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朱云深被吃了怎么辦?
“你敢攔我?”
白葉的利爪毫不留情的扎入到朱云深的皮肉中, 饒是像朱云深這樣擅長忍痛的鳥,都不禁發(fā)出了一聲痛呼。
殷紅的鮮血透過他的羽毛成珠成串地往外涌,血腥氣一下就在周圍蔓延開。
“嘿嘿嘿——”
“沒想到你這只小小的紅隼還挺講義氣, 竟然愿意用自己的安危來救那只珠頸斑鳩, 他對你很重要嗎?”
白葉張狂地笑著,嵌入到皮肉中的利爪越發(fā)用力地緊握,似乎是想生生地從朱云深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不過這樣的傷痛并未讓朱云深完全處于劣勢,他忍著劇痛果斷地做出取舍,被白葉抓著的那塊肉被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放棄。
于是身體一傾、翅膀一扇, 那塊肉連帶著肉上的羽毛就被剜了下來, 原先只是滴落的鮮血此刻噴濺出來, 周圍的雨幕似乎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血霧。
滅頂般的疼痛讓朱云深的身體在空中不穩(wěn)地上下顫抖幾番, 有好幾次似乎都要因為力道不夠而往下墜落。
不過他最后還是撐著一口氣穩(wěn)穩(wěn)地飛在了空中。
朱云深可以輸, 但絕對不能用狼狽的姿態(tài)。
“好啊好!!!”看到如此堅韌的朱云深,與他做對手的白葉反倒更興奮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只隼,實在是太讓我感到驚喜了!我已經(jīng)……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哈哈哈——
“那就一起來好好地、盡興地玩一場吧!!!”
說著, 白葉就神情激動地朝懸停在半空中的朱云深沖去,厚大的翅膀在空中扇動, 卷起了一層雨霧, 原先垂落的雨絲, 此刻如亂箭一般朝著朱云深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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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飛到半路的時候, 心臟突然一陣一陣地絞痛,他不敢去細想其中的根源, 只得越發(fā)賣力地往前飛。
攢著勁再往前了不到一百米之后, 他模糊的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烏泱泱的一群鳥,那些鳥用極快的速度在朝他靠近著。
起初他還沒認出這群鳥的身份, 但他們率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安澄——”
“小斑鳩,是不是你?”
“阿深呢,阿深在找你,你有沒有看見他?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即使還沒能看清模樣,但僅憑借著這幾句話,安澄也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橙紅色的眼睛當中又迅速地蓄起了新淚。
“是我,我是安澄!!!”安澄即刻趕去與他們會合。“我看見了,我被一只叫白葉的長尾林鸮抓住了,是大人救的我,為了救我,他們還在那里繞圈圈!
“白葉很危險,他是中大型的猛禽!怎么辦?我們應該要去救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安澄急急忙忙、語無倫次,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在說些什么,只是一想到還被留在原地的朱云深就感到無比驚慌。
“白葉?”
飛到跟前的眾隼聽到這個名字,皆是一驚。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表情和氛圍都變得凝重許多。
“我知道了。”朱海低聲應答道,“不用著急,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
一向吊兒郎當?shù)闹旌右沧兊檬謬烂C,他哼笑一聲。“都是舊仇了,不過這筆賬到現(xiàn)在,也確實應該要算一算了。”
“走吧。”朱川振翅飛到前面,向來柔和的目光變得十分堅毅。“該到解決的時候了。”
集群里所有紅隼對白葉的情感都何其相似,憎惡、痛恨、堅定、警惕……血海深仇在其中,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促生了這些情緒。
他們沒有再耽誤時間,簡單地對上信息后便一齊朝著安澄來時的方向飛。
或許是出于對朱云深的擔憂,所有鳥的飛行速度都比從前快了許多,他們?nèi)珉x弦之箭一般在茫茫的夜色當中穿梭著,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飛回了發(fā)生斗爭的地方。
不過他們到的時候,卻沒有在周圍看見任何有關(guān)于白葉和朱云深的痕跡,甚至其他鳥的也沒有。
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陰郁的烏云迅速地籠罩在他們的上空,情緒爆發(fā)于朱山在某棵樹上發(fā)現(xiàn)了熟悉羽毛的那一霎那。
“大哥!”朱山抓著那幾根帶著血肉的羽毛往朱海的方向飛,“這是深哥的羽毛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鳥都將視線投了過去。
即使天黑雨大光線暗,他們也還是能看見那羽毛是區(qū)別于其他一般紅隼的艷麗色彩,何況上面還保留著氣息。
毫無疑問,這就是朱云深的。
沒有鳥回答,可所有鳥都知道了答案,氛圍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ka——”
倏地,不遠的地方響起了一道仿佛是來自紅隼的鳴叫,眾鳥的目光立馬就被吸引了過去。
不因為只叫喊了一次,嘩嘩的雨聲未停,還隔著一段距離,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確定是不是朱云深,畢竟這附近的紅隼不少。
“先過去看看。”朱海當機立斷,馬上調(diào)轉(zhuǎn)自己的方向朝著聲音發(fā)出的地方飛。
朱山垂頭看了看爪子上帶血的羽毛,似乎是在思考它的最終去處,安澄正在此時開了口,“可以給我嗎?”
“哦,好。”朱山將羽毛遞給了安澄。
安澄立刻伸爪接了過來,又兀自用力地緊握住。
朱云深的氣息將安澄給輕緩地包裹住,就像是曾經(jīng)無數(shù)個他們依偎著入睡的夜晚一樣。
聲音的源頭是山壁之間一個狹窄的巖縫,最外邊兒稀稀拉拉地散著幾根沾血的紅隼羽毛,殷紅的血跡蹭得到處都是。
朱河定睛觀察了一下,立刻高聲喚道:“阿深?”
而后,巖縫之間就探出了一個羽毛尖,露得不多,卻能夠分辨出是誰的。
“你是不是受傷了?嚴重不嚴重?那只長尾林鸮現(xiàn)在在哪里?”一邊說,朱河就一邊往里面鉆,大抵是想要和躲在里面的朱云深面對面地、近距離地交談。
不對,這不對。
如果是朱云深,那他為什么不作回答?
而且留下的血跡被雨水沖得很淡了,像是真正受傷的鳥已經(jīng)飛離了這里,留下的這只其實并不孱弱。
“我們都來了,你現(xiàn)在不……”
“朱河!”就在他即將鉆進去的剎那,在后方的安澄叫喊出了聲。“退,快往后退,那不是大人!!!”
就在安澄聲音發(fā)出的那一秒,巖縫當中就伸出了一只肥厚的利爪,直勾勾地朝著朱海抓去。
說時遲那時快,經(jīng)提醒反應過來朱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而在他身后的幾只隼也紛紛撈住他的身體將他往后帶。
眾志成城,讓朱海免受了一場陷阱的迫害。
“啊啊啊——”
“可惡可惡,該死,你們都該死,我要弄死你們!!!”
計劃沒能成功,藏在巖縫當中的白葉發(fā)出了沙啞又憤怒的嘶吼,隨后又響起了羽毛和巖壁蹭動的沙沙聲響。
圍在附近的隼立刻展翅拉遠距離,隔空去觀察那只狡猾的長尾林鸮。
“果然奸詐。”朱海狠狠地啐了一口,“竟然還能想到這樣的方式來騙鳥,這只老鳥。”
巖縫比白葉的身體要小一些,他廢了些力氣才從里面鉆出來,正羽還被蹭得飄飛了幾根。
他從里頭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朝著眾鳥進攻。
雖說長尾林鸮和紅隼之間存在著體型的差距,但二者之間也絕非存在著不可逾越的天塹,何況如今來的紅隼有六只之多,還要算上一個安澄。
因此對于白葉的攻擊,集群并未露怯,他們配合著正面接下了白葉的攻擊。
“你把阿深怎么樣了?他在哪里?”朱海大聲怒斥著,抬起利爪撲扇著進攻。“沒想到這么久過去了,你竟然還是賊心不死!”
白葉嫻熟地閃躲開,“阿深?”
“你是說那只救了珠頸斑鳩的紅隼嗎?嘿嘿嘿~”他啞笑幾聲,“當然是被我吃了,我在他那里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上午吃的食物被消耗光了,自然要拿他來填填肚子了。”
說到這里,白葉呲溜了一下。“味道還不錯,沒有別的鳥身上的臭味。”
如果白葉說得是真的,那這無疑是最壞的結(jié)果。
但集群中所有的鳥都憋著一口氣,不到最后誰也不愿意相信朱云深就這樣被吃了。
“既然你不愿意告訴我們阿深在哪里,那就少說廢話!”朱河低喝一聲,配合著朱海的動作繞到白葉的身后準備兩面夾擊。
朱川展翅拉高身位,飛到了白葉的正上方,一向以朱川是從的黃茅緊跟住了她的步子。
而朱江朱山則是俯身鉆到了白葉的下方。
六只隼就這樣快速且默契地將白葉給圍住了,他們速度極快、配合有佳,幾乎布下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
“哦,你們不信?不信他被我吃了?”
不過白葉卻并未展露出半分擔憂來,他沒有攻擊其中的任何一只鳥,調(diào)轉(zhuǎn)著身體和翅膀用一種極其刁鉆的姿態(tài)從縫隙當中溜出,隨后朝著某個方向快速地飛去。
“那我就帶你們?nèi)タ纯此氖w,哈哈哈——”
朱山看著他離開,急忙地叫喊,“快追!”
于是六只隼連帶著安澄一起又匆匆追上,速度快到綿密的雨幕被劃開,空中幾乎響起破刃的聲響。
“我承認,他確實是一只非常堅韌的紅隼,和別的都不一樣,但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只顧莽著頭進攻,別的什么都不管。
“被我吃的時候他還沒有死,卻也沒有發(fā)出什么叫聲,好像臨死了還在賭氣一樣。
“所以我就那樣,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一點一點地拔了他的羽毛、剜了他的肉,血和肉都還是燙的,我就那么放進喙里慢慢地品嘗。
“年輕的紅隼就是好啊,比起你們的父母,連肉的味道都新鮮很多。”
白葉嘴中不停地挑釁著,語氣和用詞越來越張狂、越來越肆意。
縱使眾隼心中不愿意相信朱云深的死亡,但也還是被這樣的話給激起了萬般情緒。
憤怒影響理智卻又催生力量,紅隼和長尾林鸮之間的距離不停地在縮短、不停地在縮短,直至只剩下了不到兩米。
前方恰巧出現(xiàn)了一道狹隘的巖縫彎口,那是一個對于紅隼而言剛好、對于長尾林鸮來說略微狹窄的寬度,或許那正是超越的好時機!
白葉的速度慢了許多,斜著身子緊貼巖石往里繞,耐不住性子、急躁的朱山率先跟了進去。
就在他即將完全鉆進去的時候,角落里突然竄出了另外一道身影,直直地撞向朱山。
第82章 殺死長尾林鸮之后該怎么辦?
“ka——”
銳利的叫聲響起, 帶著警惕、戒備、危險之意,快速的俯沖之下,只露了半個身體在外面的朱山很快被那個黑影猛地撞開。
追逐的隊伍落下了, 最著急的卻并不是紅隼和珠頸斑鳩, 而是遠遠溜著他們的白葉。
察覺到無鳥跟隨之后,他的動作明顯得慢下許多,頻頻回頭往后看不說,甚至還發(fā)出了鳴叫聲,似乎是想吸引他們的注意。
然而此時此刻, 集群中幾乎所有鳥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突然出現(xiàn)的黑影上, 根本無心管顧心懷鬼胎的白葉。
“幾只鳥繞過這座山, 往后飛, 堵住這只長尾林鸮的路。”黑影穩(wěn)住身體后立刻開口。
聲音熟悉無比, 正是消失了好一會兒的朱云深。
不過朱云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實在算不上好,渾身的羽毛雜亂臟污,即使這么大的雨都沒洗凈他羽毛上沾染的血漬,背部還被扯下了一大塊的肉, 一眼掃去幾乎能夠看見里面的白骨。
“大人!”
“阿深!”
然后眾鳥又異口同聲地問:“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朱云深低應了聲,卻沒有和他們多聊, 而是將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這個巖縫是通的, 但他的體型從山上面飛不出去, 你們?nèi)字焕@到后面攔他。
“我們一起把他堵在這里。”
聽到這話, 眾隼也不再耽擱,朱山朱川和黃茅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這座小坡后面繞, 朱河朱江朱海留在原地避免白葉重新退回來。
朱云深也沒有閑著, “我到上面去看看,等下會回來的。”
言簡意賅地丟下這句話之后, 朱云深就抬著身體往山上飛去,其余的三只隼并沒有對受傷的他做阻攔。
野外的環(huán)境正是如此,殘酷且現(xiàn)實,每個物種都須遵守拼盡全力的生存法則。
一直沒能參與上他們圍剿斗爭的安澄,猶豫幾秒之后也振翅跟上了朱云深,在他的身后亦翅亦趨地飛著。
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擔憂,安澄也還是選擇了沉默,這樣的緊急關(guān)頭他不想再說些什么去打擾朱云深,而他原本也以為高度的緊繃下朱云深沒有發(fā)現(xiàn)跟在后面的他。
哪知飛了不過一會兒,朱云深率先開了口。
“安澄,受傷了嗎?”
安澄一愣,隨后呆呆地搖了搖頭,搖完才意識到朱云深看不見,于是趕忙開口回答。“沒有,我很好,一根羽毛都沒有傷到,大人你……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他的話音剛落,朱云深飛行的速度突然就慢了下來。
安澄躲避不及時,差點撞了上去。
“不用對不起。”朱云深看著他,頭幅度很小地動了動,似乎是想和從前一樣輕啄安澄的腦袋,不過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做。“不是你的錯,而且能夠看到你沒事,我很開心。”
“我……”
安澄是想說話的,但是張喙的那一瞬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臟又重又澀地跳動著,連帶著半個身體、半邊腦袋都開始發(fā)麻,然而這樣的感受絕不是痛苦,而是幸福與感動。
一種逃無可逃的宿命和情感席卷了他,讓他現(xiàn)在想不顧一切地撲向朱云深、貼上他毛茸茸的胸脯、將腦袋埋入到他暖烘烘的翅膀下面,就像從前的無數(shù)次一般。
即使現(xiàn)在朱云深滿身血污。
不過他沒有這么做,現(xiàn)在畢竟不合時宜。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大人,你也要沒事才行。”
這句話朱云深沒有回答,不知是默認了還是其他。
總之,兩鳥沒有再多聊,畢竟此時還是處理白葉的事情最要緊。
成功飛至坡頂尋找到那條深長的巖縫后,他們也再次聽到了白葉的聲音。
一如以往張狂地挑釁著,“怎么不敢來了?是覺得我會乖乖地原路返回去找你們嗎?沒想到他們的孩子就這樣的膽量和智謀,真是讓鳥吃驚啊。
“這么多鳥都不敢上嗎?還是認為即使七八只加在一起都仍然打不過我呢?
“你們的父母當時可是拿命在保護你們呢,被我一點一點吃掉,吃到最后快死的時候,還在叫喊著‘朱川朱川’‘朱河要乖乖聽話’‘朱海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這樣的話。
“多么感動啊,真可惜你們沒有聽到,而以后也再沒有機會聽了,哈哈哈——”
白葉挑釁的方式低劣,但也確實管用,即使安澄從沒有和他們的父母相處過,但聽到這些話也難免感到憤怒。
眾隼的情緒都有了明顯的起伏,安澄甚至能夠聽見朱河隱隱的罵聲,不過并沒有鳥沖動行事。
朱云深的情緒更是穩(wěn)定,他幾乎沒有給出任何反應,而是依照自己的節(jié)奏順著巖縫開始尋找起什么來。
安澄不愿意無所事事,便繼續(xù)跟在了他的后面。
兩鳥飛至某個突兀地出現(xiàn)在坡頂?shù)氖郧埃煸粕钔蝗煌A讼聛恚膊旁俅伍_口。“果然是這樣的。”
“什么?”安澄下意識地反問。
朱云深停在石堆旁,用翅膀尖尖指了指。“白葉在石縫里做了陷阱,他應該想把大家引進去,然后用石頭砸死。
“至于是石縫里面就有機關(guān),還是他打算飛上頂之后再推,這就不知道了。”
聽到這話,安澄震驚得失語了幾秒,最后訥訥地說:“他竟然這么狡猾的嗎?”
從前他一直以為動物世界會比人類世界簡單粗暴,沒想到原來也有機關(guān)算盡和爾虞我詐。
“嗯。”朱云深的面色不善,“不止這一個,我剛才也好幾次險些被他帶進坑里,他應該是計劃很久了。”
聽到這話,安澄的厭惡之情愈濃,“那我們現(xiàn)在……”他頓了頓,“要不要以其鳥之道還之其鳥之身?”
說完,他和朱云深交換了一個眼神,從中看到了贊同。
于是他們也不再猶豫,立刻行動起來。
不過白葉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和石堆擺放處還有一定的距離,一個一個搬過去丟造不成大殺傷的效果。
安澄沉思幾秒,抓了幾塊比較碎小的石頭飛過去,“我去嚇嚇他,讓他往這邊飛一些。”
“等等。”朱云深及時地打斷了他,思慮片刻,“等下再丟,我馬上回來。”
話音一落,他就重新往朱海他們的方向飛,喙還無聲地張合了幾下,似乎是在盤算著什么。
待他飛回石堆旁,原先守在外面的朱海朱河突然就開始往巖縫里面鉆,似乎是再度開啟了與白葉的追逐戰(zhàn)。
白葉對于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并不知情,還以為是自己的挑釁起了作用,便興致沖沖地重新扇動翅膀。
“來啊來啊,小紅隼們,來抓住我打敗我吧,哈哈哈——”
朱云深給了安澄一個眼神,“去靠近出口的位置丟,打亂他的節(jié)奏,讓他不敢飛出去,把他堵在這個小區(qū)域。”
“好!”安澄了然地點頭,立刻銜著石頭轉(zhuǎn)移了位置方向。
碎小的石塊順著巖縫往下面滾,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沉浸在追逐游戲中的白葉并未聽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石塊已經(jīng)砸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東西,怎……啊——”
一連著好幾個碎石落下,白葉才終于意識到不對。
他開始慌張地嚎叫,翅膀貼著石壁、羽毛蹭著巖面連連往后擠,“這不對,這不對……
“該死的,該死的……你們怎么能用我的陷阱來對付我,我要你們死……”
色厲內(nèi)荏的威脅無非是最后的垂死掙扎,他甚至不敢多退,畢竟后面還要步步緊逼的紅隼。
守在石堆旁邊的朱云深算準了時間、看準了時機,猛地將大石塊往巖縫下面推,安澄也飛過去一起幫忙。
白葉視線堆放在這里的石塊又多又重,應當是抱著必然要弄死一眾紅隼的決心收集的。
那時的他或許也未能預料得到,這些東西最后都應驗在了自己的身上。
“砰——”
一聲巨響過后,最先被推下的石塊落了地,白葉正在此時發(fā)出震響黑夜的慘叫。
“啊啊啊——”
翅膀被敲彎、身體被壓垮、血肉被砸扁,唯有痛呼越發(fā)清晰。
守在巖縫前后的紅隼也有了動作,朱川朱山黃茅順勢飛上了坡頂,朱海朱江朱河從巖縫中退了出去,最終又到坡頂會和。
他們沒有放過白葉,新仇舊賬伴隨著滔天的怒火一起被發(fā)泄出來。
坡上的被全部推下后,紅隼和珠頸斑鳩開始在周圍尋找其他的石頭,他不知疲倦地、源源不斷地往巖縫下面投著石頭,一個接著一個、一塊跟著一塊,巖縫幾乎要被他們給填滿。
白葉的咒罵聲被石頭吞噬埋葬,只有細弱的呻吟從縫隙間流出。
“白葉,你會想到有這一天嗎?”朱海懸停在巖縫上面,即使大仇得報,他的聲音卻也不見雀躍,反而帶著濃重的沉痛與悲傷。“當你不擇手段、沒有原因地去破壞一個幸福的家庭,當你快意虐殺本不是你食物的鳥時,你會想到有這一天嗎?”
說到這里,朱海有些失神,用不算太大可很清晰的聲音說:“原本我們都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
生老病死是不可更改的客觀規(guī)律,可生死卻總能夠牽動感情。
即使是成年后會與父母分開的動物、即使基因中就帶著獨居習性的猛禽,也還是會有最樸素的愿望與期許——一種美滿的幸福。
白葉沒有回答,又或許他回答了,只是因為聲音太細弱、阻擋在紅隼和長尾林鸮之間的東西太多,所以沒有鳥聽清。
總之在漫天的大雨與茫茫的夜色中,這只不可一世的長尾林鸮終于逐漸了無生息。
擅用詭計者,最終也死于詭計。
一切都歸于平靜,也似乎一切都該到此結(jié)束了。
可眾鳥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突然“啪嗒”一聲響,將所有鳥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原先一直如沒事鳥一般的朱云深,脫力直直地墜在了地上。
第83章 傷勢太重了怎么辦?
成為鳥、正式踏上遷徙之路后, 安澄預想過很多種結(jié)果,譬如他半路被紅隼吃了、遇見其他的動物被吃了、被盜獵者抓去烤了吃了,但無論是哪一種, 實際上他都沒有設(shè)想過強大如朱云深會受重傷昏迷不醒。
這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也完全脫離了他能解決的范圍,安澄一度陷入了迷茫的狀態(tài)。
但枯等永遠都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慌張無措的時候無論做些什么,都比什么不做要好。
“這附近是不是有人類?”短暫的失神和恍惚后,他立刻振作了起來, 詢問其他的隼。“我記得大人說他以前被人類收養(yǎng)過, 所以這里離人類居住的地方是不是不太遠?”
將這兩句說出之后, 他凝滯的思緒一下就順暢了。
“是了是了, 這里是保護區(qū), 保護區(qū)附近怎么可能沒人呢。”安澄走到昏倒的朱云深身邊,像從前無數(shù)次朱云深對他那般伸出爪子撈住了朱云深的身體,還調(diào)整姿勢用翅膀小心翼翼地幫傷口擋住了雨水。“我要帶大人去找人類,怎么說都是保護動物, 他們肯定會幫忙的。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但珠頸斑鳩和紅隼之間存在著先天的體型差異不說, 朱云深還比其他的紅隼都要大。
安澄的力量有限, 嘗試了好幾次、翅膀奮力地扇動許久都沒能成功地將躺在地上的鳥給帶起來。
“不要逞強。”朱海從翅膀碰了一下安澄, “以你的力量帶不動他, 交給我們來。”
朱河朱川等紅隼也湊了過來,一鳥一句地開始集思廣益。
“阿深可不止是你的大人, 他還是我們的兄弟, 我們怎么可能放任他不管。”
“附近確實是有人類居住的,前段時間我也看到過, 他們還會來湖邊收集東西,但晚上肯定是見不到的。”
“可是我們沒有主動地去探索過,不知道他們住在哪里怎么辦?這片地方又這么大。”
“不如我們先分頭去找找看,人類居住的地方應該有很明顯的燈火和痕跡,這個還是很好找的。”
“好,那我們就……”
“kakaka——”
朱河的話還沒說完,不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了紅隼清脆銳利的叫聲,但這個聲音卻不屬于任何一只他們所熟知親近的隼。
所有隼一下就警戒起來,調(diào)動著身上的肌肉目光灼灼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幾秒后,昏黑的地方鉆出了一個流暢的身影,他目的明確地朝著眾鳥聚集的地方而來。
“什么……”
朱海的呵斥也被打斷,那個身影高聲喊道:“我知道人類住在哪里,我知道!!!”
所有鳥的動作頓了頓,疑慮地交換了個眼神。
待那身影飛近之后,才終于有鳥認出了他的身份——正是前段時間為了討雌隼歡心綁架了安澄,并且和朱山大打出爪的紅大。
紅大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石坡上,夾著翅膀蹦跳著靠近,“各位各位,我知道人類在哪里,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不是冬候鳥,我是這片地方的留鳥,所以這里我熟,我知道他們在哪里。”
“哦,是嗎?”安澄反問道。
經(jīng)過白葉一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相信任何陌生的動物了。
奸詐狡猾也并非人類專屬,玩起心眼和詭計來,什么物種都不遑多讓。
聽著這話,紅大立刻炸開了羽毛,“甜橙,你這語氣是怎么回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不相信。”所有鳥異口同聲地回答。
朱海無意再耽擱時間,頗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想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不管你想怎么樣,一切都等事后再說,大家都是紅隼,我也不想對你惡意那么大,好自為之。”
說著,他就振翅準備帶著昏迷的朱云深離開這里。
“不是不是,我真的知道!”紅大攔在了朱海的面前,“我騙你們干嘛呀?不過我也確實是有些想要的東西的,桀桀桀——”
眾鳥哼笑一聲,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紅大深吸一口氣,將后半句話給說了出來。“我?guī)銈冋业饺祟惖臈l件就是,我要朱山!”
“你們知道我這段日子是怎么過的嗎?你們明白我的孤獨寂寞和冷嗎?你們了解明明找到了與自己靈魂共振的鳥,最后卻與他擦肩而過是什么樣的感受嗎?”紅大作西子捧心狀,目光灼灼、神情戚戚地看著朱山。“沒錯,朱山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只鳥,他就是我的靈魂伴鳥!!!”
朱山:???
其他鳥:!!!
朱海的視線在朱山與紅大之間流轉(zhuǎn)幾圈,借著又了然般地看了遍安澄和朱云深,最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像還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句,“看來是家族基因。”
“我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樣與我契合的鳥了,再也不——”紅大訥訥地朝著朱山走近了幾步,“夜深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我們打的那場架,也會想起我們相擁而泣的場景。
“悠悠蒼天,何幸于我!不過蒼天啊蒼天,你再憐惜我一次吧,讓我在遇見他之后再得到他吧!!!”
眾鳥:……
不過雖然紅大一副精神狀態(tài)并不美妙的模樣,卻又難得比白葉看起來更值得信任。
眾鳥在心中盤算了一圈,權(quán)衡利弊之下,最后還是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呆愣的朱山。
在灼熱的視線中,朱山終于慢慢地回過神來,他神情恍惚地盯了一會兒昏迷不醒、重傷在身的朱云深,接著又臉色難看地瞥向朱山。
“啊,看來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做抉擇的時候了。”最后朱山翅膀一夾、尖喙一閉、牙齒一咬、心一狠,“聽著紅大,那就如你所愿吧,但你要是敢騙我們……”
“不會不會,我保證不會!”紅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一蹦一跳地朝著朱山去,最后用腦袋幸福地蹭了蹭朱山的身體。“桀桀桀——”
朱山如喪考妣、面如死灰,但還記著要緊的事情。
“我說你啊,別廢話了,快點帶我們?nèi)フ胰祟惏桑瑒e忘了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可惡的家伙!”
“好好好。”紅大此刻正處于一種被欣喜砸昏頭腦,朱山說什么都從的狀態(tài),立刻展開翅膀飛了起來。“大家快跟我一起來!!!”
經(jīng)過白葉一事之后,所有鳥的警惕心都變強了許多,飛行的過程中一直處于警惕提防的狀態(tài),安澄的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紅大。
不過萬幸的是,紅大確實沒有騙他們。
沿著某個方向飛了大概十多分鐘,眾鳥就在昏黑的夜色中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不屬于自然界的燈光。
而且雖然已是深夜,燈光卻并非星星點點的一兩個,一眼掃過去已是細密如網(wǎng),是很明顯的人群聚集地。
“太好了,太好了!阿深有救了。”
這一點燈光無疑就是希望的火種,長時間的精神緊繃瞬間就得到了撫慰,眾鳥不禁歡呼了起來。
而他們也沒有再猶豫,立刻朝著燈光最亮的地方飛去。
昏迷的朱云深幾經(jīng)接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朱川的手上,她體型和朱云深差不多,飛得又快又穩(wěn),因此沒有耗費多長的時間他們就到了人類建筑群中。
“跟我來。”紅大的帶領(lǐng)還沒結(jié)束,“我以前經(jīng)常和別的隼打架,來過很多次了,知道哪里可以給鳥治傷。”
這次大家不再懷疑,一路跟著紅大在建筑當中繞行穿梭。
大概又過了五六分鐘,他終于停在了一棟建筑的前面。
“就是這里了,我來敲門,他們已經(jīng)被我訓練出來了,很快就會出來的!”
說完,紅大就用爪子重重地撓向了不銹鋼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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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深的傷勢確實很嚴重,更枉論他還頂著那樣撕裂的傷口淋了一晚上的雨,于是重傷之后傷口發(fā)炎發(fā)膿、高燒等一系列癥狀都開始出現(xiàn)。
就連給他處理傷口的獸醫(yī)都露出了十分為難的表情,連連嘆了很多道氣,還低聲了說了好幾次“怎么受的這么重的傷”。
最后傷口上了藥,吊了一些獸用抗生素,朱云深也被包扎成了一只木乃伊鳥,翅膀和雙爪都被層層地裹住,是一種幾乎不能動彈的狀態(tài)。
看著他的樣子,安澄先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哭。
“大人,你一定要好起來啊。”他在小小的病床上找了一個位置,踩實墊布后慢慢地窩下去,把自己的腦袋擺在朱云深的腦袋旁邊。“我還有很多話很多話沒跟你說呢,你一定要沒事才好。”
這個時候安澄其實也并不想說太多,可不知為什么,開了第一句之后話閘就有些關(guān)不住了。
他又挪動自己的身體湊近了些,“大人,我好像是喜歡你的。”
說完,他頓了頓。“把好像去掉吧。
“我也沒喜歡過別的人和別的鳥,所以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什么,還一直以為是我對你的兄弟之情,后來真的吵架說要分開的話,我才意識自己是喜歡你的。你肯定覺得我這只鳥很煩、很反復無常吧。
“但是你不可以罵我、不可以怪我、不可以兇我!雖然我很沒有道理,也還是不可以。”
對于自己的理直氣壯,安澄一點也不羞愧,他換了個平躺的姿勢,兩只粉紅色的爪子在空中蹬了蹬。
“我不知道現(xiàn)在說這些話是不是太遲了,或許你已經(jīng)徹底放棄我這只鳥了也說不定,可是不說出來又覺得很遺憾。”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重新側(cè)躺,這次大膽地把頭和朱云深的腦袋相貼在了一起。“所以快點醒來吧大人,給我一個機會把沒說出口的話都說出來。”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