滿目。

    要說去年那會,蘇茵茵就覺察出這種趨勢,今年更加明顯。

    好在日子能過得去,蘇家夫婦也不著急。

    他們最近要忙的有兩件事。

    一個是十月份西城兵馬司的年底考核。

    蘇副使跟在火禁司指揮使身邊有半年時間,這次考核尤為重要。

    只有這次考核成績?yōu)樯仙希侥苌秸咂贰?br />
    到了正七品,才能在指揮使退休之后,接替他老人家的位置。

    蘇副使本就是嚴(yán)肅的性子,最近一段時間更威嚴(yán)了。

    便是在家吃飯,都恨不得挺直腰板,一言一行,堪稱軍中典范。

    升職加薪。

    誰不想啊!

    蘇副使一臉嚴(yán)肅握著自家娘子的手:“從七品的歲俸為十二石麥,正七品有十五石,我一定要升遷。”

    誰家升遷為那點麥?

    蘇副使就為這點麥。

    讓家人吃飽,是他的責(zé)任。

    蘇娘子寬慰:“往年你的考核都是上上,今年肯定可以的。”

    她相公平日當(dāng)差多用心,她是知道的。

    無論上司下屬,沒人說句不好。

    話是如此,該緊張還是緊張。

    蘇茵茵每日見爹爹回來,總會第一個迎接,抱住爹爹道:“爹你回來了。”

    這也是蘇副使最放松的時候。

    軟軟乖乖的女兒抱住他,一天的煩惱都沒了。

    家里除了蘇副使緊張。

    蘇顯同樣如此。

    這就是蘇家第二件事,童試。

    如今十月份,再有三個多月,他就要考秀才。

    今年十一歲明年十二歲的蘇顯頭一次科考,肯定緊張。

    蘇茵茵沒事就在哥哥書桌前幫他磨墨,考試加油!

    好在這件事被李書生看在眼里,沒事的時候干脆過來帶他讀書。

    他的婚事都是蘇家?guī)兔Υ俪傻模o導(dǎo)功課,對他來說簡單得很。

    問題是,真的簡單嗎?

    慧女點心店內(nèi)。

    李云敬黑著臉講課。

    就沒見過那么簡單的問題,蘇顯怎么就聽不懂!

    蘇顯也黑著臉,能不能不要跳著講,他根本沒學(xué)到,童試也不考這個!

    蘇茵茵聽著兩個學(xué)霸學(xué)習(xí),本能維護(hù)哥哥:“講課不要超綱啊,考什么學(xué)什么,不對嗎?”

    “不對。”李書生義正言辭。

    “對。”外面的人認(rèn)真回答。

    蘇茵茵三人齊刷刷看向店外。

    許小妹朝三人揮揮手,李書生刷一下站起來,瞪大眼睛:“怎么跟他一起過來的?”

    方才說對的那人,大家都認(rèn)識。

    甚至蘇茵茵都見過。

    章公子。

    差點跟許姐姐定親那個。

    怪不得李書生反應(yīng)那樣大。

    “路上遇到的。”許小妹說完,被李書生拉著袖子走到一邊。

    俊美書生一臉焦急,許小妹笑瞇瞇的,很快順好毛。

    “他過來有正事。”

    什么正事?

    蘇顯蘇茵茵兩個小腦袋湊一起,兄妹兩個心里好像有答案了。

    來他們店里,還能有什么事。

    “哥,我怕。”蘇茵茵靠著哥哥肩膀。

    蘇顯點頭:“肯定來找你的。”

    他們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章公子一臉不好意思,但還是走到蘇茵茵面前,朝這個小娃娃行禮:“那個,蘇家妹妹,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姻緣什么時候來。”

    果然如此。

    蘇茵茵小紅娘的名聲本就穩(wěn)固。

    有了皇后賜婚的姻緣后,更是被人稱為天上神仙轉(zhuǎn)世。

    不然她怎么長得又好看,還有福氣得很。

    人家都不是刻意牽線,只是點出世上命定姻緣而已。

    別問流言為什么這樣離譜。

    反正她都習(xí)慣了。

    可她沒想到,怎么章公子也來啊。

    “幫他看,幫他趕緊定個好人家。”李書生湊過來,“我還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許小妹想瞪他,可對方故意露出好看的側(cè)臉,讓她只好道:“你可別說了。”

    章公子生無可戀,一向溫文爾雅的他悄悄翻個白眼,無奈道:“若非婚事實在不順,我也不會盲信這些。”

    與其說信傳言,不如說他相親相到無奈了,這才來西市小紅娘這碰碰運氣。

    沒想到路上偶遇許家妹妹,又在店里看到李書生。

    經(jīng)過這點時間,章公子對之前的事已經(jīng)放下。

    知道許家妹妹有了好歸宿,他雖有不舍卻不會死纏爛打,所以專心去見其他人家。

    每一家他都誠心相見,卻總是遇到各種問題。

    還是奇奇怪怪的問題。

    “遇到什么事了啊。”蘇茵茵悄悄從桌子旁拿來瓜子點心,分給大家。

    一群人磕著瓜子聽章公子講他最近的經(jīng)歷。

    蘇娘子路過的時候,差點把他們這一桌趕到家里玩。

    店面本來就小,怎么還湊這么多人。

    沒一會,蘇娘子也加入嗑瓜子的行列,反正沒客人,聽章公子講的事還挺有意思?

    章公子隱下各家的名字,確定不暴露對方,不過越講越生無可戀。

    “中舉之后,來議親的人家不少,但合適的并不多。”

    “其中一家雙方談的都很好,可沒到半個月,她老家來了個表哥,還拿出當(dāng)年的婚約。”

    “對方賠了不少禮物作為歉意。”

    蘇茵茵總結(jié)了一下。

    有談到一半,發(fā)現(xiàn)女孩家要私奔的。

    還有沒見面呢,對方婚事臨時定下了。

    再有什么見面當(dāng)日馬匹拉肚子,他沒到場,事情吹了的。

    如果說這些還不夠離譜。

    那雙方家長,孩子,全都互相看中后。

    吏部調(diào)令下來,對方主君外放肥差,舉家要離京的。

    一離京就是許多年,他家不舍得女兒遠(yuǎn)嫁,所以準(zhǔn)備到當(dāng)?shù)卦僬f。

    這種事找誰說理啊。

    如果再加上前面跟許家的經(jīng)歷。

    章公子議親發(fā)生的意外,還真是五花八門。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定然會猜測是他的問題。

    可蘇茵茵跟章公子接觸過幾次,還知道章家在許家婚事上的正派,知道定然不是他的原因。

    面對許家這樣的情況,他家都能堅持想法,事后真心為許姐姐祝福,真不是糟心人家。

    那他經(jīng)歷的這些事,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倒霉。

    純粹的倒霉。

    一桌人想笑不敢笑,還是章公子攤攤手:“笑吧,我家里都在笑呢。”

    蘇茵茵頭埋在哥哥肩膀,確實有點好笑。

    但這種情況,要怎么辦才好啊,她也不知道哎。

    第36章

    章公子婚事不順,家里也無能為力。

    家里人都心里犯嘀咕,是不是今年不太順,要不然去拜拜神仙。

    家里人去道觀,他就來了慧女點心。

    聽了這些事,李書生都拍拍章公子肩膀:“時候未到,別著急。”

    章公子好脾氣笑笑,謝了謝李書生。

    找人說了此事,章公子心里反而開懷了,笑道:“算了,還不如好好準(zhǔn)備明年會試,會試之后再說吧。”

    章公子今年考了二甲二十七名,也是新晉的舉人。

    會試在明年四月份,確實沒多久了。

    他看向蘇顯手里的書,也幫著點評。

    他講的深入淺出,雖說舉人名次沒有李書生高,反而更適合蘇顯。

    李書生摸摸鼻子,算是服氣了。

    到蘇顯這,他最近文章拿到私塾,夫子直夸道:“最近進(jìn)步極大。”

    進(jìn)士夫子想說童試有望,但又不好直接講,雖不怕蘇顯得意,但怕給他壓力。

    這孩子果然聰明。

    若能十二歲中秀才,那他這私塾,也算有光。

    蘇顯心道,私塾里有夫子,黃秀才。

    家里有李書生,章公子。

    一進(jìn)士,兩舉人,一秀才。

    他要是再不進(jìn)步,那才奇怪。

    而這些人愿意教自己,大部分都因為妹妹。

    若無妹妹的關(guān)系,哪有這樣好的學(xué)習(xí)機(jī)會。

    為了妹妹,他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十月中旬,汴京下了第一場大雪,兵馬司考核成績也出來了。

    蘇鴻蘇副使,考核成績,上上。

    由指揮使上報吏部,兵部,升為正七品官職。

    蘇副使長舒口氣,整個人精神奕奕。

    正七品!

    雖說在汴京還是微末小官,但總算進(jìn)了一步。

    同僚連連恭喜,整個火禁司都明白,只要蘇副使沒有行差大錯,再過兩年便是火禁司的指揮使。

    “恭喜蘇副使。”

    “不愧是蘇副使,平日里勤勉有功,考核果然為上上。”

    “以后可要多照顧兄弟們啊。”

    “哈哈,就知道你可以!”

    “還要等吏部文書,現(xiàn)在做不得數(shù)。”蘇副使雖然高興,卻也謙遜道。

    指揮使摸摸白胡子,讓大家趕緊散了。

    雖說此事基本板上釘釘,但不到最后,還是別太高興,省得惹人嫉妒。

    正式的任命要等吏部那邊出。

    年底各項事雜,估計要等臘月。

    臘月發(fā)文書,明年正式升職,這也很合理。

    在兵馬司不能太高興,關(guān)起門,蘇家人自己先小小慶賀。

    旁的不說,單是考核上上,已經(jīng)很好了!

    蘇茵茵此刻也在廚房里,小小的娃娃手里拿著面團(tuán),將揉好的面輕輕搟開,再用小手揪成一團(tuán)一團(tuán),扯成面片。

    薄而軟的面片放入沸羊湯中,立刻便熟了。

    一碗香噴噴的羊湯面片做好,香得讓人直迷糊。

    蘇茵茵擦擦小手,驚喜道:“娘,你先嘗嘗。”

    好久沒做了,沒想到依舊不錯嘛。

    蘇娘子驚訝之余,又忍不住驕傲。

    她女兒做什么都厲害。

    在羊湯里放了些牛奶,竟然讓湯底更鮮,這也太聰明了。

    蘇娘子吃了一小碗,贊嘆道:“好吃。”

    女兒說想給爹爹做吃食慶祝時,她還有點擔(dān)心,所以女兒說她來做。

    沒想到出來的羊湯面片竟然這樣好吃。

    蘇副使蘇顯過來端飯菜的時候,猛地聞到里面的香味,更為驚訝,下意識道:“慧娘,你做的飯食越來越香了。”

    “是女兒做的,面片全都是她親自搟的。”蘇娘子用讓他們都嘗嘗。

    這一嘗不得了,一家人圍著灶臺,就把面片吃了個干凈。

    “好吃。”

    “羊湯的滋味更好了。”

    “香啊。”

    蘇茵茵也滿足瞇眼。

    好吃!

    面片好,羊湯也好。

    看來手藝沒丟。

    那她就可以給原銳做一頓飯啦。

    就當(dāng)是她送的生辰禮物。

    希望他能多用一些,不要那么瘦了。

    蘇副使還不知道,他閨女給他做吃食,是為了試試手藝。

    因為原銳生辰快到,她也要出發(fā)了。

    原銳家早早安排了馬車仆從,都是蘇茵茵見過的人,很是熟悉。

    但女兒頭一次出遠(yuǎn)門,蘇家人肯定不放心,蘇副使甚至打算請假跟著。

    蘇娘子反而走不開,年前預(yù)定喜餅的人多,她也提前招了幫工,不好讓大家空等著。

    蘇顯也想前去,他年后就要考試,誰都不準(zhǔn)他離京。

    最后反而是兵馬司的一樁差事解決這個難題。

    寧郡王有封信件要送,那地方正好是原銳家別院附近的莊子上。

    蘇副使干脆讓熟悉的屬下丁鵬正前去,正好陪著女兒,來回五天時間,剛剛好。

    丁鵬正欣然領(lǐng)命,拍著胸脯道:“蘇副使,交給我絕對放心。”

    雖說如此,大家該擔(dān)心還是擔(dān)心。

    女兒頭一次出遠(yuǎn)門啊。

    還是頭一次離家,怎么想都難受。

    特別是蘇娘子,女兒同她商議此事時,她還沒察覺什么,到現(xiàn)在卻萬般不舍。

    可她知道,女兒拿定主意便不會改變。

    而且別看她年紀(jì)小,卻從不喜歡欠人情。

    再小的時候,便是她跟相公為女兒多做什么,女兒都會愧疚不安,何況好朋友之前為了她生辰特意趕回來。

    為了回報這份好意,她也愿意冒著風(fēng)雪前去。

    “我的寶寶,怎么這樣好。”蘇娘子摟著女兒,輕聲道,“早去早回。”

    蘇茵茵認(rèn)真點頭。

    肯定的。

    她給原銳過完生辰就回來!

    十月二十六,蘇茵茵坐著原銳家的馬車出京,旁邊還有騎馬的丁鵬正,后面還跟著兩輛馬車,全都是原銳家人送的生辰禮。

    丁鵬正看著原銳家的家丁,總覺得這些人比他出身行伍的身體都好,個頭還壯。

    能雇起這樣家丁的人戶,身份定然不俗。

    馬車?yán)锩妫蛷墓拱言缇蜏?zhǔn)備好的暖爐放在茵茵姑娘身邊,并道:“這個位置可以伸展出來,軟和得很,您要是困了,直接在這睡覺即可。”

    這馬車看著不算大,是為了密封暖和考量。

    而且里面有張小床,小孩子睡肯定沒問題,兩邊甚至有圍欄,絕對安全舒適。

    宮里能工巧匠制作的馬車,肯定沒話說。

    蘇茵茵都做好吃苦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原銳家準(zhǔn)備了這樣好的馬車。

    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

    蘇茵茵倒是不覺得辛苦,還讓丁大哥坐馬車?yán)镄獣?br />
    丁鵬正忍不住問仆從郭展:“你家老爺?shù)降资裁瓷矸荩讲判菹r同家丁交手,我竟然打不過。”

    郭展心道,這都是宮中最厲害的御林軍,都是各家族里極優(yōu)秀的子弟,家學(xué)淵源,打不過很正常。

    至于老爺?shù)纳矸荩桓艺f啊。

    郭展只道:“家里是有些體面,這些家丁也都是家生子,為了茵茵姑娘,特意選來的。”

    這簡直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根本沒回答什么啊。

    丁鵬正并非追根到底的人,故而不會再問。

    同樣的對話,京城也在發(fā)生。

    蘇娘子還好些,她最近特別忙,喜餅一單一單的出去,帶著娘子們各處送貨。

    還有一些人戶提前預(yù)定年節(jié)的點心,忙得不行,反而把女兒的事暫時放在腦后。

    蘇副使每次巡邏回兵馬司,總是要擔(dān)心一陣。

    這會遇到寧郡王,實在沒忍住道:“寧郡王,那原家是什么身份,您知道嗎。”

    整個汴京,他沒聽過姓原的門第。

    之前并不在意這些,反正是小孩子們的交際。

    這會問門第,也不是想攀附,是擔(dān)心自家閨女啊。

    寧郡王含糊其辭,只道:“放心吧,他家絕對沒問題。”

    說罷,為了安蘇副使的心,又道:“我們還算親戚呢,他家爹娘都是好人。”

    親戚?

    寧郡王是皇室遠(yuǎn)親。

    原銳家也是?

    這就是汴京嗎,隨便一個人都這樣厲害。

    眾人疑惑中,十月二十八傍晚,蘇茵茵已經(jīng)到了溫泉別院。

    剛靠近,就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外面漫天大雪,里面甚至能看到一絲綠意。

    丁鵬正去隔壁莊子送信,郭展帶著蘇茵茵進(jìn)門。

    一路走來仆從守衛(wèi)并不算多,但個個身材魁梧,不過面上卻溫和有禮,雖奇怪這小娃娃是誰,卻也不會多問。

    蘇茵茵下馬車時已經(jīng)是傍晚,她直接道:“帶我去廚房吧。”

    她還要做生辰禮物呢。

    需要的食材郭展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蘇茵茵原本的打算,是她到了別院附近再買,可此事被仆從包攬,絕對不會讓她費心。

    蘇茵茵甚至嘆氣。

    給原銳生辰禮,禮物原料都是對方備下。

    總覺得她的回禮好像不夠啊。

    這么想著,做吃食的時候,顯然更加用心。

    溫泉別院主院內(nèi),溫暖的湯池旁的屋子不需炭火,人也能自如活動,身上穿的衣服猶如春季。

    今日已經(jīng)八歲的李銳淵握著毛筆,正在寫太傅留下的課業(yè)。

    太傅說什么,今年鄉(xiāng)試放假那么多日,他出京幾個月,接下來還有會試要忙。

    所以干脆多留點課業(yè),不能閑著。

    李銳淵覺得,太傅是不是有些放飛,之前可不敢這樣直白對他講話,總擔(dān)心他身體不好,不能勞累。

    最近兩年大有一種,我知道你能行,所以多寫點的感覺。

    李銳淵并不討厭這種感覺,但還是冷笑一聲。

    他出京三個月,不是三年,哪有那么多課業(yè)可寫!

    冷著臉的小娃娃筆下未停,過了會問道:“郭展沒回來嗎。”

    按理說他應(yīng)當(dāng)帶著茵茵的信回來了。

    手下連忙道:“回了,但聽說臨時有事,去了廚房。”

    廚房?

    母后讓他帶了什么吃食嗎。

    李銳淵垂眼。

    不論什么食物,對他來說都差不多。

    “先把信取過來。”

    看著茵茵的信,他能多用幾口飯。

    過了片刻,手下才猶豫道:“郭公公說,這次沒有信。”

    沒有信?

    李銳淵停筆,抬頭看向手下,又看夜色低沉,微微閉上眼。

    沒有就沒有吧,他寫就好。

    說話間,郭展急匆匆跑過來,連連請罪。

    他方才急著送茵茵姑娘去廚房,把陛下皇后娘娘,還有大臣們送的生辰禮給忘了。

    若殿下在京城,便是不開大宴,也有宮中小宴,皇上近臣肯定會送禮。

    如今雖無宴,但這些禮節(jié)不能說。

    再說還有帝后親自準(zhǔn)備的禮物,都是難得的珍品。

    兩馬車禮物放在側(cè)殿,郭展只取了帝后送來的,是兩件薄如蟬翼的衣裳,看似單薄,實際摸上去溫軟得厲害。

    “皇后娘娘說,這種衣料冬日極暖,便是雪地里也能御寒。”

    總之十分難得,便是皇上皇后也只得了這么多,做成兩身衣服。

    一身給殿下,另一身是給蘇茵茵的。

    另外還有兩塊暖玉,放在手中冬暖夏涼,十分罕見,同樣是給兩個人。

    帝后兩人雖不能來,卻早就精心備下禮物。

    李銳淵眼里閃過溫暖,謝過父皇母后,對兩塊玉石愛不釋手,有心想讓人送到汴京,又想親自交給小寶寶。

    一股清淡的羊肉香味飄來,李銳淵下意識看向門外,卻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蘇茵茵換了身衣裳,身后的人幫她提著食盒,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天,就沒見過這樣會做菜的小娃娃。

    本以為這小娃娃隨便弄出個菜品就很厲害了,誰料做出來這樣香的面。

    蘇茵茵進(jìn)到廚房,便立刻動手,跟她猜測的差不多,廚房里有羊肉高湯,省了很多事。

    如今天冷,不少人家都會煨高湯備著,隨時都能用。

    剩下的便是她自己動手了。

    準(zhǔn)備好的新鮮羊肉剛拿到手,蘇茵茵就道:“好好的羊。”

    拿著不粘手,色澤光滑,而且膻味不重。

    這明顯不是本地羊,像是有名的灘羊。

    知道原銳家厲害,卻沒想廚房隨時備著的都是灘羊。

    即使這樣,蘇茵茵還是小心去味,絕對只保留鮮美。

    廚房眾人看她小小的個子,做事卻很熟練,就連和面的時候,都知道先嘗嘗不同面的區(qū)別,隨后選了最適合和面的。

    這一看就在廚房久了的。

    蘇茵茵只是習(xí)慣性這樣做,她進(jìn)入狀態(tài)后,基本不管別人怎么看。

    那邊鮮羊肉下鍋,用胡椒等物入味,再用蔥油調(diào)香,最后高湯,牛奶增香。

    和面,揉面,扯成薄而透亮卻不破的面片,立刻用高湯煮熟。

    這樣的一碗面,最后只有淡淡的羊肉香味,仔細(xì)聞的話,能發(fā)現(xiàn)蔥油胡椒的復(fù)雜味道。

    而這些,統(tǒng)統(tǒng)被柔軟好消化的面片浸透。

    廚房里都是咽口水的聲音。

    用了那樣多調(diào)料,做出來的味道卻是透亮的清爽的。

    這,這要不是下料極為精準(zhǔn),調(diào)配的極好,根本不會達(dá)到這種效果。

    “是天賦,這種手法,已經(jīng)是天賦了。”

    蘇茵茵走后,大廚直接道。

    御膳房調(diào)撥的大廚都這樣講,可見她的本事。

    蘇茵茵如今第二次做羊湯面片,已經(jīng)駕輕就熟,她讓人幫忙盛在保溫的碗中,再裝進(jìn)食盒,去找原銳。

    她年紀(jì)還是太小了,做一份面都這樣累。

    哎,等她長大了,一桌子席面都不是問題!

    “茵茵。”李銳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李銳淵根本不敢挪眼,生怕自己看錯。

    蘇茵茵開心笑道:“給你過生辰啊。”

    “生日快樂!”

    蘇茵茵學(xué)著原銳給她送禮物的模樣,對他道:“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蘇茵茵很有些緊張。

    當(dāng)時原銳送她的是,那樣好看貴重的小蝴蝶,她送的是一碗面,會不會不太好。

    原銳看看食盒,又看看緊張的小寶寶,嘴角忍不住翹起,并道:“不管是什么都喜歡。”

    隨著而來的羊湯香味本以為已經(jīng)夠讓人垂涎。

    等食盒打開,眾人齊刷刷咽口水,才知道這碗面到底有多好吃。

    真香啊。

    明明是一樣的食材,怎么這碗面香的與眾不同。

    蘇茵茵解釋道:“我給你做的,希望新的一年里,好好吃飯,好好長大。”

    這就是她的愿望。

    希望小伙伴越來越好,不再被吃飯困擾。

    李銳淵眼睛微垂,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小的孩子又往前走兩步,抱住小寶寶:“好,我聽你的。”

    不是聽我的啊。

    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蘇茵茵沒能解釋,拍拍原銳后背:“好啦,吃飯吧?我坐了兩日馬車呢。”

    李銳淵抱得更緊了。

    那么冷的天,小寶寶還過來,這禮物更加珍貴了。

    她這么小,還給他自己做吃食。

    自己要是不怕冷,不畏懼吃飯,那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

    “對不起,讓你這么累。”

    蘇茵茵歪頭:“這都哪跟哪啊,給你過生辰,這是應(yīng)該的呀。”

    李銳淵被小寶寶牽著往前走,面已經(jīng)盛出來,廚房也把今晚其他菜端上來。

    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準(zhǔn)備的菜色本就豐富。

    暖和的內(nèi)殿里點起蠟燭,燈火通明。

    兩個小朋友開始吃晚飯。

    李銳淵第一口吃的,肯定蘇茵茵做的羊湯面片。

    柔軟的面片放在嘴里,不用怎么嚼便吃了下去,連帶著湯汁的鮮美,羊肉的香味。

    李銳淵好像找到很久之前吃飯的感覺。

    三歲之前,糖是甜的,菜是有滋味的,所有的味覺似乎又回來了。

    面的香味壓住他心里很多很多東西,不多時,竟然把一碗面吃完。

    仆從們喜極而泣,恨不得把這消息趕緊報給皇上皇后。

    蘇茵茵卻阻止他用第二碗:“慢慢來,吃了積食。”

    李銳淵看向她,認(rèn)真點頭,他聽小寶寶的。

    晚上,蘇茵茵本想跟原銳多說會話,她也很開心原銳喜歡這份禮物,但她舟車勞頓,在軟塌上窩一會便睡著了。

    李銳淵眼神一直沒挪開,削瘦的他把小寶寶抱到溫暖的內(nèi)殿,自己睡了另一間房。

    今年的生辰真好。

    十月二十九,清晨。

    蘇茵茵剛翻了個身,察覺到身邊環(huán)境不對,手邊還有個暖呼呼的東西。

    她睡得迷糊,還拿過來看了幾眼,很漂亮的玉墜,巴掌大小,摸起來是溫潤的。

    就算這屋子里很暖和,玉墜也不應(yīng)該摸著很暖和吧。

    蘇茵茵起床后玩了會,沒留神原銳已經(jīng)過來。

    原銳穿的并不厚重,里面添置父皇母后送的暖衣,看起來格外瘦,但今日看起來卻有一種挺拔的精神。

    “看,很暖和。”蘇茵茵道,“在床頭放著。”

    李銳淵把玉墜重新遞給她:“戴著這個,冬日會很暖和。”

    暖玉嗎?!

    這又價值多少?!

    蘇茵茵感覺天要塌了。

    她昨天才用精心制作的面,勉強(qiáng)還了一點點上次收到的生辰禮。

    這次要怎么還啊。

    蘇茵茵趕緊推辭,還找補(bǔ)話題道:“雖然此地很暖和,但你穿的是不是太薄了呀,要不要換厚衣裳。”

    四歲寶寶蘇茵茵穿的就是圓滾滾的,手心都能冒汗,就是冬日行動不方便。

    提到這個,又進(jìn)來兩個嬤嬤,她們手里小心翼翼捧著一件衣裳。

    李銳淵:“我穿了這樣布料的衣裳,你也試試,非常御寒。”

    蘇茵茵看著嬤嬤們的表情,便知道這衣裳更貴了。

    不行啊!

    再這樣下去,她要給原銳做一輩子的飯嗎。

    不行,絕對不行。

    李銳淵根本不給她推辭的機(jī)會,反而拉著小寶寶的衣袖道:“昨晚吃的那碗面極好,我已經(jīng)很久沒能感受到食物的味道了。”

    蘇茵茵愣住。

    這還是原銳頭一次跟她形容吃飯的感受。

    “這幾年吃東西,不過勉強(qiáng)吞咽,稍微吃得多了,便會吐出來。”李銳淵認(rèn)真道,“謝謝你,這對我來說,比禮物貴重多了。”

    仆從郭展連忙跟著道:“是啊,只要少爺能吃進(jìn)東西,老爺夫人愿意用金山銀山來換。”

    “您一定要收下,以后多給我們家少爺做吃食就好了。”

    “可以。”

    “不行。”

    可以是蘇茵茵說的,李銳淵直接拒絕。

    為什么啊?

    大家都很奇怪。

    李銳淵直接道:“我會自己克服,不需要她過多勞累。”

    “也不用跑這么遠(yuǎn)來找我。”

    李銳淵聲音冷道:“是我的問題。”

    沒有啊,不是你的問題。

    生病這種事,大家都沒辦法的。

    蘇茵茵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意思,被李銳淵完全捕捉道,他小聲道:“所以我要回京。”

    回京?

    外面可是下著大雪。

    出了別院,是真正的天寒地凍。

    李銳淵讓她看自己里面的暖衣,認(rèn)真道:“爹娘給我送的暖衣暖玉,你又冒著嚴(yán)寒來找我,所以我想回去。”

    “你也穿上暖衣,咱們一起回京吧。”

    按照蘇茵茵的計劃,確實是今日便出發(fā)回京。

    因為越往后面,天氣越冷,就怕雪太大,路上行動不便。

    可她沒想到,原銳會跟他一起回。

    蘇茵茵見原銳目光堅定,咬牙道:“好,一起回。我會保護(hù)你。”

    原銳真的太有勇氣了。

    直面自己害怕的東西,真的很厲害。

    所以她會好好保護(hù)原銳的!

    兩個小寶寶湊在一起,看得嬤嬤們愛心泛濫,恨不得把孩子們抱懷里揉一揉。

    回京。

    馬上就回。

    天空下起鵝毛大雪。

    似乎要讓李銳淵回京的這場考驗變得愈發(fā)艱難。

    兩個小朋友牽著手,他們才不怕呢!

    第37章

    回京一路都是官道,而且來往的人多,現(xiàn)下雪還不厚,很容易通行。

    辦完差事的丁鵬正也跟著一起回去,再見原銳家的車隊,還是覺得不俗。

    不過他也沒多想,確認(rèn)茵茵寶寶沒事,便放心了。

    回去依舊是兩日路程,中間要在沿途客棧休息一晚。

    一切都有郭展等人安排,他們只要當(dāng)?shù)胤叫菹⒓纯伞?br />
    路上大家萬分擔(dān)憂。

    害怕殿下不適,沒想到一路正常,甚至跟著吃了些東西。

    還要是茵茵姑娘啊,只要有她在,大家根本不用擔(dān)心。

    傍晚時分,客棧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溫酒驅(qū)寒,等著第二日上路。

    角落處有一個女子,身穿粗布,帶著帷帽,簡單吃了份面,便回房休息。

    蘇茵茵只覺得她走路與旁人不同,好像有些灑脫?故而多看幾眼。

    李銳淵看了幾眼,低聲道:“她練過武。”

    原來是這樣。

    第二日一早,蘇茵茵又碰到這個姐姐,見她翻身上馬,利落得很,她也是往京城方向走。

    十月三十日傍晚,蘇茵茵一行人終于到了京城。

    李銳淵手里握著暖爐,認(rèn)真看向小寶寶。

    外面確實很冷,但真的走出來,好像又沒那樣冷了。

    蘇茵茵也為他開心,又叮囑道:“我把食譜寫下來了,能吃就吃,吃不成不要勉強(qiáng)。”

    兩人說著,馬車外傳來蘇家夫婦的聲音。

    蘇茵茵連忙去看,小跑著跳下馬車。

    好幾天沒見,她好想娘親啊。

    “娘,爹,哥哥。”

    蘇茵茵被家人們抱到懷里,好一頓親熱,孩子好好的,他們放心了。

    蘇副使特意謝過丁鵬正,見原銳也下了馬車,趕緊道:“你不是怕冷嗎,不用下車了。”

    李銳淵堅持要下,對蘇家夫婦很是客氣。

    寒暄過后,蘇茵茵被家人帶著離開,李銳淵家的馬車調(diào)轉(zhuǎn)車頭,直奔皇宮方向。

    此刻的皇宮里面,帝后早就在等著。

    淵兒一回來,就能看到他們兩個。

    不僅如此,太子太傅等人同樣恭候。

    甚至寧郡王也在行列。

    太子殿下回京了。

    還走出溫泉別院。

    五年了。

    五年時間了。

    這是頭一回。

    真是天佑萬龍國。

    帝后兩人眼中噙淚,緊握雙手,嘴上還道:“不要給太子太多壓力,看著一如平常就好。”

    太傅看著帝后,心道,那你們兩個別緊張啊!

    再想到能把殿下帶回來的小娃娃,真是個小福星。

    有這樣的繼承人,有這樣的福氣運氣。

    想來朝中那些有異心的人,可以老實了吧。

    蘇茵茵此刻已經(jīng)在溫暖的被窩里,來來回回好幾天,是要好好睡個覺。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她還送了哥哥去上學(xué),蘇顯最近一段時間早出晚歸,回來還要溫書,實在辛苦。

    就連李書生,章公子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但說起來,他們兩人也在備考。

    鄉(xiāng)試對他們二人來說還算輕松,接下來的會試則要跟天下學(xué)子一起比,那還是有點難度的。

    便是自信如李云敬都說,他也只有一半把握。

    更為謙遜的章公子則道:“頭一次會試,大約是不中的。”

    說完,章公子還殷切地看了眼小紅娘。

    他姻緣那事,有戲嗎。

    小紅娘完全不知道啊!

    她最近很忙的。

    章公子撓頭,他就那么一問,又道:“城南新開了家書鋪,里面有不少難買的好書,蘇顯弟弟要是有空,讓他去買些吧。”

    哥哥肯定沒空,蘇茵茵自告奮勇:“我去吧,我?guī)透绺绨褧I回來。”

    這也行。

    蘇娘子把銀錢交給茵茵,又謝了帶著她的章公子。

    別說現(xiàn)代小孩課外輔導(dǎo)書多,古代小孩的也不少。

    蘇茵茵很少去南城,此地多住達(dá)官貴人,書鋪也極多,明年又有會試,各個書鋪的生意都不錯。

    剛走沒多久,便碰到逛街的李書生跟許小妹,兩人婚事已定,沒事出來玩很正常。

    知道要給蘇顯買書,大家便一起跟著。

    童試為科舉第一試,一定要重視才行。

    蘇茵茵看著這些輔導(dǎo)書,頭都要大了,她哥可真不容易。

    正感慨著,余光似乎看到一個身影。

    這身影她見過。

    那日回京客棧遇到的姐姐。

    只見她掃視一圈,從人群里面揪出來一個男子,一巴掌打過去,那男子踉蹌幾下,差點倒地。

    “打人了!”

    “有人打人了!”

    穿著粗布的女子手底下還沒停,幾拳打在對方身上,那男子半個字都不敢吭。

    原銳說過她練過武,看來是真的啊。

    一拳打下去,肯定很疼。

    “放開,快放開,我們報官了啊!”

    男子同鄉(xiāng)跑過來,想把女子拉開,卻又不敢,生怕自己也挨幾下。

    此刻女子才開口,聲音清脆英氣,冷哼道:“報官?他敢嗎?”

    不敢。

    實在不敢。

    但巡視的官差很快就到,被打的男子果然急忙道:“沒事,沒事我們在鬧著玩。”

    這樣鬧著玩?

    是不是太狠了點。

    李書生吐槽:“一拳下去,骨頭都裂了吧。”

    許小妹也點頭,不過道:“肯定是這男子的錯,否則不會這般忍氣吞聲。”

    看那男子的衣裳,甚至是考上舉人之后才能穿的公服,按理說已經(jīng)是官了,卻還要幫忙遮掩。

    只能說這舉人的錯處肯定更大。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官差讓他們趕緊離開,不要聚集人群。

    可這舉人罷休了,那女子卻不停手,又兩拳打過去,從懷中扔出一張紙,上面的字七拐八扭:“還錢!”

    還錢?

    蘇茵茵眼力好,都沒認(rèn)出上面的字。

    舉人更是看不出。

    他同鄉(xiāng)連忙道:“你這是訛詐嗎?還給錢,憑什么?魏舉人何時欠你銀錢了,可有字據(jù)證明?!”

    “你這般扔出一張紙,莫不是在騙錢!”

    官差有心押他們?nèi)パ瞄T,可魏舉人卻不同意,最后只求得寬限時間,讓他好好準(zhǔn)備。

    而且,這紙張上的賬目太過凌亂,他看不懂,需要整理清晰再說。

    一陣吵鬧之后,女子看著紙張,皺眉站在門外,周圍還有不少人指指點點。

    女子隨手抓了個人:“能幫我寫清賬目嗎,我給你銀子。”

    對方猶豫片刻,擺擺手。

    那被追債的是舉人,他們可不敢摻和其中。

    女子掃視一圈,在蘇茵茵他們一行人身上定住。

    她明顯認(rèn)出茵茵寶寶,這樣可愛的小姑娘誰見了都不會忘。

    女子往前走幾步,又看了看他們,把紙張徑直遞給章公子:“能幫我寫清賬目嗎,我給你銀子。”

    章公子指了指自己:“我?”

    “嗯。”

    “為什么?”

    女子心道,看著好說話,嘴上罕見婉言:“面善。”

    面善不就是好說話嗎!

    蘇茵茵都聽出來了!

    蘇茵茵朝她打了招呼,又好奇道:“姐姐,他欠了你很多錢嗎,需要進(jìn)京討債。”

    大家都知道她是來討債的。

    但并不知曉,竟然還是專門進(jìn)京要錢,看樣子對方欠了不少。

    女子這才道:“不止錢。”

    “他是我前未婚夫。”

    啊?!

    未婚夫?

    前?

    蘇茵茵本能發(fā)現(xiàn)瓜田,李書生立刻指向章公子:“他幫你理清賬目,不收錢,告訴我們前因后果吧!”

    許小妹一手拉茵茵,一手扯李書生,你們兩個未免太好奇了點!

    不過那女子也不介意,竟然點頭:“好啊,這有什么了。”

    這又不是不能說的事。

    李書生請客,眾人去了附近的茶樓吃茶閑聊。

    “我叫楚珊,跟那個魏舉人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他們都是彬州人士,距離汴京八百里的路程。

    楚珊家在彬州做鏢局生意,平日來往的都是粗糙漢子。

    她兩歲那年,鏢局附近新開了間私塾,私塾夫子姓魏,還有一個七歲的兒子,也就是如今的魏舉人。

    兩家離得近,楚家還經(jīng)常幫魏家趕走騷擾的地痞流氓,時間長了便熟悉起來。

    楚珊跟魏舉人就是那段時間認(rèn)識。

    之后魏舉人他爹去世,私塾關(guān)門,無錢讀書,鏢局越做越大的楚家出手幫忙。

    同年魏母上門提親,既然是感謝,也是魏書生自己的意思,他說早就傾慕楚姑娘。

    至于楚珊,她從小就崇拜鄰居彬彬有禮讀書的大哥哥,此事欣然點頭。

    本就是鄰里,現(xiàn)在又結(jié)了親家,魏書生全家吃喝讀書費用,全部都是楚家支付。

    從定親之后到如今,已經(jīng)過了十五年。

    楚珊道:“今年秋天他在彬州考上舉人,家里本想著把親事辦了。”

    “畢竟他今年二十五,我也滿二十。”

    “誰料他家推脫,又說馬上要會試,時間來不及。”

    這么想也沒錯,而且汴京距離彬州有些距離,必須提前出發(fā)準(zhǔn)備會試。

    讓楚家沒想到的是,魏書生母子兩人收了楚家的路費銀錢,竟然帶著魏母直接離開。

    當(dāng)時楚家還奇怪,他家照顧魏母多年,甚至給她備了仆從,怎么考個會試,還要帶著老母一起。

    等楚家鏢局兄弟從汴京回來,才知道緣由。

    魏母在汴京做官的娘家知道魏書生考上舉人之后,便請他們?nèi)ゾ┏蔷幼。⒋蛩惆雅畠涸S配給她。

    舉人的身份,已經(jīng)可以做官了,已經(jīng)不能說是潛力股,而是績優(yōu)股,魏母娘家自然要拉攏。

    一面是照顧他們孤兒寡母十五年的未婚妻楚家。

    另一面是在京城做官的親戚。

    兩方比較,魏家母子迅速做出決定。

    去京城!

    一個是做官的岳丈。

    另一個是開鏢局的武夫,這根本不用多選。

    在汴京的鏢局兄弟前去理論,對方竟然說楚珊大字不識幾個,還想嫁舉人,簡直異想天開。

    南城這邊多達(dá)官貴人,鏢局一行人又被趕走。

    消息再到彬州,氣的楚家人想打上門。

    還是楚珊攔下,她直接道:“姓魏的意已決,便無更改可能。但此為女兒的事,女兒必然要當(dāng)面打他一頓,再把這些年的銀錢給要回來。”

    說罷,楚珊單人單騎,直奔汴京。

    為的就是暴打魏書生,再要回十五年供養(yǎng)的銀錢。

    她只知道,若不這樣做,那她心口的郁悶根本散不出來。

    這么聽來。

    方才打的根本不夠狠!!!

    應(yīng)該再給那魏書生幾十拳!

    聽到蘇茵茵這樣講,楚珊抬起下巴:“放心,以后見一次打一次。”

    蘇茵茵脫口而出:“那干嘛要算清楚賬目,找著借口多打幾次啊。”

    有道理。

    楚珊有心同意,不過還是道:“沒功夫跟他耗,把我家銀子要回來,他愛娶誰娶誰。”

    “那可是一大筆銀子,夠我爹跑多少趟鏢了!”

    還有她爹的面子。

    現(xiàn)在整個彬州,誰不知道她家被舉人老爺拋棄,若自己不做些什么,一家子還會被笑話。

    楚珊搖搖頭,先不管那些,算賬要緊。

    讀書費用本就不菲。

    楚家供養(yǎng)對方母子十五年,不用細(xì)算,都知道是筆不小的開支。

    除了銀錢呢。

    章公子抬頭看她,有心想說,若是難過也可以說出來。

    可對方強(qiáng)撐著,他不能多言,只是溫和道:“十五年讀書費用,你家可記了賬目。”

    鏢局是有賬目。

    但自家內(nèi)宅銀錢流水記得不會那么詳細(xì)。

    她才認(rèn)識幾個字,她爹娘可是大字不識的。

    故而原始賬目拿出來,沒比楚珊自己寫的那張紙強(qiáng)。

    想來魏舉人就是知道此事,故意推脫。

    章公子扶額,一頁頁翻著,下意識:“你家鏢局能做到如今,也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楚珊直接道。

    章公子低頭:“只是說說。”

    李書生跟許小妹幫著理賬,但兩人看著便覺得頭疼,如此賬冊,怪不得魏書生有恃無恐。

    當(dāng)然,他也害怕告到官府,這事怎么說都是他理虧,所以挨打也不進(jìn)衙門。

    可要真告過去,憑借這些賬冊,他賠不了多少錢。

    所以這事便僵著了,都不想告官。

    但總要有個解決方法。

    賬目是一回事,楚珊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章公子認(rèn)真道:“倘若姑娘放心,賬冊放在我這幾日,必然整理明白。”

    “我也是讀書的,十五年到底花費楚家多少銀錢,約莫能估算出來。”

    旁的先不說,把賬目理出來,才能去找對方算總賬。

    今年新晉舉人里竟然有這般讀書人,真是不齒與他為伍。

    都到這份上了,楚珊擺擺手:“算吧,能算多少出來是多少。”

    “楚姑娘,那你下一步準(zhǔn)備怎么辦。”同為女子的許小妹問道。

    怎么辦?

    楚珊有些迷茫。

    她一路過來,心中憋悶。

    既是為自己識人不清,也是為了爹娘在彬州受的奚落。

    事發(fā)之后,有人同情有人笑話,更多人還是覺得,他家攀不上舉人老爺。

    反正明里暗里的話,都是他家異想天開。

    否則那姓魏的同鄉(xiāng),怎么還敢開口維護(hù)。

    楚珊道:“先出了這口氣,把銀子要回來,見一次打一次。”

    本想著要錢還算簡單,沒想到姓魏的比她想象中還厚臉皮。

    此事多半要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

    以后議親,絕不找讀書人就對了。

    “這就是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蘇茵茵小聲吐槽,“竟然見到真的了。”

    其他三個大人回味了下,這話說的還真沒錯。

    章公子正色:“此等忘恩負(fù)義之輩,倒不能以器中君子相提。”

    什么器中君子?

    楚珊沒聽懂啊。

    劍是君子器,如此小人,根本不配用。

    哦,是在罵人。

    楚珊滿意點頭,這些讀書人,罵人都這么隱晦。

    賬目還要整理著,得知她就在附近酒樓住下,許小妹留了自家地址,讓她有事一定去找。

    蘇茵茵帶著哥哥的書回去,這三四本童試要用的書都花了好幾兩銀子。

    那魏舉人從童試到鄉(xiāng)試十五年時間,那花銷肯定更夸張。

    楚珊姐姐竟然遇到如此負(fù)心漢。

    蘇顯收到幾本新書,自然欣喜若狂,隨后問了價格后,又頗為小心翼翼,認(rèn)真道:“以后還是不要買了,我多努力些,也能抵得過。”

    話是這么說,但蘇家夫婦怎么會省這些銀錢,只讓他好好讀即可。

    “最近訂喜餅的人多,放心吧。”蘇娘子安慰孩子們,“你爹爹年底的俸銀也要發(fā)了,咱們家買得起。”

    蘇茵茵跟著點頭,不過她還知道,喜餅訂的人多了,尋常的點心賣得卻少。

    說來說去,還是要研發(fā)新品。

    汴京各家點心鋪已經(jīng)卷起來了,他家不能落下。

    奶奶會做二十八種點心,他們家已經(jīng)學(xué)了十一種,但按照京城點心內(nèi)卷程度,頂多再撐兩三年時間。

    創(chuàng)新,必須創(chuàng)新。

    她都能做面了,肯定也能做點心。

    蘇茵茵回到房間,開始回憶做點心的方子。

    按照她這幾年的觀察,京城百姓口味不一,從咸口到甜口,再到苦味,反正都能接受。

    這當(dāng)然也跟地域有關(guān)系,天南海北的官員商人帶著家眷過來,自然形成多種口味。

    比如說隔壁賣的是山東蘸醬,剛開始來買的,顧客們基本都是山東籍貫,但最近半年,多了不少本地客人。

    所以,只要味道好,一定會有欣賞的顧客。

    既如此,她也能放開手腳去做了。

    總的來說分為兩類,中式點心增加品類,后世現(xiàn)代西式點心試試水。

    以前者為主,后者為輔。

    梳理清楚之后,蘇茵茵先定下要做的第一個點心,迷你棗泥酥。

    最近正是冬棗成熟的季節(jié),價格便宜易得不說,味道也好。

    為何是迷你?

    蘇茵茵打算做一口一個的小點心,既不沾手,吃起來也更雅致。

    按照京城點心內(nèi)卷程度,這一步總會來的。

    那為何又是棗泥酥?

    做迷你棗泥酥用到的面粉,必須是高筋面粉,對于現(xiàn)在來說很難獲取。

    只要棗泥酥能做成,高筋面粉就會是他們店里最大的秘方。

    低中高,三種不同的面粉區(qū)別,就在于蛋白質(zhì)含量不一樣。

    適用的點心也不同。

    低筋適合蛋糕,餅干。

    中筋適合包子饅頭。

    高筋則是面包,酥皮等物。

    古代多數(shù)人接觸的,就是中筋面粉,想要做出與眾不同糕點,必須掌握調(diào)配面粉的方法。

    看著都是面粉,真要做出食物,區(qū)別可太大了。

    蘇茵茵準(zhǔn)備從高筋面粉開始做,從中筋到高筋比較麻煩,最合適的方法便是用水洗面的高蛋白添加里面。

    具體怎么調(diào)配,則要自己琢磨。

    自從茵茵寶寶上過灶臺之后,蘇娘子倒是不制止了,可直接說明:“必須在娘親看著的時候做,不能自己進(jìn)廚房,知道嗎。”

    這自然是為了安全考慮。

    蘇副使日日巡邏,就是為了鄰里火災(zāi)安全,自家女兒更要叮囑好了。

    茵茵乖乖點頭,她知道的!

    她要在這個冬天,把迷你棗泥酥做出來!

    蘇茵茵在家認(rèn)真做點心,原銳則十幾天沒過來,他說家中祭祖,前些年都沒去,今年在京城肯定不能缺席。

    都十一月份了,各家確實需要祭祖。

    聽說就連帝后太子都出城祭祀,少說也要七八日時間。

    李書生跟許小妹也有幾日沒來,年底兩家肯定要走動,不好再出門了。

    反而是章公子找來幾次,他要跟楚珊姑娘商議賬目的事,兩人不好單獨見面,喊上茵茵是最合適的。

    蘇茵茵看向他們兩個。

    雖然不能這樣想,可她忍不住啊。

    自己那小紅娘的名聲在,回頭這兩個要是成一對,那簡直可以請帝后太子幫忙上報老天,說她這個小紅娘轉(zhuǎn)世成功了!

    這當(dāng)然是玩笑話,蘇茵茵肯定愿意幫忙。

    一想到魏書生那個負(fù)心漢,她就恨不得打他一頓。

    茶樓,三個人邊吃茶邊看賬目。

    主要是章公子講解,蘇茵茵補(bǔ)充,楚珊姑娘聽。

    蘇茵茵對賬目極為敏感,算數(shù)又好,指出不少缺漏。

    這樣一來,只要核對賬目,茵茵寶寶必來不可。

    三日時間,終于捋清楚其中一部分賬目。

    十五年的時間,單讀書的束脩,就花費了楚家四百四十七兩。

    各種買書,筆墨紙硯,加上給夫子們的節(jié)禮,再記下七百六十兩。

    吃喝還沒算出來。

    但按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肯定是不低一千兩的。

    都說官帽下面無窮漢。

    孤兒寡母的魏書生能考上舉人,有了官身。

    全靠楚家。

    楚珊眼圈微紅,心里煩悶。

    她早就應(yīng)該退親的,明知道對方看不上她不讀書,更知道自己一心錯付。

    但到如今,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她更多還是心疼家里人的付出。

    蘇茵茵被章公子送回家里,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章公子原本同樣要回家,腳步一轉(zhuǎn)又回了茶樓,見楚珊還在原處,躊躇片刻,走上前去:“楚珊姑娘,想哭便哭吧。”

    “此地是京城,不是家鄉(xiāng),沒人會注意的。”

    他再也不說自己婚事坎坷了。

    十五年的婚事,一朝破滅,眼前人該比他難受千百倍。

    相鼠無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魏書生,真該死啊。

    第38章

    十一月十二,十五年的賬目終于理清。

    蘇茵茵,李銳淵,楚珊,章公子一起在茶樓完成最后的賬目。

    十五年的時間,就在一張紙上。

    楚珊笑不出來,也哭夠了。

    “去找他,我要把錢要回來。”

    南城西城交界處的一處小宅子里,這宅子僅有兩間房,魏家母子一人一處。

    魏母為了讓兒子讀書,主動住了小房間,帶來的衣裳物件都放不下。

    外面大雪紛飛,屋內(nèi)的炭火不如往年的好,只得把最好的留給兒子,魏母屋內(nèi)帶了些煙氣。

    但魏母臉上帶笑,她剛從娘家親戚那回來,高興得不行。

    “兒子,這是蔣家從國子監(jiān)弄來的時文,你多看看。”

    魏書生如獲至寶,小心翻看。

    明年四月就要會試,他一定要考中才成,就算考不中,名次也要提一提,這樣方能授官。

    只有授官,魏家便能徹底翻身。

    最近一段時間,他連家門都沒出。

    既是專心備考,也是躲禍。

    魏書生遲疑片刻:“娘,最近有人找上門嗎。”

    “你是說楚珊吧,她怎么可能找到咱們住哪。”魏母笑話道,“京城那樣大,她怕不是會迷路。”

    “再說了,你讓她算清賬目再來,她大字不識幾個,能算得明白嗎。”

    魏書生放心了。

    楚家確實助他良多,但為了仕途考慮,還是要虧欠對方。

    大丈夫不可拘于小節(jié)。

    母親娘家姓蔣,算是他的表舅,表舅在京城是從五品的官員。

    蔣家子弟不少,可像他這般年紀(jì)考上舉人的,卻沒有。

    他跟蔣家也算強(qiáng)強(qiáng)互補(bǔ)。

    “說得也是,馬上臘月,她大概率已經(jīng)回彬州了。”魏書生又道,“表舅那邊知道這事嗎。”

    魏母搖頭:“放心,他們知道你之前定過親,說不介意這些。”

    “至于楚珊來京城的事,自然不會告訴他們,知道也沒什么,你表舅會幫忙打發(fā)的。”

    魏書生徹底放下心。

    沒有什么能阻攔他的仕途。

    明年的會試,能考中進(jìn)士最好,不能考中也會派官離開。

    到時候楚珊去哪里找他。

    說起來,還是表舅好,給他們母子安排的住處,就在蔣家附近,位置還這般好。

    就連新出的時文也不吝嗇。

    汴京,果然不一樣啊。

    以后他要是成了汴京人,豈不是更得意,誰還要回彬州。

    “開門!”

    “姓魏的,開門!”

    借住的小院大門被拍得做響,喊話的人聲音有些尖銳,聽得讓人心里猛地一驚。

    誰在敲門?

    仆從郭展拿出宮中太監(jiān)的氣勢,把門拍得做響。

    門口站著的蘇茵茵聽著,總覺得郭展聲音有些奇怪?

    平日說話還好,此刻大聲叫門,怎么像電視劇里太監(jiān)的聲音?

    蘇茵茵趕緊搖頭,不能這樣想,郭展哥平時對她那么好,怎么可以這么想啊。

    反而跟過來的李云敬李書生皺眉。

    他到底見多識廣,下意識看了眼原銳,若郭展真是小太監(jiān),這位呢?

    李銳淵抬頭看了眼李書生,并不回答。

    其他人則在跟著喊門。

    許小妹,章公子,還有楚珊,一起喊著讓姓魏的開門。

    這周圍多住汴京微末小官,多少有些體面,有些人家還開門來看。

    大冷天的,這是在干什么啊。

    蔣家同樣出來人,誰在喊未來姑爺?

    “你是什么人?對舉人老爺家這樣不客氣?!”魏母開門便罵,明顯對楚珊說的。

    李云敬嗤笑:“誰還不是個舉人了。”

    章公子微微點頭:“舉人而已,京城遍地都是。”

    好好好,你們兩個好會裝。

    蘇茵茵低聲對李銳淵道:“以后你也考個舉人,我哥也考一個。”

    按照兩人的才華,考舉人肯定不是問題!

    李銳淵嘴角彎了彎,小寶寶信任他是好事,可他是考不成的。

    蘇茵茵舉起小手:“對啊,遍地都是,何故拿來炫耀。”

    旁人說這些話,或許會招恨,但這樣可愛的小寶寶發(fā)言,眾人忍不住笑。

    說的也沒錯,這附近住的雖然都是小官,可哪家沒個舉人了。

    “就算是舉人,也應(yīng)該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這絕對沒錯。

    這家舉人欠錢了啊。

    不應(yīng)當(dāng)啊,有了官身,便是再窮的書生也不會欠錢吧。

    魏舉人臉色難看地看向外面,給母親使眼色,讓他們進(jìn)門說。

    此話要傳出去,他的名聲就完了。

    對選官很是不利。

    蔣家那邊的仆從皺眉聽著,趕緊跑進(jìn)院子,要把這是告訴主君主母。

    蘇茵茵他們進(jìn)了魏家母子住的宅子,楚珊皺眉:“這么小的地方。”

    她家開鏢局的,別的不說,宅院極為寬敞,頗有些不適應(yīng)這么狹小的宅院。

    她還以為汴京多好呢,就住這房子?

    楚珊懶得再說,把整理好的賬目拿出來:“是非曲折,你們倆心里有數(shù)。”

    “旁的不必說了,把這些銀錢還了再說。”

    十五年的賬目,已經(jīng)是厚厚一本。

    從讀書的束脩,再到文房四寶,衣食住行。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本賬目上。

    章公子最是了解,每年這個時節(jié),楚珊姑娘都會挑最好的炭火送過去,還會請人檢查窗戶屋頂,確保房子溫暖舒適。

    再加上四時八節(jié)的衣裳,他們走親戚的節(jié)禮,以及魏母的醫(yī)藥。

    章公子可以確定,沒有楚珊姑娘的幫忙,眼前這人,絕對考不上功名。

    他甚至能從賬冊看出許多細(xì)節(jié)。

    最開始的一兩年里,楚珊姑娘也有疏漏,可她在一點點的努力,一點點進(jìn)步。

    終于形成事無巨細(xì)的賬冊。

    這根本不是賬本,是楚珊姑娘這么多年的付出。

    而沉溺于這樣付出的魏書生,根本不知道做到這些有多難。

    章公子看著賬本,都覺得極為沉重。

    “這怎么可能!”魏母直接道,“哪有那樣多的賬目,該不會是你胡亂編造的吧。”

    魏書生胡亂翻著,想找出漏洞,更想找到他沒用過的東西,翻了幾十頁后,在束脩上點了點:“是你家一定要去這樣貴的私塾,若我自己尋夫子,才不會去。”

    這說的是人話嗎。

    蘇茵茵震驚。

    她哥哥也讀書,她自然知道私塾與私塾之間的不同。

    就說如今的進(jìn)士夫子,價格就跟之前秀才夫子高出不少。

    但人家本事也是真厲害,所以即使進(jìn)士夫子性格頗有些問題,哥哥也是愿意繼續(xù)讀的。

    讀書嘛,學(xué)的就是讀書的本事。

    “你在說什么,若無這樣好的夫子,你能考上舉人嗎?”蘇茵茵直言不諱,“別說舉人了,你能考上秀才嗎?!”

    “怎么不能,我兒子是天縱奇才!”魏母毫不示弱。

    天縱奇才,就連魏書生本人都不敢這樣說,但此刻講出來,頗帶了氣勢。

    楚珊一直不擅長跟他們爭執(zhí),此刻也一樣,蘇茵茵卻直接拉著章公子道:“那他在彬州考了多少名?文章寫的怎么樣?”

    “章公子可是京城鄉(xiāng)試二甲二十七名!”

    也就是第二十七位。

    還是在人才輩出的汴京。

    魏書生漲紅了臉,根本不敢接話。

    他在彬州鄉(xiāng)試為三甲一百多名,根本沒法比。

    蘇茵茵沒想到,都不用李云敬出場,就把對方秒殺了?

    章公子順勢點頭:“倒也不是我有多厲害,若無家中聘請夫子,暖衣足食,不吝筆墨,絕無如今的功名。”

    都是新晉舉人,兩人氣度簡直天差地別。

    章公子的意思就是,我名次比你高,天資比你好,都是靠家里,你呢?

    說靠自己能力讀書的,絕對是給臉上貼金。

    楚珊也開口了:“若你們不還錢,我就在汴京衙門告你們,到時候會試都別想考。”

    不讓考會試?

    這種威脅簡單有效,確實能讓魏家母子擔(dān)憂。

    “說到底是你家愿意花的,跟我家沒關(guān)系,若是想讓我們還錢,拿出借條來。”

    魏母叉腰冷笑。

    讓他們還錢,不可能。

    銀錢少也就算了。

    可他們心知肚明,這些年花了楚家不少銀子。

    “告啊,有本事你們就告!”

    這也是事情最難辦的。

    確實沒有字據(jù),也沒有借條。

    全憑兩家親家關(guān)系,所以楚家多年來付出。

    若真的告到衙門,先不說已經(jīng)是民告官了。

    再者,誰知道會拖多久,又有誰知道蔣家會不會出手。

    章公子淡淡道:“真要告到衙門,蔣家頭一個跟你們撇清關(guān)系。”

    “御史臺不參他蔣家,那御史臺也不必做了。”

    “如此忘恩負(fù)義的名聲,以后仕途不要再想。”

    “楚珊姑娘,御史臺應(yīng)該剛剛散朝,不若我們?nèi)ツ沁厗枂枺犅剮孜淮笕苏塘x執(zhí)言,前幾日還參了東昌府一家死守貞節(jié)牌坊,不讓兒媳改嫁的惡習(xí)。”

    “想必他們知道此事,必然會上報皇上皇后。”章公子拱手朝皇宮方向,“皇上皇后寬仁大義,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許小妹點頭。

    東昌府的事,還是李書生告訴他的。

    就是她原本要嫁的那家。

    前段時間御史狠狠參奏一本,說這家死守陳規(guī),不僅讓女子沖喜,還不允許她改嫁,更不允她們歸娘家,實在有違人性,實屬腐蟲一般。

    皇上皇后也覺不妥,下令命那家速速改正,救了那家好幾個守寡被刁難的女子。

    倘若帝后得知此事,也會斥責(zé)魏家母子不仁不義。

    李云敬跟了句:“哎,到時候別說做官了,只怕還要被奪官身吧。”

    不能做官,還要被奪官身,更要去御史臺參奏,直接拿捏魏家母子的命脈。

    蘇茵茵趕緊把賬目遞過去:“確認(rèn)無誤,趕緊給錢吧,否則我們現(xiàn)在去就御史臺。”

    李銳淵等人狀做要走,那魏書生著急萬分,只好從老母身后跳出來:“別去!千萬別去!”

    說完,魏書生咬牙道:“我不是不愿意給錢,你們要給我時間啊。”

    “猛然拿出這么多錢,我家實在沒有。”

    蘇茵茵默默吐槽:“你根本沒看最后的金額,怎么知道拿不出來。”

    “看來你知道你們兩人到底吃了多少的軟飯。”

    魏書生臉頰漲紅,再也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不過他還是看了眼賬冊最后一頁。

    兩千四百二十一兩。

    這樣多?!

    魏書生繼續(xù)翻賬本,無論哪一筆,都是明明白白,確實發(fā)生過。

    十五年的時間,花了這么多錢,還有那么多的事。

    “可我現(xiàn)在沒有,楚珊你再等等行嗎,等到我考完會試,不管考沒考上都會派官。”魏書生確實沒錢,一個勁求饒,“等我當(dāng)了官,一定會有的。”

    按照計劃,楚珊先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不允。

    等魏書生繼續(xù)求饒,楚珊才道:“那先簽字,承認(rèn)你欠了錢。”

    先把這件事坐實了再說。

    省得對方反悔。

    還要趁著蔣家沒來之前簽字。

    蘇茵茵聽著外面的聲音,直接把筆遞過去。

    旁邊的郭展笑瞇瞇道:“趕緊簽了吧,你以為這些人好惹的,兩個京城的舉人,整你跟玩一樣。”

    蘇茵茵摸摸胳膊。

    怎么回事,郭展平時不這樣啊。

    幾個人連哄帶嚇,魏書生終于落筆,承認(rèn)自己欠了楚家這么多銀錢。

    等蘇茵茵收起賬本,大門又被敲響。

    進(jìn)來的正是蔣家主母,她身形精瘦,眼神帶著不高興,看到魏舉人時候,更是沒個好臉:“難道是你彬州親朋來了?”

    “過來打秋風(fēng)?”

    剛進(jìn)門便這樣說,明擺著打壓一群人的氣焰。

    可在場眾人都不理她,而且她打壓的手段完全沒用,誰讓魏書生已經(jīng)簽了字,承認(rèn)自己欠錢。

    蔣夫人指著魏家母子,就差直接罵出口了。

    便是吃了占了楚家的,那又怎么樣,并無證據(jù)。

    這下好了,你們把證據(jù)遞到人家手里。

    什么威脅刁難,怕什么啊?

    兩個舉人而已,難道還真能告到衙門,告到御史臺?!

    魏書生被一陣罵,終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明顯想去搶賬冊。

    李銳淵在這,他身后的仆從可不是吃素的,根本不給機(jī)會。

    眼看鬧成一團(tuán),楚珊終于開口:“明日我會過來,找你要錢。”

    兩千四百二十一兩。

    一分也不能少。

    “多少錢?!”蔣夫人震驚,“多少?!”

    縱然她家是京官,也覺得這銀子極多。

    魏舉人竟然簽了這么大的欠條?!他蠢嗎。

    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完全無用。

    蔣夫人嘴唇顫抖,已經(jīng)在審視跟魏舉人的婚事。

    當(dāng)舉人就沒有特別窮的,肉眼可見的前途無量,所以這門婚事她覺得不錯。

    但還未成親,便欠債這樣多的,還是頭一回見。

    蘇茵茵他們拿到想要的東西,直接離開,并且最后重申,明日就要。

    什么會試之后再給,想什么呢,誰讓你拖延四個月。

    出了院門,楚珊才問出心中疑惑:“他肯定拿不出來,為何一定現(xiàn)在就要。”

    這主意是蘇茵茵他們出的,楚珊并不理解,她想著多打幾頓,能要多少是多少,甚至做好長期要債的準(zhǔn)備。

    蘇茵茵還在偷偷看郭展,心里有很多疑惑。

    那邊章公子解釋道:“他拿不出,他未來岳家或許可以。”

    “魏書生未來岳家明知道他定過親,還要寫信詢問,就要承擔(dān)這樣的后果。”

    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那就是知三當(dāng)三。

    知道人家有未婚妻,還要上趕著介紹自己女兒。

    他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所以章公子他們的計劃里,就包含了報復(fù)蔣家。

    李云敬偷偷給章公子豎了個大拇指,低聲跟自己未來媳婦兒道:“你還說他是端方君子,這哪里端方了,心眼小著呢。”

    許小妹瞪他,不要這么說人。

    章公子哪能聽不到,輕咳道:“他們既然選擇到利益共同體,就不要想著躲開。”

    原來是這樣。

    楚珊心里覺得暢快不少。

    這些事憋在心里,她總找不到解法,總以為打姓魏的一頓就會好受點。

    現(xiàn)在這兩家一起著急籌錢,好像才痛快。

    李銳淵看了看他們,開口道:“蔣家可有其他產(chǎn)業(yè)。”

    不知道啊。

    他們都沒查過。

    李銳淵又道:“以蔣家從五品的官職,若能一夜之間湊到兩千多兩,是真的可以參奏了。”

    最近跟著父皇母后看奏章的他,對各級官員俸祿了如指掌。

    就算對有家底的官員來說,一夜之間湊這么多錢,都不容易。

    何況蔣家,眼看魏母不像有文化的,她的娘家又會有多少家資。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別看原銳年紀(jì)小,他提的問題,甚至超過大家的認(rèn)知。

    直接從貪污查起?!

    若此事坐實,蔣家,以及跟蔣家有婚約的魏舉人,兩家可以打包流放了。

    開春之后,流放犯人就要啟程。

    他們說不定能趕上第一撥?

    別說會試了,先考慮流放之后的日子吧。

    蘇茵茵方才還在感慨郭展的厲害,此刻又被李銳淵震驚。

    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穿越的?!

    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蔣家能拿出這么多銀子嗎。

    若能拿出來,會給姓魏的平事嗎。

    當(dāng)天晚上,魏舉人在蔣家主君書房待了許久,里面還有蔣家兩個兒子。

    蔣大人不好直接罵魏舉人,只罵自己兩個兒子。

    如果你們能考上功名,他還需要找個會讀書的女婿嗎?

    平日都是怎么做事,什么賬本都敢簽。

    膽子那樣小,以后怎么做官。

    誰來嚇唬一下,便立刻求饒,以后也是個窩囊廢。

    前面還是罵兒子,后面便是指桑罵槐。

    蔣家兩個兒子看向魏舉人時面帶恨意。

    鄉(xiāng)下來的蠢貨,惹這么大麻煩。

    若早點說,他們早就把什么楚珊趕出京城了,還輪得到她找人鳴不平。

    老家那點破事都處理不好,還舉人呢,有什么用。

    等魏書生離開,蔣大人也沒說給不給他掏錢,蔣家倆孩子道:“爹,何必花錢平事,這舉人又不光他一個。”

    “是啊,兩千多銀子,太多了。”

    “若你們能考中舉人,我還會找他嗎?”

    “若能外放當(dāng)官,兩千兩多嗎?”

    便是撈錢,也是有門檻的。

    如今吏部甚嚴(yán),既不能捐官,也不能送禮。

    只能正兒八經(jīng)的考試。

    他家又沒什么底蘊,這才從族中找會讀書的子弟。

    魏母姓蔣,是自家人,魏舉人又沒父親,便是發(fā)跡了也只能靠他。

    怎么看都是個好選擇。

    所以知道他有婚事,蔣家夫婦也沒放在心上,知道他會做正確選擇。

    誰想到,那尾巴沒處理干凈,還找到京城。

    更沒想到,蠢貨竟然還簽下賬本,都沒討價還價。

    此時輪到蔣大人做選擇。

    兩千四百二十一兩給出去,那以后魏舉人的前途也算買下。

    可這種忘恩負(fù)義之人,真會記這個恩情嗎?

    要是不給,那這婚事肯定要拒了,否則影響官聲,最近這些年不同往常,官聲很重要。

    給,還是不給。

    蔣大人知道兒子們給不了主意,讓他們趕緊滾蛋,自己去找夫人。

    第二日早上,一夜未睡的魏舉人再次被喊到蔣家。

    這次等著他的,又是一張借據(jù)。

    借據(jù)上的金額為一萬兩。

    一萬兩?!

    魏舉人手抖了,下意識拒絕。

    這是什么意思?!

    讓他簽字,蔣家給他一萬兩銀子?!

    魏舉人甚至有點心動,他還沒見過那么多錢。

    蔣夫人嗤笑:“做什么春秋大夢,以為我們是那心軟的楚家,讓你白吃白喝十五年,還不欠借據(jù)?”

    蔣大人裝好人道:“別說了,孩子也不容易,都是自家人不要說兩家話。”

    “怎么?你都要幫他還債,難道還不準(zhǔn)我說?”蔣夫人說出目的,“你簽下這張借據(jù),蔣家便把錢借給你,讓你打發(fā)掉楚家,我還把女兒嫁給你。”

    “若不簽,那咱們一拍兩散,你繼續(xù)考你的會試,我繼續(xù)給我女兒尋好人家,未訂過婚的人家。”

    “便是借據(jù),也該是兩千四百二十一兩。”魏舉人坐立不安,“怎么會是一萬兩?!”

    蔣大人不說話,還是蔣夫人冷聲道:“不然呢?這么多銀子,難道不要利息。”

    “而且你能背叛楚家,難道就不會背叛蔣家,我就是怕你對我女兒不好,也怕你不還蔣家的恩情。不如白紙黑字寫上去,咱們雙方都有個保障。”

    “我家給你時文,年后還給你尋夫子,尋好書,會試之前吃喝拉撒我家包辦,不能讓我們白出力吧。”

    說白了,蔣家也怕這位再次忘恩負(fù)義,提前寫下借據(jù),不能全憑對方良心。

    魏舉人嘴唇顫抖,他根本不知道說什么。

    可他也辯解不成,畢竟他之前做的事,大家都知道,最后只道:“一萬兩,我如何還得清,這肯定不成。”

    “三年窮知縣,十萬雪花銀。”

    “你以后是當(dāng)官的,外放的,這點對你來說,并不難。”

    不難嗎。

    魏舉人雖聽過這句俗語,但一直沒有真實感。

    只見蔣大人微微點頭:“十多年前本官外放時,倒是有所耳聞。”

    當(dāng)真?

    魏舉人呼吸急促。

    蔣大人還道:“放心,以后你是我女婿,算是半個兒,怎么會坑騙于你。”

    “這樣寫,不過對雙方有個保障。”

    “兩千兩銀子,岳父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蔣夫人打開盒子,白花花的銀子就在其中。

    “簽吧,簽了便能解決眼前的麻煩。”蔣夫人繼續(xù)道,“以后何嘗掙不到呢。”

    “是啊簽下后,便能安心備考會試了。”蔣大人摸摸胡子,笑著道。

    兩千四百二十一兩白銀。

    只要簽下眼前一萬兩的借據(jù),他就能拿到這些銀子,還給瘋婆子楚珊。

    會試再無憂愁,還能跟蔣家走得更近。

    魏舉人忽然想到蔣大人說過要討價還價。

    “一萬兩太多了,岳父岳母,五千兩,五千兩的借據(jù)如何?”

    “八千兩,不能再少了。”蔣夫人把嶄新的借據(jù)跟筆墨放在魏書生面前。

    “簽吧,簽了就行。”

    第39章

    魏書生并未簽下借據(jù)。

    他實在是怕了,幾乎倉皇逃竄。

    可他從蔣家離開,甚至不知道去哪。

    如今的住處,也是蔣家的宅子。

    倘若他不還楚珊的錢,肯定會影響蔣家名聲,那婚事也不要想了。

    不僅如此,肯定會被蔣家趕出家門。

    他家,他家可不像楚家那般和善。

    楚家雖是開鏢局的,平日粗魯,對讀書人倒是客氣。

    一時間,魏書生竟然有些后悔。

    如果他不跟楚家退婚,娶了那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楚珊也挺好。

    至少不用還錢,還不用在蔣家寄人籬下。

    他之前花楚家的銀錢,可從未受過委屈。

    魏書生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時間倒流,讓自己回到當(dāng)初那會。

    他現(xiàn)在回頭,或許還來得及?

    要不然他去求求楚珊,她面硬心軟,好好求求她,說不定這事就過去了。

    自己還讓楚珊當(dāng)舉人娘子,不管什么蔣家,想來蔣家沒什么損失,也不會追著不放。

    魏書生越想越心動。

    他要挽回楚珊,就算她不通文墨,自己也不嫌棄了。

    楚家門第雖然不如蔣家,可至少不會那樣對自己。

    想到楚珊的住處,魏書生徑直往客棧方向跑。

    南城客棧,楚珊正在后院喂馬。

    一會大家會過來,然后去討要銀錢。

    想來銀子到手,她就能回彬州了。

    爹娘哥哥弟弟們肯定擔(dān)心她,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至于其他人笑話,也不是什么大事。

    這又不是她的錯。

    “楚珊!”魏書生小跑過來,下意識想拉楚珊的手。

    兩人未婚夫妻多年,手還是拉過的。

    楚珊皺眉看向他,以前只覺得讀書人有骨氣,現(xiàn)在看他滿臉愁容,又帶著哀求,總覺得怪異。

    “你是在埋怨我嗎。”魏書生面容哀求,字字懇求,“對不起楚珊,我真的知道錯了,當(dāng)時鬼迷心竅,聽了母親的話,來京城投奔表舅。”

    想著表舅是自家親戚,肯定會幫他許多。

    表妹還是京城女子,定然更加溫柔賢淑。

    誰料京城的人竟然這樣,根本不給他商討的機(jī)會。

    魏書生想著,語氣明顯更誠懇,還道:“我這樣說,并非要推脫還錢,只是想明白,還是想你成親。”

    “等我做官之后,銀錢肯定一分不少的還給你們家。我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就是想挽回你。”

    意思就是,錢他一定會還的,還想繼續(xù)履行婚約。

    “這樣的話,楚家也不會在彬州被人議論,我們還能回到從前。”魏書生說的動情,還想去拉楚珊的手。

    這些話聽在楚珊耳朵里,頗有些不可思議。

    姓魏的一聲不吭離開,讓楚家早就成為笑柄,現(xiàn)在又言辭懇切求饒,還說要還錢。

    他到底怎么想的。

    “原來你也知道,你如此行事,會讓楚家被議論。”楚珊緩緩道,“你都知道。”

    “所以我要彌補(bǔ)啊。”魏書生說著哭起來,“咱們回到從前吧,好不好。”

    后院門口的蘇茵茵等人停住腳步面面相覷。

    許小妹有心上前,被李云敬直接攔下,輕輕搖頭。

    蘇茵茵下意識看向章公子,見他皺著眉,也沒有上前的意思。

    確實不好上前。

    無論怎么選擇,都是楚珊姐姐的決定。

    十五年的時間,并非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能揭過。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十五年未婚夫婦的身份。

    這不僅是感情問題,甚至是時間跟生命的糾葛。

    人生又有多少個十五年。

    再說還有楚家在彬州的名聲。

    若魏書生回頭,他家里子面子都能保得住。

    而且舉人的身份,確實不同。

    只要搭上這個舉人女婿,楚家的生意都會更好做。

    再說了,還有楚珊姐姐的感情。

    如何選,只有她說了算。

    即便楚珊姐姐選擇原諒,他們也不能說什么,不是局中人,沒有幫忙做選擇的權(quán)力。

    章公子手指攥得很緊,他很少會恐慌,此刻卻有些說不清。

    但他腳步堅定,還想帶著大家離開,偷聽不是君子所為。

    “不好。”

    楚珊眼淚掉下,隨后又抹了去,談起另一件事:“以前我總覺得,甚至我家覺得,你們讀書人對我家看不起很正常。”

    “畢竟你說過,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但我最近接觸了些讀書人,他們也讀書,他們也考功名,卻不會對我看不起。”

    “識字也好,不識字也好,跟交際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你只是足夠幸運,有一個讀書人父親,有我家?guī)兔Γ@才成為讀書人,而并非你真的身份高貴品德高尚。”楚珊把心中的郁結(jié)一口氣說出來,“我厭惡你,并非你花了我家的銀錢。”

    “我實在厭惡你仗著讀書人的身份,欺辱我家,拋棄我家,好像楚家在你們讀書人眼里一文不值。”

    “我大字不識,就應(yīng)該被你看不起。”

    “不是這樣的,我家自己掙錢,自己押鏢,比你強(qiáng)多了。”

    “現(xiàn)在,你還想用讀書人身份來哄我原諒,那之前我家受到的羞辱算什么?你這個有官身的人,打了我家一巴掌,現(xiàn)在要補(bǔ)償,我們家還要感恩戴德的原諒?”

    “我楚珊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魏書生聽著楚珊的話,簡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都愿意回頭了,還愿意還錢。

    怎么就不同意。

    他可是舉人!

    是舉人!

    只要有他做女婿,楚家會更好啊,那些委屈都會轉(zhuǎn)而夸贊。

    怎么就不行了。

    “寧直見伐,無為曲全。”

    剛正不阿寧愿被殺戮,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章公子這句話,說得就是楚珊。

    許小妹眼睛放光,她讀了那樣多的書,卻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君子。

    真君子,便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楚珊姑娘。

    識字與否,學(xué)問高低,跟是不是君子,完全兩回事。

    楚珊回頭看向章公子,下意識道:“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魏書生卻明白,所以他受到的打擊更大。

    眼看他還想再辯解幾句,講什么利益什么得失什么成敗什么求全。

    可在不讀圣賢書的楚珊面前自慚形穢。

    魏書生踉踉蹌蹌離開,此刻書讀得多了,反而不好,別人幾個字都能把他罵的丟盔棄甲。

    外面下著漫天大雪,讓他凍得直哆嗦,大雪天的,魏書生沒地方去,只好回到住處。

    而這里已經(jīng)站了幾個人。

    楚珊還沒來,看來經(jīng)過酒樓后院那番談話,證明他們已經(jīng)不來了。

    直接派了一群身強(qiáng)力壯的家丁過來,目的只有一個,要錢。

    楚珊的想法已經(jīng)改變。

    之前要錢,那是只能要錢,如今卻是只想要錢。

    跟這樣的人,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

    可魏書生哪有錢啊。

    他身上僅剩的幾十兩銀子,還是他考上舉人之后,楚家給的。

    一群壯漢圍在院子外面,把魏書生老母親嚇得夠嗆,甚至還想報官。

    可報官有什么用,他已經(jīng)簽了賬本,代表自己認(rèn)賬。

    欠債還錢的事,還能有什么辦法。

    此事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否則魏書生的日子會更慘。

    一日下來,魏書生顫顫巍巍敲響蔣家的門,從蔣家借到兩千四百兩銀子,零頭二十一兩需要他自己添補(bǔ)。

    至于借據(jù)上,自然是八千兩白銀,需要三年內(nèi)還清,否則還會有利息。

    蔣夫人還說,原本是沒利息的,誰讓他猶豫一整天。

    兩千四百兩變成八千兩。

    以后還有利息。

    仔細(xì)算下來,其實比之前一萬兩銀子的借據(jù)還要黑。

    可他又有什么辦法,除了簽下契約,一點想法都沒有。

    等魏母上門再談婚事時,結(jié)親的對象竟然也換了。

    經(jīng)過這事,她才不會把自己親生女兒嫁給魏書生,肯定要換個妾生庶女去嫁。

    魏書生氣得眼睛直瞪,但也沒有辦法。

    一圈折騰下來,他已經(jīng)被綁死在蔣家的船上。

    十一月十四,楚珊把兩千多兩銀子換成銀票,貼身放好。

    此事終于了解,她長達(dá)十五年的婚事以后不必再提。

    “多謝各位,以后便是我楚珊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楚珊依舊穿著粗布衣裳,朝大家拱手。

    蘇茵茵道:“楚珊姐姐,你這就要回彬州了嗎。”

    “嗯,回去至少要一個月,我早點啟程的好。”楚珊接著道,“我家跟京城有家鏢局交情不錯,正好跟著他們回彬州,路上也安全。”

    楚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確實是她的性格。

    大家知道,也無意多攔。

    畢竟馬上過年,再不回去,天氣也冷,年也回不去。

    章公子躊躇片刻,剛想說什么,就聽遠(yuǎn)處有人道:“楚珊,楚珊你爹娘弟弟來了!”

    爹娘跟弟弟?

    楚珊趕緊過去,那真是她家在京城的鏢局朋友。

    說話間,眾人跟了過去。

    蘇茵茵眼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楚家人眼里含淚,明顯是追楚珊姐姐過來。

    “人沒事就好,咱們不跟官斗,不過是銀錢面子的事,算了。”

    “是啊,自從你離家,家里就擔(dān)心得很。索性讓你哥嫂操持家事,我們押著鏢正好過來。”

    “姐,那姓魏的在哪,我一定要打他一頓。”

    章公子長舒口氣,為楚珊姑娘感到高興。

    她家人找過來,也是為她撐腰。

    “放心,錢我已經(jīng)要回來了,沒吃虧,還打了他好幾頓呢。”

    “我本來就打算回家的。”

    蘇茵茵卻下意識看他。

    嗯,還是不說了吧。

    許小妹跟李云敬是過來人,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楚珊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原本就要回家,現(xiàn)在爹娘弟弟都來接了,肯定更要回了。

    等家人休整兩三天,她跟著自家車?yán)锘乇蛑荩乩霞遥?br />
    再也不來京城了!

    家人來了之后,楚珊神情都變得不同,顯然更像在家里一樣,神情飛揚,肆意自在。

    她老弟還摸黑又去打了姓魏的一頓,再次出口惡氣。

    就在她家休整的時候,另一件事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蘇茵茵在店里聽到這個消息時候,整個人都傻眼了。

    “蔣家因為貪污!被抓了!”

    “十多年前的賬本被翻出來,都是蔣大人在地方貪污的記錄!”

    蘇茵茵腦子里閃過原銳的那句話。

    蔣家若無田產(chǎn)鋪面其他營生,不可能給出那么多銀子。

    若給了,那必然貪污受賄。

    這,這真讓原銳說對了?!

    最近幾天里,大家只顧著為討來銀錢開心,又為楚珊姐姐要走難過,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更讓蘇茵茵沒想到的是,此事還真跟楚珊姐姐有關(guān)。

    南城衙門甚至找到他們,詢問他們是不是收到一筆欠款,從那筆欠款,順藤摸瓜找到蔣大人外放時候貪污證據(jù)。

    不過這錢,衙門并未沒收。

    因為他們查證后發(fā)現(xiàn),此事還有個魏舉人,是魏舉人在蔣家簽了高利貸。

    楚家在這里面,就是正常討債的。

    其中缺漏虧空,只跟魏舉人有關(guān)。

    調(diào)查此案時還發(fā)現(xiàn),魏舉人已經(jīng)跟蔣家達(dá)成協(xié)議,確保外放之后貪污的銀錢還給蔣家云云。

    此案一出,滿京城嘩然。

    魏舉人還沒當(dāng)官呢,就想著貪污了?!

    還要在三年內(nèi)還清八千兩,一年至少貪兩三千白銀?

    這還是人?

    還有他未來岳家,蔣大人外放的時候,貪得更不少,否則不會出這樣的壞主意。

    蘇茵茵聽李書生他們說,好像查出來當(dāng)年戰(zhàn)亂讓各地出糧草,蔣大人借機(jī)斂財,隱下大筆銀錢。

    調(diào)到京城之后才收斂。

    可他家大手大腳慣了,又不會做買賣,所以想找個可靠的人繼續(xù)外放賺錢。

    這才找到魏書生。

    總之一查到底,蔣家基本是流放的命。

    魏書生原本牽連不深,但此時惹的朝野震怒。

    剛考上舉人,還沒考會試呢,就要做官貪污,如果真的輕輕放過,那明年會試的考生,肯定會有樣學(xué)樣。

    這種案子,必須殺雞儆猴才行。

    魏書生不僅要被奪了官身,還要打板子流放,讓天下學(xué)子都看看,為官不正的后果是什么。

    “還沒當(dāng)官就想著貪錢,如果真讓他當(dāng)官了,那還了得?”

    “就是,這種人砍頭都不為過。”

    “實在是可惡,這種人還讀圣賢書呢!”

    “聽說了嗎,聽魏書生同鄉(xiāng)說,他在老家有樁婚事,自幼定下的,讀書的錢都是那家出的。”

    “那他怎么還是蔣家的未來女婿?”

    “還能為什么,一朝考上舉人,自然不要舊人了。”

    “天啊,這個人不僅心思歹毒,還忘恩負(fù)義,實在不是好東西。”

    “這人也是,他要是好好報答之前的未婚妻一家,怎么會被這種事牽連。”

    眾人感慨之余,也覺得魏書生之前的未婚妻一家有福氣,陰差陽錯躲過這樣惡毒的人。

    如果兩家結(jié)親,按照魏書生的人品,以后肯定貪污受賄,到時候必然連累全家。

    那家女子還真是有福之女啊。

    還在京城的楚家人撓撓頭。

    好像真是這么回事!

    他家不僅要回多年的銀錢,還避開了禍?zhǔn)拢@種人結(jié)親,到時候全家遭殃。

    心里最后一點郁悶全都消散,一家人反而歡歡喜喜。

    太好了!

    他們家運氣真好!

    楚珊漸漸從難過里走出來,臉上笑容明顯多了。

    但他們收拾行李的速度也加快不少,趕緊準(zhǔn)備準(zhǔn)備回彬州過年。

    還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老鄉(xiāng)親,那些笑話他家的,只能閉嘴!

    不過全家默契回避另一個話題,給楚珊再尋親事還是緩緩吧。

    他們?nèi)叶急贿@事弄怕了。

    便是要找,也要避開門第差距,更要避開讀書人。

    所以章公子等人頻繁過來,粗線條的楚家人完全沒想法,只是一個勁的感謝,還把帶來的彬州特產(chǎn)分為大家。

    即便有小紅娘美名的蘇茵茵在,楚珊爹娘也是一個勁的謝謝他們陪伴。

    蘇茵茵趕緊道:“是楚珊姐姐自己厲害,我們也沒幫什么。”

    說罷,她又看看章公子。

    等到眾人準(zhǔn)備離開,章公子才落后兩步,跟楚珊姑娘并肩,開口道:“想來等到開春,他們便會流放,到時候我必會寫信告知。”

    楚珊對此事確實好奇,認(rèn)真感謝,還道:“那我家中地址留下,不過你要是送信,遞給鏢局的人也行。”

    留了自家地址,楚珊還沒察覺到什么,她抬頭撞入章公子的眼神,頗有些不自在,好在對方及時避開。

    章公子道:“希望此事,不會讓楚珊姑娘對讀書人有偏見。”

    還別說,她差點就有了。

    可楚珊到底是個有什么說什么的姑娘:“原本是有的,但你跟李公子不就很好嗎。”

    是讀書人,卻不借著識字欺負(fù)他們。

    楚珊就差拍拍他肩膀,讓他別多想。

    章公子張張嘴,明顯想說什么,卻也沒說話,他只是看著楚珊姑娘道:“一路順風(fēng)。”

    如此說話,便是再遲鈍,楚珊也發(fā)現(xiàn)不同,震驚地看向章公子:“你?”

    既然被看出來,章公子索性拱手:“望楚珊姑娘不要介意,若有冒犯,還請直言。”

    “我何德何能?”楚珊脫口而出。

    這確實是她真實想法。

    經(jīng)歷過魏書生的事,便是再自信的人,也會多想一些。

    即使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更知道不是自己的錯,難免還會多想。

    魏書生一看門第,二看學(xué)問。

    她都不合格,所以她成了前未婚妻。

    條件并不好的魏書生都被汴京官員看中選為女婿。

    明顯更優(yōu)秀,學(xué)問,門第更好的章公子對她?

    她何德何能。

    章公子笑,眼睛閃亮,直言道:“你八百里單人單騎到京城,便是能。”

    “你一心要個說法,寧折不彎,是為德。”

    “兩相比較,該是我不如你。”

    楚珊有能力有膽識,還有寧折不彎的骨氣。

    魏書生痛哭流涕來求她回心轉(zhuǎn)意,還許諾無數(shù)好處,許諾無數(shù)前途。

    不少人大概便點頭了。

    畢竟稍微一算就知道,忍下委屈,便能得到不少“好處”。

    可她不要,她明白那些東西得來都是有代價的,代價是尊嚴(yán)。

    即使她門第不高,即使她沒讀過書,她的尊嚴(yán)也不能隨意踐踏。

    若把這份骨氣尊嚴(yán)打包賣個好價,她就不是楚珊了。

    能撐起她一個姑娘家奔襲八百里來京城的,只能是這份尊嚴(yán)跟骨氣。

    其他的一文不值。

    在章公子心中,她的傲骨方是讀書人的追求。

    讀不讀書這事,跟傲骨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這些話被章公子一一說出,讓楚珊聽得呆愣。

    這還是她嗎?

    別的不講,讀書人確實會夸人。

    楚珊直愣愣看向章公子,就像當(dāng)時在人群里選中他看賬本一樣,帶著審視跟信任。

    蘇茵茵回頭一看,趕緊去扯原銳袖子:“原銳你看。”

    “小紅娘戰(zhàn)績又添一筆。”李書生震驚道。

    許小妹也沒想到,驚喜之余也道:“章公子婚事這樣艱難的都能成?”

    好像是這么回事。

    原本要離京回家的楚家再次停住腳步。

    甚至還見證了蔣家,魏家下大獄的經(jīng)過。

    以及他們不敢想的門第前來提親。

    這事情是不是有點快啊。

    他們家都準(zhǔn)備好,過幾年再給女兒說親。

    “果然是京城啊,大城市機(jī)會就是多?”

    楚家撓頭,干脆用魏家賠償?shù)你y子在京城買了處宅院。

    婚事成不成的再說,買個汴京的宅院又不會虧。

    他們這邊歡歡喜喜聊婚事。

    大牢里得知楚家用銀錢買了處京城宅院的魏書生,痛心的肝膽俱裂。

    為什么!

    為什么楚家能過得那么好。

    還在京城買院子。

    如果他沒有拋棄未婚妻楚珊,那這院子說不定就是他的了。

    如果他老老實實跟楚珊成親,現(xiàn)在正摟著妻子在書房讀書,等著來年的會試。

    如果他不攀附蔣家,根本就不會連累下獄,成了萬人指責(zé)的貪污舉人!

    還未做官,就想好怎么貪錢,誰聽了都要罵一句。

    “都怪你!”魏書生朝隔壁牢房罵去,“姓蔣的,都是你害的我!”

    “你還放高利貸,還誘騙我以后貪污,都怪你!”

    蔣家就在隔壁牢房,聽著魏書生不停咒罵,剛開始還能忍,后面也對罵起來。

    “你就是什么好東西了?”

    “人家養(yǎng)你們母子十五年,我們不過寫封信,你們就屁顛顛跑過來,這能怪我們?”

    “說實話,我家根本沒想過你回來,十五年啊!養(yǎng)個狗都通人性了!你呢?你直接拿著人家給的銀子跑了!”

    “笑死了,當(dāng)時廣撒網(wǎng)而已,誰知道會有你這種人上鉤。”

    “跟你說實話吧!要跟你結(jié)親的根本不是我妹子,是我買回來的侍妾!你個綠頭王八。”

    “誰跟你這種人結(jié)親,那倒了八輩子大霉!”

    “哦,人家現(xiàn)在都跟書香門第的人戶結(jié)親了,看來離開你才會好運氣!”

    “我家這么倒霉,肯定跟你有關(guān)!”

    撕破臉的兩家不停咒罵,看管牢房的牢頭樂呵呵看戲。

    狗咬狗真好看!

    第40章

    “哥哥,出來吃飯啦。”蘇茵茵輕輕敲了哥哥的房門。

    蘇顯答了聲,這才出來,手上還有未干的墨跡:“妹妹你跟爹爹娘親先吃,我一會就來。”

    蘇茵茵掏出小手帕給哥哥擦手,還是道:“那我給哥哥端過來吧。”

    說罷,蘇茵茵去端飯菜,讓哥哥在房間里吃。

    前幾日,蘇茵茵全家去給哥哥報名童試,拿到官府文書時,一家子更有了孩子要科舉的真實感。

    蘇顯自然也不例外,如今進(jìn)入臘月下旬,私塾徹底關(guān)門,他只能在家復(fù)習(xí)。

    黃秀才,李書生,章公子他有空會過來看看,但馬上年節(jié),各家都很忙,特別是后面兩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會試。

    故而這段時間,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松,蘇顯最近幾天除了必要時候,根本不出房門。

    家里人知道他用功,不好多勸。

    好在茵茵還能喊動哥哥,年前年后也不去店里了,只在家陪著哥哥。

    蘇茵茵端來飯菜,蘇顯還在寫字,見妹妹來了才回過神,趕緊去接:“晚上我跟家人一起用飯。”

    “沒關(guān)系,爹娘不介意的。”蘇茵茵還端來自己的飯菜,明顯要陪哥哥一起,“只要哥哥覺得好就行。”

    現(xiàn)在說不要緊張,放松,都是虛的。

    還是考生覺得舒服才行。

    吃過飯,蘇茵茵拉著哥哥出門透透氣,還把院子里秋千上的積雪清掃好。

    兩人玩了一陣,見哥哥實在想回去讀書,蘇茵茵自然乖乖跟著。

    期間原銳還送來一本筆記,是他之前記下的,對小寶寶的哥哥應(yīng)該有用。

    不過原銳同樣很忙,他說家里客人多,必須跟著見。

    其實蘇家也差不多。

    蘇家本就交際廣泛,蘇副使好友又多,今年過來的人,除了往年接濟(jì)的舊友同僚之外,還有兵馬司同為副使,甚至指揮使的家眷。

    蘇副使從七品升為七品,吏部文書已經(jīng)下來,確實值得慶賀。

    還有蘇娘子生意上認(rèn)識的人,以及因著小紅娘結(jié)緣的夫婦都送來年禮。

    一直到年節(jié)過完,家里陸陸續(xù)續(xù)還有客人。

    翻過年,便是安盛五年了,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正月初三,章公子跟楚珊攜手過來拜訪,估計好事將近。

    章家對此確實猶豫過,但知道楚家跟魏書生的事之后,反而同情起來。

    不僅如此,也覺得楚家如此忠厚,實在可交。

    當(dāng)然,也因為章公子之前婚事不順的緣故。

    “還因為你。”章公子不好意思道,“他們知道我倆因為你結(jié)緣,所以瞬間放心了。”

    這也行?!

    要說兩家門第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因為自己小紅娘的名聲,直接忽略嗎。

    會不會有點太盲目了。

    但看著過年時,周圍人戶家家拜神,原銳家也因為祭祀離開好多天,說是家里宗廟也要再祭,好像也理解了?

    畢竟這是古代,迷信點也正常。

    蘇茵茵還是道:“好哦,那你們可要好好的,不然以后都要來罵我了。”

    楚珊跟章公子笑。

    他們才不會呢。

    等到章公子會試結(jié)束,他們就張羅婚事了。

    又是科舉考試。

    感覺整個京城都因為這事在忙哎。

    送走他們兩個,蘇茵茵把自己迷你棗泥酥的方子再拿出來。

    去年鄉(xiāng)試那會,家里生意都好了些,今年會試,全國各地考生都來,人肯定更多,所以趕緊做出新品才是。

    蘇茵茵一邊陪哥哥,一邊琢磨方子。

    就連年后家里開門她也沒出去。

    高筋面粉總算弄出來了,還因此弄出不少面筋。

    好在面筋味道不錯,不算浪費食物。

    接下來便做棗泥餡。

    蘇茵茵原本以為大果姐姐家的果園有紅棗,沒成想她家沒種,反而是來幫工的王嬸子家種了兩顆,從鄉(xiāng)下給她帶了些棗子過來

    蘇娘子為此也付了銀錢,不會讓大家吃虧。

    至于孩子想做什么,隨她就好。

    蘇娘子吃過寶寶做的面食,知道她很有天賦的。

    初六店里開張,她去店里忙,留女兒兒子在家。

    但叮囑過她,小火可以,烤爐不能碰,安全最重要。

    蘇茵茵肯定答應(yīng),她不是亂來的人!

    做棗泥,最重要的是紅棗的甜度,以及炒制的時間。

    王嬸子帶過來的紅棗粒大飽滿,空口都好吃,想來做成棗泥同樣好。

    用料很簡單,紅棗去核,再加植物油,少量清水即可。

    先把去核的紅棗煮熟,再攪拌成泥,過濾掉紅棗渣。

    接下來便是倒入鍋中,開小火,一邊攪拌一邊倒入植物油,不多時紅棗的香味便激發(fā)出來。

    別說同一個屋檐下的哥哥了,就連隔壁鄰居劉嬸子都要睜大眼睛看一下。

    “茵茵,什么味道這樣香?”

    蘇茵茵大大方方取出棗泥餡:“嬸娘你嘗嘗,看看甜不甜。”

    微微發(fā)紅的棗泥餡綿軟香甜,不用嘗就知道好吃!

    蘇顯同樣吃了一口,只覺得口感極好。

    之前街上買的棗泥餡食物,絕對沒有這般順滑可可口啊。

    見兩人都喜歡,蘇茵茵就知道棗泥餡做成了。

    “你們蘇家不愧是有手藝傳承的,等你長大,說不定能重振蘇家點心的名聲呢。”劉嬸子夸的真心實意,不過她也要趕緊出門,不能多說了。

    她女兒臘月生了孩子,肯定要去照顧的。

    蘇茵茵連忙道:“等劉姐姐孩子滿月,我也去看看寶寶。”

    “好好好,那滿月酒,你該坐主位的。”

    當(dāng)年要不是茵茵寶寶,女兒的婚事大約不會這般好。

    劉嬸子走了,蘇顯又吃了兩口,再回去讀書。

    如今已經(jīng)正月初六了,再有一個月就要童試,他太緊張了。

    好在明日私塾便提前開門,他們這批考童試的,總算有夫子教導(dǎo)。

    考試,放在哪都是大難題啊。

    蘇茵茵想到她當(dāng)年高考,趕緊搖搖頭,不要去想這么可怕的事情!

    不如把手頭的迷你棗泥酥做好。

    劉嬸子方才說的蘇家點心名聲,她知道一點。

    幾十年前,蘇家點心在整個京城都有些名氣,不過這兩輩沒落了。

    輝煌時刻誰都有,別把一刻當(dāng)永久,這話還真沒錯。

    棗泥餡做得非常好。

    終于可以正式動手了。

    蘇茵茵小心翼翼拿出一小罐油脂。

    放在這里,應(yīng)該叫做醍醐,《本草綱目》里說,乳成酪,酪成酥,酥成醍醐。

    到現(xiàn)代來說,大概類似于黃油。

    這還是她意外在牛奶廠買到的。

    她跟哥哥每日早上必要喝牛奶,家里跟那郊外水牛場的老板熟悉,得知他們用牛奶煉油,當(dāng)時就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古代的黃油。

    這東西在前朝被稱為八珍之一,也就是如今水牛奶多了些,價格才稍稍往下降,否則她家根本買不起。

    那老板還說:“這些年京城不少人戶都喜歡喝牛奶,所以產(chǎn)量也多了。”

    “特別是大戶人家,說是宮里都給太子殿下訂牛奶,王公貴族們自然也跟上。”

    “也就這幾年的事。”

    還有這種事?

    不過上行下效嘛,京城人跟風(fēng)很正常。

    不管怎么說,反正能拿到黃油,對蘇茵茵來說,絕對是意外之喜。

    只希望以后牛奶多多的,黃油也多多的,價格就能再降一些!

    對她這個烘焙人來說,簡直不要太好。

    黃油隔水軟化后倒入白糖攪拌,接著再把高筋面粉,更多的白糖倒入黃油里面。

    最后加入雞蛋液,再揉成光滑的面團(tuán)。

    面團(tuán)放到寒冷的室外兩刻鐘,再進(jìn)行下一步。

    接下來面團(tuán)分為三份,搟開后切成不規(guī)整的邊角,最后做成長方形。

    長方形里面加入棗泥,收口朝下,刷上雞蛋液。

    接著撒上白芝麻,切成一口一個的小段。

    此刻家里廚房沒有旁人,蘇茵茵做得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美中不足的是,她做什么都要踩著小凳子,否則夠不到桌子啊。

    最后一步,當(dāng)然要進(jìn)行烤制。

    家里的烤爐并未加熱,還是送到店里烤更好。

    蘇茵茵跟哥哥說了一聲,提著小籃子快速出門。

    店里跟家里距離并不遠(yuǎn),小跑著一會就到。

    店里這會生意一般,只有蘇娘子一個人在。

    “茵茵你怎么來了。”蘇娘子連忙去接,“這里是什么?”

    “娘親,這是我做的點心,店里爐子空著嗎,我想用兩刻鐘。”蘇茵茵乖乖給娘親看點心。

    蘇娘子眼前一亮:“這就是你說的拇指棗泥酥?”

    “這么快就做好了。”

    她以為還要等幾日呢。

    女兒做事,是不是太快了些,看來她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蘇茵茵自然不能直說迷你棗泥酥,迷你畢竟是音譯。

    拇指兩個字更為直觀,像拇指般大小,那就是個頭小唄。

    “嗯,烤出來一口一個,不用粘手,也不會掉渣。”

    蘇茵茵說著,蘇娘子已經(jīng)去烤點心了,以她的眼光來看,這點心做得就漂亮,面團(tuán)更帶著不同的香味。

    像是奶香?

    難道是茵茵用了醍醐。

    母女兩人交流著做點心的心得,并一致同意,用黃油來做甜點,奶香味似乎更能激發(fā)甜味。

    兩人說著,街面零零散散有些路人。

    剛過完年,多數(shù)人不會去點心店,這也是一年來最清閑的時候。

    之前蘇娘子母女兩個趁著年后回老家學(xué)手藝,就是趁著一月二月比較閑,這才出去。

    今年肯定不成的。

    至少要等蘇顯考完童試。

    不管能不能考過,他們?nèi)铱隙ㄒ阒?br />
    蘇娘子抱著女兒給她暖手,但她的手暖呼呼的,原銳家送的暖衣果然極好。

    想到這,蘇娘子摸摸孩子的頭發(fā):“再過幾日,寶寶就要五歲了。”

    五歲,依舊是個小寶寶的年紀(jì)。

    但再過幾年,也不好整天跟男孩子們玩到一塊。

    特別是原銳,他家世不俗,年齡也漸長。

    蘇娘子看著乖巧的女兒,又笑,暫時不想那么多吧。

    “好香啊。”

    “店家,你們家什么點心這樣香。”帶著皮帽的路人停下腳步,一個勁的聞慧女點心里面的味道。

    “點心!”

    蘇娘子,蘇茵茵下意識跑向烤爐。

    母女兩個聊得開心,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還好路人問的及時,烤得剛剛好。

    “店里新出的拇指棗泥酥,新品上市哦。”蘇茵茵高興道,“娘親先嘗。”

    蘇茵茵眼睛亮晶晶的,讓蘇娘子根本沒法拒絕。

    拇指棗泥酥不愧為這個名字,拇指跟食指便能拿住,一口一個,吃起來優(yōu)雅體面。

    但作為點心,最重要的還是味道。

    “這個香味,這個棗泥。”

    “女兒你是怎么做的,棗泥口感綿密順滑,表皮味道非常不同。”蘇娘子剛想說黃油用在點心上,比想象中還要好,但沒有講出來。

    這是他們店里的秘方了!

    蘇娘子又嘗了一個,剛出爐的拇指棗泥酥太好吃了!

    她一個做點心的,都忍不住多吃許多!

    “老板,你別光自己吃啊,怎么賣的,讓我嘗嘗啊。”方才搭話的路人著急了,他聞著就著急啊!

    蘇娘子笑著道:“多虧你提醒我們,否則差點烤糊了,頭兩個送給你吧。”

    “現(xiàn)在還沒正式開始賣呢。”

    路人興奮,直接塞到嘴里。

    好香啊。

    又香又甜,吃完整個人都開心了。

    “這什么香味。”

    “蘇娘子,你家又做新點心了?”

    “給我也來幾個,怎么賣的啊。”

    “我也要,還沒聞到過這么香的點心。”

    蘇娘子蘇茵茵都沒想到,她們只是試驗一爐,根本沒打算售賣。

    可剛烤出來的甜品香味太讓人上頭。

    如此溫暖香甜的味道在大冬天,實在讓人忍不住停下腳步。

    原本冷清的店面人越來越多,都是沖著拇指棗泥酥來的。

    蘇茵茵算力超強(qiáng)在此刻派上用場。

    心里仔細(xì)算了一遍所有食材成本,再加上餐飲合適的利潤比,蘇茵茵忽然有點結(jié)巴:“娘,這東西可能要賣到十文錢一個。”

    十文錢一個拇指大小的點心。

    這價格是不是太高了?

    蘇茵茵倒也不是奸商,而是材料成本真的太貴了。

    先不說如今絕無僅有的高筋面粉,再加上珍貴的黃油,以及用了白糖,還有熬出來的棗泥。

    特別是前兩種,都不是隨便都能買到的原料。

    蘇娘子聽到這個價格,吃了一驚。

    那清糖餅足有巴掌大小,也才八文錢。

    這拇指大小的棗泥酥,是真的有些貴了。

    兩人頭一次賣這么高價的點心,頗有些說不出口。

    怎么回事,明明她們不是虛報價格啊。

    “好吃,太好吃了,這棗泥是什么秘方嗎?為什么口感香甜順滑至此?”

    方才免費品嘗的路上掀開皮帽,焦急道:“我要再買兩個,不,買十個!”

    顧客目光殷切,蘇茵茵小聲道:“十文錢一個,你確定嗎?”

    十文錢?

    被香味吸引過來的顧客們傻眼。

    這么小一個,十文錢?

    不是搶錢吧。

    蘇娘子連忙解釋:“用了很好很貴的材料,沒想到會這樣貴。”

    “這也是頭一爐,只能是這個價了。”

    她才不會質(zhì)疑女兒的計算能力,肯定不能少了。

    “來!十個!”方才嘗過的客人道,“南城的小八件一個還要二十文呢,也沒見大家少買。”

    那能一樣嗎!

    南城的點心,出了名好吃,貴是應(yīng)該的。

    這小店面,能一樣?

    嘗過的顧客掏出銀子:“十個,就是一錢銀子,店家你數(shù)數(shù),快給我點心啊。”

    蘇娘子蘇茵茵對視一眼,母女兩個利落裝好,收下銀錢。

    十文錢一個的拇指棗泥酥有市場!

    圍觀的客人見此,不少心動了。

    買一個嘗嘗也行啊,雖然只有一口。

    誰讓味道那樣香甜。

    這一嘗,場面控制不住。

    “我也要十個!”

    “我要五個!”

    “好吃啊,這味道絕無僅有。”

    “吃得太快,沒嘗到味!”

    奶香跟香甜的棗泥餡料簡直是絕配。

    而且這面粉好像也不一樣,好像更酥?更香?

    為什么啊。

    別問為什么了,終于知道人家說原料好是什么意思。

    這么好吃的點心,怪不得賣十文一個!

    現(xiàn)在看來一點也不貴!

    慧女點心門前瞬間排氣長隊,路過的百姓見此都要問一句:“買什么呢,竟然有這么多人。”

    “好吃的?我也試試,這么多人排隊,肯定好吃。”

    蘇茵茵心道不好,往隊伍里看了看,又看了剩下的點心,連忙揮手:“大家不要排啦,新品點心只有一爐,排到你們就沒了。”

    一爐八十個,已經(jīng)賣出大半。

    什么?

    只有一爐?

    那更要買了啊。

    蘇茵茵無奈,她真的沒想饑餓營銷,就怕顧客排隊許久卻沒買到,那樣一定會生氣失望的。

    經(jīng)過蘇娘子母女多番勸說,總算讓大家不再排隊,并承諾道:“今日只有這一爐,明日再來,明日肯定準(zhǔn)備好。”

    只有蘇茵茵一個人,肯定做不過來的,蘇娘子肯定要學(xué)會之后再說。

    買到的客人震驚拇指棗泥酥的好吃,沒買到的則扼腕稱嘆。

    那味道真的太香了,再看看買到點心之人的表情。

    真有那么好吃?

    明天一定要來嘗嘗。

    一爐點心很快賣完,沒買到的只好隨意帶了些其他點心回去。

    開年開業(yè)頭一次,慧女點心的生意意外的好,連帶著整條街都熱鬧不少。

    蘇娘子看著空空如也的籃子,哎呀了聲:“忘記給你爹爹哥哥留一些了。”

    “我留了。”蘇茵茵掀開另一邊的食盒,“還熱著呢,我給哥哥帶回家。”

    “好寶寶,可惜你爹吃不到第一爐熱乎的了。”蘇娘子夸道。

    等點心送回家中,蘇顯還在看書,見妹妹送點心過來,想吃又怕沾手,一會不好寫字。

    而且點心渣掉下來,容易招惹老鼠等物,雖說是冬日,他也不想在書桌前吃東西。

    不過食盒打開,看到一口一個的點心,好像不會掉渣?手也不會特別臟?

    蘇茵茵不知道哥哥的想法,她還要教娘親怎么做拇指棗泥酥呢。

    蘇娘子做過的點心也不少,只要明白原理之后,很快就能上手。

    只是如何用黃油,還要多練習(xí)練習(xí)。

    知道所用的原料后,蘇娘子感嘆:“特制的面粉不易得,黃油也很貴,怪不得這樣好吃。”

    十文錢確實很值得了。

    一個下午時間,蘇娘子掌握了拇指棗泥酥的做法。

    明日,慧女點心新品上市!

    拇指棗泥酥!

    蘇娘子開始做,那就不止一爐了,就連第二日上學(xué)的蘇顯,當(dāng)差的蘇副使,都帶了不少新點心才出門。

    特別是蘇顯,他昨日發(fā)現(xiàn),這種點心吃起來方便文雅,不會污了紙張筆墨,甚至適合考試的時候用。

    那樣可以最大程度保持紙張的整潔。

    等他童試時就要帶這種點心去考場。

    哥哥蘇顯一門心思就是童試,他知道,自己只有考中了,才對得起家里人對他的照顧,才能保護(hù)好家里所有人。

    此刻的慧女點心門前排起長隊。

    不光是昨日沒買到的客人,還有因為被點心香味吸引而來的。

    沒辦法,剛出爐的拇指棗泥酥太香了!

    香到走不動道!

    蘇娘子母女傻眼,本以為準(zhǔn)備已經(jīng)夠充分,怎么還有這樣多的人?

    為了讓更多排隊的客人不白費功夫,只好把限購暫時拿出來。

    每個人最多買十個,多的不賣了。

    她們會盡力讓大家都吃上點心的!

    隔壁賣醬料的老板娘見此,還特意過來幫幫忙。

    都是街坊鄰居,幫把手的事。

    孫家孫東俊所在的私塾要等到十五之后才開學(xué),干脆也過來幫忙。

    翻過年七歲的他倒是瘦了點,平日在自家店里幫過忙,在這幫著裝點心,動作很利落。

    長長的隊伍直接排到其他店門口,引得更多人來看。

    到底是什么點心,這么吸引人?

    問這話的人聞到剛剛出爐的拇指棗泥酥,立刻投入排隊的行列。

    他們也要吃!

    太香了吧!

    而蘇顯所在的私塾里,進(jìn)士夫子盯著蘇顯的點心看了幾眼。

    幫著帶學(xué)生的黃秀才給蘇顯使眼色,點心便送給夫子。

    進(jìn)士夫子看了看自己最喜歡的兩個學(xué)生,板著臉道:“是圖你這點心嗎。”

    話是這么說,夫子還是嘗了嘗,隨口道:“很好,很不錯。”

    “今年去考童試的學(xué)生,都去買這個。”

    為什么?

    另外四五個黑著眼圈的學(xué)生抬頭。

    是很好吃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進(jìn)士夫子嚴(yán)肅道,“童試一考就是一整日,中午餓著肚子考試嗎?”

    “貢院發(fā)的餅又冷又硬,還容易污了卷子,這種點心最適合帶到考場。”

    考過進(jìn)士的夫子,不知道經(jīng)歷多少科舉考試,一眼就看出這個點心的妙處。

    方才嘗了之后,又覺得甜而不膩,更適合帶到考場,做考場專用點心。

    “聽到了嗎,回家之后都讓家里準(zhǔn)備。”

    “今年若只有一個考上秀才的,回來等著瞧。”

    眾人看向蘇顯。

    買,我們買還不成嗎。

    但這味道,如何啊?

    蘇顯頗有些不情愿,可看在同窗的份上,閉著眼分享拇指棗泥酥:“你們嘗嘗吧。”

    “記得去我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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