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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百鬼夜游(十)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得寒涼。

    虞菀菀握緊拳,身體微微發顫。

    不是恐懼。不是憤怒。

    是……

    興奮啊。

    她竟然好興奮。

    這場不太光彩的攻略從他那兒開始,居然會是心知肚明的臣服。

    少年的視線不像穿透了她,是被她吞入體內。

    一點點地,吞吃占有。

    可沒等她聽見那姑娘的回話,視線里突然閃出道冰藍色亮光。

    是團冰藍色的鬼火。

    方才停在云及舟眉骨中心的紋樣。

    從她身側疾馳飛過。

    它、它的氣息……

    虞菀菀一瞬回神,驚愕至極。她伸手去抓,火光從她指尖擦過。

    人影和龍身相比是那樣渺小,如泰山前的一粒塵埃。

    視線一片白茫,萬物都成了不真切的輪廓。

    出門時手指突然被勾住。

    那雙烏瞳不帶半分情感,冰冷寒涼,如午夜夢魘遇逢的妖魔。

    怪不得他會忽然拿著金鏈叩開她的門。

    留下滿地逶迤的水跡。

    虞菀菀忽然在想,或許,或許她也可以把云及舟帶回來呢?

    “混賬!混賬!這下是顆粒無收了!”

    少年埋在她肩窩處,腦袋毛茸茸的,聽起來好高興。

    無人的一隅,銀光閃過。

    “行。”虞菀菀假笑。

    對視間,虞菀菀卻驀地想起更冰冷的那對藍眸。

    好興奮好興奮。

    按理說,她是不能觸碰幻境里任何物什。可方才,她確實殺死薛明川。

    虞菀菀忍不住摁他的后腦勺。

    虞菀菀忍不住渾身戰栗。攀緊那截金鏈,帶起整片叮當脆響。

    雨越下越大。

    剎那間,風沙泯滅。

    虞菀菀窩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看見的記憶里,薛明川:‘他的家人都復活了。’

    “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她的器官好像都壞了。

    又嬌嬌的。

    還沒說完,她就被猛地抱住了。

    氣死她了。

    再猛地松開。

    也是暖和甜膩的。

    虞菀菀不忍直視,想搶回來。

    手卻被躲開了。

    叮叮當當。

    忘記說“染風寒”。

    比如他是怎么無惡不作的,需要如何針對性地提供善意。如果他不接受,又該怎么最快一擊斃命。

    她當時都不在了。

    怪不得他好感度上漲得緩慢而又古怪。

    龍尾無聲息出現,盤曲,在地面一圈圈包繞她,像筑起片牢籠。

    身側景象又急劇變化。

    是長明燈。

    虞菀菀提著個勉強成型的同心結,震驚看向薛祈安。

    “我一看到你的臉就有點興奮。”

    虞菀菀心不在焉走著,唇瓣還存點酥癢麻意。

    話語一頓,薛祈安的手停在半空,好驚訝低頭:“怎么了?”

    同心結是成親要送的。

    “下午好,師姐。”

    虞菀菀都懶得跳起來搶,指尖都碰不到。

    少年笑意立刻淡了:“為什么?”

    風勢漸大,她視線模糊。

    四目相對。

    “我的臉能被師姐喜歡,也很高興。”

    他本來就比她高一個頭不止。

    眨眨眼,看她會兒,到底根據上下文猜出詞義。

    虞菀菀搖頭,眉眼彎彎:“明天的計劃是聽從你的計劃。”

    偶爾有幾個是-1,沒多久又成了0.

    “龍雖死,我仍怕他卷土重來。不如依照古法,割龍角、扒龍筋、取龍骨,以鎮四方山河無恙。”

    轉過身,呼吸卻從她耳尖拂過,像咬了她一口。

    金鏈纏住她的手。

    該說不說,他進步還挺大。

    扇子又被往里用力懟了懟。

    人潮洶洶行過。

    “過獎。為修仙界考量乃是我及全薛家的本分。”

    虞菀菀:嘿嘿。

    她把做的那個丑東西送給了薛祈安。

    到了后來。

    薛祈安微歪腦袋,倏地一笑。

    虞菀菀:“不——”

    很像無聲的安撫。

    薛祈安笑著搖頭,溫聲說:“我先幫師姐保管。”

    大腦、心臟,都壞得一塌糊涂。

    塵土散盡后,她卻沒有回到現實。

    “你明天有什么計劃嗎?”她手遮在少年眉前擋雨。

    薛祈安一如既往:

    討厭可比喜歡累得多,成本高得多;就像美丑永遠比善惡直觀。

    雨勢漸轉滂沱。

    屆時魚龍混雜,各大宗門勢必協力提防宵小作祟。

    【三。】

    好累哦。

    薛祈安一彎眉眼,俯身抱她,無可避免地扯動金鏈。

    它身后霧白的漩渦突然旋轉加速。

    薛祈安都迷茫一瞬,很快跟上:“不容易。”

    她也沒在意,拍拍他的肩鼓勵:“是好看的。”

    它在銀龍面前燃得灼烈。

    薛祈安怔住,忽地“噗嗤”笑出聲。

    那是云州守備最嚴之時,也是云州古墳守備最疏松之時。

    【死遁加載中……】

    什么也不做,光是蝴蝶翅翼扇動碰到,他都會止不住顫抖。

    不喜歡她,也可以成為她的。

    虞菀菀愣住,很快反應過來是“取蝴蝶”的事讓他誤會了。

    底下多是竹青色衣袍的修士,仰起臉看著,贊嘆不已:

    話語卻被打斷了。

    他的呼吸好近,眼尾紅痣好近,漂亮的薄唇也好近。

    雙唇分開。

    虞菀菀動作一頓,手穿過少年濕漉的烏發,怔愣說:

    花枝招展。

    虞菀菀也笑,反手摸摸他的腦袋:“嗯嗯!”

    “沒什么好說的。”

    他實在忍不住笑:“師姐,你不覺得這樣很傻嗎?”

    鬼火并沒有停留,在空中翻滾一圈,向四周長出蠕動的觸手,逐漸變為人形,巴掌大小。

    虞菀菀被推到梳妝臺前。

    虞菀菀記得她的起始好感度是-10.

    仙門大會今年在云州舉辦。

    “薛祈安。”

    少年立刻眉開眼笑。

    虞菀菀側過臉,視線撫過少年泛紅的白皙脖頸,再溫柔地寸寸向上。

    動作卻是截然不同的陰狠,一腳踹向龍的尸首。

    龍骨成為薛家的大殺器,肆虐四方,聽令于薛明川。

    薛明川很謙虛:

    “不會,我會覺得很有趣。”

    【穿書局不僅沒同意你留在這個世界,還強制你提前死遁。】

    趁他忙活間,虞菀菀的手探入他的衣領,戳了戳鎖骨窩,收斂點綴他的那幾只蝴蝶。

    還是會想要把好東西都給她。

    少年掐了掐她的指腹,輕聲問:“師姐是決定要拋棄我了嗎?”

    草木、青樹、人影如塵土般消散,一身竹青的少年也是。

    “那現在師姐想做什么——”

    虞菀菀曾在天道那看過,薛祈安打開妖境,和修仙界為敵的景象。

    虞菀菀抬起手,輕輕摩挲他脖頸纏繞的銀白綢帶。

    他們才真正出門。

    “你覺得我能說什么呢?”

    “沒有哦。”

    方圓百里無人。

    免得她死遁,遁得弄丟了。

    銀龍也熊熊燃燒。

    她知道應該到什么度,會讓他又高興又本能地落淚。

    這段記憶應該也是那時期的。

    竟然是……化鬼了!

    虞菀菀抱住他,選中最大的那只蝴蝶放在發髻間,做點綴飾。

    這倒是。

    這樣……他能輕松點吧?

    完全不想再聽她說一字的架勢。

    據說雨是天道的眼睛,是天道派來巡查人間是否維系正道的使者。

    太丑了,這種丑東西簡直是糟蹋他。

    因為——

    【一。】

    “以命燃長明燈,復活族人,又全力摧毀妖境入口,再以肉身封死——境內奇珍異寶悉數不可得,往后也再無妖骨制的法器。”

    他捏出張傳訊符,風度翩翩整理衣袖,燃起后笑:

    濺起的水珠像沿路綻放的繁花。

    “想要。”他說。

    薛祈安點頭,輕輕的:“知道。”

    薛祈安神情一瞬怔松,忽地垂眸:“師姐有什么計劃嗎?”

    少年長而翹的烏睫低垂,蝴蝶翅翼般扇了扇,神色很溫柔。

    “只要師姐在這,我可以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一路上議論紛紛,少年少女的身形都未有分毫停歇。

    街道塞滿人,兩側小攤使出渾身解數叫賣,燒糖、炸串、煎餅之類的香味兒纏在一處。

    虞菀菀:“……”

    末了又看看她,一彎眉眼:“其實是師姐教導有方。”

    天空忽然下了小雨。

    他會很容易就信的。

    像剛才,“龍骨撞碎”那回的相反可能。

    正如她了解自己。

    倏忽間。

    少年立刻察覺到,猛地扭頭看她。

    烏發垂落,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見抿緊到失血色的紅唇。

    光是想一下他每次情緒的變化都有她一份,想象他在這樣的情緒里煎熬,最后在她面前變成似被馴服的乖順。

    當然知道。

    “這兩人怎么回事?”

    虞菀菀指著遠山山腰,超大聲:

    薛祈安卻伸直手,笑吟吟垂眸,舉高了擺明不給她。

    少年低笑著問。

    是很實在的觸感。

    少年掀起眼皮,眸色沉沉,和素日那副乖順模樣截然不同。

    “你——”

    四目相對。

    再醒時已是下午。

    衣袂都濕透了。

    他可能不太聽得懂“預判”。

    【姐!姐!出事了!】

    那張臉只會在她面前漂亮。

    薛明川低頭,看著穿過胸膛沾血的桃花扇,側臉驚愕說:

    他掐住她的下頜扭過來,目光沉沉,卻忽然聽她小小聲地問:

    虞菀菀忍不住一彎眉眼。

    他的身上已經沒剩幾片銀鱗,血肉模糊,死死壓在妖境入口之上,呼吸了無。

    烏云底。

    她的目光像指尖一樣,摸過赤紅的耳尖和濕潤眼尾,停留在那點淚痣。

    她盤腿坐著,擰掉裙擺的水,揮手笑著招呼他:“不然明天真要感冒了。”

    很漂亮。

    他掀起眼皮,手輕輕搭住她的腰,金鏈順勢也環過一圈。

    虞菀菀丟開銀白色的綢帶,抱住他,親親他的眼尾由衷笑說:

    龍化為少年。

    又有人“呸”:“妖族就是妖族,根本不在乎血脈至親!”

    “說好了要努力適應的。”

    虞菀菀抽出桃花扇。

    “嗯。”

    “過來烤衣服嗎?”

    “但是我們會有明天。”

    ……所以他才非要長明燈啊。

    虞菀菀搖搖頭,突然跳起來攬住他的脖子:“你容易染風寒嗎?”

    虞菀菀悶悶的:“想抱一下。”

    銀光大亮。

    她去拿他右手的同心結:

    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音量。

    綢帶越收越緊,她的脖頸很快落幾滴冰涼濕潤的水珠。

    “那有個山洞,從現在開始,如果你跑得夠快就能趕在我濕透前躲雨了。”

    少年嗓音依舊懶洋洋的,還有沒散去的涼淡驕矜。

    虞菀菀已經能很熟練摁住他,很認真地親吻他的喉結,取出那些蝴蝶。

    正好將她的臉扭過來,逼迫她抬頭。

    并不冷。

    半個時辰后。

    薛祈安很熟練地替她束發、選耳飾、挑衣服,每一處都留著他的存在。

    “好。”

    “好好好!真是好樣的!你既然樂意獻身,那我今日更成全你!”

    薛祈安卻沒有應聲。

    “傻子吧,也不曉得打傘。”

    她忍不住用指尖壓了壓唇瓣。

    他面頰和耳朵幾乎習慣性地發燙。

    像是她個人的烙印。

    綢帶猛地收緊。

    虞菀菀催動女君印,想再開鬼門,卻無事發生。

    很容易就聯想到個詞……

    系統都快哭了:【姐你快想想要和小薛說點什么,死遁倒計時三秒。】

    被好濃烈地討厭了。

    他輕輕垂睫,陰影遮住眼尾紅痣。

    虞菀菀等一會兒,沒聽他再說話,以為他是不想說。

    “那用避水訣——”

    薛祈安怔住:“什么?”

    和其他任務者打的第一個照面就想殺了人家。

    “你知道同心結嗎?”

    竹青色被摻血的銀白襯得愈發平庸。

    他早就知道。

    興奮的不像話。

    在所有攻略者里,斷層倒一,別人的起始好感度大多是0.

    “師姐總算舍得回神了?”

    他的唇很燙,雨水沒入唇齒間像好多滴淚水。

    長久的沉默。

    那頭弟子恭敬應好:“不愧是薛師兄,考慮如此周全。我們這就去準備。”

    話語被打斷。

    桌面沙漏卻已經無聲息走過大半。

    薛祈安點頭,卻慢條斯理,把那兩個同心結揣入懷中,衣襟理好,藏得嚴實。

    薛祈安更怔:“師姐,你為什么是這樣的——”

    她聽見少年清冽干凈的嗓音:

    討厭他也沒有用。

    她聽見系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訝至極。

    虞菀菀的視線再度清明時,妖境封鎖,疾風平息,巨山般的銀龍卷起尾巴,縮成一團。

    長久的沉默。

    日光晴朗,悉數匯聚霧色藍眸中。

    漂亮。強大。

    天道看見的世界,是它掌管的世界。

    她現在就像這樣。

    聽說要選新一任的仙盟盟主了。

    每回看完這些幻境,她都要低落好一會。何況這次看到的信息量還這么多。

    /

    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

    低頭,將要親吻。

    甚至是其他人。

    她想起個詞:缺血再灌注。

    明明有好多簡便的方法,虞菀菀偏要選最難的那種。

    少年顫了顫烏睫,乖順攬住她,手在她背上輕輕一拍。

    薛明川難得這樣盡失風度,立于銀龍尸首前,胸膛劇烈起伏:

    “你是不是預判了我的預判,然后提前進修?”

    他的眸色依舊涼淡,虞菀菀卻莫名又有點……嘴癢。

    她也還是會因為那些不知道算什么的東西,那樣對他而很生氣。

    烏發浸透,衣衫浸透,濕漉漉緊貼身體。他們也緊貼著,像穿透血肉骨骼交換心跳。

    近乎瘋魔地掠奪她的呼吸。

    他知道她也是攻略者。

    和她靈力一模一樣的氣息。

    她攥緊衣袖,欲蓋彌彰移開視線,扯其他話題說:

    鮮紅的血珠落至地面,開出一朵朵沙熾星,像片絢爛的銀白色海洋。

    可他的腳落空了。

    “師姐。”

    熟練得好像干過千百回。

    “因為就是喜歡嘛。”

    甚至會最討厭她。

    他又抱她,腦袋搭在她下頜,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和熱意源源不斷傳入:

    不就是成天嚷嚷自己是“天道”,自己選中的人是“天選之子”嗎?

    捏住她下頜的手陡然松開。

    薛祈安也笑,嗓音軟乎乎的:

    虞菀起初以為,長明燈只是“開妖境的鑰匙”。

    “告訴你個秘密,我才是天道。”

    他們應該還有很久很久。

    他突然遮住她的眼睛:“師姐,說謊的時候不要看我。”

    【二。】

    他早就知道她是攻略者。

    薛祈安:“……”

    ……事與愿違。

    差點就親到了。

    噗嗤。

    他不會讓她死遁的,正如她絕不可能讓他逃離她。

    “師姐。”

    到底是云及舟沒死,化鬼潛入鬼界;還是他只是曾經在鬼界待過,所以鬼門才不能再開?

    但畫面實在辣眼睛。

    迷迷糊糊,還聽見他在她耳邊很溫柔說:

    平日里它只是縮成巴掌大小,握在那只專斬妖族的“四象魂瓶”之中。

    “那就好。”虞菀菀手擋在他耳邊,笑著低聲說,“但是我容易哦,淋雨久了明天肯定染風寒發熱寒戰頭疼。”

    他本來就很敏感。

    虞菀菀喘不上氣,軟在他懷里。

    床榻盡是這種聲音。

    少女低垂腦袋,身形不住發抖,躲閃他的視線。

    虞菀菀耳朵癢得厲害,推開他,別過臉哼哼說:

    虞菀菀玉睫一垂,好輕好輕地應。

    超過二百八十次的攻略。

    “你真喜歡我。”

    “是吧,師尊?”

    血液冰涼后,又一點點翻涌倒灌,更熱意地戰栗。

    “對不起。”

    很像怕弄傷那具骨骼。

    他愛不釋手玩著。

    少女伏在銀龍背脊,微微彎腰,攬住他脖子,像閃逝的流星般劃破雨簾。

    少年倏地將腦袋搭在她肩上,低聲悶笑:

    怪不得當初見的第一面,他問她:“大小姐,你想對我做什么?”

    藍光閃過,洞內燃起暖和的火焰。

    氣息洶洶然吞噬她。

    突然間,她聽見系統焦慮崩潰的聲音。

    虞菀菀震驚:“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還是告訴他:我是個不合格的飼養者,我最后還是拋棄了你。”

    什么意思?

    她就……

    虞菀菀親了親他的龍角,在他耳邊好輕好輕地說。

    “多虧薛師兄想出這等妙招,才能拿下那等孽畜!”

    她忍不住一彎眉眼,雀躍地哼兩聲。

    “我好喜歡你漂亮的臉。”

    給她弄得,現在更加敏感。

    虞菀菀回神時,原來的屋子,她還保持方才的動作。

    “白長了兩張好臉。”

    它“嗖”一聲,從空中多出的黑色門縫里鉆入鬼界。

    虞菀菀比手畫腳:“云州這兒和烏瓷古鎮有點像,這種小手工蠻多的。你想要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

    現在想離開早就太晚了。

    本來落于下風,明顯能看出來收了力的銀龍,倏地以龍尾纏住龍骨,發狠地將它甩到地面。

    零星幾滴,連撐傘都沒必要。

    姜雁回在白玉暗室里就已經成功喚醒了龍骨。

    每年的仙門大會前,聽說都這樣,斷然連降數日雨,至大會當日暴雨連綿。

    “謝謝您。”他也笑著接下夸獎。

    一盞火焰不動的燭燈冉冉升起。

    【穿書局說,你死后好感只會漲得更快。】

    “我是來告訴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你也很奇怪。所以我們才最最般配嘛。”

    “那你不要給別人看到。”她退一步。

    那不說就不說吧,誰沒點愛好呢?

    后腦勺被反扣住,少年壓著她親下來,緊緊貼住她的唇。

    這幾日,她從沒讓蝴蝶離開過他。

    空中彌漫濃郁甜桃香。

    “辛苦了,這是獎勵。”

    這樣說,他卻還是抱著她,足尖一點,身形飛掠而出。

    少年也換了姿勢,靠著椅背,懶洋洋玩弄腕上的金鏈。

    少年轉去咬住她的耳垂,細密的吻一路向下,在唇角加深。

    系統“哇”地哭出聲。

    她了解他呀。

    那她看見的世界,她看見的幻境,歸她掌管也沒問題吧?

    “你剛才說,這個是我的對吧?”

    “我當然不會討厭師姐啊。”

    確認長明燈在腦海里待著——雖然很安靜,虞菀菀心稍安幾分。

    “你最開始,是不是很討厭我?最最最討厭我了。”

    虞菀菀漫不經心碾碎指尖的雨滴。

    這回,龍骨沒有撞碎。

    為什么呢?

    話題太跳脫了。

    他面前已經擺了一圈的同心結。

    不是他的臉,是他。

    她握緊拳,連看他漂亮的臉好多次,才說服自己冷靜。

    像是鎮山的最后一道關卡。

    是真的很漂亮啊。

    長時間缺血后,如果大量血液迅速灌入體內,會導致再灌注損傷。組織結構破壞,身體器官損害。

    虞菀菀幾乎喘不過氣,卻能平平靜靜反問:

    這時的云州很熱鬧。

    一點點縛緊,他也隨她去了。

    “師姐當然不知道。”

    好興奮。

    “那你想要一個嗎?”

    虞菀菀嗅著他的氣息,攬緊了,莫名安心地闔眼。

    獨獨她這樣。

    她又看到另段記憶。

    “師姐,你好奇怪。怎么會忽然說喜歡我啊?”

    他們果然是一類人。

    不管是帶回云及舟、找薛家問題,還是弄明白薛祈安開妖境一事,她都肯定要去。

    他們墜在山間柔軟的草坪,扣著彼此的腦袋,滾進積層厚實枯草的山洞里。

    “那我也沒制止師姐不是?”

    她又好難過,心臟被用力攥緊。

    是因為早上分神的那會兒嗎?

    在幻境完全坍塌的前一瞬,她一腳將薛明川踹到,踹跪在銀龍尸首前。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作回應:

    少年眉彎如月:“師姐想的話,可以。”

    她像考拉一樣掛在他身上,蹭了蹭問:“現在想出門嘛?”

    懷里被塞得滿當,少女像彈弓彈出的石子一樣猛撞進來。

    氣死了氣死了。

    虞菀菀準備在那日潛入古墳一探究竟。

    表情。

    凈是暖陽和煦之景,同半空中拼個你死我活的血腥廝殺截然不同。

    攻略者分神時往往是在和系統交談,系統會透露些信息。

    少年忽然伸手,將她撲倒在了地面,水珠從他的烏發沒入她的衣襟。

    他也能懂。

    虞菀菀揪緊他衣襟,腦袋埋進去,嗓音也好溫柔:

    虞菀菀:“……你耍我?”

    她拍拍胸脯保證,以為會和上次做玻璃一樣,她展示絕佳收益。

    云州古墳可能是龍族的墳冢。

    薛祈安搖搖頭:“練心關里學的。”

    “嗯?”

    /

    怪不得他最開始是負好感度。

    附近還有鬼界和妖境入口,她也親眼見過那里蹦出的奇怪銀龍。

    那只龍骨被丟了進去。

    眼尾紅痣妖冶攝魂。

    銀龍尾部漂亮的細毛緊隨著被點燃,橙紅的火光一路向上,幾乎吞沒他的身影。

    青年吐血不止。

    “沒關系,你如果想的話,可以繼續討厭我。”

    不是的。

    躲他也沒有用。

    銀龍的銀鱗被一片片咬落,鮮血淋漓,卻沒做還手,甚至都不做抵御。

    “我要告訴他:我靠死遁逃離你啦,你不要難過哦。”

    少年掐住她的腰,把她抵在桌邊,垂眸吃得很認真。

    可忽然間,情形轉變。

    她是天道,她選中的小漂亮當然是“天選之子”。

    比如死遁。

    /

    才開口,唇被嚴實堵住。

    攬住腰側的那只手也更緊,輕輕顫動。

    可長明燈說過:‘我能引亡魂還陽,釋放任何被困囿的魂靈。’

    一瞬缺血一瞬血流再灌注。

    “那我肯定做個最漂亮的給你!”

    她想不通。

    那她也會。

    倒計時結束。

    “……”

    銀龍只是輕描淡寫瞥了眼,那人立刻就噤聲。

    虞菀菀終于扛不住,扭過頭痛心疾首:“感覺配不上你的臉——下回我送你個更漂亮的你再戴。”

    “可是我好感度還差‘1’才滿。”

    “師姐。”

    休息一下而已,我沒想真得讓你太難受。

    龍骨和一只金瞳的銀龍扭打在一起,招招發狠。

    在迅速潰敗的幻境里,虞菀菀湊在他耳邊笑吟吟地說:

    虞菀菀也忍不住高興。

    清醒過來,她好像更興奮了。

    虞菀菀嗓音微微發抖,拇指指腹壓住他的眼尾紅痣。

    恨不得將他踹個粉身碎骨。

    連教他們的娘子都不禁感慨:“小郎君這手藝活是真不錯。”

    它說:

    【死遁失敗。】

    第 82 章   日月長明(一)

    系統從沒遇過這樣的情況:【這不可能的!我去問問穿書局——】

    “沒必要。”虞菀菀微笑打斷。

    問幾次都不會成功的。

    咔嚓。

    鎖鏈卡扣打開的聲響。

    冰涼硬實的物什吻上她的腕側。

    咔嚓。

    再度落了鎖。

    罪魁禍首很貼心,在本來就不可能弄傷人的鐐銬多加一層棉絨。

    “師姐。”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抬手遮住她的眉眼,好輕好輕地問:

    “被我一直陪著不好嗎?”

    視線被擋得嚴實,天光遠去,她墜入一片黑暗間。

    系統焦急的呼喊也聽不見了。

    滑膩而冰冷的東西柔軟環住她的腰肢,慢慢收緊,扯著她一點點下墜。

    骨節分明的大掌探進來。

    虞菀菀等了會兒,更認真補充一句:“這對我很重要,麻煩回答一下。”

    一圈圈收緊,盤踞榻內,和金鏈一起攥緊她的腳踝。

    薛祈安:“也行。”

    那張漂亮臉蛋的主人卻很驚愕:

    棋子凌亂散落。

    她正好往前探了點兒,唇從他唇邊蹭過,落在耳垂。

    “師姐讓我不要管你的。”他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卻隱有發顫。

    金鏈也愈撞愈兇,愈來愈響。

    瞞著她。

    少年神情依舊淡淡的:“你現在不來就我來。”

    他像被金線吸干了,一點點干癟。

    他的唇從她眉心開始,仔仔細細向下,連被發帶遮住的雙眼也不放過。

    突然有道刺目青光穿透樓閣。

    虞菀菀打個哆嗦,渾身寒顫。

    叮當叮當。

    金鏈落在他肩上。

    叮當叮當。

    薛祈安深吸口氣,已經沒工夫搭理她了。

    窗外烏云滾滾壓來。

    薛明川雙目充血,眼底通紅,胸膛不自覺向前突,整個人扭曲成硬尸般的僵硬體態。

    那只金瞳露出欣慰笑意,凝縮成一道光點,飛速沒入薛明川體內。

    神色前所未有復雜。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她靠過來,膝蓋壓住他的膝蓋,半跪在他腿上,雙手搭住他的肩低頭。

    尖銳的破空聲。

    癢癢的。

    好一會兒,他才很復雜地問:“你在意的就這個?”

    叮叮當當。

    薛明川。

    視線被遮住,其余感覺便清晰很多。

    【日月海是萬惡之源,愿諸君早日填平以絕世間災禍。屆時天梯將開,迎貢獻杰出者入天界,得道飛升。】

    “所思”完,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便是簡單的左右平移也費力。

    數次調整,她變得同兩側床沿平行。

    虞菀菀托腮笑盈盈看著,目光慢悠悠描摹少年輪廓。

    沒看到臉感覺天都塌了。

    好像好久沒看了,有點想念。

    虞菀菀高高興興地開始。

    “也可以——”

    虞菀菀聽見它說:

    橙紅和煦的暖光自外入內,白玉的殿堂熠熠生輝。頭頂窗戶打開,白貝里的蚌里暉高懸海上空。

    “不要白費力氣了,扯不開的。”

    虞菀菀若有所思。

    胸口往上,鎖骨位置也滾滾發燙,似滾鐵烙印過。

    天梯大開,數人得道飛升,于天界庇佑修仙界安寧。

    唇被堵個嚴實。

    她的嗓音驟止。

    他站在那只金色豎瞳前,目露狂熱,一撩衣袍跪下。

    她立刻抖得不能自控,有什么流出來時,滾燙大掌立刻覆蓋上來摁住。

    “我以為師姐會知道的,”他好像很驚訝,含笑瞥她一眼,“這不就師姐話本子里最愛看的么?”

    ……啊啊啊!

    可……

    火光迸濺。

    “你閉嘴啊啊啊啊薛祈安。”虞菀菀快瘋了,呵斥的話很快變得支離破碎。

    “手腳綁住就算了,你連我眼睛也擋住,我什么也看不到。”

    覆眼的綢帶不知何時又纏了上來,被浸得濕透。

    他又不同意。

    這實在是……

    ……手指,但是他的手指。

    現在現在,她只會確信他在……

    是他亮閃閃的漂亮龍尾吧?

    虞菀菀俯視他,很警惕:“你不準胡來。”

    【果然是很合適的容器啊。】

    興奮。

    她經過漫長的跋涉,好容易要至山頂,卻被提著腰不留情地扯落山腳。

    像在他眼尾又親了一口。

    虞菀菀臉爆紅:“你不要亂動話本子。”

    奪舍后應該接什么劇情?

    虞菀菀立刻炸毛了:“你拍哪呢?”

    薛祈安笑:“師姐說的,學無止境。”

    龍尾纏住她的腰,將她一點點摁緊。

    【能為吾而死,竊喜吧。】

    現在有點怪,他們竟然都在很認真地學習,書頁嘩嘩作響。

    碧空尚且明亮的只有青鱗駛過的那條路徑。

    她很嚴肅:“讓我看看鄔綺長老給的指導手冊。”

    泡在海水里,哪都濕漉漉的。

    天道一派正氣凜然說:

    少年清冽溫柔的嗓音緊貼她響起,手在她腦后弄了弄,遮覆眼睛的物什輕輕收緊。

    那點紅痣也時明時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她的腳踝,用力往外一拖。

    龍尾二話不說就把她拋起來了。

    虞菀菀彈了彈他身前一點紅。

    凜然氣勢卻已卸去大半。

    他試圖反抗,周身靈力卻像漏了氣。

    薛祈安:“……”

    金鏈鐐銬處刻有繁復古樸的花紋。

    虞菀菀掌心摁住他手背,四指穿過他的指縫用力扣緊,拇指推著他手背凸起的青筋。

    每到昏厥的臨界點,就近乎殘虐地用力掐她一下。

    他一瞬反應過來,怒極反笑:

    他已經成了道半透明的鬼影,在乳白色術法壁壘正中,直直和那顆青鱗碰撞。

    小說里關于天梯的劇情也有那么一段:

    虞菀菀幾乎要尖叫出聲。

    “什么姿勢?”

    海水綿延向前,穿過窗外一叢淺粉色的珊瑚礁。珊瑚礁掉落一小截,沒入沙地,嚴實包裹如陷入蚌殼間。

    “不然呢?”

    少年坐在她身側,懶洋洋解著。

    “我們來日方長。”

    在開妖境之前,原來先有日月海被填平的事。

    修仙者趨之若鶩的登天之路。

    她咬牙怒:“說了出去!”

    黑泱泱一片烏鴉飛來。

    少年含笑的嗓音在被褥外響起:“我看話本子教師姐最多的是別的東西吧?”

    好似天地都明媚了。

    【這是……】

    系統卻快哭了:【小薛怎么黑化得這么突然,囚禁play是什么啊?】

    目光落在扶住他肩膀的手,手背浮現道金銀混色的太陽紋。

    虞菀菀忍不住伸手去摸。

    “請。”

    薛明川也帶著旁人迎來輝煌未來。」

    氣波動蕩。

    虞菀菀很熟練地屏蔽系統。

    她也喜歡擋住他的視線。

    “所以,沒什么問題了?”

    一路帶起飛濺的火花。

    恰好聽見開門聲。

    虞菀菀:“你也不想我修為停滯不前吧。”

    她彈坐起來,心緒一時不平。

    實在很奇妙的觸感。

    ……

    她的呼吸像是唯一游弋的暖意,剛剛靠近,便不容忽視地滲入骨髓。

    【諸君不必驚慌,吾與正道同在!】

    “師姐。”

    好似浸入片海洋,寒涼徹骨的海水包裹住她。

    少年不說話了,別過臉,耳尖微微發紅,身體也在顫抖。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師姐真嬌氣。”少年笑著拍了她一下。

    “薛祈安。”虞菀菀戳戳他,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你到底是怎么阻止我死——”

    薛祈安眼中一片冰冷:“親我我也不會放你——”

    他漂亮,讓讓他吧。

    “師姐看見了,所以呢?”

    好啊。

    忽然間,刺目青光劃破天際。

    虞菀菀松口氣。

    “薛明川”扭了扭脖子,扯起一邊嘴角,如僵尸般低笑:

    寒風與冷香倒灌入內。

    他最失控的時候就那會兒。

    “請問是哪個日呢?”

    “重獲自由的感覺可真不錯。”

    以前虞菀菀會覺得,他在害羞。

    覆面的綢帶被扯落,眼前乍明。

    “師姐,我和你說‘來日方長’,你非得和我說這些?”

    “薛明川”低笑,一揮手,薛明川魂魄散開,連縷灰燼也不剩。

    “你又日又長的,這怎么能怪我——唔!”

    ……什么玩意兒!

    身體漸漸落空。

    只是……他好漂亮哦,被他關住都像成了種享受。

    少年一抖。

    虞菀菀摁住他的手腕,顫抖不已。

    眸色一片晦暗。

    她“哦”一聲又說:“也不是。”

    話語卻被打斷。

    薛祈安:“……”

    襲向“薛明川”。

    高高興興地結束。

    棋盤被弄得亂七八糟。

    “師姐,躲也沒用了。”

    虞菀菀是真感知不到時間流逝,完全不曉得過去多久才恢復平靜。

    少年很古怪看她。

    將近正午,空中竟憑空多一輪皓月,與紅日相對,烏云側繁星似血。

    竟然是……天道為自己選中的,最合適的容器?

    她其實不喜歡被關住的感覺。

    他彎了彎眉眼。

    薛祈安輕飄飄睨她眼,伸手將金鏈掛在一旁,很像防止被勾到。

    那股暖和的甜橙香俶爾湊近。

    如利箭般來襲。

    落棋時力一大,棋盤顫動不止。

    虞菀菀奇怪看他,視線恨不得越過那片黑暗。

    銀白色亮閃閃的龍尾像圈地盤一樣盤繞,占據她身側每一寸空間。

    像是下棋時,落了至關重要的一字,牽一發而動全身。

    “可惜那孩子不同意,不然我會有更好的。”

    他們在偏角落的一隅,光線不照。

    虞菀菀陡然生點不祥預感,妄圖全身而退時。

    數條金色絲線,從豎瞳左右,如蛛絲般飛出纏住他的脖子。

    是啊,她喜歡乖的。

    “但你對階下囚溫柔一點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他的面頰也陷入昏暗間,輪廓朦朧,只依稀窺見霧繚濕漉的雙眸。

    「薛祈安死后,靈脈雖毀,可萬物復蘇,一切欣欣向榮之景。

    是因為這個,她才沒能死遁嗎?

    到了白玉殿。

    天道的聲音響徹四方:

    又聽他很謙虛地請問:“妖力化的——還是師姐更喜歡藤蔓的觸感?”

    不知晨昏。

    最最漂亮的……

    “嗯。”

    薛祈安:“我需要做筆記嗎?”

    視線一片昏暗。

    從他脖子里抽出紅色的火靈力。

    “你出去,讓我一個人憤怒——話本子也是這樣的,正常人都需要適應。”

    豎瞳之上,一輪火紅赤日浮現。

    天色一瞬暗淡。

    “可以啊。”

    “等等!”虞菀菀趁自己還清醒,壓住他的唇。

    海水晦澀深沉,默然靜止。

    虞菀菀沒繃住,“噗嗤”笑出聲。

    虞菀菀手撐在他身側,緩緩沉墜,苦口婆心說:“你做你的,別管我,我欣賞欣賞你。”

    /

    /

    眸中清晰露出悔和恨。

    一瞬風疾,視野驟然開闊。

    嗓音愈發溫柔,笑吟吟的:“師姐這樣也很漂亮。”

    忽然聽見薛祈安問,語氣很平靜。

    抬手比往日都費勁。

    她沒料到他會整這么出大的。

    “你可以回答一下我,到底哪個日嗎?”

    【你的戲份,也到此結束了。】

    怪不得天道會選中薛明川,他倆說話的語氣都如出一轍!

    虞菀菀晃晃腦袋,烏發海藻般搖曳不止,越來越興高采烈:“馬上就結束啦。你肯定可以更努力的吧?”

    ……也是他所為嗎?

    那天道是什么時候奪舍他的?

    話、話本子。

    “所以你可以親我了。”

    少年坐于床榻邊,離她很近,指尖纏起她手腕兩指寬的金鏈把玩。

    虞菀菀忍不住……笑了。

    她都醒了有一會兒,視線里為什么還是黑啾啾的?

    薛明川慘叫,身形如蛆般扭動不止,卻只能被青鱗帶起的火焰焚燒殆盡。

    還沒來得及說話,指尖被咬住,整個吞進唇齒。

    最意亂情迷的是那會兒。

    她終于沉下語氣。

    太好啦。

    手穿過她的發絲,鐵箍般收緊。

    聽見她說。

    她好興奮。

    也是那會兒。

    薛祈安也怔,俯身咬住她唇的動作一頓。

    一只、兩只、三只……

    虞菀菀:“我還在意合歡宗講過的那幾個姿勢到底有沒有落實的可能。應該蠻刺激的。”

    青鱗轉瞬近跟前,“薛明川”甚至來不及躲,被這恐怖的威壓膝蓋一軟。

    它們聚在枝頭、屋檐、窗前,紅透的雙眸泛著不詳的氣息。

    和薛祈安被打散靈力的狀況很像。

    “嗯?師姐要我說嗎?”薛祈安佯裝聽不懂,用力一握,身下少女立刻弓背蜷曲成蝦米。

    天頂合上后,蚌里暉只有零星亮透過落實的窗幃滲入。

    海里沒有日月。

    薛祈安掐住她的腰,身子忍不住微微發顫。

    金鏈纏得亂七八糟,活動范圍都縮半了。

    密不透光。

    “這么難受真是抱歉哦。”

    在海里做這種事還挺奇妙的,不會呼吸困難,不會難受,偶有阻力又常有趣味。

    薛明川跪著連叩數個響頭,匍匐不起:“請天道糾正世間錯誤。我身為您親選之人,定當追隨您——”

    “……”

    遮眼的銀白色綢帶很厚實,絕不會叫她的視線泄露半分。

    樓內只立著一位青年。

    “你點燈做什么——”

    薛祈安:“……”

    “啊啊啊——”

    他輕描淡寫的,俯身舔去她嘴角不受控溢出的液滴。

    “薛明川”如提線木偶般僵硬回頭,眼瞼下塌,半邊笑臉,半邊紋路盡失。

    溫熱的、濕潤的、柔軟的。

    他一揮手。

    弄得好像他才是被囚禁的那個。

    他五指木然在空中一抓。

    薛祈安:“?”

    虞菀菀揪緊被褥,仰躺看他,竭力放平嗓音:“你之前答應我要讓我來。”

    視線漆黑。

    少年低笑一聲,手揉了揉。

    腳竟然也如捆縛巨石般重的不像話。

    虞菀菀嗚嗚咽咽埋進枕頭里。

    箍住她腰的手收緊,指尖無意識地掐出幾道紅痕。

    金線鼓起數個游動的囊泡。

    一剎那。

    最后一瞬,青年面目猙獰,似受盡非人折磨,偏偏凌遲。

    少年輕描淡寫:“我沒照做?”

    天道,奪舍了他。

    虞莞莞睜大眼,竭力想看清那是什么東西,卻先看見只金色豎瞳。

    虞菀菀被親得濕漉漉的。

    幾團冰藍色的火焰飛出,如數盞小燈般將殿內映如明晝。

    這方圓全是他的地盤。

    她越說越興奮,人已經快蹦起來了。

    天梯。

    張嘴要罵人的剎那,突然從幻境里抽離。

    周遭一時靜默無聲。

    虞菀菀氣鼓鼓鉆入被窩,強撐口氣,腦袋蒙得密不透風:

    虞菀菀晃了晃腦袋,很嚴肅:

    海水劇烈翻涌一瞬。

    “師姐——”

    她笑盈盈說,親在他的喉結。

    蜻蜓點水一般落下。

    箍住她的手猛然重重一摁。

    一切盡在掌握間。

    他的呼吸移到她正臉。

    她的手被摁住,灼熱的呼吸從耳尖拂過。

    她的眼睛被綁住了。

    虞菀菀眉眼彎彎,指尖在鎖骨處發燙的位置輕輕畫圈。

    早晚會脫水的吧?

    虞菀菀開始想鉆地洞了。

    眼前隱約有異物遮覆感。

    當然好。

    一片青色的鱗片。

    “恭迎天道降世!”

    玄黑的衣袍被丟擲地面。

    如擂鼓般擊鑿在眾人心中。

    金鏈像小曲一樣叮當響個不停,還挺好聽的。

    少年掀起眼皮,眼尾紅痣嬌艷欲滴。

    虞菀菀血壓氣得飆升。

    真是真是,好喜歡啊。

    【姐你辛苦,你再多堅持一會兒我一定會救你于水火——】

    虞菀菀實在心癢,懸在上空,俯下身去吻他的眼尾。

    添好多分冰冷氣息。

    她頭皮發麻,摁住他的手腕顫抖:“這又是個什么玩意兒!”

    氣沒松完,突然感受到軟乎乎的東西。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間,滾燙熾熱。

    整個人與平日里截然不同。

    薛祈安瞳孔微縮,被向后一推,背抵在床柱上。

    干脆直接暈過去得了。

    是她挑的。

    卻莫名像那種質問負心人:‘你是不是不愛我?’的語氣。

    她所有神經末梢都被掐住了,愉悅旋轉整圈。

    身體如一瞬過電,細胞每個突觸,皮膚內外感受器全被照顧到了。

    【妖境將開,吾觀世界有場大災禍,不忍生靈涂炭,遂降此兆。】

    他忽然一彎眉眼,很是貼心地詢問,眉間纏繞濃郁暗色。

    走。

    似是沒料到當真會是他把她關在這兒。

    他們的聲音同時響起。

    “……”

    “所以拜托再堅持會兒。”

    “我什么時候拒絕過師姐?”

    少年垂睫,稍微動作,竟然如實照做了,神情好似又恢復往日的乖順摸樣。

    虞菀菀:“你下次想看我再借你——要不先放你那?”

    虞菀菀握緊他的手腕,無意識地掐出印記,驚愕顫聲問:

    霎時,萬物陷入靜默。無數塵埃從地面騰浮,靜止空中,登仙樓顫抖一瞬。

    “這倒不必。”虞菀菀打斷它,很誠實,“我挺樂在其中的。”

    薛祈安仍伸手覆住她的雙眼,心臟悶得慌,笑意卻加深。

    天選之子。

    【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孩子,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

    “我個人推薦動詞那個,因為確實好久沒有過了。”

    “師姐總喜歡蒙我的眼睛,我有時也會想蒙住師姐的。”

    “誰要你放我走?”

    她立刻俯身親吻:“表揚你。”

    【但這樣還不夠,要想殺我還遠遠不夠——螻蟻,是殺不了神的。】

    吸溜。吸溜。

    她會脫水的。

    “到此為止,就這樣。我現在感覺我需要對被‘囚禁’而感到憤怒。”

    【不必。】

    他并沒有如往日那般垂睫,掀起眼皮,一瞬不移地直視她。

    色澤比在練心關看到的淡。

    薛祈安將手里那條銀白色的綢帶丟到一旁,箍住她的后腦勺,額抵著很平靜問。

    薛明川被吊在空中,面目漲得通紅,倉皇驚恐地去扯開金線。

    和她一樣。

    牽動兩邊對稱的冷硬重量。

    交握的手立刻收緊了。

    “每天還是每周幾次?”

    薛明川的臉再次浮現。

    “……”

    再不見平時乖順模樣的影子。

    他又早有預料,膝蓋壓住她的腿,摁著她的人手舉過頭頂笑道:

    尾音還是沒忍住一顫。

    看起來像是陣法一類,興許是鎖住不讓她掙開的陣法。

    “動詞還是名詞的?”

    虛偽!自大!道貌岸然!

    幾乎同時,縛住她的金鏈收緊。

    沒有半句廢話。

    “師姐。”

    癢得不像話。

    他一身如墨玄衣,皮膚被襯得愈發白皙,似新雪堆砌。

    “遁”字像卡在喉嚨里出不去。

    天道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

    金鏈正好被徹底解開。

    原來原著里還有一段“薛明川被天道”奪舍的劇情。

    在“薛明川”的眉眼前,頓住,被股無形壓力揉皺、捏爛,拋擲在地。

    那股清淡冷香成為唯一的指引。

    窗頂合實,掛起的窗幃猛然垂落,像一尾顫巍巍的云。臨近的案幾莫名震動,物什哐當。

    手向下,揉捏著她頸動脈一側。

    下一瞬卻說:“這讓我怎么看你的臉!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登仙樓的布局和她在練心關里并不完全一樣,更新,像重建過。

    青鱗穿透他。

    “等等!”

    薛祈安烏睫顫了一下。

    她站在薛家的登仙樓。

    兩條柔軟如飄帶的東西從腦后垂落,擦過她脖頸。

    她竟然又到了日月海。

    剎那間,她眼前也一亮。

    虞菀菀怔住。

    他涼淡又驕矜吐出一個字:

    少年松開她,指腹壓住她濕潤的唇瓣,探進去,撬進唇齒間,夾住她的舌頭扯出來。

    濃而翹的烏睫低垂,在面頰投落片暈不開的陰影,神情晦澀。

    她這又是做了什么夢?

    “你剛剛不是答應我了嗎?”

    答應她到此為止。

    “師姐。”

    少年卻咬住她的耳垂,銜著摩挲,湊在她耳邊很溫柔問:

    “我的尾巴跟我有一點關系嗎?”

    第 83 章   日月長明(二)

    南北。云州古墳。

    暴雨滂沱。

    泥濘沖刷滾落,地面積起將近腳踝的灰黑水灘。

    “仍查不出是何人所為?”

    鄔綺長老依舊一襲紅衣,雙手環胸,擰眉望向那片見不出面目的人身。

    墳內空空如也,再不見骨骼碎片。

    墳外七橫八豎躺著數具干癟的人身,呼吸盡無。

    全是仙門大家派來駐守的修士。

    合歡宗沒派人駐守。

    但鄔綺長老身為仙門大會常駐長老之一,這等大事必須來查。

    旁邊修士搖頭:“毫無頭緒。”

    七日前,云州上空,僅古墳一處烏云不散,雷電交加,大雨連綿不絕。

    守墳的弟子突然失聯。

    雷雨停歇后,古墳內被洗劫一空。那些奇怪的骨骼和白骨碎末,盡數消失。

    討伐兩個成年不久的少年少女。

    他托著她的腦袋放回枕頭,擺正,蓋好被子,被角也掖實,一如既往體貼溫柔。

    她忍不住又多戳一下。

    “等等。”

    他們挨得很近,他的溫度直接傳了過來。

    她看著少年轉身,快步往外走,推開了殿門。然后……

    “怎么?”

    他定定看向鄔綺長老,一字一頓:“敢問合歡宗,打算何時給修仙界、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薛祈安:“……”

    虞菀菀:“你人身時就不能有嗎?”

    “你可不可以把玉牌給我用用?”

    “斬妖龍!衛正道!”

    虞菀菀去牽他:“其實——”

    “你拿走我芥子囊時,是不是說我需要什么都喊你,都可以。”

    “鄔綺長老。”

    整片氣息被搶走。

    親久了她兩眼會像哭過的霧蒙蒙,沒太多威懾力,倒有種霧里探花的不真實感。

    直覺問了他也不會說,索性不問。

    被她親吻了。

    她背脊緊貼的胸膛忽地傳來陣張揚的顫動。

    她右手邊萬劍宗的長老咬牙怒罵:“本座定要將那人抓出來挫骨揚灰!”

    因為是她的遺物。

    “不要緊的師姐,我可以調理好。”

    少年手托住她的后背扶正,溫度隔著衣衫傳來。

    “你向我細細道來。”

    薛祈安撥開她擋住眉眼的碎發,扯過被褥披她身上,替她揉揉腰肢。

    鄔綺長老不動聲色隱匿角落,揮了個隔音陣,沉聲說:

    這樣就再不會習慣別人了。

    當時臨時開會投票。

    爽爽的。

    身側玉牌作響。

    虞菀菀要被他弄軟了。趁兩唇分開時,捂緊自己的唇,怒瞪他。

    薛明川:

    轉身揚長而去。

    “我都會幫師姐清理干凈的,師姐不用擔心。”

    “是我畫的。”

    隱約聽見如術法炸裂的轟鳴聲。

    薛祈安瞥了眼,挑眉:“師姐,右邊才是我畫的。”

    “合歡宗靈力交互后的通感還記得嘛?”

    這座“云州古墳”新得很,不到二十年,很可能是有主人家的新墳。

    虞菀菀偏過臉,在他下頜親了親,聲音也放得很輕:

    手指纖細,關節分明,露出的腕部勁瘦而骨感,再往上……

    少年不吭聲,安安靜靜看她,目光好像有點難過。

    卻被拽住手,拉入他懷里。

    天道不堪為天道。

    “先不說這些。”

    “那下次可以試試嘛!”

    “師姐可以在這兒乖乖等我嗎?”

    虞菀菀哼兩聲:“是挺好。”

    虞菀菀好興奮,左右剛束好的發辮蝴蝶似的上下飛揚:“這個我其實真的很好奇,感覺會很好玩。”

    她忍不住問系統:

    她伏在他懷里,悶悶的:“嗯。”

    遠處,劍眉星目的青年大步走來,衣袂翩翩。

    驟降的“神諭”無異于暗示兇手。

    薛祈安摁住她的手,氣息紊亂,一壓眼皮勉強說:“可以有。”

    虞菀菀:“那樣的話,”

    怪不得蛇是小龍。

    香香甜甜的。

    她根本碰不得,越碰越夸張。

    鄔綺長老當初就不贊同開掘古墳。

    虞菀菀百無聊賴晃悠,伸直手,指尖堪堪碰到冰涼硬實的房門。

    薛祈安咬她耳垂,耳鬢廝磨:“之前不是能看到嗎?為什么會又要看?”

    他神情復雜又無語。

    薛祈安掀起眼皮看她,神情不見喜怒。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不像這世間,人、鬼、妖,任何一種的氣息。

    鄔綺長老睨眼四周。

    心霎時不跳了。

    薛祈安輕笑,眸色依舊溫柔深邃如藍海:“這不是師姐的錯,我沒找到合適的金鏈而已。”

    “唔……”

    “這倒不是。”

    虞菀菀翻個面,咸魚一樣仰躺著,瞇起眼哼唧:“是我要嗎?我后來不想要了。”

    少年莫名其妙笑倒在她身上,帶起一圈戰栗翻涌的海水。

    以薛家為首的仙門百家瞧中里邊的奇珍異寶,才非要開掘。

    剛才?!!

    有人悔,在晦暗灰蒙的天色里顫抖,牙關止不住打顫。

    她腦海里很適宜地蹦出幾句能逗弄他的話。

    虞菀菀:“……”

    連敵方是人是妖都不清楚。

    可他的好師姐,已經自來熟到他不吭聲就自個兒伸手過來。

    幾日前,虞菀菀突然聯系不上,當時天道剛降新神諭。

    鄔綺長老展眉舒氣:“那就好——”

    她差點被嚇死,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胸腔。

    薛祈安:“……”

    她再想不明白他那些招式從哪來的,那些小凰文就白看了了。

    “師姐,你……”

    自白玉殿后都這樣,她的頭發、衣裝、起居、飲食……全由他一手操辦。

    “但這么漂亮的我的眉毛畫歪了!”

    難辨朝暮。

    “長老,其實還有一事。”

    系統:【你的呀。】

    高興地睡覺。

    她已經要忘記怎么做飯、疊被子、打掃衛生等事了。

    準確的說,是薛祈安幫她梳妝。

    薛祈安:“我成了丑八怪。”

    “不這樣的話,師姐這么厲害總有辦法一眨眼就不見吧?”

    “你不準再動我的話本子了!”

    薛祈安瞥了眼,眸色冰冷,回頭時卻又溫和帶笑說:

    可她不是很討厭虞菀菀的。

    “親了。”他說。

    /

    腰側被金鏈繞了一圈,勾出勁瘦漂亮的腰肢。

    薛祈安:“……”

    “我本來就愿意和師姐一起啊。”

    “當然。”

    “第三,虞菀菀不分善惡。”

    虞菀菀被他從床榻拎起來,洗漱更衣,摁在銅鏡前梳妝。

    虞菀菀:“昨天你連龍身都沒忍住,被我看到了 !”

    才綁好不久的頭發、新換的衣服全做了白工。

    薛祈安一見她眼神就曉得怎么回事,伸手去擋她眼睛:

    下一瞬就聽他笑吟吟的:“比如剛才。”

    ……剛才。

    蚌里暉放射如赤日般的亮光。

    這倒不用操心秦朗擔憂了。

    虞菀菀對著銅鏡晃晃腦袋,目光卻落在她身后。

    薛祈安點頭微笑:“除了——”

    “我早晚會被你養成廢物的。”

    鄔綺長老冷冰冰的:“合歡宗的弟子,不是什么貓狗都能隨意帶走。”

    虞菀菀嘆為觀止,哼兩聲說:“因為好看呀。”

    她竭盡全力把“臉”字憋回去。

    好好聞。

    忽然聽他輕聲說:“我只在練心關看過師姐的話本。”

    虞菀菀一點不害臊,指著自己左眉,找回場子控訴:

    白玉殿莫名震動一瞬。

    還要再說點什么。

    “那看看腹肌。”

    那里面的神情好熟悉。

    她的嗓音發顫。

    虞菀菀哼哼:“沒關系。”

    背對她從發間露出的兩只耳朵,如被熱水熨過般滾燙通紅。

    系統的聲音響起:【姐!姐!我向穿書局尋求幫助,穿書局提供術法支持。】

    這事水深得很,涂酈已經自顧不暇,本來都無意多管閑事。

    虞菀菀直勾勾看著。

    嗓音很困惑不解。

    薛祈安喉結一滾,垂眸說:“師姐也很漂亮。”

    虞菀菀和薛祈安被連降兩道神諭打為邪祟后,她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

    人心惶惶之際,天道的嗓音倏忽響起:

    穿過她發絲的手一頓。

    她一瞬繃緊身體,摁住他的手止不住戰栗:“你放了什么進來?”

    “你不用總是示弱或者討好我什么的。”

    他神情與平時無異,氣質卻是說不出的詭譎。

    “早知道就不來開著勞什子墳了。”

    薛祈安輕笑不答,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

    氣息很奇怪。

    涼風倒灌,冰冷硬實的指節也探進來。

    她還會給她遞帕子。

    薛祈安以為話題到此結束了,松開她的手:“那——”

    虞菀菀再沒踏出白玉殿一步。

    虞菀菀愣:“好什——唔。”

    鄔綺長老瞥眼天,若有所思。

    薛祈安:“……”

    “你別掀我衣服。”

    笑得很漂亮,卻不曉得信沒信。

    薛祈安忍不住笑,湊近點替她綁系衣襟的系帶。

    虞菀菀蹭了蹭他:“好——”

    虞菀菀第二回穿戴整齊,趴在少年腿上,手懶洋洋地又穿過他衣服。

    蚌里暉終日不息。

    天道?天道算個屁。

    懶懶的。

    涂酈聲音更小,過一會才接著說:

    薛祈安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很困惑。烏發從肩頭滑落,襯得人愈發似冰玉雕琢。

    腕立刻被摁住。

    “要快點回來喔。”

    【日月海妖龍盤踞,作祟四方,望諸君切莫中計。】

    “師姐不用向我解釋。”

    “好。”

    “想做什么,想說什么,直接做就好了,不用那么多顧慮。”

    指尖冰冷纖長,裹著海水竟似蛇的觸感,一路慢慢向上。

    手腕重量似乎一輕。

    鄔綺長老面色一沉。

    手里的玉牌一直未掛斷。

    會親,會做,恥度高,天生會講渾話,臉還漂亮。

    “第一,日月海是萬惡之源。”

    虞菀菀解釋:“我從昏迷開始算,過多少天了啊?總得說一聲。”

    嗓音溫柔干凈,殘留點饜足喑啞。

    薛明川站定在她面前,行禮作揖道:“除今日外,天道先后降三道神諭。”

    床榻被弄得亂七八糟。

    她很艱難地憋出句話:“沒有到什么程度呢?”

    /

    薛祈安環住她,乖乖地從善如流:“對不起。”

    “妖族不除,修仙界何來安寧?”

    “彼此彼此。”

    他怕癢。

    虞菀菀:“……”

    他由著她輕輕踹在他腰側。

    他一彎眉眼,興奮到嗓音連顫抖都和她相似:

    虞菀菀鼻頭莫名有點酸。

    慣常罰一月已是很重的刑罰。

    他輕輕的:“只是我有時接不上師姐這些話,就會感覺師姐離我遠了點兒。”

    虞菀菀咽了咽口水。

    報警!她會立刻報警!

    虞菀菀:“……”

    海水晦澀。呼吸沉重。

    鄔綺長老睨一眼:

    “指不定人也想抓你挫骨揚灰呢——掘人祖墳,你們也是干得出來這事。”

    說“古”,只是讓明面過得去。

    那頭,涂酈聲音忽然低不少:“澤峘是鬼族您也曉得的。我……當時想找薛祈安麻煩——”

    總感覺不僅一兩天。

    她連掌心都好癢好癢。

    “薛祈安。”

    扶住門框的那只手用力到骨節泛白,像在隱忍什么。

    虞菀菀好想吃一口。

    她彎彎眉眼:“那你親我一下吧——”

    薛祈安側過臉。

    虞菀菀后仰起臉,瞇了瞇眼:“什么都可以?”

    但他還是弄得她好舒服。

    攬住她,只是親。

    “你收斂點。”

    少女嗓音黏黏糊糊的,聲線愈抖,卻輕快地囑托他:

    四面織起張密不透風的網。

    虞菀菀不吭聲了,絞緊衣袖,低下頭忽地有點過意不去。

    鄔綺長老嗤笑:“薛家先證明自己一身清白,與妖族販賣無關,再來對合歡宗指手畫腳。”

    窗縫間依稀窺見些許海底才見的絢爛奇光。

    薛祈安:“……”

    她說:“所以你要忍住哦,不要被其他人看出異樣。”

    涂酈:“虞菀菀回來了。秦叔說她只是出去游玩一趟。累了,現在在家里準備修養幾日。”

    可涂酈,她慣犯。

    虞菀菀耳尖又燙又癢。

    “只有正門能出去,沒有暗道,師姐別想了。”

    虞菀菀踹他,惱惱的:“其實你尾巴探進來,和你自個兒進來都沒什么區別吧?”

    虞菀菀眨眨眼。

    鄔綺長老暴怒:“你又給我亂找同門麻煩?思過崖思過三月!”

    僅一瞬,便風平浪靜。

    被關起來的日子根本不難熬啊。

    眼睛眨巴眨巴,人也扭成麻花。

    虞菀菀:噗嗤。

    她蹲下身,仔細打量那具干癟的干尸,身后竟然從他脖頸扯出條指甲蓋大小的金線。

    “開玩笑的。”

    “衣服別穿了。”

    話語被打斷。

    他的尾巴尖尖特別特別敏感。

    她忽然笑:

    似神祇的冰冷和不盡人意。

    “我立刻稟報長老,非得討個說法。”

    銅鏡里,她的右眉圓潤飽滿如上弦月,左眉如……蚯蚓歪曲。

    她握緊拳,痛心疾首:“致我那活著就開始被人懷念的白月光。”

    少年笑吟吟問她:“沒有我的臉也會喜歡嗎?”

    “那當然。”

    只是時間久,還是說聲比較好。

    抓住她的腳踝,玩弄綁著的兩條金銀鏈。

    嗡——

    那張臉逼近,蚌里暉灼目的光輝霎時暗淡。

    又不給錢,又不給美男服侍她。

    虞菀菀有點無聊,戳戳床榻軟乎乎的白團子。

    虞菀菀湊過去親他,笑吟吟的:

    殿外長鯨輕歌。

    “長老能不能,查清楚后不要牽連到虞菀菀?”她小聲問。

    這么難過的事,笑什么笑啊?

    四周盡是那股軟乎乎的桃子味。

    “我不在的時候師姐就一直這樣吧。”他低吻她,嗓音愈發溫柔,“跑也跑不了,動也動不了,床打濕也不要緊。”

    他身后跟著群竹青色衣袍的青年俊杰,同樣樣貌較好,人中龍鳳。

    嗓音卻依舊很溫柔問她:

    為什么啊?

    被子忽然被掀開一角。

    虞菀菀這樣想,卻也忍不住笑出聲,腦袋蹭了蹭他的腦袋。

    高興地起床。

    虞菀菀抓緊衣袖,笑著說:

    薛祈安頷首:“嗯。”

    是書里后來描述的大反派,才最貼近他原本的性子嗎?

    視線里忽地出現一角玄黑衣擺,半遮住的雙腿修長有力,收束于玄色短靴內。

    他的身形極修長,鎖骨深凹,腰窩明顯,蚌里暉一照每處都如新雪精制而成。肌肉線條明顯卻不過壯,一寸一尺恰到好處。

    他總算笑完了,伏在她肩頭溫聲說:“沒什么的,因為師姐高興的時候我也會很高興。”

    除了從這離開。

    忽然。

    她奇怪低頭,抬了抬手,驚訝揪起一串金鏈:“它怎么——”

    虞菀菀咳一聲,很正經:“好看愛看。”

    “師姐想點燈嗎?”

    少年摸著她的頭發,單手環住她的腰,從后將腦袋放在她右肩。

    少年手臂橫過她身側,俯身銜住她的唇。

    思過崖冰天雪地,寒意徹骨,便是修士也難抵御。

    他一拽她的手腕,掐著她的腰,摁坐進他懷里。兩.腿緊貼她大腿外側,將她夾緊箍住。

    虞菀菀打個哈欠,往桌子一趴,沒骨頭似的懶懶說:

    總壓抑會好累吧。

    耳尖被他的唇瓣一并包裹,癢意像化作海水,從血管里一路蠻橫沖進心臟。

    虞菀菀的手很遵循本能地順著他腹肌一路向上。

    她發間的鈴鐺被撥動,也叮叮當當的很好聽。

    好期待。好期待。

    甜橙香忽然湊得很近。

    高興地混一天。

    虞菀菀:“……你的靈力哪來的?”

    掀起眼皮時,呼吸一滯。

    “師姐被養成廢物也很好。”

    菩薩。還是她家地菩薩。

    躲了一下,被她順勢撲在床榻。

    他尾巴探進來的剛才嗎?

    虞菀菀死都不會承認是她,拍拍桌子怒道:“你照顧好你的階下囚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她每天只需要做三件事:

    “不用。”

    虞菀菀:“你那什么上是不是有倒刺?”

    以前還偏向冬日冷空氣,現在甜桃味占據上風,聞到的剎那像咬了口甜桃蛋糕。

    像想親吻她的同時。

    床一抖,她氣鼓鼓跳起來。金鏈被攥住,在半空墜入少年懷里。

    “小事。我去處理一下就好了。”

    虞菀菀被他摸得發抖,嗓音也顫,更惱地去掐他的腰。

    薛祈安也坐直點:“說。”

    薛祈安沒躲,垂眸默然片刻,終于忍不住說:“師姐,你是變.態吧?”

    沒有任何線索。

    “知道了。”

    平日里,原主也是神出鬼沒,會心血來潮出門玩一趟。

    所過之處紛紛側目。

    他另只手去撿地上的衣服。

    他別過臉,半晌才悶出四個字:

    力用過大,軟枕往床下翻,她忙去拽,自己又被這股力甩出去,往地面倒。

    虞菀菀剛起床,指尖都不想動,懶洋洋打個哈欠,伸手由著少年替她穿衣服。

    不吭不響,神情未變,烏睫扇動間隱綽露出妖冶如血的淚痣。

    虞菀菀敷衍:“是是是。”

    少年手撐在她兩側,頭埋于她的頸窩,聲音又輕又若,像在祈求。

    金鏈最長只能到房屋邊緣。

    “好。”忽然聽見他說。

    可怕得很。

    叮當作響的金鏈一頓。

    他扯扯唇角:“喔。”

    她的手反抱住少年的背,指尖劃過脊柱,又張開掌心向前探。

    他也有無數次這樣看她。

    處理好了?

    有合歡宗的術法,其實一點都不會累。

    那兩道神諭,是在引導世人討伐他們啊。

    突然。

    它欣喜至極:【我剛才試了下,真的可以弄斷!你如果想走的話,只要趁他沒發現離開就好。】

    薛祈安沒回答她第一個問題,熟練攏起她的烏發:

    稱不上是興奮還是什么別的緣故。

    “但是你得和我一起。”

    手感超好。

    “師姐,你不能再要了。”

    想揉一揉,先被咬住舔舐了。

    話語驟止。

    她抬頭去看少年的神情,他正低頭,安安靜靜看她手中斷裂的那截金鏈。

    他抽走手,幫她蓋好被子,眉間晦澀海水翻涌滾過。

    那就跟蛇一樣,是收放自如的耶。

    虞菀菀下意識:“為什么再練心關會想看啊?”

    呼吸無孔不入侵占。

    像是被他的妖力鎖死和控制著。

    薛祈安是鐵了心要將她關在這兒,她的通訊玉牌、芥子囊統統被沒收了。

    這種錯覺后,她卡滯數年的瓶頸竟然也有了松動趨勢。

    虞菀菀終于開口:“我會多存幾張你的畫像的——”

    虞菀菀抱緊他,腦袋在他懷里蹭蹭:“我都會喜歡你的。”

    虞菀菀愣一順,才反應過來他的之前,是指“雙修”時。

    “本座還是那句話。”

    脖子熱意漸漸消散,烏發被攏起,握慣刀劍的手指三兩下靈活盤起個發髻。

    她手里正提著斷開的金鏈。

    虞菀菀:“我只是摔下去了!不是在想怎么跑走。”

    薛祈安下意識繃緊身體,再不曉得該說什么。

    畫左眉的是……

    “師姐。”

    他實在很想裝作沒聽懂。

    沒多久,古墳就被撬開。

    虞菀菀顫了下睫毛:

    他在發抖,手并不像她這樣放肆。

    “反正合歡宗女修不會被這樣弄傷,你也耐造,要玩玩嘛?”

    其余時間都沒翻過。

    虞菀菀好感動。

    虞菀菀怔住。

    “涂酈!”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虞菀菀又說,坐直身體很嚴肅。

    當著所有人面,她半點不給薛家人好臉色。

    視線里一點金光閃過。

    “師姐不用擔心,我都處理好了。”

    她昨天也是。

    系統搖頭:【姐我和你的視角同步,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包含她在內的反對者不及三分之一。

    她象征地譴責一下,很高興地接過他煎好的肉餅啃著。

    他被燙得輕微戰栗。

    薛祈安拍拍她的背,聲音依舊很溫柔,笑著說:

    坐在這兒,和她正兒八經討論這個問題,他也很像傻子。

    薛家人死光得了。

    玄黑衣袍、黑金色腰封、茶白里衣,悉數無聲落地。

    話脫口,她就后悔了。

    水母慢吞吞晃過。

    “鬼族潛伏能力強。我當時讓澤峘潛入薛家,意外看到薛明川的治療日志,竟然是靠薛祈安的心頭血入藥。”

    往他身上丟了一籮筐渾話。

    讓她看看漂亮的他,會變成什么漂亮的模樣。

    獨方才說話的萬劍宗長老,勾唇,似勝券在握般陰惻一笑。

    虞菀菀:哇哦。

    他被掐了一下。

    涂酈:“總之,大概,或許他不一定是天道說的那樣惡,就算是也許能有原因?”

    虞菀菀彎彎眉眼,身子經不住過多的快樂,蜷縮成球。

    少年好笑看她像彈簧一樣彈起。

    零嘴有,話本子有,還能讓長鯨唱歌給她聽。

    薛祈安倒一點沒赧然,坦率笑道:“嗯。”

    過好一會兒。

    虞菀菀指尖點點銅鏡里他漂亮的臉蛋,木訥嘿笑——裝的。

    “薛家的事,”

    “我被帶到這里時,昏迷幾天?算上這段時間,總共過去多久?”

    “第二,薛祈安勾結妖族。”

    唇又從唇往右頰移。

    在跨出門的剎那,身體劇烈一抖,扶住門框才堪堪站穩。

    少年彎彎眉眼:“那總得輪著來。師姐要完就該我要了吧。”

    鄔綺長老拿起來:“涂酈?”

    虞菀菀怒拍床榻:“干嘛!你不喜歡?”

    虞菀菀:“……”

    目光描過她的輪廓,停在那對烏黑明亮的雙眸,像窺見海里驟然的一抔烈火。

    鄔綺長老瞥見,擰了擰眉。

    白玉殿內,一片暖洋。

    眾人嘩然,雙眸驟亮:

    薛祈安新拿來給她墊的軟枕。

    金鏈叮當作響。

    第 84 章   日月長明(三)

    海里波濤翻涌不止。

    一團團術法炸開如煙火,蚌里暉受震動翻了個圈,蚌殼閉合的剎那深海陷入晦澀。

    獨正中被珊瑚簇擁的宮殿暈開白光。

    殿身巍然不動,周圍浮現龜殼般片狀的結界,嚴實抵御住術法。

    “少主,他們怎么會找到這兒?”

    “還能‘怎么’找到,你看仔細這些人,準是天道告訴的。”

    “他們來得太突然了!”

    滿殿龍魄嘰嘰喳喳,驚慌……但不失措。更像是,終于準備放手大干時的雀躍。

    他們左一言右一語,滿殿鬧騰。

    “別吵,耳朵疼。”

    殿右側翻找博古架的少年終于淡淡出聲,側目睨他們一眼。

    話剛出,他輕壓眼皮,露出的雙耳已徹底充血通紅。

    “少主就不會和菀菀說‘別吵’。”龍魄嘟嘟囔囔。

    “因為她不吵。”

    薛祈安淡道,攥緊巴掌大小的黑匣子,側身回殿中。

    出的第一項任務,是除只好食人的熊妖。

    她晃晃手腳,金鏈叮當作響。

    薛祈安知道她打來,約莫和三道神諭有關。

    薛祈安瞥了眼,是鄔綺長老。

    這句話卻說不出口,像冥冥中有股規則不許她講這事。

    虞菀菀向他湊近,忽然扯個風牛馬不相關的話題:“所以這七日,我昏迷的這七日你在做什么啊薛祈安?”

    “取出來。”

    渾身酥軟異常,那物什也不曉得是什么,橫沖直撞,大小和速度都不定,甚至能出來咬她一口。

    從沒誰能死得如此窩囊和荒謬。

    龍魄很驚訝:“少主你不看了嗎?我這角度可以看到壞蛋被吃掉哦。”

    “你忙完啦?”

    忽然間。

    她搭著他的手,放在她心尖處。

    ……如果忽略那幾根亂動的手指。

    虞菀菀:“……”

    他這鏈子,她自己確實弄不開。

    領隊向他要了大妖的位置,并讓他等著,他們要派支援過來。

    薄紗越纏越緊,“咔嚓”一聲,竟是從正中撕斷,顫巍巍搖晃。

    要去鬼界。

    她差點嗚咽出聲,死死咬住被褥,渾身抖如篩糠。

    遠非他們大多數人能處理的。

    她當然很好。

    頓了頓,鄔綺長老解釋:

    “所以我的意思是,沒有關系的。有些人傷在身體,有些人傷在靈魂。”

    涂酈的事,其實給她一個切入點。

    虞菀菀被他烏發撓著沒忍住笑,縮了下腦袋。躲藏的物什一動,兩人都同時悶哼。

    滾燙熾熱。

    鄔綺長老當然聽見雷聲,卻只以為他那兒在下暴雨,并未放心上,嗓音和平日上課別無二致。

    她怎么可能知道啊?

    她目光一動,提著裙子斂氣向前幾步。耳朵貼緊門縫,要將里邊的對話聽得更仔細。

    那張臉如海妖般勾魂攝魄。

    虞菀菀卻看見,涂酈是被人殺死的。

    “不要緊的,有傷也很漂亮。”

    場景到這時結束。

    更多被走私販賣的妖族逃出來,暴亂,在四處討公道。

    薛祈安目光在她指尖短暫停留,那兒還殘留點燈的靈力。

    門也在這時打開。

    “他們在薛家和萬劍宗的駐地都設修士喬裝捉拿你,你別往這兩地走。”

    虞菀菀和系統說:【那個弄斷金鏈的術法,你和我說說。】

    聲音虞菀菀很熟。

    以前,他們以前是真的有很愛過她。

    不說和默認有什么區別?

    虞菀菀手撐在床榻,慢慢地,一點點小心翼翼地坐直身,彎彎眉眼:

    他腰側有塊玉牌震動,右下刻有“虞菀菀”三個小字。

    他微笑,足尖用力在殿內碾過一圈。

    說到這,她忽然開個小差。

    家大業大的涂家竟見不到半個人影。

    少年偏過臉,把頭發撥到另側,溫柔問她:“師姐想檢查我嗎?”

    一暈就讓她暈七天整。

    龍魄懶洋洋地在海里游泳。

    少年應得毫不猶豫,又親她:“一點都不會難看。師姐最漂亮了。”

    “那個主任說,很像是機體自己護住我的心臟。我的手術也莫名其妙轉為成功——他還說這能算醫學奇跡呢,要發文章的。”

    薛祈安和鄔綺長老說:“我在——”

    虞菀菀沒太聽懂,手被勾著碰觸他的后背。

    ……在不愛之前都是很愛吧?

    抱歉抱歉。

    那會兒,他剛到能出任務的年紀不久。

    他只笑不語。

    會讓天道滾進地里。

    她一抖,說不出話了。埋在軟枕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就是這樣,后來她父母把賭債丟到她頭上,長大后求她再幫他們還債。

    虞菀菀:。

    以他作為獻祭的誘餌。

    薛祈安一瞬怔。

    這通訊術是不曉得誰打來的。

    虞菀菀:“……”

    虞菀菀打個哆嗦,猛然反應過來,之前他可沒需要她背對他啊……

    合歡宗專用的通訊術也正好接通,姑娘家不耐煩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虞菀菀說:“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嘛,要做血管分流手術。”

    他沒說話。

    粉末落地,化為無數白骨骷髏龍,尾隨他們身后。像吃豆子一樣,一口好幾個。

    薛家除妖也是結伴而行。

    又好漂亮。哭起來也是。

    他們跑了。

    她拖著他的手,在胸前畫出條縱貫胸骨的傷,問:“你會因為這個就不喜歡我了嗎?”

    虞菀菀:……?

    天下人笑了一月都沒笑夠。

    “薛祈安。”

    “真是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勾結完薛鶴之勾結薛明川,涂家早晚得完蛋。”

    “嗯?”

    虞菀菀詫異扭頭,下頜搭在糯米團子一樣的軟枕上。

    可能是太難受了。

    鄔綺長老卻打斷他:“那幾條莫名其妙的神諭你和菀菀都別掛心上,合歡宗長老會處理。”

    她說:“你自己當心。位置不必告訴我,也不必告訴任何人。”

    她很心虛地閉嘴。

    “……為什么重要的不能是我?”

    是看出她聯系涂酈了嗎?

    她后來就是自我了斷的。

    線繃緊,突然被抽出來。

    他和門外的他對視:

    身后突然伸來只手。

    薛祈安忍不住笑,好高興低頭親親她的耳朵。

    片刻后。

    【姐!你知道!過去了幾天嗎!】

    能抑制神力的自然得是神土。

    他肯定也不同意。

    虞菀菀一怔,驟然明白他的“檢查”是什么意思。

    虞菀菀又心猿意馬。

    “區別對待!”

    “不會。”

    “妖族一呼百應,四方暴亂。”

    他手在空中輕輕一撥,空中霎時凝出面如湖泊的鏡子,正圓形,充斥大半宮殿。

    “這次任務大家都很配合,本來是能成功的。可薛祈安沒有經驗,驚動附近的千年熊妖,差點害死大家。

    糾結半天準備聯絡的是涂酈。

    嗡——

    竹青色衣袍和藏藍色校服。

    碰觸扭動復活的尸體時,他們霎時停止扭動,化作焦土。

    臉又冷又淡。

    薛祈安頭也不回,向自己房里快步走,彎彎眉眼,

    薛祈安:“我等會去把小八帶回來。”

    虞菀菀用力抹了把眼角,手指攤開向他:“我沒哭好嗎!”

    龍魄霎時老實,尾巴“啪”地甩自己臉上,擋住嘴。

    那股很難言的癢意從極隱秘處,向五臟六腑蔓延,來勢洶洶近乎要將她吞沒。

    甚至可能……孑然相反。

    他忽然祛了疤只會是因為她。

    弄不清天道到底要做什么,總感覺現有的東西都會被奪走似的。

    被子掀起,她背對他趴著。

    一個眼神過來,她就忍不住想吻上去。

    涂酈并沒就此退去。

    虞菀菀躺平揮手:“你高興就行。”

    涂酈忽然不動了。

    龍魄困惑:“少主你不接嗎?”

    她丟人丟到生氣了,背對他氣鼓鼓,一聲不肯吭。

    涂酈很不耐煩:“喂?說話啊?”

    那片在薛家留下的傷疤全不見了。

    薛祈安垂眸看著。

    正這時。

    上面沒哭,那不就是……

    殿門也這時打開了。

    “也是。”

    ……原來有這么深嗎?

    他低笑問她:“師姐,我什么時候主動提過這事?”

    薛祈安才輕描淡寫移開視線。

    “你干嘛?”

    如果能的話,她會幫他把云及舟從鬼界帶回來的。

    虞菀菀不清楚她聽見了什么,面色一瞬間煞白如紙,腳步踉蹌,扶著墻才勉強站穩。

    好多次了,已經多到她動一下,被褥和衣裳蹭過都會忍不住戰栗。

    她手肘撐著身體,轉身擰眉:“你是不是在耍我——”

    上面映著的,正是殿外五百里處,那群突襲者的樣貌。

    想了想,虞菀菀忽然抬手說:“我以前在左心口也有傷。”

    薛祈安笑著拍拍她的背,很熟練地清理床榻,都弄整齊。

    薛祈安輕飄飄睨她眼:“眼睛是沒哭。”

    她也狠不下心真正恨他們。

    結果……

    他好不容易殺完,滿身是血回到薛家。

    視線里鏡子中,那群偷襲者已經死傷大半,余下的大多驚恐做鳥雀散去。

    他是真搞了個大的。

    所有的熊妖都被引來他這。

    虞菀菀下意識切斷術法。

    虞菀菀想說:怎么可能?

    虞菀菀在想要不要解釋時,他已經移開目光,快步走到她面前。

    烏泱泱整片,熊妖奔跑剎那地動山搖,像是滾滾襲來的烏云。

    天道比肩神明。

    他的指尖又冰又涼。

    可鬧得最兇的還是那“三道神諭”。

    床帷不曉得何時被壓住,卷得亂七八糟。她的手卡住他的脖子,蠻橫收緊,和親吻一道掠奪他的氣息。

    玉牌亮光一閃一閃,很快湮滅。

    為什么要奪舍薛明川?

    虞菀菀替自己辯解,話音剛落,突然被翻了個身。

    /

    她指尖撫過他原先有傷的地方,抱緊少年顫抖的身體說:“傷在靈魂的是罪孽,傷在身體的是勛章。”

    白玉殿外一片安寧,海水沖開所有灰燼,猶若無事發生。

    誰看中了都知道他是她的。

    系統:【這是我申請后,穿書局給我的數據。你的生命體征顯示,昏迷七天,蘇醒兩天半。】

    “等我從這里出去了,長大后,我就把菀菀搶走,讓少主守寡——”

    一家人。

    她悶哼一聲,嗚嗚咽咽埋入枕頭里。

    他再不敢被誰看中吧?

    “這幾日修仙界莫名其妙覆滅大小世家門派,全是這妖龍所為。”

    還是個修士。

    “不接,那是她的東西。她沒同意我接。”薛祈安說。

    臉太漂亮了,笑得她一點脾氣沒有。

    抱住她的手一緊。

    系統帶來了外界的情報。

    什么意思?

    他屈指一劃,海底雷聲愈兇。

    很像書里只寫一句話的“涂酈之死”。

    會讓薛家聲名狼藉。

    好可憐。

    可緊隨著,他的那塊玉牌也響了。

    沒有立刻得到應聲。

    “你真是越來越混賬了。”她惱惱的,一口咬住他喉結,“你最開始不是小白花嗎?”

    每吃一個,身形便大一圈。

    “好哦。”

    涂酈倉皇四顧,翻過走廊,拔腿穿過院間樹林往自己屋子跑。

    他其實比她敏感很多很多倍。之前就是,最先臨近崩潰的常常是他。

    他輕輕的:“可以不說嗎?”

    真的在他身邊,傀儡的那個在她家里。

    “近年來,時不時就有玉牌被監聽的事發生。隔墻有耳總得懂——你需要幫助再找合歡宗。”

    大街小巷都能聽見有人聊這事。

    薛逸之是他親手殺的,這也能救回來?天道倒真是,了不起。

    手卻從她脖頸向上,搭在后腦勺,靈臺正中偏右三寸處。

    虞菀菀剛開口,那個小東西忽然又猛地滾了一下,碾過片不平的皺褶。

    虞菀菀在他耳邊吹口氣,伏在他肩頭,笑瞇瞇的:“可是我不太想做了,得辛苦你忍著哦。”

    但又有龍魄發現點異樣,“咦”道:

    她氣喘吁吁,眼看房屋就在前頭,甚至能瞧見平日慣常服侍她的侍女。

    他真是卯足了勁一定要把玉銀族帶回來,一定要釋放那些龍魄。

    虞菀菀也拍拍他的手,笑道:“等過了搶救時間,他們都準備把我送太平間時。忽然發現,我的心臟跳了一下。”

    她已經能想象涂酈暴跳如雷的模樣了。

    他又暗戳戳笑:“這修仙界歸您掌控那不是指日可待?我涂家也算站對陣營,除了不少力吶。”

    ……呃。

    薛祈安微微瞇眼。

    虞菀菀猛地睜開眼,心臟突突跳,勉強鎮定說:“你最好不是真要跟我講這種廢話。”

    他的手指慢悠悠挪一點兒。

    虞菀菀捫心自問,他的經歷,她確實有可能受不了給自己一個痛快。

    涂酈瞪大眼,痛苦掙扎。

    涂家大小姐上茅廁時,沒站穩,一頭栽進茅草坑溺死了。

    /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子這時候擾人清夢?不曉得我準備午憩么?”

    夢里所有的事都不能講出口。

    他緊了緊衣袖,轉身往回走。

    薛祈安擰眉接通:“長老——”

    薛祈安扯了扯唇角,倒沒半點意外。

    少女盤腿坐在他懷里,披著蚌里暉的亮光。似一川不息的河流,向天流淌聚成了赤日,熾熱、自由,而又難留住。

    好可憐哦。

    涂酈跑得很快,身形帶風,“咔嚓咔嚓”的斷枝響了整片。

    那個小東西四處亂跑。

    “不必驚慌,此舉正義在我,又有天道相助,我們定然戰無不勝!”

    男人的手,一截竹青色衣袖。

    虞菀菀同樣輕輕的:“可以。”

    可不久前,她摸到的還一片不平。

    她怒聲低罵:

    吱呀。

    人卻敏感和容易害羞。

    那兒光滑細膩。

    他沒有半分抗拒,像被握住的天鵝。

    可一想到他也會感受到,甚至還不能像她這樣,窩床里躲著……

    少年修長的影子投落地面。

    “可惜手術失敗了,搶救也失敗了。我本來是要死的。”

    哭得是誰她真不知道嗎?

    薛祈安垂睫,卻俶爾想起好多年前在薛家的事。

    她耳側呼吸霎時加重,似終于壓抑不住,在僅余她的空間里恣意外漏。

    少年身形一滯。

    都被發現有暗室,關押無數妖族,同妖族販賣之事有關。

    涂酈驚喜:“來人——”

    “修仙界已過三分之二者投入您之陣營,余的反對者,除了合歡宗、天易宗、萬佛寺這十來大宗,幾乎不足為懼,難成氣候。”

    言下之意,提防別人知道他在哪。

    虞菀菀落在少年眼尾紅痣綴的幾滴淚珠,透亮干凈。

    虞菀菀忽然有點不安。

    少年笑意加深。

    笑得好漂亮哦。

    每次都這樣,她起頭他收尾。

    虞菀菀恨自己秒懂。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虞菀菀也沒深究。

    他想了想,好像終于把自己說服了,俶爾展眉笑:

    他依照宗門教導的,極迅速通知通報,并上報任務領隊。

    她連著說一串地名,竟然是把修仙界為他設置的天羅地網都說了。

    當然也可以拒絕。

    另一個用尾巴打他:“這才哪到哪呢。天道還沒真正出手。麻煩都在后頭,你少半場慶酒。”

    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比往日暗沉許多,甜膩而勾人。

    是他撐過去,沒有死在每個難捱的日子的勛章。

    殿門合上。

    他好喜歡蹭這里。

    登仙樓門口。

    笑得幅度稍微大點,潛藏的那個小東西亂跑的速度也快了。

    他什么也沒說。

    “天道果真厲害!”那些人拍拍身體,欣喜若狂,眼神像最熾熱虔誠的信徒。

    “諸位當心,日月海的妖族興許不止一種,切莫著了他們道。”

    虞菀菀沒料到他會主動說這個。

    那神秘人果然也笑:“事成,好處自然少不得涂家主。”

    虞菀菀拍拍他的腦袋,側過臉,目光劃過他紅透的面頰,如片絢爛綺霞。

    龍魄嘆氣:“哎呀,真沒意思。息壤兌點少主的血就應付不了了?”

    海底震動剎那。

    他跨入殿內的剎那,冰藍色亮光一閃,殿內霎時又被點亮。

    虞菀菀:“你的臉不也是你?”

    “那不就是嘛,你也很漂亮。”虞菀菀嘿嘿一笑,親親他的后頸說,“重要的是你的臉。”

    被人發現時,滿身污穢,搶救無效。

    虞菀菀窩在被褥里,碎發汗濕了黏在額前,想睡又睡不著。

    “有句話不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啊!

    少年垂眸看她,眉宇輕輕蹙起。

    丟掉!回去就全部丟掉!

    一時人心惶惶。

    少年淡淡的:“說了‘別吵’。”

    一下接一下極其鍥而不舍。

    虞菀菀記得,合歡宗有種術法,是能直接和同窗聯絡。

    虞菀菀甚至不太敢動。

    可能是因為,她總是說他漂亮。

    清一色是薛家和萬劍宗的人。

    他側目微瞇眼笑:“再敢說一個‘搶’字,我就把你丟地底去。”

    鄔綺長老的嗓音貼在耳側,突然就像回到合歡宗上課的安寧日子。

    轟隆!

    呃。

    咔嚓!

    一波波浪潮間,她好似真能從澎湃歡.愉中獲得些許心安。

    蚌里暉的亮光照亮晦澀海底。

    他想,眉彎禁不住一彎:“嗯。”

    少年親親她的眼瞼,很像在安慰。

    “嗯。”他輕輕的,像沒察覺任何異樣地笑道,“暫時忙完了。”

    七日間,修仙界可謂是翻天覆地,不少世家莫名其妙一夜滅門。

    天色愈來愈暗。

    虞菀菀沒經住蠱惑,信了他這模樣,不設防道:“喔,你取吧。”

    “可那之后我就有一道這么長的傷,”虞菀菀比劃了一下長度,“太深了,做激光什么的都除不掉,很難看。”

    虞菀菀盡量穩住氣息,挪了挪身體,向前抱住他,有點心疼地說:

    虞菀菀歪過腦袋,仔仔細細描摹少年昳麗驚艷的面容,忽然笑:

    “人沒事就行。”

    “師姐。”

    “少主,你耳朵怎么這么紅?臉也是——你不舒服嗎?”

    系統一噎,終于意識到情景不對。

    想了想。

    他打開那只黑匣子,輕輕一吹,里邊裝黑色的粉末如飄帶般飛遠。

    不能圍觀真是好可惜。

    “比如天道,比如薛明川,比如薛鶴之——傷在靈魂才是最丑陋的。”

    他如果和她一樣的情況,是不是就不會有失敗的這個進程?

    眼里沒有半分的愧疚。

    涼意灌入。混攪水聲。

    殿內充斥那些偷襲者倉皇尖叫,跑得慢的連尸骨都沒了。

    數道驚雷同時劈下。

    床榻一沉,少年在她身側坐下,不由分說抱住她,摸著她的頭發。

    少年身形顫抖,貼近她的胸膛劇烈起伏。

    死人。

    那她也要努力。

    少年低眉斂目時神情不帶半點威懾力,好像很乖的模樣。

    虞菀菀卻能猜出他的意思。

    手中凝起片藍光,擴大的同時,先將她扯入片幻境。

    話音未落,鄔綺長老:“虞菀菀回來了,她很好不必擔心。你人在哪?”

    “不看。”

    他伸手,摁了一下玉牌,玉牌還在閃著卻不震動。

    他們的聲音也從鏡子里傳出來:

    “她擋了大人的路,清理干凈自然是無法避免的。”涂家主看也不看她,恭敬說。

    防御慢的,轉瞬便化為焦黑干尸。可下一瞬,他們又如無事人般站起。

    溫熱的吻穿過海水落在她胸口,似乎是沿著她方才劃過的傷口一路親吻。

    地面像突加重物的杠桿,向左側猛然傾斜。那群人猝不及防,驚叫摔倒。

    像小狗撒嬌一樣埋在她頸窩蹭了蹭。

    【姐你在睡覺啊?我沒注意到,騷凹瑞騷凹瑞——我是想告訴你,過去九天半了。】

    死在了更后面,然后穿書。

    下次得在他身上裝個攝像頭吧?

    一聽就像要分贓。

    堪稱有史以來最滑稽的死法。

    他好像有點無語。

    少年笑:“師姐要買那么多話本子,我有什么辦法?”

    降的第一道神諭,“日月海是萬惡之源”,和她做的夢一模一樣。

    “但我沒有死在這哦。”

    正好抵到稍硬的地方,少年屈起指節,一瞬繃緊身體。

    “我們拼勁全力,只勉強殺死部分熊妖。沒能救下他,也是我這個領隊失職——”

    神諭、古墳、白玉殿、弒天的青鱗……

    但他的樣貌很奇怪,舉手投足如提線木偶般僵硬,瞳孔散大,極像……

    絕不是不舒服。

    “師姐不要哭了,給你了。”少年拍拍她的背,聲音溫柔又體貼。

    可消息有誤,不是一只,而是十只。不是十年修行,都是實打實的百年大妖。

    虞菀菀抱緊他悶笑,身體又一次興奮得發抖,精神和感覺的雙重。

    虞菀菀誠懇問:“但是你不說,能不能也不做呢?”

    /

    他笑了一下,乖乖的:“我沒進來。”

    在想,逆鱗不是能護心脈嘛?

    涂酈當然也熟。

    “但我的狀況極罕見,手術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那會兒我爸媽還沒染上賭癮,帶我四處求醫,求了好多人,才終于有醫師答應一試。”

    虞菀菀喃喃自語:“天道——”

    薛祈安饒有興致看著。

    她看見的是正在發生的事。

    它忽然失聲了。

    “有更重要的事。”

    雖然有拜托人幫忙養,可確實在身邊比較安心。

    她試了試,想問問到底什么情況。

    方才他也是,一定明明就在崩潰邊緣,又得佯裝著無事發生吧?

    卻聽見他們這次任務的領隊做任務報告,痛哭流涕:

    纏著她壓在床榻上。

    手卻突然被拿起來,放在他脖頸,指腹緊貼頸動脈處。

    她扭頭,望向他眉眼彎彎:“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的。”

    她瞪他。

    虞菀菀:“你手指拿出去。”

    張嘴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他笑了一聲,低下頭,烏發從肩膀滑落,面色凈是漂亮的綺色,眉眼間卻沒帶半點情.欲。

    薛祈安握拳,指尖深陷肉中,勉強壓制那股翻涌的、幾乎要將他吞沒的歡.愉。

    虞菀菀就“噗嗤”笑出聲。

    領頭的赫然是薛逸之。

    他掐住她的脖子,極其利落收緊,笑道:“家主不會怪我動了你這侄女吧?”

    汗滴墜落在她枕邊。

    龍魄很不滿,哼了一聲:

    “沒。”

    頭垂掛胸前,被拋擲茅廁中。

    “這不能怪我,又不是我讓你長這么漂亮。”

    她當時站在家主房外,當家的是她叔父,正同人在里邊交談:“這次仙門大會,恭喜您拿下仙盟盟主之位。”

    各家院內一般都設禁制,上空禁飛,提防有外來者突然來襲。

    隔絕蚌里暉的窺探。

    他的指尖凝起一團熾亮的銀光。

    篡改記憶就是在這兒。

    他要讓她的全部記憶里,從生到死都注定想和他在一起。

    他要成為她的全部。

    第 85 章   日月長明(四)

    HE系統在他腦海里尖叫:【宿主!這肯定不是通往HE的辦法!】

    HE?

    薛祈安不理。

    她在這兒,對他來說就是HE了。

    銀白亮光鉆入少女后腦勺。

    她忽然抖了一下,小貓似的輕“唔”一聲。

    “會痛嗎?”

    薛祈安怔住,動作一頓。

    虞菀菀沒有回頭,將烏發撥開,正好露出篡改記憶的位置。

    她搖搖頭,聲音有點兒弱:“可能是我最近做夢多,沒休息好而已。”

    薛祈安輕輕應一聲,沒在說話,目光安安靜靜落在她身上。

    她依舊沒回頭。

    長久的靜默。

    忽然間,銀光散去。

    薛祈安伸手抱住她,下頜還是搭在頸窩處低聲問:“師姐晚膳想吃什么?”

    做飯、種花、洗衣……無所不會無所不精。

    涂酈永遠記得,叔父披著身日光,摸摸她的頭笑說:

    涂酈啜泣不止,死死掐自己。

    涂酈擰擰眉:“你哪位?”

    涂韁裕和她說過:“我們酈酈過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她什么也不會,涂家事務完全不懂。

    她話語被轟鳴聲打斷。

    “也不完全是吧。”虞菀菀很含糊說,“可能是雷劫,或者天譴什么的?”

    “廢物!沒用的東西!”

    他可能是習慣了,都懶得象征性攔她。

    涂酈只能想到這個詞。

    系統有自帶的警報裝置,方才測出他要動她的記憶。

    回憶涌上心頭,她竟然忍不住笑。

    “哼,不過如此!根本不敵本小姐!”

    涂酈急得跳腳,再打過去時,玉牌又和前幾日一樣接不通了。

    諸多總總。

    更雪上加霜的,護山大陣,竟然在這時浮現幾道縱向裂痕。

    那群修士竟毫無還手之力,打出去的術法如撞在銅墻鐵壁上。

    比刀劍相接還堅硬的聲音。

    虞菀菀:“想抱!”

    “兄弟們振作,好處少不了我們的!”

    咔嚓!咔嚓!

    他的目光一落,涂酈就想起無數個暗不見天日的日子。

    薛鶴之要維系薛家名聲。

    涂韁裕逼迫她練傀儡術時,叔父會買通下人,帶她出去玩;

    刺耳的尖叫響徹房屋,卻沒能穿過屋門。

    虞菀菀語速也加快:“我這現在有人在打架了,我得去幫忙一下。”

    虞菀菀有點含糊地說:“最近比較忙——嘶。”

    她尖叫:

    也不看看他那副明顯護屋子的姿態,護得誰的屋子。

    把會給她買糖、買裙子、摸她腦袋,很疼愛她的父親,孤零零丟在那。

    心魔說:“自古反抗者都沒好下場。你不是也知道嗎?薛祈安的下場。”

    “不清楚。”

    被自然而然接上。

    他們收集到可疑證據,直接告到仙門大會的常駐長老會里。

    玉牌閃爍幾下。

    好似一瞬間都嚇破了膽。

    過了很久,涂酈才知道那不叫“開心”,那叫“愚蠢”。

    他的藍色豎瞳冷冰冰一垂,像神祇降世,充滿蔑視地看向不清面貌的黑衣人。

    薛鶴之拿蛇妖的命祭天,祭出上古大陣,重創涂韁裕。

    良久。

    看看沒人,揮個隔音陣才掏出玉牌。

    系統:【……】

    像是有什么很強大危險的生物驟降于世。

    虞菀菀也后仰起臉,笑瞇瞇的:“可以吃炸蝦嗎?我自己老炸不好。”

    門在身后合上。

    虞菀菀:“然后有點人,但陣法擋著他們好像進不來,我應該是安全的。”

    叔父稱呼薛明川為“天道”。

    兩人扭打一處。

    喔,沈玉。

    虞菀菀鼻尖埋進他衣襟,藏入好聞的甜桃香里輕聲說:“你看他發情期時就曉得,他根本不舍得弄痛我。”

    試圖糾正自己的錯誤,證明爹娘的清白,結果又一次撞破叔父和薛明川勾結。

    人在犯錯中成長。

    鄔綺長老:“長老會受到的文件里稱,這些事你是目擊者。你有什么要說的?”

    像是下了場血雨,淋濕枝頭,再在地面會成綿延細流。

    “你趕緊做點什么啊!跑什么跑!這么沒用的蠢東西怎么可能是我啊!”

    “真是挑的好時機。”

    旁邊還站著個男人,薛家的薛鶴之,當著她面剖走她父親的金丹,煉化入腹。

    她笑,漆黑的空間里眼眸竟莫名閃著金光,像天道降神諭時的亮光,烏發裙袂無風而動。

    薛鶴之:“你什么也守不住,所以不要妄想能擁有什么。”

    碾壓。

    她和自己說:“你以前當過兩次逃兵了,不能再當逃兵了。”

    她抓著他的手放在腰上,自己手卻穿過他的衣服,放在腹前。

    那日才知道,他名字的意思是:

    涂酈站在房門口,明知是夢也醒不過來。

    “喲,我以為你會跑。”突然聽見身邊有男子感慨。

    嗙!

    合歡宗。

    空中亮起數道彩虹色的圓弧,如鍋蓋般倒扣籠罩山頭,似虹霓匯聚。

    心魔在她耳邊“咯咯”笑:

    虞菀菀那頭可能真有急事。

    【所以宿主你是故意把頭發撥開試探他的?】

    漆黑空間里。

    參會的就有鄔綺長老。

    薛祈安:“去那干什么?”

    涂酈竭力不去聽,挺起腰桿。

    似乎還有刀鋸的聲音。

    “如果你是問別的,”

    涂酈在夢里,指著自己怒罵:

    玉牌那頭,“轟隆轟隆”。

    再逼迫他親手殺死,笑著說:“你要記住,你的一切都是薛家給的。”

    他每次醒來,必當眾慘敗薛祈安。

    這樣不行。

    “大人同攻兩方的計策果然是對的!”

    沒人敢出聲。

    銀光如流星般驟現于天際,擋住從裂縫里鉆進的數道銳光。

    少女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喂?”

    沒有折磨她。

    術法無法阻止。

    薛鶴之修為遠遜涂韁裕,三兩下便不敵。

    她稍作調息,再度沖入前方戰局,砍妖時卻低聲怒罵:

    虞菀菀晃晃腦袋,很高興咬咬他的眼尾。對上那雙濕漉漉地雙眸,忍不住笑:“那我就好這口嘛。”

    /

    食蟻獸卻不停,張嘴咬住她的腦袋!

    “因為我做過一場夢,夢的最后你在茅廁里死了。合歡宗也被人尋仇后重創,再莫名的天譴中滅門。”

    薛祈安在薛家過得,甚至比她在孤島的那會兒還糟糕。

    尖銳爆鳴聲都快把她腦子炸了。

    她點頭予以肯定:“他饞我人,我饞他臉,我倆應該都挺樂在其中的。”

    祈求薛明川一生安康。

    沈玉倒吸口涼氣:“這都是什么鬼東西?我就奇怪,這些妖族怎么不會流血。”

    也是鄔綺長老的第一批學生。

    涂酈的傀儡已經碎了好幾個,渾身法器跟不要錢似地往外丟。

    劍刃附魔,纏著她的靈力。一旦穿過心脈,頃刻便能將肉身攪為粉末。

    那是護山嗎?

    “阿爹,我們出去給阿娘買裙子——”

    “喔,”虞菀菀也不意外,勾他手指,“那過幾天?”

    黑衣人的首領抬手,同身后人一起后退,作俯沖態,明顯是要一擊沖破護山大陣。

    沈玉無語:“涂師姐,這一年半載的您修為真是一如既往沒長進。”

    聽說云州有人妖族販賣,他去了,結果撞破薛家抓住只蛇妖,意圖將它煉化成薛家的奴隸。

    猛沖而來。

    它擋住了那些術法,巍然不動。

    這一看,涂酈瞪大眼,朱唇盡失血色,瞳仁映出空中如烏鴉般密集的黑衣人。

    涂韁裕說:

    涂酈的去向,也是他們發現后,逼著叔父把人帶出來的。

    涂韁裕呵呵笑:“不要緊,他是我弟弟嘛,血濃于水。”

    大概是虞菀菀住所的右上空。

    還不錯。

    “該死的那些都死光了,本小姐當然就不會同他們作對了”

    她說:“好——”

    食蟻獸被一腳踹開了。

    任憑上空修士如何使喚都不肯動。

    他們足下踩著鷹妖、雕妖……像烏云般滾滾壓來,手中同時凝出術法。

    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

    人會犯錯。人從不懼怕犯錯。

    那是合歡宗的護宗大陣。

    忽然有人指向虞菀菀住所所在的山頭,驚叫說:“看那!”

    他好像很惱火,雙目冰冷。

    草木被連根拔起。

    護山大陣竟然攔不住他們,他們旁若無人穿透陣法,一路上山。

    黑衣人忽然氣勢大振。

    應該是她的心魔。

    青年指著自己:“沈玉啊——你之前還找我雙.修過。”

    叔父是最疼她的人。

    涂酈譏諷。

    他拒絕放血。

    暗處里窸窸窣窣聲愈響,似無數爬蟲毒蛇爬過,他們自尾椎骨攀升極致寒意。

    天道喜歡看世人掙扎,想要統治三界,更貼近地看他們上演的戲劇。

    她早前,以為薛祈安叫“祈安”是因為薛鶴之夫婦希望他能一生安康。

    可他會使陰的。

    好害怕。

    他們一族占有欲都強。

    窗邊擺置的花瓶墜落,碎了一地,花枝從護養的陣法里跳出來,頃刻枯萎衰敗。

    鬼族本來就好斗。

    涂韁裕曾被妖救過,生前對妖族態度一直偏友好。

    也是啊。

    涂酈喃喃出聲,第一次見到這種自古以漂亮和強大聞名的物種。

    拔腿就跑。

    “澤峘你個好死的,最好別死回來,不然我連你腦袋都擰下來。”

    沒有和薛家勾結。

    是的,她跑了。

    這都是什么怪物?

    涂酈想起澤峘看見的那些事。

    “他太溫柔了。”

    男人的諄諄教誨如雷貫耳。

    涂酈瞪她:“還有,你怎么在這兒?”

    薛祈安:“好。”

    她匆忙回頭,一只比她還高的食蟻獸撲過來,大張利嘴重重咬下。

    金鏈也是。

    “你跑什么跑啊?你回去!你怕什么?那么多法器是擺設嗎?丟他們身上,至少能拖點時間!然后你趕緊叫人來救阿爹啊!”

    虞菀菀:“不告訴你。”

    銀龍身上卻毫無傷痕。

    “希望我們涂酈永遠開心就好。”

    腦海里,系統卻小心翼翼問:【姐,你真沒生氣啊?】

    每天想的已經不是恨不恨了。

    空中蓄勢待發。

    她衣衫凌亂,烏發披散,腰帶都被妖族咬斷了,還要嘴硬:

    極像方才合歡宗遇襲的聲音。

    他們連血都來不及抹,提著武器向前。

    不想再回到孤島。

    她問她:“但憑什么就是你爹娘作仙門表率呢?”

    怪不得他會漂亮成那副模樣。

    涂酈言簡意賅:“滾。”

    她會向四方求援的。

    方才,方才她如果真答應了……

    這把匕首,是不是就要穿過她的心脈?她會不知不覺死在這兒。

    直接不辭而別,換她的話……得發瘋。

    而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涂酈摸摸空蕩的芥子囊,腿一軟。

    涂酈下意識掏出一方核桃大小的飛舟,往窗外最后瞥了眼卻忽然怔住。

    “要不放棄算了,何必同薛家計較呢?”

    “你爹娘都是大乘期修士,離飛升一步之遙,曾是仙門表率。你是涂家唯一的大小姐。”

    “因為修士修道更在修心。”

    薛鶴之還會讓他養小動物。

    她睜開眼,手一松。

    他的靈根、本命劍,連血都是為薛明川養著的。

    但沒放棄的結局呢?

    涂酈看得真切,那些人的術法根本就傷不到他!

    外殼堅硬,刀槍不入。

    涂酈,是涂家的大小姐。

    “你和虞菀菀關系怎么樣?”

    竟然是很煩人的虞菀菀。

    她最喜歡的叔父,殺了她的父親。

    她想了想,忽然和沈玉說:“我聯絡個人,你先幫我頂一下。”

    場景遠去,頃刻間她竟然有種重新回到父母還在的涂家。

    彈指間,風云聚散,樹木拔地而起。

    墊的棉絨都比鐐銬厚了。

    可她并沒有醒過來。

    那群修士毫無還手之力,紛紛尖叫著,從空中摔落。

    天寒落得一滴水都能讓她嚇得尖叫。

    有她的作證,涂韁裕的罪名被坐實。

    飛舟很快膨大,能栽她一人逃脫。

    沈玉卻很興奮,眼睛閃閃發光:“你覺得這是誰養的?鄔綺長老嗎?我問她她會同意我摸一下嗎?”

    天道動動手指,人便如螻蟻。

    連好多的飛妖也收斂翅膀,若非騎著他們的人逼迫,差點直接從空中墜落。

    涂酈低頭,絞緊裙擺喃喃說:

    薛祈安定定看她會兒,移開視線:“最近不行。”

    可忽然間,被收起來。

    涂酈:

    涂酈安心跟著叔父玩耍。

    她叔父要權。

    那頭虞菀菀卻好似確認她沒有要緊事,飛速說:

    涂酈越罵越覺得有道理,嗓音更洪亮:“畢竟我也不像天道那么閑,自己沒事干天天干涉別人。”

    那群修士整裝旗鼓后又妄圖反擊,術法重新砸在護山大陣上。

    當著所有人的面,涂酈聽見自己說:

    有幾只豹子妖極快爬上山頂,被修為稍高的合歡宗弟子聯手斬殺。

    戰局一瞬扭轉。

    “我等會打給你好嗎?我這有點事,白玉……我家被端了,我要先揍群人。”

    一股很恐怖的威壓漫開。

    涂酈下意識怒:

    是啊。

    但護山大陣的小裂縫已經修好了。

    他被廢靈根,逐出薛家。

    “你爹娘的事其實是誤會,薛家也不想的。他們也很愧疚,一直想補償你。”

    再被凌厲漂亮的銀光穿透。

    不曉得從哪冒出團青綠的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

    涂酈驚恐。

    沖突在靜謐中爆發。

    是個樣貌俊朗的青年,有點眼熟。

    仙門其他大宗,也沒有。

    他要在,肯定能更輕松。

    “好。”

    涂酈握緊刀,身體抖如篩糠。

    她攥緊她的手,很嚴肅問:“大小姐,你還記得你欠我錢嗎?”

    偏偏是現在,鄔綺長老在云州;合歡宗內勉強能打的幾位,也在前往云州參加仙門大會的路途。

    人潮自后方滾滾向前,沖退另股自下上涌的妖潮。

    她孤零零站著,耳邊聽見低沉帶笑的嗓音,很親切問她:

    一道驚雷劈落,天空映成慘白。

    結果……

    陽光穿透半透明龍角,如穿透永凍不解的寒冰,周身溫度驟急下降。

    桌子被一巴掌掀翻。

    合歡宗本來就不以“好斗”聞名。

    虞菀菀脫口而出的“白玉”。

    涂酈握緊拳,掌心深深凹出核桃飛舟的形狀。

    /

    /

    她太害怕了。

    轟隆!

    她在孤島上,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被褥里永遠有蟑螂蚊蟻,連排泄也需要獲得旁人許可。

    他們逮住機會,鉚足勁折磨她。

    那群妖族竟又顫巍巍起身,散開的骨架,像磁鐵吸引般飛速重組。

    薛祈安第一次發現時,并不相信。

    成為旁人茶余飯后的笑料。

    男人掌心托著只木質的傀儡,和平日一樣和藹笑著回頭:“我們涂酈怎么突然來了?”

    涂酈嚇壞了。

    涂酈定睛一看,竟然是更多的妖族!

    最近失蹤的妖族、人族都是被他們抓走了。轉移失敗后,全死了。

    修士都知道,心魔由心生,卻也受天道控制。

    沈玉斟酌:“我找她雙.修過,雖然被拒絕了,但應該關系——”

    合歡山動蕩不止。

    涂韁裕讓她提前接觸涂家家族事務,叔父怕她辛苦,會幫她完成所有的事。

    她很急打斷她:

    但薛明川的身體撐不住了,他在尋找更合適的容器。

    涂酈鉆進被窩里睡覺。

    虞菀菀“噗嗤”笑出聲。

    白玉殿……

    涂酈心虛:“無、無稽之談!我絕不可能這樣死了。”

    涂酈想把這些事告訴旁人,卻沒告成,她在半路死了。

    涂酈想起云州虞家的位置,沒反應過來:“打、打架?”

    聽說好些個連子嗣都不肯要,認為子嗣會分走伴侶注意力。

    完全能將他們壓扁的沖勢。

    可忽然間。

    薛祈安:“好。”

    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墜落。

    身后一陣罡風。

    第二回當了逃兵。

    ……有病的愛好。

    合歡宗眾人面面相覷:

    虞菀菀:“大概是鋸鏈條,但我發現鏈條又被換了。”

    涂酈罵著罵著,卻忽然哽咽,眼淚汪汪掉下來,“嗚嗚嗚”地哭個不停。

    他一直沒殺她就是因為這。

    兩方碰撞。沖波散開。

    結果,被薛鶴之打個半死,再受九九八十一道鞭刑,拋擲冰天雪地的懸崖底,捱盡折磨。

    可山勢晃動愈發急促,山腳處,草木簌簌,突然有什么飛速上山。

    竟然接通了。

    她瞥眼銀龍,趕緊說正事:“你家那個……”

    涂酈受鄔綺長老囑托,匆匆趕回來。好容易料理完事,要睡覺。

    涂酈瞇起眼,多看那只龍一眼。

    至少在薛祈安來之前,澤峘從沒輸過,甚至贏過不少劍修。

    她好像看見她的未來。

    虞菀菀向后退了一步,踩住地面蠕動的黑影說:

    而是能不能活下去。

    打罵挨餓受凍都算小事。

    他們只能說沾了光。

    “是白玉殿!”

    涂酈想起來了,是她去找虞菀菀麻煩的原因。

    叔父沒有殺涂韁裕。

    涂酈醒過來了。

    “虞菀菀,你的玉牌可真不容易打通啊。”

    龍竟然真能被豢養成功的嗎?

    修一顆知恥而后勇、知弱而圖強,知不平而拔刀相助的心。

    兩人其實早就認識。

    涂酈一怔。

    虞菀菀很熟練地說出她的臺詞。

    她這么說,涂酈也不再操心。

    她在最有機會證明爹娘清白的時機,徹底選擇當了逃兵。

    那雙最像她父親,最像她的眼睛也在。

    “放屁!本小姐有的是錢,怎么可能欠錢不還?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嗎?我爹娘都是——”

    但就算這樣,可能是天賦高、性子也倔吧?

    這絕對是有人蓄意為之。

    涂酈很豪放地席地而坐,撩開汗濕的頭發,問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但人會。

    “至于其他的,如果你是問現在,那個讓你暴跳如雷的通訊術是我撥的。”

    涂酈走到一邊。

    銀龍爪子護著只鱉,龍身盤繞,似作防御狀籠罩面前不算大的庭院。

    沈玉二話不說就應好。

    有些級別低的,沒到能拿本命武器級別的弟子,抓著鍋鏟菜刀警惕站在窗前。

    “沒有。”

    剔透的龍角也浮現數道血線。

    發現他的薛鶴之也驚怒異常。

    尾巴揚起,重重砸下,掀翻空中整片自鳴得意的修士。

    兩人一拍即合,都要涂韁裕夫婦死。

    虞菀菀“喔”一聲,不置可否。

    可忽然,他身形一晃,龍尾飛撤,竟然莫名其妙噴出幾口鮮血。

    玉牌被掛斷。

    地動山搖。

    他戳戳她的臉:“我等會去買蝦——日月海的生靈不能吃。”

    她暴跳如雷:“什么玩意兒,打給我又屁話不說。”

    少年驚訝低頭。

    “只要你不再同他們作對,榮華富貴什么沒有啊?你父母肯定也希望你過得好。”

    像是什么也沒發生。

    門窗悉數打開,陽光落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內外門、雜役皆有。

    “他要兇點兒,我還在這給他囚禁呢。一錘頭下去跑路了。”

    “我知道有人去接了,我是說——”

    很多人都和她一樣趕來。

    這其實都是小說一筆帶過的劇情。

    被掐斷脖子,拋擲茅廁。

    她防身的刀穿過食蟻獸的心臟。

    系統:【……神金。】

    彼時,涂韁裕的夫人,涂酈的娘親不在涂家。她是聽說涂家有弟子遇險,前去救援。

    涂酈加入其他弟子修復護山大陣的隊列,腦海浮現的卻是,少年之前那副乖巧模樣。

    榻上的男人被傀儡絲割斷咽喉,血流不止。

    涂酈攥緊玉牌,聽見那些人得意大笑:

    護山大陣震動的每一剎那,空中落下無數彩紙般的碎光,極符合歡宗一貫出名的“漂亮”和“重排場”。

    傀儡沾血,剛剛殺完人。

    “謝謝,你竟然還挺好的。”

    她沒有逃出去,被關在孤島上。

    “搞囚禁不適合他。”

    她低罵:“滾犢子的!他們都把我父母殺了,最合適的補償不就是去死嗎?”

    虞菀菀問他:“我想去鬼界,你準備陪我去嗎?”

    有什么好打的,只能挨打唄。

    后來,叔父的人帶她出去了。

    山體動蕩。

    那是種靈魂深處的戰栗。

    什么時候能出去。

    手卻不受控制地把門推開。

    “嗯哼。”

    “怎么回事?”

    從一開始就說過了,他根本就是長在她的XP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涂酈擰眉:“你在干嘛?”

    傳說中的百妖之主。

    大難臨頭各自飛,鄔綺長老事后問起,也說不出她半點不是。

    涂酈最受不了的,是那些比巴掌大的蟲子、臭氣熏天的被褥,還有男人上下打量的惡心目光。

    同年齡的世家公子小姐,人脈籠絡了一圈又一圈,她什么也沒有。

    涂酈帶著整屋子的傀儡沖出去,從合歡山的最后方,沖到最前方。

    心魔還在嘀嘀咕咕,她卻好似逗聽不見了。

    “我是為我自己、為薛祈安、為你,為你們所有人而來的。”

    忽然。

    對權利斗爭卻一竅不通,涂家亂糟了,她叔父四處籠絡人心,好多人都警告他。

    涂酈的唇啟合數次,喉腔澀然得像是幾日沒飲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趕緊下床,跑到窗邊仰起頭看。

    話語被打斷了。

    突然間,一陣窸窸窣窣聲。

    真到出事時,才絕望發現,連倒夜壺的侍從修為都比她高。

    她的房屋離合歡宗正門遠,趁現在,他們還沒打上來時趕緊跑。

    “那別想了。”

    “阿爹啊啊啊!”

    面前妖族先動了。

    眾人松口氣。

    涂酈打斷他,目露憐憫:“我勸你,別主動找這龍討霉頭,會死的。”

    薛明川清醒時會寫日志,頻繁提到的就是:「撿來的東西憑什么贏過我?憑什么?」

    如果是后者的話……

    涂酈下意識發抖,腿更軟,險些跪倒在地,胳膊攀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噩夢終于結束了。

    涂韁裕安心療傷。

    “還有阿娘,快告訴阿娘,這是個圈套。那群涂家弟子是被薛家人殺的,他們早布好了大殺陣,要引阿娘過去圍剿!”

    或者說是,銀龍再度單方虐殺。

    這回銀龍明顯不如方才游刃有余,右背有幾片沾血的銀鱗掉落。

    可反應更大的是那群妖族。

    他們沖勢一止,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顱貼地。像民眾叩見天子,更像是罪犯祈求寬赦的姿態。

    陣法亮起,隔絕他人。

    當!

    涂酈又翻個白眼:“白癡。”

    涂韁裕是個好的修士。

    他們儼然再無還手之力,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人數已不及起先五分之一。

    /

    身側沈玉也震驚:“我們合歡宗原來有養龍護山嗎?這么厲害的嗎?”

    她看見小小的自己,肆無忌憚用法器破開防御的陣法,沖進去大聲說:

    死妖不流血。

    ‘不要推開門!’

    “我家哪個啊?小八,就我那只的鱉嗎?有人去接了,我本來在等炸蝦呢。”

    虞菀菀嘿嘿一笑,轉身撲入他懷里。

    他們本來就是死的。

    靜默片刻。

    那日后,天道降了神石。

    虞菀菀不說話了,蹭蹭他的衣襟。

    問她話的也是鄔綺長老:“涂家有人狀告現任家主,舉證認為,上任家主疑似死于他手里。”

    薛家沒有人能贏他。

    涂韁裕勉強撿條命回涂家。

    她天賦差,又不努力。

    澤峘告訴她這些事時,涂酈甚至想和自己叔父說:

    是啊。

    他最后發展成了,薛家人人厭惡,大多數卻不敢上前觸霉頭的存在。

    不再允許他任何反抗。

    忽然間。

    墜入夢鄉中,她卻夢見好多年以前,父母剛死時的事。

    涂酈震驚至極,從不曉得竟然有人能如此大范圍地駕馭妖族。

    涂酈向他們豎中指,翻白眼。

    涂酈翻白眼,懶得和她細談“據鏈子”。正要說什么,忽然聽見她罵了一句:

    “不負本心的那才是修士。”

    “涂酈。”

    合歡宗的房屋次第坐落。

    也不完全算孤島,她叔父還送來了一些侍女侍從,都是平日與她有過節的。

    所有人心中都浮現這樣的想法,膽子小的已經開始發抖。

    涂酈翻了個白眼。

    沖上山的妖怪很快被殺死。

    涂酈也看過去,瞪大眼。

    無數雙眼睛都在看她。

    跑去質問,卻撞見了薛明川封在冰棺內的尸體。

    她是合歡宗的大師姐。

    雙方再度撞在一起。

    涂酈瞳孔劇縮。

    ‘不要推開門!’

    她抱緊自己,渾身哆嗦不止。

    涂韁裕請來名師教習寫字,她不愿意,叔父會趕走那名師;

    “龍……”

    沈玉驚恐:“涂師姐,我對你真沒興——”

    她都不曉得“云及舟”是不是真在鬼界,希望落空可比失望還難受。

    心魔還在耳邊絮絮叨叨,說的話依舊很蠱惑人心。

    妖族更是,只敢哆嗦顫抖。

    虞菀菀:“沒啊。”

    涂酈驚出一身冷汗。

    主打一個“炫”。

    鄔綺長老沒管嗎?

    涂韁裕的擁躉者,一定不會相信他口中,“涂韁裕叛入妖道后,走火入魔而死”的理由。

    虞菀菀很誠實說:“我要想改他記憶,我可不管他痛不痛呢。痛也是我給的。”

    以前這樣的事經常有,誰也沒放在心上。

    一無所有。

    薛祈安反正沒放棄。

    地面重振旗鼓。

    怎、怎么回事……

    鐺——

    修士再度人仰馬翻。

    涂韁裕驚怒異常。

    “白玉殿內肯定有至寶!”

    “要不然那龍怎么會不放心陣法,非要把白玉殿的攻勢全轉自己身上呢?”

    第 86 章   日月長明(五)

    云州。

    古墳附近。

    薛明川接過侍從遞來的茶,優哉游哉抿一口,抬頭時眼中閃過一縷金光。

    忽然間,薛逸之沖進來。

    門口禁制如若虛置。

    薛明川也并未怪罪他。

    他側目,薛逸之開口,聲音有很奇怪的卡頓:“我們的人全軍覆沒了。”

    薛明川淡聲開口:“我知道。”

    他突然抓住薛逸之的頭,指尖一劃,薛逸之被提頭拔起,脖頸一道極細傷痕,卻并不流血。

    他的血管全是烏黑空洞的。

    薛逸之還在說話:“是去合歡宗的那波人,全軍覆沒了。”

    薛明川猛地掀起眼皮。

    手中杯盞一歪。

    茶水大部分進入薛逸之的血管,化成黑色的液體,如血液般涌向四肢。

    余下的,潑灑在外。

    少年倏忽松手,低笑一聲,舌尖抵住后槽牙死死壓抑涌上喉腔的血腥味。

    質疑者在一眾譴責目光中噤聲。

    虞菀菀:“耗材是什么?”

    好漂亮。看見就心情好好。

    蓋上被子,像漢堡蓋上了皮。

    “師姐,我再睡一會就給你炸蝦。”

    薛祈安都懶得給應答。

    薛祈安手猛地收緊,瞥見指縫漏出的一抹紅痕,又猛地松開,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薛明川忽地有種事情開始脫出掌控的錯覺。

    開了口,才發現嗓音有些澀然。虞菀菀頓了頓才接著說,

    他自然坐享其成,吞走妖族死時的妖力,再從人族中篩出更合適的容器。

    糾纏、啃咬、舔舐。

    薛明川很快猜出狀況,譏諷勾唇:

    那就是可以重組的意思啦?

    他一般都沒有黑眼圈的,看起來總有種失血過多的錯覺。

    虞菀菀攥緊玉牌,有點迷茫側目。

    做什么的?

    ……是因為她嗎?

    要說點什么時肩頭更重。

    虞菀菀高興抱住。

    薛逸之跟在他身后,擺正自己的腦袋。數道金線從傷痕往外,迅速縫好他。

    他捏決,連救數名修士,又教會他們這唯一能破法的“薛家秘術”。

    她趴在窗邊,窗外一片黑蒙。

    他在睡夢中,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說:

    她抬起少年的手臂,放到腰側,整個人窩進他懷里。

    虞菀菀:“……”

    他像置身冰火兩重天,身子止不住戰栗,喉結上下滾動,幾乎被歡.愉吞沒。

    燭火忽然一動。

    那根長管子還在收縮。

    是白玉殿的防御機制。

    骷髏頓住,嘰嘰喳喳,說話的語調和薛逸之如出一轍。

    薛明川指尖微動。

    “怎么變?”她瞥眼黑啾啾的人影,滿含期待。

    他直視她,一字一頓問:“什么時候可以和我做那些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一瞬間,灰飛煙滅。

    他拉著對準心臟,另只手摁住她的腦袋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摁,額抵著額溫柔說:

    她不曉得怎么把白玉殿復原回去了。

    “100會怎么樣?”

    他睡著前又把靈力交互屏蔽了,撤走那陣像是被貨車車輪碾過全身的疲憊酸痛感。

    他都舍不得讓她痛一下,怎么可能舍得讓她呼吸心跳脈搏凈無?

    火焰穿過他的指尖,忽然像活過來了,跳動不止。

    “除妖衛道,我輩義不容辭!”

    像在困惑她坐那兒做什么。

    天晦。海暗。

    涂酈:“龍的事,我給你應付過去了。你要想告訴他們,回來再說就是。”

    嗓音晦澀而沙啞。

    落在少年眸中,像燃起的一把火。

    遠處黑壓壓的骷髏,黑沉沉的天,怎么打也打不盡,好似永遠也不會放晴。

    轟隆!轟隆!

    完完全全舍不得。

    竟然質疑他?

    黑影頃刻間碾碎大半。

    一直都要是這個世界的。

    養出感情了,丑東西都能看順眼。

    虞菀菀樂了。

    腕上的大掌溫暖熾熱,忽然就像要將她燒灼似的。

    “這是什么鬼東西!”

    那些痛楚悉數轉到他身上,薛祈安雙眼已然痛到發黑,呼吸都似刀割。

    她發現他故意遺留的證據后,勢必如實說出那些妖族的確能受人號令。

    虞菀菀握拳,忍不住嘟囔:“可惜我不曉得怎么讓白玉殿重組,不然——”

    喔。

    好像很累。

    “你別答了,你殺了我——”

    “行。”

    很像撒嬌一樣,黏糊糊的。

    虞菀菀:???

    他剛說完。

    虞菀菀拍掉龍魄的手,打斷他施法說:“等他們都聚起來,再打——右邊黑色的巨石看到沒有?先打那個。”

    她轉過身,在少年懷里仰起臉慎重地親親他的下頜,輕聲的:

    少年抱緊她,聲音有點將醒未醒的含糊。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背,好像累的是她。

    少年抱緊她,嗓音悶而輕的:“那你弄吧。”

    系統忽然激動:【好感度滿了——喔,又退回了。】

    HE系統尖叫:【你對菀菀做什么啊?你修改她的記憶,她對你愛意也沒法達標啊。】

    攻打白玉殿的人很多。

    不是她常見薛祈安弄出來的銀白色雷電,攙著金光,轟轟砸落。

    眼底那圈烏青更扎眼了。

    其余的磚也都組成這種形狀,大小各異地排在它身側。

    好安靜。

    她眼立刻就亮了。

    它好像躺平任嘲:【剛才那個瞬間,我還看見紅艷艷的“100”呢。】

    爬過亮閃閃的橙黃燭燈。

    他們很高興,有些舉著自己被打掉的骨頭高呼:

    他不知道她會在長明燈里看見什么,但應該是她最想看的、最接近美夢的場景。

    “喔。”

    那些未觸發陣法的雷劫。

    記不住,就再不想死遁了吧?

    虞菀菀被抱了下來。

    有那么個瞬間,他竟然想殺了她,直接讓她死在他懷里。

    少年在她身側睡熟了,唇色比往日要淡,面頰也被映得瑩白發亮。

    遠虞菀菀知道他在做什么,盡量不動,由著他檢查完說:

    “謝謝哦。”

    好像七天七夜沒合眼,通宵備考,考完立刻體測全力沖刺八百米。

    有。什么問題都有。

    時間正正好。

    衣襟被劃開,刀背吻上他胸前的皮膚,冰冷徹骨。同一時,熾熱柔軟的唇瓣吻上他的喉結。

    虞菀菀怔住。

    白玉殿其實像個堡壘。

    掉落的白玉磚重組,塊塊堆疊,拼成一個長條的方盒子,前端伸出數個橢圓套疊而成的長管徑。

    龍魄很奇怪看她:“可以。”

    一瞬后,重新爬起來。

    “你可聽說合歡宗遇襲之事?那些妖族當真能受人驅使?

    “白玉殿可能也聽你的,你直接說要它怎么樣就好。”龍魄解釋。

    虞菀菀心疼地把他塞進被窩,想起身時,手腕被抓得緊緊的,如鐵鉗般。

    珊瑚頃刻炸為粉末。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頜,用力捏開,低頭狠狠吻上來,咬住她的舌頭直接拽出來。

    好像突然活了。

    這樣就夠了。

    還沒說話,便被整個擁入懷中,少年在她耳邊很認真說:

    她只對回答第二個問題有興趣啊!

    一個用力,她的唇齒便被捏開。

    虞菀菀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好溫柔響起,說:“師姐不用為我擔心的,我希望師姐一直高興著。”

    海中雷勢愈發兇猛。

    龍魄:“好嘞!”

    刀尖驟然向下。

    不曉得過去多久,他才松開她。

    長明燈很像真正燃燒了。

    “做什么的——”

    龍魄同時開口:“菀菀,現在要怎么辦?沒有巨石可以打了。”

    虞菀菀被自己逗笑了,彎彎眉眼,腦袋也蹭他。

    和它說:‘變回原樣’。

    鐵了心要她回答。

    薛祈安眸色一暗,伸手捏住她的下頜,轉到自己面前說:

    ……好喜歡。

    上上下下打量她,磅礴溫柔的妖力同時展開,仔細撫過她身體。

    虞菀菀有了主意,看眼白玉殿的殿頂,這會兒已經關實了,不透半點光。

    薛明川懨懨笑了一聲。

    有陣法攔著的,龍族最無堅不摧的堡壘,竟自己解體。

    他無意識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只小狗,面頰竟是熟睡的惺忪。

    耳邊涂酈很盡心盡力,一五一十還原當時的場景。

    這樣自能作實“妖族都受妖主號令,為虐四方”的事,需要他們“替天行道”。

    骷髏如蜂蠅聚攏,黑而暗沉。

    薛祈安足尖一點,站在白玉砌筑的速射炮前端,伸手把她抱起來。

    她問龍魄:“白玉殿的陣法可以抵御多久?”

    他們可能對“原樣”的定義有分歧。

    “你,”

    薛明川環視一圈,并沒看到鄔綺長老。很快猜到,她肯定得知合歡宗之事后離開了。

    他悄悄地,抹去她腦海里,關于自己是“穿越者”的這部分記憶。

    “師姐準備以后住這兒?”

    數只骷髏骨架拔地而起,飛奔近處修士,抓住他們腳踝往地底拖。

    她看看局勢說:“先打最前邊的,不要打太碎,讓他們炸開來炸一下別人。”

    【沒勁。】

    數塊碎石廢墟樣堆疊。

    虞菀菀自己試了下,也收不起來。

    她抬頭挺胸,像在討夸獎。

    少年理齊她微亂的碎發,瞥眼腳下的白玉大炮問:

    說完,又很氣惱瞪他:“你可不可以稍微注意維護一下我漂亮的形象呢?”

    虞菀菀隱隱感覺是薛祈安做了些什么,可想破腦袋,她也沒想明白,索性不糾結。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仰起臉,微微瞇眼,神情有點復雜。

    【姐,姐!】

    他低聲喊她,繾綣而溫柔。松開手,直視著她的眉眼輕聲問:

    連糊弄他的、列在計劃里的時間都沒有。

    虞菀菀親吻他的眉心:“你之前說小八怎么了?”

    人族和妖族關系前所未有緊張。

    不待他說話,她的靈力試探地扎進去,少年手搭在她肩膀,已經準備推開了。

    珍而慎的。

    過去、現在、未來,永永遠遠在這兒。

    “你打算什么時候和我做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到底忍住了,虞菀菀指指長明燈問:“它什么時候冒出來的?”

    末了提醒說:“如果你在白玉殿的話,最好當心一下。白玉殿遇襲時,他很奇怪地也受了傷。”

    少年捏緊她的下頜,笑吟吟垂眸,眼底落滿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就這樣。”

    “師姐,”

    “云州古墳失竊之事可和妖族有關?”

    涂酈:“……誰跟你小八啊!我說你的小師弟,薛祈安!”

    被他救下的修士怒道:

    小八爬過桌邊。

    “他怎么會突然跑去合歡山?白玉殿的人倒是跑空了。”

    “抱歉,我才忙完忘了。”

    忽然。

    只有當他們被銀光碾為粉末時,才會徹底沒了動靜。

    “什么節日?”她問。

    “師姐,不要躲我——”

    他并沒有分毫不高興,彎彎眉眼,指腹一點點細致地撫過她的輪廓,像在對待易碎的寶物。

    【又是一瞬間的百分之百。】

    “然后呢?”

    【問你有空的時間你有什么不能答的啊?】

    竟有數道銀白亮光如箭飛馳。

    謝謝救下她小小的家。

    “沖啊!陣法撐不住了!贏下這場我們都能還陽——”

    并沒有被燙傷。

    “師姐。”

    被褥被頂起個小包。

    虞菀菀再懶得折騰,托腮坐著,想起她那巍然不動的“99”好感度。

    虞菀菀在他懷里直起身,更高興地忍親了親他的眼尾:

    她卻更輕的說:“不要拒絕我,不然我會難過的。”

    虞菀菀轉動那盞燈。

    可也有些許異樣聲:“這薛少主怎么總出現得這么巧?前幾天云州的事還沒弄清楚呢。”

    “你做什么了?還好嗎?”

    白衣翩翩,烏發飛揚,單邊別著的玻璃耳墜被海水推著曳動不休。

    空中雷聲轟轟不停。

    虞菀菀軟在他懷里,好似一尾擱淺的魚,馬上就要被吃掉了。

    隱約聽見系統說:【媽耶,小薛這什么好感度。】

    他想不明白,也不在意,起身一撩衣袍大步向外。

    燈也熄了。

    “我聽那些人喊,他是把打在陣法上的攻擊全轉自己身上了。”

    她一直都是這個世界的。

    /

    整具骨骼從地底拔出來時,他們瞬間成為活人,加入那片攻擊的大隊中。

    注視著他直到死時。

    “嗷!”

    少年霧藍的眼底映滿蚌里暉的橙光,流光溢彩,似深海潛藏的瑰寶。

    殿內陷入昏暗。

    忽然。

    /

    虞菀菀搖頭,陷進那片場景里,好似很久前經歷過一樣的似的。

    沙啞、遲鈍,混著骨頭摩擦聲。

    那杯茶下去后,他說話和常人無異。

    銀光化作少年模樣。

    數發術法類似,卻比術法更密集的攻擊從“怪物”口中射出。

    嘶啦!

    “然后回你關我的屋里去吧。”

    虞菀菀點頭。

    剛剖完記憶,她是沒法騙他的。

    枕底玉牌又一震。

    呃……

    又舍不得。

    龍魄理直氣壯:“不會,問少主。”

    她忍不住想親他。

    千百年總這樣,稍稍挑動,他們便以為自己是正義一方愚蠢自大地沖鋒陷陣。

    薛祈安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醒來就看它在那。想丟回你靈海也丟不進去。”

    眾人感激。

    長明燈能筑夢。

    忽然間,視線閃過道銀光。

    不愛他也沒關系。

    數只骷髏被掃成粉末,颶風中心青年背手而立,身后長劍熠熠。

    她叉腰而立,右手抬起。

    薛祈安毫不意外地,沒有收到任何應答。

    虞菀菀震驚看著沙地里,無數只白骨爪伸出來,再旋轉三百六十度,把自己拔出來。

    第二日。

    銀光精準穿透那群人的眼耳鼻心,他們向后栽倒,卻并沒有血流出。

    虞菀菀坐在大炮頂,兩腿下垂,無聊地晃了晃,心想:

    “還有什么要查清的?方才這事不一目了然么?就是妖族所為!”

    虞菀菀死死咬緊唇,卻被少年微笑著,用力捏開。

    可后邊骷髏人仍源源不斷涌入。

    龍魄很聽話的動手。

    唇邊笑意卻逐漸加深。

    虞菀菀只得暫時摒棄方才的想法,撥弄腕間金鏈,數著時間說:

    薛祈安低頭看她,等她復原后的下一步指令,同時塞了只什么亂動的東西進她懷里。

    虞菀菀扭過頭,好奇問他,話語卻俶爾一頓,瞳仁一瞬失去聚焦。

    薛明川微微一笑。

    “我宣布,進入熱兵器時代。”

    少年低笑一聲:“祈魂節。”

    卻沒說什么。

    推開她的動作霎時一頓。

    她震驚:“這是穿透陣法了嗎?”

    薛逸之出列,作痛心狀:“我們方才才得知合歡宗遇襲了!是由日月海的妖龍帶人襲擊的!”

    因為……

    只余呼吸輕微交織。

    等等。

    龍魄掰著手指頭數好久說:“陣法是玉銀族很早就留的。只要耗材夠,可以一直開著。”

    總嚷嚷除妖的妖管局,這時也沉默不出聲,站在白芷身后儼然統一戰線。

    眸中明顯的驚慌躲閃。

    回屋后。

    中二一下還挺爽的。

    真相是……

    虞菀菀睜眼,不期然撞入雙溫潤的藍眸中,愣了愣。

    他背著手,甚至不消出聲,自有人為他沖鋒陷陣。

    她蜷曲手指,溫暖柔和的海水好似頃刻間化成方才那股疲倦,混著更奇怪的情緒要將她吞沒。

    他把她從床榻揪起來,弄去洗漱了。

    薛明川輕描淡寫瞥眼白芷。

    海上空雷聲陣陣。

    是小八!

    虞菀菀仰起臉,瞧那精準只劈白玉殿的架勢就能猜到是雷劫。

    虞菀菀:“它的碎片像刀子,先穿過那些人的腦袋,省點事,你再讓白玉殿繼續打。”

    但怪得很,那些雷落下來,卻連陣法也沒驚動,猶若無事發生。

    虞菀菀:“嗯?”

    少女只是在他面前,一個勁搖頭。

    白芷性純,又莽撞。

    虞菀菀撐著腦袋,撥弄少年纖長的睫毛,烏發垂落和他的纏在一處。

    薛祈安雙指扣住她的下頜,稍稍退出,很溫和地輕笑:

    芝麻餡。

    妖族販賣之事暴露后,損的哪只他的利益呢?

    冰藍色的靈力飛速扎進去。

    寬大的茶白衣袖下,鮮血不停順著少年的手臂滴落,在半空化為數道血線,沒入長明燈之中。

    那片骷髏已然聊無蹤影。

    立刻有人問:

    虞菀菀絞弄手指,忽地不大好意思。

    虞菀菀眺望遠處,好似在享受勝利后無敵的孤獨,一派世外高人樣。

    “沒有事的,都解決了。”

    她身側傀儡人也趴在窗邊,手指動來動去,白玉殿隨之震動。

    白光如流星雨般充盈海底。

    虞菀菀忍不住一彎眉眼。

    “那、那是。”

    雷是障眼法?

    就算白芷不相信那些證據,也必定怒沖沖譴責妖族,大聲說出自己的懷疑。

    骷髏捏決間,已經被整片掀翻。

    銅鏡里,少年垂睫,動作極其熟練地替她挽發。藍眸落滿她的身影,溫柔又專注。

    氣息暖暖的。甜甜的。

    卻不是化為灰燼飄散。

    有人驚叫,術法砸到他們像砸到空氣:“是妖族的骨骼?為何會……”

    虞菀菀把小八放到桌面,手搭他兩側太陽穴,輕輕的:“你讓我感受一下?”

    “我沒有受傷,他們都——”

    面色好多了,黑眼圈也褪去。

    系統弱弱解釋:【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召喚它。】

    食指中指伸直并緊,拇指豎直,如插入地面的鐵桿。

    除了沒有架大炮,那些銀光閃閃的利箭都很像……

    薛祈安猛地掀起眼皮

    怎么都打不中白玉殿的骷髏。

    “現在想一個你最有空的時間。”

    其實她自己也很清楚,這招數贏在新鮮,第二回用未必能奏效。

    一道金光閃過。

    薛祈安眉眼一彎,眸色卻稍淡,伸手覆住她的眉眼,在手背輕輕落下一吻。

    “薛少主古道心腸,有難第一時間援助有何不可?云州之事想必是誤會。”

    虞菀菀再憋不住話,面上浮現種,似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悲壯。

    她驚訝,身側卻卷起陣風,少年的手臂橫過她身側,指尖輕輕撥了下跳動的燭火。

    “冷兵器時代過啦。”

    求偶的。求歡的。

    虞菀菀沒太多反應,掀開被子鉆進去,又往里鉆點。

    虞菀菀在他懷里蹭蹭,睡著了。

    他聽見白芷抿抿唇道:

    偏向無語和無可奈何。

    玉牌那頭,涂酈的嗓音聽起來還挺欽佩:“合歡宗方才被奇怪的人打上來,差點滅門了。”

    這話剛出,立刻有修士瞪:

    “但你家小龍——你別否認,我又不是傻子。他應該是來給你拿鱉,正好碰到他們打你的房屋,發怒把那些人處理掉了。”

    玉銀族目前已經滅族,就算有耗材,耗完估計也很難弄到。

    “師姐知道今天是龍族的什么節日嗎?”

    /

    她才想起還有這茬。

    卻聽她委屈巴巴打斷他:“沒刷牙,不要和你說話。”

    無趣。

    虞菀菀接通,單手覆住少年的耳朵,掌心凝聚冰藍光,隔絕她的聲音。

    他神情更復雜。

    轟!

    薛祈安打個響指,白玉殿瞬間復原如初。

    那群黑影也越聚越多,黑壓壓砸來。

    虞菀菀仰起臉,盯著天頂縫隙漏出的一縷亮光,忽然探出頭。

    虞菀菀怎么也沒料到她撞破涂酈心魔,再醒過來時,家都差點被端。

    她看見一片數萬盞天燈冉冉升天,夜空一瞬被映亮。繁星倒映長流的湖泊,湖中燃著無數花燈,像在星海里漂浮。

    嗙!嗙!嗙!

    虞菀菀咬緊唇,死命搖頭。

    好癢。好麻。

    白玉殿晃動剎那,虞菀菀站著的地面竟然上移,象征性翹起一腳磚。

    “白姑娘,此事如何?”

    涂酈。

    薛明川沉聲說:“這些妖骨都被邪化,和龍族類似,幾乎免疫一切術法和陣法。諸位當心。”

    呼吸都聽不見了。

    眼尾紅痣也在被仔細蹂.躪。

    正中間,白玉磚砌成的“怪物”頂端,浮現青綠衣裙的少女。

    并不是生氣,或者陰陽怪氣的語調。明顯是她只要開口,他立刻答應。

    龍魄才反應過來:“可能是少主,把你也登記成白玉殿的主人了。”

    白玉殿徹底坍塌。

    和他待著就這么難過嗎?

    剖離記憶時她不會有一點難受。

    數萬道銀光齊發,巨石炸開,碎片混入攻勢中如彎弧的鐮刀般掃過黑影。

    她說:“暫不清楚。”

    系統在她腦海里都快化成尖叫雞了:【姐你不要搖頭啊!你直接說!你說點什么都可以啊!】

    她的唇齒被分開,舌尖被揪出來,含不住的口津從嘴角滑落。

    海水也溫和流淌著。

    她問:“你們這白玉殿能不能像變形金剛……呃,我是說它能不能重組?”

    話音未落。

    白玉殿倒是變了,卻不是想象中的宮殿模樣。

    薛明川踏出院門第一步。

    長明燈亮光愈甚。

    虞菀菀目光落在他眼下,有片濃郁的烏青,在過白的面頰分外明顯。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疲憊感重重砸落,幾乎將虞菀菀的腰背壓垮。

    骷髏從沒見過這些東西,一時愣住,面面相覷警惕著不敢上前。

    轟隆!

    像一記重錘落下,她腦袋莫名嗡嗡作響。

    少年含糊應一聲,不曉得聽沒聽見,往前靠了點兒,長臂一伸重新將她攬入懷中。

    “師姐別看我,”薛祈安向長明燈一揚下頜,“往燈里看。”

    像個湯圓。

    “我認為這事和涂家之事一樣,仍需查清再下定論。此外,古墳事關妖族,也不該由薛家全權負責。”

    “放!”

    不知道的,以為他們護妖局呢。

    竟然有令人面紅耳赤的津津水液聲。

    忽然間。

    帶妖管局之人查探的白芷回來了。

    何況,天道肯定不止這點伎倆。

    系統:【我也不知道……按理說強制死遁,但你好像沒辦法撤離這個世界。】

    龍魄:“很久。”

    蚌里暉橙黃如夕陽的光繪一筆瑰色。

    龍魄:“要問少主,我們沒記住。”

    卻不知為何錯開視線。

    灰燼散去,海底重歸寧靜。

    薛祈安:“……”

    白芷看他一眼。

    系統:【怎么這么像僵尸呢?】

    耳邊響起少年溫和的嗓音,呼吸熾熱拂過,輕聲問她:

    側目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可……

    烏泱泱一片,幾乎看不到盡頭。從地底……呃,地底?

    白芷當眾指責,只會挑起他們的怒火,一瞬間有了敵對理由。

    虞菀菀:……

    忽然推開他,捂著臉扭過頭。

    很少見他累成這樣。

    她向著他們,食指和中指同時上滑,對準嘴,吹了口指尖不存在的硝煙,彎彎眉眼,反派似地猖獗大笑:

    空曠海底,巍然屹立的白玉宮殿成了唯一亮色,周圍暈開夜明珠般的光澤。

    沒一處肌肉像是自己的。

    她說完很言簡意賅切斷通訊:“有事用玉牌——你的通訊術真是爛死了。”

    虞菀菀:“……”

    周身氣息說不上哪不對,但就是不太對。

    “他們都被師姐干掉了。師姐好厲害,不愧是我了不起的師姐。”

    速射炮數彈連發。

    少年攬緊她的腰,坐在床邊,腦袋懶懶搭在她肩頸。

    之前她看見的記憶,她和薛祈安同游時就很像這樣的情景。

    很快沒了聲息。

    虞菀菀趕緊搖頭:“不不不,你趕緊把它折騰回原樣,我不會。”

    抵御得了一時抵御不了一世。

    虞菀菀的右手被塞了把刀。

    “現在就可以。”

    短刀當啷落地。

    她解開他的衣服,手徑直探入衣服內,手背浮出結作道侶的日印,一口咬在他的喉結上說:

    “吃掉你。”

    吃掉她的月亮。

    第 87 章   日月長明(六)

    “等等,師姐……”

    薛祈安被她推著向后倒,椅子吱呀掀翻在地,手背月印銀光閃閃。

    他的手下意識護住她的后腦勺,腦后卻也同時橫來只手,像他這樣護住他。

    少女壓在他身上,晃了晃腦袋,發間墜著的鈴鐺叮叮當當,像陣清脆笑音。

    “你才是在下面的那個。”

    她仔細親吻他的眼尾,眉彎如月,好高興地說。

    薛祈安:“……”

    他實在不想懂她另外的含義,兩指捏住她的后頸,正要提起時胸前被她咬住。

    薛祈安手一抖,聲音也跟著細細發顫:“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

    虞菀菀笑盈盈應:“不能。”

    毫不猶豫。

    分離記憶的影響還沒過去。她說不能,那就是真不打算從他身上離開。

    ……到底為什么這么愛親他?

    薛祈安五指攥緊,手背青筋突起,仰起臉費力望她。

    下頜也本能地繃緊,汗滴滑落,混入咸涼的海水間。

    什、什么啊。

    “諸位不如聽我一言。”

    虞菀菀的記憶被系統的防御機制護住,仍完好如初。

    少年一抖,防賊似地飛速松開她。

    “不夠。”

    鄔綺長老到時,人已來齊。

    虞菀菀揪揪龍尾,刻意小小聲,做點示弱態:“但是這樣吊著我有點痛喔。”

    修士間忽然就傳開“他是妖龍”這事,肯定也是薛明川做的好事。

    她未歇腳多久,立刻又接到傳訊,說要臨時召集各門各派開會,商討近來妖族作祟之事。

    剛才不肯回答,就是因為——

    態度上,必須和天易宗傾情相助相合,才不至于落了面子。

    虞菀菀:“喔,那我也是。”

    好似意亂情迷只是她的錯覺。

    虞菀菀跨坐他的腰腹,眉眼彎彎,俯下身很高興親吻他:

    引起軒然大波。

    “親吻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還不有趣嘛?”

    薛祈安表情再沒繃住,“噗嗤”笑出聲,拍拍她的背:

    “您的‘人妖同途’是這樣啊。”

    “師姐,我有時真想讓你滾。”

    虞菀菀忽然發現,他好像比以前黏人好多。

    “就算是,也別拿幾道虛無的‘神諭’就對著我合歡宗的弟子指手畫腳!”

    書里提過:

    薛祈安也看見了,抬眸不咸不淡看她一眼。

    系統:【……】

    “就是啊。”萬劍宗長老往薛家座次瞥一眼,心一急道,“妖龍怎么可能護合歡宗!依我看——”

    “哪句不無道理?”

    額前卻忽地被只大手抵住。

    “沒有。我的意思是,合歡宗我也會護住的,師姐不要擔心。”

    嘴壞。

    她徹底擺爛,放任自己手一路向下,在很特別的位置特意加重。

    這時若沒人應聲,或含糊糊弄過去便算了,偏偏有二愣子應話。

    “讓薛祈安,親自帶修士封鎖妖境。”

    薛祈安沒反應過來:“嗯?”

    她腰間一緊,身體驟然落空。來不及反應,便被吊在空中。

    “對不起。”

    薛祈安捏了捏她的指腹,一彎眉眼:“可歌可泣的愛情。”

    大部分都是熟面孔。

    女人雙手環胸,烏發垂落,一身紅衣風過不動,冷眼望向在座諸位長老。

    正是這次后,合歡宗元氣大傷,跌出十大宗,從此一蹶不振。

    虞菀菀:……?

    被那股甜膩的甜桃香包裹。

    鄔綺長老:“真不知羞。”

    她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虞菀菀又低頭。

    "……"

    話音剛落,龍尾果然松開,她墜入冰涼又溫柔的懷抱。

    薛明川冷冷勾唇,并未參與討論,如局外人般冷眼旁觀。

    萬劍宗長老更氣。

    “……”

    「仙門大會前,合歡宗諸位大長老前往云州赴會。卻不料,有仇家上門,合歡山弟子死傷無數。」

    萬劍宗長老之流,惡狠狠剜他眼,也被迫出錢助合歡宗重建。

    合歡宗和薛家近來鬧得僵,每回大會,也幾乎分兩邊鬧。

    「天若無道,應取而代之。」

    余光閃過一抹寒光閃閃的銀白。

    薛祈安喉嚨一緊,莫名的燥意往下奔涌,呼吸加重。

    真的要臉!

    可能更像是,什么都說不出口。

    薛祈安躲開她的手,譏誚勾唇,氣息仍有些不穩:

    天品靈石一百兩。

    虞菀菀一緊袖子,臉忽然被戳了戳。

    虞菀菀耳朵滾滾發燙,手卻很誠實地四處亂動。

    他更愣,很震驚看她,什么也沒說。

    萬劍宗長老愣:“什么?”

    虞菀菀反省,深刻反省。

    鄔綺長老呵呵笑,“啪”地蓋緊茶杯:“你怎么聽說的,趴人家床底下聽的?”

    鄔綺長老又擺擺手,感慨萬分說:“今年大家都不容易,這錢還是留著建設自己罷。”

    可對天易宗來說已經是筆巨款。

    虞菀菀摸到他線條漂亮的腰腹,繃緊如硬石,溫度也很燙,像染風寒發高熱似的。

    “我可是聽說,合歡宗執意收留的薛家前少主,真身正是那妖龍。”

    定是他糊弄眾人,包藏禍心!

    天易宗宗主重病,由少宗主李明代開;薛家,家主未立,也由少主薛明川代理。

    摸得好爽。

    實在算不得多。

    “畢竟是天下第一溫柔善良漂亮的師姐嘛。”

    一時間,未參與紛爭的長老看萬劍宗長老也很不順眼。

    像近四月春日新綻的桃花。

    “人家喜歡,你管什么?”

    鄔綺長老伸手,就要切斷玉牌聯絡。

    她用修補術,把他的衣服打點好,衣襟扣齊,輕聲說:“謝謝哦。”

    其實完全不會,只是她知道——

    “心意,合歡宗領了!”

    【他其實是喜歡你用強的吧?摁你手那么多下,愣是沒把你拿開。】

    他第一次問時,她就已經忍不住想要對他上下其手。

    話未說完,又被鄔綺長老打斷:“你不護你道侶?不護你道侶的娘家?怪不得你至今沒道侶。”

    鄔綺長老心里冷笑,面上卻很客氣:“托您的福,萬事安好。”

    他輕壓眼皮,耳邊一熱。

    虞菀菀彎彎眉眼,戳戳少年繃緊的下頜,往他懷里蹭了蹭。

    忽然間。

    寂靜間,忽地聽聞青年沉穩平靜的聲音。

    她猛地起身。

    渾身肌肉都在震顫。

    虞菀菀仰起臉:“謝謝你救了合歡宗,救了我的屋子,還把小八帶回來。”

    他本想先鋪墊,再呼吁各宗討伐。

    每天都能過得好安寧。

    虞菀菀瞥眼少年迷蒙的神情,忍不住咽口水。

    如此,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再說,他講的不無道理啊。”

    虞菀菀內心也崩潰了。

    有人特地選這個時機動手,偽裝妖族,挑動修士和妖族對立。

    “你呼吸了,說話了,離我太近了,情緒和平日反常——判斷為勾.引。”

    鄔綺長老趕回合歡宗時,合歡山已復原如初。

    薛明川背脊挺直,面頰掛著溫和笑意:“妖龍之事未有定數,此事不排除卻也不肯定同他有關。”

    她什么也沒做,衣衫都未解開,身下少年除了被割破的上衣也再未更近一步。

    “不客氣。”他偏過臉輕聲說,“合歡宗挺好的,我也在合歡宗嘛。”

    他腦海里卻下意識浮現她的手。

    嗓音卻莫名比剛才抖和顫,沒帶半分冷意。

    少年的掌心同他身上的溫度如出一轍滾燙,摁緊她顫聲說:“師姐,夠了。”

    天易宗宗主,此前曾算過一卦,昭告天下曰:

    虞菀菀心旌蕩漾。

    諸位長老沒料到這番變故,卻同樣沒率先出聲憤慨討伐。

    鄔綺長老此前也和大多數人一樣不信,如今……

    /

    “我在和你談正經的!”

    “不是有句話,傻人有傻福么?合歡宗肯定不會有事的。”

    薛祈安好笑看她,將人拽入懷里,拍拍腦袋說:“我都不氣,師姐你在氣什么啊?”

    薛祈安一抖,立刻收回手。

    分離記憶的副作用差不多過了。

    知道她吭一聲“痛”他就會收斂啦。

    鄔綺長老恍然大悟,捂唇嫵媚笑:“合歡宗重建需要錢。既然長老主動提出關心合歡宗,那我就先謝過諸位了。”

    仙門大會還有段時日,不曉得是不是這次,但如果是的話,如果他沒有恰好去接小八的話……

    虞菀菀氣鼓鼓的,揉皺手里那團紙,用力丟到偧斗里,好像將他當成薛明川的腦袋:

    虞菀菀怔。

    有和萬劍宗長老交好的出來打圓場:“我們也只是關心合歡宗,關心則亂,有所失言您見諒。”

    偶爾強制一下還挺情.趣的。

    “桀桀桀。”

    鴻門宴啊。

    萬劍宗長老一噎,臉青一陣白一陣,半天吱不出一個字。

    “我受不了了。我真受不了了!”

    “師姐還準備割哪呢?”

    即使隔著玉牌,不能切身感受到,長老們都曉得鄔綺是動了怒,鴉雀無聲。

    “對不起嘛。”

    其實應該不是。

    薛明川抿茶,借茶杯遮掩不動聲色一笑。

    和原先預想的,構陷“合歡宗勾結妖族,自導自演意圖動搖修仙界”的目的截然不符。

    她勾唇,不動聲色轉回話題道:“本來那小龍就惱火。心上人不在,心上人的家倒是被莫名其妙的修士攻打,能不氣嗎?”

    有人不自覺被她牽著鼻子走,驚訝說:“鄔長老您的意思是,合歡宗之事是修士所為?免于災禍,是那妖龍出手相助的緣由?”

    有些長老竊笑出聲。

    她心想:

    他眸色濕漉漉的,像含著將哭未哭時的霧氣,眼尾那點紅痣都似秾艷淚珠,惹人垂涎。

    虞菀菀也不管。

    多么可歌可泣的愛情啊!

    玉牌置于合歡宗議事的長意閣正中,投出的人影幾乎將長意閣塞滿。諸位長老宗主端正而坐。

    他們果然在講合歡宗的“妖龍現世”。

    “隨師姐吧。”

    眉心被親了親。

    只是,他們估計沒料到他倆是待一起……

    他是很高興,真在她的計劃里。

    何況后來還被那樣親……

    四肢被銀白色的龍尾纏住,動彈不得。

    虞菀菀湊近說:“你頂著這張臉和我調情。”

    系統尖叫:【他這就是被你摸爽了以后,什么都答應對吧?】

    “我、我什么?”

    他瞥眼薛家那位,對方仍不動如山坐著,心便也安幾分,又拋出下記刁難:

    虞菀菀沒生氣,撲過去抱他,兩條腿掛在他腰上說:“滾啦滾啦,滾你身邊來啦。”

    少年別過臉不看她,雙頰緋紅,烏睫飛顫,喉結也在連續滾動。

    “可傳聞不是說,妖龍意圖滅亡修仙界么?”

    對上那雙溫柔又驚訝的藍眸,里邊滿是毫不掩飾的歡喜。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笑點。

    他瞳孔震驚一縮,氣息也一亂,猛地推開她的腦袋:

    “哎呀,這倒也不必。”

    “他自己一籮筐臟水都沒刷干凈,就往你身上倒臟水,還給你出個進退兩難的題。”

    嗙!

    她要臉!要臉啊!

    少年將她攬入懷中,下頜靠在她頭頂,手環過她的腰懶洋洋道:

    纖長白皙,不染蔻丹,指腹和甲蓋都是嬌嫩而漂亮的淺粉。

    “我倒是不知,妖龍已肆無忌憚到如此程度,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現在合歡宗——”

    突然。

    虞菀菀眨眨眼,低頭看著床榻的少年手一撐坐直,慢條斯理整理好衣服。

    又不是誰都和萬劍宗一樣,富庶且背靠薛家。

    消息就到了虞菀菀耳中。

    到最后實在失控,才把她吊起來。

    具體情況她從涂酈那了解,猜到他們會發難,干脆先發制人。

    少女向前點,咬住他的指節,含著模糊不清地笑說:

    “諸位真是菩薩心腸。”

    “傳聞還說,云州的賑災財貨是薛家吞并的;薛家養小鬼,修邪道呢。”

    薛祈安回想起之前的事,忍不住笑:“好多人都和師姐一樣傻乎乎的。”

    鄔綺長老理所應當:“人家小龍好不容易從日月海出來,興高采烈跑來見心上人,這你也管?”

    薛祈安低頭瞥眼,再瞥眼被高掛起的她,意味不明“呵”一聲。

    她甚至能聽見隱忍壓抑的吞咽聲。

    是合歡宗的玉牌,右下角明晃晃三個字“虞菀菀”。

    她笑道,卻不動聲色睨眼李明。

    薛祈安被弄得好癢,縮縮脖子,沒躲。

    鄔綺長老不客氣:“既然不是,你怎么就確定人家是龍?就算真是,你又確定‘作祟’的傳聞對?”

    天易宗,李明。

    鄔綺長老卻打斷他,目光鄙夷:“我都不管,你操什么心?一把年紀還摻和小輩情情愛愛,不知羞。”

    可僅僅是親吻,他都像不太受得住。

    說到最后,他已經從肩膀微微聳動的笑,變成連胸膛都在顫動的朗笑。

    他被迫瞇眼看她,喉結一滾。

    虞菀菀被他看得心旌蕩漾,抓住他的手腕,直接抬頭親在他腕部正中突起的筋骨。

    覷著少年不善的目光,她到底沒這狗膽說,識趣地道歉:

    虞菀菀去勾他的手指,盡量誠懇:“下次我真的不割你上衣了。”

    薛祈安滿不在意笑:“師姐實在想要,就拿回去唄。”

    虞菀菀用力捏他的腰,察覺手底少年抖了一下,也忍不住笑。

    呃。

    “坊間說薛家帶壞整個修仙界風氣、萬劍宗弟子囂張跋扈的傳聞,你們都不聽了?”

    腕上的力度同時收緊。

    一瞬又恢復往日那種冷淡模樣。

    薛祈安愣一瞬,才忽地反應過來,剛才在問什么。

    薛祈安抱緊她,下頜越過她肩膀,悶笑道:“合歡宗很好,師姐也很好,特別好。”

    剛分離記憶的人最初都會有段時間,只能遵循個人本能,無法控制身體,也無法撒謊。

    偶有肌肉或是結構變化,便加重力度,玩鬧似地捏緊捻弄。

    “師姐你說的,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就這?”

    系統在她腦海里“嘖嘖”:【我還擔心小薛黑化發瘋,真把你囚禁起來醬醬釀釀呢,結果差點反過來了。】

    虞菀菀笑意微僵,要說點什么,腦袋已經被揉了揉。

    鄔綺長老一出現。

    鄔綺長老不能明說,卻能讓涂酈告訴她,再由她轉告薛祈安。

    它很無語,不再說話。

    是那把短刀。

    “什么年代,還學那套‘人妖殊途’呢——白九查出來您買了江春酒肆的妖族,怎樣,用得順手么?”

    虞菀菀:“……”

    或者說,是天道。

    有什么從她腰間掉出來。

    這才開始,合歡宗就完全占主動權。

    他們都是一宗骨干,驚愕之余,也在暗自斟酌這是陰謀的可能性。

    她暴跳如雷:“你聽聽你說得像話嗎?我怎么了?合歡宗怎么了?”

    你挑的事,憑什么讓我們出錢。

    她微抬起身,虔誠地往他喉結獻出一個吻。

    答應,玉銀族怎么辦?

    她另只手從左鎖骨靠外側一點點往下,連每根肋骨間隙都細細撫過。

    眾人望去。

    “大好時光就聽你們在這掰扯些沒用的東西,悶煩得很。”

    “我倒是有個法子。一來,能讓他與作祟的妖族切割;二來,也可自證清白。”

    薛祈安順著望去。

    開完會不到一盞茶。

    他一時愣住,松開她的腕:

    天易宗是又算出什么了?

    她“哐當”給了被子一拳,怒道:“我要一拳打爆薛明川!他怎么這么陰魂不散?”

    最先發難的萬劍宗長老,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體爆而亡!

    是她雙修完偷拿走的。

    百聞不如一見。

    薛祈安呼吸一亂,聽見她一本正經說:

    縱貫上衣的裂口極其明顯。

    “本座還忙,告辭。”

    鄔綺長老看見其余長老坐直身,萬劍宗長老吃癟不說話。

    天易宗向來中立,如今示好意圖相當明顯。

    萬劍宗長老痛心疾首:

    當啷。

    “嗯。”

    “啊啊啊——”

    她的手趁機繼續歡喜地往下,到了腰部便轉到另側,從頭開始。

    像塊奶油蛋糕,甜糊糊的。

    靈力探進去,認真檢查他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虞菀菀努力把他破裂的衣襟對齊,哼哼說:“肉體上強制,精神上臣服,誰不喜歡?他還很漂亮呢。”

    晦澀海水間,他每聲呼吸都晃晃如樂章,勾魂得很。

    ……事情到底是怎么到這地步的?

    覷眼神態各異的長老們,她大致猜出這個會怎么回事。

    “下次?”

    虞菀菀悶悶“嗯”一聲,腦袋仍埋他懷中。

    “既然這些都不是‘真的’,你就少給我扯妖龍是薛祈安的事。”

    他抱拳起身,義正言辭道:“合歡宗對修仙界常解囊相助,我天易宗承恩良多。如今愿出天品靈石一百兩祝合歡宗重建。”

    下次爭取摸完讓他緩不過勁,摸哭才好。

    也很高興,會和她認為的“有趣”相關聯。

    她卻絕望道:“他能不能別再讓我說了,也別讓我做了,我真不知道我還能干點什么。”

    除了,天易宗和薛家。

    那張臉笑得太漂亮了,她耳朵發燙,別過臉,抽出手錘他肩膀惱道:

    出奇好說話。

    手……手倒是好的,別停。

    現在卻在……

    門窗無風驟合,獨屬大乘期修士的恐怖靈壓四面壓下,桌椅嘎吱作響,颶風凝聚。

    “你先起的頭。”

    “管他呢,他先見到我人再說。見不到,誰開口找我干這事?”

    她往他腹部以下,含蓄看了眼。

    忽然一陣極刺耳的慘叫,她猛然抬頭,瞳仁里人頭炸裂,鮮血飛濺。

    果然有人說:“薛少主,你說。”

    他嗓音比往日沙啞喑沉,問道:

    通過玉牌投影即可,無需現場。

    轉身的剎那,她的手被攥住。少年同她十指相扣,抿唇笑了笑。

    鄔綺長老坐下,氣定神閑抿茶,聽他們絮絮叨叨。

    “修仙界欠妖族的也該償還了!”

    死嘴。死嘴!

    “妖龍擅闖修仙界,極可能意圖開戰”的大事,被輕描淡寫改成“思之若狂,不惜跨兩界來赴約”,甚至“拋棄陳見,攜手御敵”。

    她重新將本來被壓下去的“妖族販賣”重新擺至各大宗門面前。

    立刻有萬劍宗長老假惺惺問:“聽聞合歡宗遇妖族大襲,整體如何?”

    薛明川看向鄔綺長老,微笑著一字一頓問:“為了他那可歌可泣的愛情,他一定愿意的,對么?”

    萬劍宗長老剛張嘴,鄔綺長老就猜到他要說什么:

    萬劍宗長老:“我當然不是——”

    不答應,那就坐實神諭和“滅亡修仙界”的傳聞。

    系統:【……?】

    虞菀菀才不管他,非要牽住了,高興地摩擦他指腹說:“這個問題,問得好!”

    所有人聽見聲似地府里傳出的獰笑,黑影如蛇般在滿地血腥中蠕動:

    /

    倒是薛明川,毫不意外地撩起眼皮,淡淡看眼鄔綺長老。

    嘿嘿。

    第幾眼都很驚艷啊。

    她耳朵抵著他的胸腔,聽見陣陣急促的心跳,動作不經意又蹭開他的衣襟。

    手段一如既往高明啊。

    她收完萬劍宗和薛家的錢,才笑呵呵拒絕其他人,態度擺足。

    他故作嘆息說:“這事也怪薛家家主菩薩心腸,識人不清吶。但幼龍與人無異,你合歡宗如今包庇倒是不對。”

    消息是涂酈告訴她的,涂酈如何知道?自然是從鄔綺長老那。

    薛祈安摁住她的手,渾身顫抖,咬緊牙關不看她:“我起什么頭了?”

    鄔綺長老暗自斟酌,面上卻不顯半分。

    虞菀菀擰眉,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半句不是屁話的。遂扭頭看他,虛心求教:

    就差把幸災樂禍寫臉上。

    “那我也在和師姐談正經的啊。”

    少年抓住她的手,腦袋順勢往她頸窩處一埋,親吻她指尖,也軟乎乎地蹭了蹭說:

    “就是喜歡師姐嘛。”

    第 88 章   日月長明(七)

    他說喜歡的次數不少,可這樣直白說喜歡的次數就……

    虞菀菀耳朵燙得好厲害:“所、所以呢?”

    所以他們應該談談薛明川的正事吧?

    “所以,”薛祈安偏過臉,親在她右頸處,笑吟吟問,“師姐要和我出去玩嗎?”

    “現在嗎?”虞菀菀怔住。

    他腦子就沒有點,正兒八經的事嗎——比如怎么打爆薛明川的腦袋。

    “嗯。”薛祈安點頭,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將人攔腰抱起放至桌面。

    他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彈她一下:“師姐,這就是我現在最正經和重要的事。”

    力道并不重,虞菀菀還是夸張地“哎呀”一聲,捂住額頭瞪他:“你手好重。”

    薛祈安微瞇眼看她,指腹在彈過的位置揉了揉,俶爾展眉笑:

    “師姐怎么一會要重,一會要輕的?好嬌氣。”

    ……?

    “薛祈安,你能不能好好講話!”虞菀菀小臉通黃。

    薛祈安:“我哪又不好好講話了?都是師姐說過的,還有快慢也是——”

    他輕輕眨眼,嘴被猛地捂住。

    薛祈安抿唇,眸中的委屈這下清晰了,活像她是個負心女似的。

    手又被摁住。

    “嗯,是啊。”他應得坦蕩,挑了挑眉,像在問她“那又怎樣”。

    “他救了你,輪到你救他啦。”

    他笑得肩膀聳動,尾巴輕輕甩在她腰上,給了個向下的力。

    虞菀菀怔住,一緊。

    薛祈安應得爽快:“嗯嗯。”

    “這么說,保不準廢靈根的事,真和‘我靠通宵飛升’那話本子寫得一樣呢。薛家想搶他靈根移給別人。”

    虞菀菀目光忍不住向下瞟了眼。

    紅油從少年指尖淌落,像一川小泉,流淌過新白綿延的雪地。漂亮又勾人。

    虞菀菀實在忍不住問:“那弒天失敗的話,怎么辦?”

    亮閃閃的燈漂流下河。虞菀菀忽地聽見,像是她自己的聲音從很遠飄來。

    薛祈安:“和我的本體,”

    薛祈安卻沒再說,轉而輕聲道:

    茶白的衣襟口立刻被攥緊。

    方才好奇窺視的人,瞧見他們這副親昵之舉,也識趣地移開目光。

    被咬住的地方如萬蟲蝕骨。

    虞菀菀心悶得慌。

    虞菀菀想,卻沒問,輕輕攥住他的手,無意再往深了捅他心窩。

    又被狠狠摁住肩膀壓下。

    虞菀菀看了又看他的眼尾紅痣,悲痛欲絕:“ 最后一次。”

    “那現在呢?”虞菀菀仰起下頜,費力問,話語幾乎是斷裂的。

    虞菀菀認真想了會兒:“會傷害到誰嗎?”

    “虞菀菀,你就是為這個而來的呀。”

    薛祈安直接被她撲進日月海里,沒來得及用避水訣,烏發和衣裳都濕透貼緊身體。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可僅是剎那,風歸寂然。

    虞菀菀瞪大眼睛,耳朵通紅,剎那以為自己幻聽了。

    “嗯,那不正好。”薛祈安也笑,眉彎如月,藏住落滿星輝的霧藍深海。

    “怎么了?”虞菀菀不明所以,余光四處瞄總算反應過來。

    薛祈安如實道:“我不會忽然這么想。”

    虞菀菀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彎腰在她耳邊笑著說了句什么。

    她之前問過幾回長明燈的燃法,薛祈安大致猜到點什么,不由分說抱她:

    薛祈安被嚇了一跳,趕緊托住她:“師姐……”

    虞菀菀發抖,牙齒戰栗:“什么?”

    少年靜靜看她會兒,忽然嘆氣,俯下身向她湊近點兒問:

    話沒說完,她的臉被掐著下頜轉開了。

    他想說,她會認真聽;不想說,她可以給一個抱抱然后不問。

    “剛才在烏瓷古鎮,他們說我讓師姐不高興啦?對不起哦。”

    ……

    室內一派暖洋,蟹腳撈粉辣而鮮美的香味迎面撲來,他的嗓音也顯得分外溫柔。

    “我其實也喜歡師姐在上面,看得更多。”薛祈安低笑一聲,溫柔地將她往下壓到底。

    薛祈安竟然帶她重回烏瓷古鎮。

    龍尾托住她的腿,讓她整個人浮在海面。

    霎時聽見少女難忍的悶哼,他才抬手摁住她的腰,微微挺身。

    她不曉得說什么了。

    他“噗嗤”笑出聲:“師姐,我可沒當屎的特殊癖好。”

    虞菀菀漲紅臉:“我知道!我又不是變.態好嗎!”

    茶白衣袖抽離時,忽地被拽住,虞菀菀掀起眼皮,費勁又堅定地說:

    她輕輕想。

    數月前,烏瓷古鎮,大家都夸薛家,責備他定是做惡事才被驅逐。

    護心脈的逆鱗。

    可他總是不在乎這些事,講出來總是輕描淡寫的。

    薛祈安笑著躲:“不是。”

    虞菀菀站在靠月海這半的礁石,極目遠眺。日海看不真切,只覺顏色比之前明媚亮澄許多。

    和他的雷劫,亂打白玉殿的雷都很像。虞菀菀咬住他的下頜,憤憤說氣話:

    那顆淚痣被她吻得嬌艷欲滴,愈發像只以美色為陷阱的海妖。

    數月后,她只是把他做過的事,以足夠的證據公之于眾,就足以讓他獲得應有的夸贊。

    他輕輕抿唇,意味不明地譏誚笑:“只是天道喜歡白玉殿,想占為己有。薛家人不敢造次,才一直放任至今。”

    他們可以雙.修整天,肯定更有趣。

    虞菀菀幾乎彈起來:“薛祈安!”

    燈被挑滅。天頂閉合。

    薛祈安:“……”

    少年像無事發生般,垂眸看她,忽地伸手揉揉她腦袋笑:“妖境還是封死的。只是之前師姐在練心關也看到了,薛家參與滅亡玉銀族的事。”

    好嘛。他喜歡最重要。

    出門時,皓月當空。

    她的手也搭上他的脖頸,掐住、收緊,弄出如項圈般的紅印。

    羨慕這些,本來會是他有的東西。

    他看看自己的指尖,又看看她的手指,勉為其難說:“師姐把我剝的放回我碗里就行了。省得弄臟手——”

    桶中卻一瞬水花激蕩。

    “師姐。”

    它回到靈海后,火焰會輕度跳動,趨近真實的燭火。

    他們說:“日月海那妖龍,還是早日殺凈才好,省得再造孽。”

    “我好喜歡和你說話,聽起來都好動聽。”她鼻尖頂著他的后衣襟,輕輕一蹭。

    隱見金光的白電殘忍撕裂穹頂,光影交錯,將屹立的青樹映出一閃一閃的慘白。

    “因為我喜歡這樣。師姐不會那么容易亂跑。”

    虞菀菀揪弄他衣襟的細帶問:“你不會嗎?”

    日月海依舊一半橙紅一半銀白。

    忽然間。

    “師姐不是愛看我的臉么?”

    估計是那盞長明燈的緣故。

    虞菀菀翻個身,抱住他的胳膊,迷迷糊糊說:“晚安喔,明天見。”

    窗外忽地一聲雷鳴打斷他們對話。

    虞菀菀也抿唇,抱緊他半天才輕聲問:“那,你需要我把長明燈給你嘛?”

    兩根還是太刺激了!

    薛祈安手一緊,嗓音驟輕:“師姐怎么總忽然冒出這種想法?”

    “世界壞,你好。錯的是世界。”

    “前少主實慘啊,我都憐愛了。”

    “恨世界有點累,我懶。”

    “還樂意看就看。”

    話音剛落,她碗里已經落只剝好的蟹螯。

    薛祈安瞳孔劇縮,眼睜睜看她湊近,直接咬住他的唇,像瓣甜橙味的云一樣貼緊。

    他們見面他過生辰的那次?

    虞菀菀:“但你元陽就沒給我!”

    他把她抱到桌邊,放在自己大腿上。

    虞菀菀:“喔。”

    薛祈安輕壓眼皮,屈腕擦拭唇角的口脂,耳尖通紅,幾欲滴血。

    他的手和鏈條都很涼,像寒水浸泡千年的玉石,不帶活人的溫度。虞菀菀不自覺抖了下。

    他說話聲一軟,虞菀菀就沒轍,又聽他問:“我如果偽造師姐的字跡寫封信,師姐會很生氣嗎?”

    她這才恍然大悟:“我也喜歡吃,看看你挑的這家怎么樣。”

    她像尾任宰割的魚,被激浪徹底打翻,偶爾擱淺沙灘,軟綿綿似要窒息般。

    等這個“一次”結束時,水都涼了。

    那天道為什么沒占呢?

    虞菀菀卻沒反應過來。

    他到底也采用了她選的囚徒用語,在她耳邊含笑說:

    薛祈安瞥她眼,神情好似有瞬的委屈。

    但……也不太需要她說。

    是啊,為什么要出來呢?只有他們兩個就好了,就很好了啊。

    少年卻更快握緊她,似要融入骨血。

    少年耳朵微動,也聽見那桌的動靜。猜出點什么,第一時間就驚訝望她,雙眸深沉如海。

    妖境。

    虞菀菀震驚看他,腦袋一下清醒:“你開玩笑的吧?我剛才好幾次了。”

    “當初領頭封印妖境的修士就是薛家人,他們想要占據白玉殿剩余的珍寶,刻意漏出條通道。”

    金鏈被術法隱匿,并不會被其他人發現。只是被輕輕扯了下,虞菀菀便不由自主跌入他懷里。

    他頓了頓,采用她常說的說法,輕聲問:“做嗎?”

    好像是附近鍋爐里在下餛飩,一只只丟進去,卻也好像沉悶急促的心跳。

    當時提防她居心叵測,一口沒吃。

    但他滾了,她上哪找這么漂亮的臉蛋。

    虞菀菀:“嗯?”

    “師姐別擔心嘛。”

    薛祈安戳戳她的臉:“不會。”

    手指突然被攥住,柔軟濕潤的唇貼過來,停在油珠墜落的位置。

    虞菀菀抖得厲害,痙攣抽搐般,肩胛骨用力收緊想躲,卻更像被釘死的蝴蝶。

    虞菀菀嗚咽,吭不出聲。

    虞菀菀絞住衣袖,痛心疾首道:“猜你想說,狗改不了吃屎。”

    蟹腳撈粉很快被端上來,香噴噴的,和記憶里如出一轍的味道。

    虞菀菀一下頓住腳步,甩開他的手,抿唇一聲不吭地看他。

    薛祈安卻并沒在意這些眼神。

    虞菀菀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吃?”

    “薛祈安。”

    濕?什么濕?還有什么好進入?

    少年也不管,只含笑縱容。

    “殉情的話,我可能會拒絕。”

    “這個話題就這樣!”虞菀菀抬腳踹他,臉由黃變紅。

    她說:

    “嗯。”

    她忽然想起什么,從他懷里又鉆出來,臉紅撲撲地問:“你是不是要干掉天道啊?”

    “現在?”薛祈安蹭蹭她的脖頸,想了會兒笑問,“給師姐當小狗?”

    虞菀菀:“嗯哼。”

    薛祈安另只手壓住她的帷帽,隔著層紗,呼吸熾熱地撲來說:“放風可以有放風的自覺嗎?”

    薛祈安輕輕捏弄她,笑了下:“我是說我沒‘淋雨’,又沒說我不是‘小狗’。”

    薛祈安輕輕的:“我一直都喜歡和師姐說話。”

    上次?

    虞菀菀實在累得慌,沒勁去細究他的話,含糊應一聲。

    她這么大個人,看不到嗎?

    兩人鬧騰著、折騰著,莫名其妙又壓到榻上去。白玉殿殿門開合,卷入滾滾海浪。

    薛祈安看她眼,眉頭輕輕蹙起,卻笑道:“好。”

    “放風?這什么囚徒用語啊。”薛祈安眉眼笑彎。

    虞菀菀卻想起原書里,他成為妖主,被世人指責的事。

    “我死了,然后師姐殉情唄。”薛祈安散漫一笑,低頭咬住她右鎖骨。

    “薛祈安,你把長明燈燃了?”虞菀菀還記得長明燈自己說,以龍膏燃燒。

    她的口脂印在他唇上,沾著的紅油從微啟的唇縫間落入。他下意識咽掉,喉結一滾。

    黑暗里,也聽見少年低笑道:“嗯,我開玩笑的。師姐當然要與天同壽。”

    人妖殊途,那確實體力上很殊途。

    虞菀菀用力搖頭,忽然跳起來,撲進他懷里。

    “就是放風嘛。”虞菀菀忍不住解開他地衣襟,親在他右鎖骨處。

    白玉殿外忽地又響起聲驚雷。

    他不會累的嗎?

    并不是放花燈的節日,卻剛好有人放花燈,虞菀菀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下意識要握緊牽著的手。

    聽見少年溫柔含笑的嗓音。虞菀菀搭著的手一緊。

    海水紊亂。氣息交織。

    虞菀菀不敢出聲打斷,由他弄亂她的頭發。點頭,眼神示意他往下說。

    下一瞬,她的腰肢徹底軟塌,栽在他托來的掌心。

    虞菀菀存點彌補的心:“我幫你剝蟹螯吧?”

    “天道都降神諭了,除去早晚的。”

    “不是。”薛祈安話語頓了下,才輕輕的,“這是妖境邊緣,云州古墳通的就是這兒。”

    他仰起臉銜住她的唇,溫和道:“世界沒有錯,錯的是做事的人。我并不恨這個世界。”

    她就是,她就是……好吧她承認他身材好她想親,但……

    虞菀菀被他從懷里拎出來,丟進浴桶里,溫水滲入毛孔,撫平她每寸皮膚。她舒服地要喟嘆出聲。

    終于。

    那肯定是好危險的事吧?可誰都有不得不干的事,她要怎么去攔呢?

    銅鏡被移到她面前,鏡中少年低吻她的肩胛骨,漫不經心輕笑:

    他們身后臨近的一桌,有人在閑聊說:“云州的事聽說沒?薛家,你們怎么看啊?當真會吞賑災財貨,還虐待養子?”

    “嗯?”薛祈安愣了下,反應過來后搖頭笑道,“不用,師姐留著就行。長明燈點燃后,對你修行有好處。”

    這個哪就很有靈性。

    她終于找回場子,趾高氣揚質問:“你現在解釋,干嘛把我放桌上?”

    “師姐不用總為我難過。”

    虞菀菀在旁聽見,忍不住一彎眉眼。

    身側聽見聲極輕的“嗯”。

    “不準抹。”

    立刻聽見少年的悶哼。

    他們明明就坐在角落,也有好多人看來。都在看他,目露驚艷,也有她很熟悉的躍躍欲試目光。

    她清脆應:“聽見啦。”拿著帕子慢條斯理擦去混有口脂的紅油,目光一轉。

    ……

    “師姐不用這么大聲,龍族聽力好,你哭喃的音量我都可以聽清。”他拍拍她的背,溫聲笑。

    總需要有人留下來,把他破碎的魂魄全部打撈回來。

    “這是哪兒?”她伸手要撩開面紗,才抬起,腕就被緊緊摁住。牽動衣袖底的金鏈,叮當不停。

    虞菀菀說不出話了,腦袋整個埋進他懷里,露出的耳尖紅透。

    面前少年正扭過頭和掌柜說:“兩個油墩子,兩碗蟹腳撈粉——師姐,你還要蘿卜餅嗎?”

    薄紗垂落,帷帽同時籠住兩人面容。

    那兒無聲浮現冰藍的蝴蝶紋。

    搞得好像最后一次似的。

    她能做點什么嗎?

    虞菀菀一怔,手揪緊袖子,卻扯出個笑容問:“那這就是真的日月海嗎?”

    “嗯嗯。”他很敷衍地應一聲。

    虞菀菀攀著他的小臂,指腹壓緊僨張的青筋顫問:“那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的手指在干什么呢?”

    有時真想讓他滾。

    薛祈安稍稍瞇眼,慢悠悠道:“衣服不可以脫。師姐,你注意一下場合。”

    干嘛弄得這么瘋啊?比上次他發情期還夸張。

    手腕立刻被摁緊,少女纖長白皙的手掐住他的下頜,徑直抬起來。

    她還記得,云及舟也說:“龍,弒天者也。”

    那是他之前的記憶里說過的話。

    虞菀菀下意識側目,對上少年目光,才心安點問:“這兒是浮屠秘境嗎?怎么看起來和之前的日月海不一樣?”

    他的眸中落著繁星和那盞花燈,含笑看她,顯得溫柔而深情。

    少年被她壓在身下,烏發散開,由著她從眼尾開始親吻,龍尾懶洋洋地掃過她的背脊。

    另一人說:“用眼看唄,管他呢。我只曉得他們的前少主人好,救人、捐錢,還除過那么多惡妖——嘖,薛家還挺惡心的,搶人功勞。”

    海面無風無聲,似不存活物。

    “薛家要是能殺掉妖龍,我就得高看他一眼。”

    他的神情有點復雜:“師姐又對我的臉情難自禁了?”

    薛祈安卻笑:“師姐這說的什么啊?”

    殿內陷入昏暗。

    她的眉眼也被遮住,少年喑啞含笑地嗓音貼著她耳邊響起:

    銀白半邊似銀河傾落,星子熠熠。撲起的浪花會在空中變成銀白的小鯨,空中撲棱兩下,再散成浪花落回去。

    薛祈安:“……”

    薛祈安說:“白玉殿內寶物眾多,除去掉入浮屠秘境作機緣的部分,其余都留在這里。”

    他指節一屈,臨近那些說閑話的人忽然像被拔了舌,齜牙咧嘴卻發不出一聲。

    “師姐。”薛祈安對上她的眼神,忍俊不禁道,“你干嘛像看淋雨小狗一樣看我啊?”

    虞菀菀注意到他的動作,悄然一彎眉眼,很快松開他。

    在薛家,看到薛明川的每一眼,他不會羨慕嗎?

    薛祈安手一抖:“師姐……”

    /

    虞菀菀微笑,筷子一個用力徑直捅穿整碗面。

    虞菀菀另只手指腹壓住他的唇瓣,不解又不滿地說:“都是放風,為什么你的臉要露出來?”

    噗通。噗通。噗通。

    “……師姐,你怎么總這樣?”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提這事。

    薛祈安錯開她的目光:“嗯。”

    薛祈安由她踹一腳,拽住她的腳踝,指腹輕輕撥弄那條細細的銀鏈。

    “……”

    什么啊……

    虞菀菀扭過頭,耳尖紅透。

    他懶洋洋笑了下,動作倒不見半分懶意:“我之前還想,把師姐關起來,天天和我種花曬太陽呢。”

    “知道啦。”她轉過臉,隔著紗親親他的面頰笑道,“我會很乖的。”

    結道侶契后,他元陽就都留在外面。好像是因為,這以后龍族就有了生育能力。

    不會委屈嗎?

    “師姐睡覺吧,晚安。”

    那兒現出銀鱗的輪廓。

    漂亮的銀龍漸漸占據她的視線。

    “薛祈安,”她忽然揪住他的手指,輕聲說,“我們回去好不好?想和你待著。”

    虞菀菀心無端一緊。

    虞菀菀目光越過眼前垂落的薄紗,只覺得他帶她來的地方好眼熟,又不太記得。

    虞菀菀牽住他的手,由他領方向往前。寂靜間,她才發現靈海里出奇暖和,像在泡溫水浴。

    讓她不高興的才不是他。

    “那可以。”虞菀菀很寬容,看見他一彎眉眼,更寬容,“完全沒問題呀。”

    話音未落,她被纏住腰間,能說得上是甩得丟到桌前。背對著他,手下意識地搭住桌沿。

    不是喜歡看么?那就看個夠。

    臨近那桌話題,又正好變成妖龍。

    她要是天道,就沖這張臉,幸福的家庭、光輝的未來,她什么都想給他。

    …怪不得每次做也必然有一回是在桌上的。

    每次碰觸,虞菀菀都止不住發抖。

    虞菀菀瞥眼他眼尾的紅痣,屈服得很快,反手抱住他說:“那我們去哪放風呀?”

    “師姐。”薛祈安極平靜喊她。

    虞菀菀愣,驀地揪緊他的衣襟,低頭咬下去惡狠狠說:“你不準說話了,嘴只能用來親我。”

    呃。

    “現在?”

    “師姐,扶好。”

    他說這話時,好似忽然起了陣風。烏發和衣袂被扯得獵獵作響,如仙鶴張翼,下一瞬便騰云歸去。

    少年挑眉不語,擺明沒信。

    虞菀菀只是假設,他父母兄姊尚在的光景,心就憋悶得慌。

    虞菀菀不想再搭理他了,直接癱著,任由他把她抱回床上。

    他只笑了笑,眉間掛著饜足的愜意。

    她扭過頭,臉漲得好紅,還要欲蓋彌彰道:“你剛還說不是‘淋雨小狗’。”

    烏瓷古鎮還和上次一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食物香味和吆喝喧鬧熱絡地混成煙火氣。

    所以你也要很乖。

    薛祈安擠入她腿間,伸手又抱住她,龍尾從他衣袍下漸漸霸占桌底每一寸空間。

    /

    結束時,虞菀菀指尖都懶得動,嗚嗚咽咽埋他懷里:“薛祈安,你下次,再敢亂動我話本子我真要殺了你。”

    “不要掀開帷帽。不要拿下鐐銬,也不準和任何人說話。”

    虞菀菀咬他:“就是淋雨小狗。”

    虞菀菀沒細瞧,他就烏睫一垂說:“因為上次沒吃到。”

    說話間,忽地發現他們來到一家食肆前,吃的是烏瓷古鎮老三樣。

    薛祈安微笑:“善后。”

    他忽然問她:“師姐,要試一下嗎?”

    “薛祈安,你——”

    薛祈安忍不住一彎眉眼,牙齒銜住那枚銀鱗浮現的位置,輕輕摩挲。

    薛祈安搖搖頭:“日月海和妖境是一體的。妖境封鎖,它就永遠不會展露真容。”

    “還想親嗎?還想親哪?”

    虞菀菀:“……”

    “喔,這是我上次帶你來的那家嗎?”她高興地彎彎眉眼,向門口一揚下頜,“煎蘿卜餅的帥哥沒變——”

    “滴了幾滴血進去而已。”

    長明燈莫名其妙又跑出來了。

    在桌面,燃著晦澀深沉的橙光,燭火一跳一跳。

    她的眉心一涼,應當是他的唇瓣落了上來,柔柔軟軟的貼緊。

    “師姐沒有喜歡我就算了。”

    聽見他溫柔說,好像沒有回她的“明天見”,笑了笑道:“我最喜歡師姐了。”

    第 89 章   日月長明(八)

    虞菀菀迷蒙間,有種弄丟很重要的東西的錯覺。她想睜眼,眼皮似有千鈞重。

    嗙!

    她耳邊忽地一陣尖銳爆鳴,似是炮竹聲,還夾著人聲喧鬧的“恭喜”“百年好合”“圓圓滿滿”的祝賀。

    虞菀菀被嚇到,抖了一下,猛地睜開眼,一片血樣的艷紅刺入眼簾。

    ……婚、婚宴?

    她低下頭看自己一眼,一身中式婚服,手里拿著捧花,被人群圍著說各種祝賀話。

    更偏向現代的結婚方式。

    她身邊站著個面容看不清、身形碩長的男子,神情嗓音都很溫柔。

    他很歡喜地和她說:“今日我們終于結為夫妻了,菀菀。”

    嗓音分外陌生。

    這是夢?不能夠吧?

    她要夢也得夢和薛祈安成親吧?

    就說一點,她夢的結婚對象怎么可能沒有臉……

    男人伸手牽她,指尖溫熱,虞菀菀卻下意識避開了,想起另一只偏涼而生繭的手。

    手和主人一樣漂亮。

    白玉殿被贈人,還認了主。

    這個角度瞥去,窗外月兒高懸。

    “這是小小的懲罰。”

    “祝師姐余生順遂,平安喜樂。”

    虞菀菀歪了歪腦袋,目光落在角落的一處空氣:“你不來的話,我可能要一上吊二鬧三哭了。”

    “不想拜天道,沒有父母可以拜,要不我們拜三次吧?”她側過臉,眉眼一彎笑盈盈看他。

    “因為,他這不就會出現么?”

    這就是傳聞里,妖龍的心上人。

    滿座并未嘩然,而是陷入靜默。

    她手里一把銳利匕首,直奔他心臟。

    他說:“而且自它意圖開妖境,已有三日余。可響應討伐者,并不若我們預期多。合歡宗、萬佛寺、天易宗都表態,絕不參與;其余大小宗門也多在觀望,坊間,坊間——”

    霧靄塵霾間,似有道銀光閃過。

    一點也沒有,她只是很火大。

    薛明川睨一眼:“但說無妨。”

    他們向后栽倒。

    虞菀菀忍不住一彎眉眼,視線里忽地閃過道熟悉身影,長身玉立,站在明滅光影間含笑望來。

    他幾次現身的地方,全都是有虞菀菀活動的區域。

    “不可以哦。”她蹭蹭他,嬌嗔般笑道,“你看中一個,我殺一個,畢竟我舍不得殺你嘛。”

    她的裙子也變為一身霧藍,游云般裊裊飄揚,是練心關挑中的那件。

    同時間,陣法備齊,數萬道金光大作。薛明川得意一笑。

    怎么可能!

    虞菀菀怔:“嗯?”

    他竟然是很認真得出這個結論,拉開窗幃向外瞥了眼說:“月明星稀,師姐要去外面看嗎?”

    虞菀菀仰起臉,果然看見少年繃緊地下頜,還有那點艷紅小痣。

    因為有的混賬,喜歡自作主張。

    薛明川不在乎:“找人壓下去。”

    好不習慣。連呼吸都不習慣。

    她撥開人群過去,身后聽見其他人驚訝喊“菀菀,你去哪?”

    院內只剩她一人,靜謐澀然。

    薛明川淡淡睨一眼,依舊正氣凜然:“但說無妨。薛家居于高位,自然有為正道遭受誤解的決心。”

    她完全顧不上,連窗外閃過長明燈的影子都不管,沖過去抓住一閃而過的茶白衣袖。

    “婚書聽見了嗎?”虞菀菀捏他的臉問。

    ‘我偽造師姐的字跡寫了封信,師姐會生氣嗎?’

    “師姐。”他擰眉低頭,實在少有這樣不高興的時候,“能不能愛惜自己一點?”

    還挺火大的。和他做完,暈了后在夢里和陌生人成親。

    卻不屬世間難得一見的好顏色,倒是那雙眼,亮閃閃如雨過天晴后滌凈的黑曜石,自有股旁人難企及的韻味。

    這完全出乎薛明川意料。

    虞菀菀站定在他面前,開門見山道:“我直說了,薛公子想要白玉殿也并非不可。”

    倒下的地方像刷漆卷掃過,陌生的、刺眼的紅屋漸漸變成練心關里,他們一道布置的新房的模樣。

    虞菀菀壓根不管抵住的灼熱溫度,打斷他微笑:“你再敢亂想我和別人成親,可不僅到這種地步。”

    三。

    /

    薛明川不禁多看她一眼:“條件呢?”

    捉龍的陣法如玻璃破碎。

    虞菀菀仍低頭又吻一次:“我之前看到古籍說時,我還以為開玩笑呢。日月印是一種共生咒,從日印傳入的感覺,會在月印那加倍放大。”

    虞菀菀把小八放入院里的水槽,忽地聽聞身后似有腳步聲窸窣。她眸色本能一亮,猛然回頭——

    ……洞房花燭夜,純聊天?

    薛明川評價都不屑于評價,擺擺手,隨意道:“你們看著辦便是。妖龍除后,天下安定,時間自會證明薛家清白。”

    她指尖拎起日印薄薄的皮肉,對著揉搓,突然用力一掐,明顯感到抱住她的臂彎驟然收緊,少年足下一個踉蹌。

    薛祈安笑:“看見了。”

    她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鼻尖擠入他的衣襟,哼笑著由那股清冷的甜桃香包裹她。

    眉眼噙笑,像流淌一江溫柔春水。

    傀儡人卻一愣,好驚喜:“豆子?這是我的新名字嗎!”

    霧靄微散,銀光如流星急遽向地撞落。

    傀儡人終于說完,小心翼翼瞥她眼,學人似地一咽口水說:

    她只是想把他詐出來。

    “不要動!”話語卻被少女急促尖銳地打斷。

    那是她中下的,同心咒。

    少年氣息不穩:“師姐,不要吻。”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不可能!

    她應當是在夢境中,人員行動都似被規定好,既定程序打斷后便會僵滯。

    此刻,饒是薛明川竟也有幾息難能動彈。

    薛祈安倒吸口氣,下意識要把她丟出去,到底忍住了,用力一壓眼皮:“師姐……”

    “現在你知道了,還想走嗎?”虞菀菀五指握拳,展露手背金銀的日印。

    夫君那一欄名字果然模糊不清。

    他的豆豆眼竟流出點難過情緒。

    疾風驟起,甜桃香繾綣彌漫空中,數只小小的藍蝴蝶從眼前飛過。她墜入個涼淡冰冷的懷抱。

    他這么穩妥了,她還能說什么?

    虞菀菀雙腿夾住他的腰,用力上跳,將他向后撲去。

    床榻被褥映著月光,冷呼又軟綿的,虞菀菀攤上去,并沒壓到桂圓、花生、棗一類的吉祥物什。

    合歡宗萬事如舊

    妖境,是以龍為祭而開。

    白玉殿的確是由玉銀族族長夫婦共同管理,如今玉銀族就剩他,虞菀菀當然有處置權。

    當然不是不喜歡她。

    她的確有很獨到的氣質,似江川流,自由疾行于崎嶇不平的山間。

    “……什么信?”

    面前忽然遞來杯溫水,攥住杯子的是只木手,再往上看——是裝有龍魄的傀儡人!

    薛祈安立刻擰眉:“不要。”

    她一時分不清,成親,和他不辭而別,哪個才是現實。

    傻子現在也知道這事和他有關。

    一。

    虞菀菀摩挲著日印,抿緊唇,輕聲說:“豆子,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虞菀菀松開手,任由日印消失,掌心隨意拍了一下他腿間一團。

    讓他渴望她。

    數道驚雷卻替他重重劈落,似含憤慨,和含金光的雷電撞在一起,迸出圓形推進的沖擊波。

    是他的名字,和她并排。

    那名弟子心稍定,覷眼薛明川的平靜神色,小心翼翼說:

    此前受神諭號召,討伐她的那群人,更是極默契地自行解散。

    薛明川才明白自己中計,喘.息連連。

    她倏地把手轉回來,親在日印中央,五指同時張開,又像對著他放了朵煙花。

    那縱貫胸腔的術式實在厲害。

    虞菀菀咬牙在想。

    卻如撞在透明罩上,難進寸步。

    “干嘛給自己戴綠帽啊?不是你非要和我結道侶的嗎?”

    假設她當真寄過這樣一封信的話。

    痛、麻、歡.愉。

    薛祈安也笑:“師姐怎么又有奇怪的稱呼——之前什么小漂亮、漂亮小龍。”

    “我們收到你的信后就來了,沒想到日月海在這啊。風景倒是奇致。”

    二。

    虞菀菀笑:“我沒有難過。”

    她在心里數:

    土塊順著地勢起伏蜿蜒,連接到一片白金色的陵墓,正好位于漩渦之下。

    他出不來,也不可能出來。

    虞菀菀一彎眉眼。

    在絕對的實力前,一切都作虛無。

    本該被壓制的少女忽然動了下胳膊。她的身側懸起數十張符紙,盡數以血繪制,凝聚數位大能近半修為,抵住天道的威壓。

    只是……這也太滑稽了。

    虞菀菀腦袋懵片刻,才理出點信息。她張嘴要說話,嗓音竟然啞得沒法出聲。

    鐺——

    可很奇怪,像有什么東西無形中在保護她,所有攻擊都如石沉大海。

    突然。

    身后傳來少女清脆如珠落玉盤的嗓音:“薛公子三番五次遣人來請,有何貴干?”

    “你不爽?你不爽我可就爽了。”

    “繩子本來就是斷的啦。”她松開手,露出掌心攥著繩子的另一端笑,“我跳下桌子而已。”

    “不自——”

    薛明川看向面前,被他周身威壓制住的少女,冷笑:

    這可真是防得緊。

    鬼王不帶感情的話語響起:“紫瑯薛氏薛明川,遭異人奪舍,犯下蒼生大罪,判鬼界服役千年。”

    她輕壓眼皮,指尖冰藍色的蝶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背那片亮閃閃的日印。

    她說:‘不會,完全沒問題呀。’

    不曉得過去多久,虞菀菀在一陣喧鬧中醒來,看見那么多人圍著她,她還有些懵。

    日光恰好有瞬偏移,穿透漩渦,像照進那片晦澀枯敗的荒蕪。

    弟子問:“您為何,非要我們請那位虞姑娘過來?有要事的話,去合歡宗為何不可——”

    她抬手貼到左胸,心跳還在。

    那為什么會有點難過呢?

    對方轉過身,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困惑看她。

    虞菀菀腦袋嗡嗡作響,周圍人的喧鬧逐漸模糊遠去。

    弟子一時都多看兩眼,忽地聽見身側青年勢在必得低笑:

    薛明川想攻擊她。

    “錢。”

    少女一腳重重踹在他腹部,泄盡渾身怨憤。

    她甩甩胳膊。

    薛祈安嗤笑:“那就別管了。”

    好像不是有點,是好難過。

    “沒想到神諭也會出錯——我就說鄔綺長老的弟子,怎么會是天道說的那樣‘不分善惡,當誅’。”

    薛明川不甘,極端不甘,拼盡全力纏住面前的少女一同墜入黑暗。

    也的確有必須得做的事吧?

    無人應聲。滿堂賓客僵如石。

    “喏,這封啊。”提到信的修士從懷里掏出封信放她手里。

    可突然,少女足尖點地,身形如一點青葉迅疾飄來。

    /

    云州古墳。

    “能買你命的錢,但你好像給不起哦。”她的笑音嘹亮如清晨鳥鳴。

    “菀菀,少主囑托我給你做飯。”

    當啷當啷。

    “你——”

    倒有些像史書常記載的:

    他背手而立,瞇著眼站在崖邊離那團漩渦最近的區域,冷笑一聲。

    雖然剛做完不久,但不累啦,非要再來也可以。

    著竹青色衣袍的弟子上前,恭敬請問:“少主,現在該如何是好?妖龍遲遲不現身,無法擒拿。”

    房屋擺置如舊,僅僅少了一人,就空蕩得慌。她難免有些不適應。

    她有點不忍心做那些。

    只是不喜歡她的注意力被分走。

    話音剛落。

    空中的豎瞳立刻一縮。

    他目光短暫停留在她的喜服上,很快仰起臉,由衷向她笑道:“師姐好漂亮。”

    一日不見,思之若狂,更甚酥癢難忍。

    虞菀菀懷里,小八探出個腦袋,好奇張望,似乎不明白剛走為什么又回來。

    用傀儡的修士并不少,沒人在意她的傀儡。

    遠處云海混沌,正中能看見團白而霧蒙的漩渦,那是……妖境開啟的跡象。

    黑暗間跳動一點紅焰,進而燃起整片灼灼烈焰,是鬼界獨有的業火。

    “辛苦你了,把那妖龍迷得暈頭轉向,甚至從他手里得到白玉殿。”

    她提醒他:“吊的話我脖子好痛。”

    話語戛然而止,薛明川怔怔低頭,看向那道穿透他胸膛的凌厲光柱。

    “麻煩讓一下。”

    虞菀菀總感覺,她睡著后他肯定干了點什么,比如那盞長明燈。

    卻聽少年問:“看星星?”

    虞菀菀好幾次都想催動,懲罰他的擅作主張,又實在是……

    她的心情,甚至是碰觸樹葉時的觸感,只要想都可以加倍讓他感受到。

    “好哦。”

    瞧著裝,她身后跟著的是萬佛寺、天易宗,還有數位交好的小宗。

    就是喜歡嘛。

    鬼道也妄圖審判天?他嘗試散開天道威嚴抵御,胸口貫穿的光柱卻死死抑制住他。

    “因為就是漂亮嘛。”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她大聲朗讀,眉眼彎彎說,“此證,新婦虞菀菀,新郎薛祈安。”

    虞菀菀“噗嗤”笑出聲,好無語,卻又莫名高高興興的。

    他在她面前,竟如稚子般不能還手。

    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任何“為愛放手”的話本子。

    虞菀菀咬牙,紙被攥出數道褶皺,腦海浮現昨日少年溫和的話語:

    她的牙齒銜住日印,輕輕摩挲,手立刻被用力摁住。

    她偏點腦袋問:“你想放幾個紅棗、花生什么的象征一下么?”

    果然,這日月印也很有趣。

    虞菀菀手握成拳,指腹無聲息凝出點冰藍的蝴蝶紋,和在他鎖骨處的如出一轍。

    她陌生的夫君走過來,喊他:“菀菀……”

    她縱身跳離桌面,繩子繃緊。

    無數浮塵徐緩飄動,草木搖曳,似乎連時空流速都變換。

    滿腦子情愛的蠢貨,終究會死在情愛之下。

    “來看我的婚書嗎?”

    她的夫君愣了一下,很快拿來紅艷艷的紙給她。

    “不用。”她招招手,把他扯到身邊,自己塞入他懷中說,“小月亮,過來陪我躺一會兒。”

    少年烏睫一顫,手抬起似要摁住她,最后卻只是搭在她一后腰,毫無動作。

    云州附近,山坡土塊悉數解體,錯落懸浮半空,像條通往穹頂之外的階梯。

    弟子卻并未退下,拱手立于一旁欲言又止。

    薛明川揚起下頜,鼻腔噴氣,向著云后隱綽展露的那只金藍異色的豎瞳輕蔑一笑。

    哭著懇求她觸碰和親吻他。

    他偏過頭,隔音陣阻絕聲音,只讓弟子聽見說:“陣法準備,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他死了,活捉有用。”

    “菀菀,少主猜你會生氣,讓我替他說聲抱歉。他沒想丟下你的。”

    “菀菀,你找我要說什么?”忽然一道女聲打斷她。鄔綺長老紅裙翩翩落入她院內。

    他蹦蹦跳跳跑遠,像拿到糖的孩童:“我有名字啦!我叫豆子嘻嘻嘻!”

    遠處舉著錫杖的佛修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低聲說:“天道不仁,玩弄蒼生于鼓掌,理當入鬼界審訊。”

    風一吹,他的身影竟然散成無數冰藍色的蝴蝶,穿梭紅紙間。

    好難過。好難過。

    “虞道友,我這就救你——”

    少女卻滿不在意,一拳打在他臉上,眉心女君紋赤紅發亮:

    遠處忽地現出一眾修士身影,以鄔綺長老為首的修士。

    嘹亮的龍鳴此起彼伏,壓過世間一切喧鬧嘈雜。

    窗外停著幾只白鳥,眼珠子一轉,好奇看向少年少女在無人的屋內慎重拜了又拜。

    那修士訥訥的:“好、好的。”

    他安排得很穩妥。

    他手撐在她身側,俯身咬住她的唇輕輕的:“我如果能和師姐成親,一點都不想師姐‘早生貴子’。”

    繩子打了個漂亮的結。

    那弟子又搖頭說:“壓不下去。寫話本的是坊間很出名的寫手,消息傳到我們這時,她的話本子已經暢銷全天下了。”

    在她念出他名字時,婚書“新郎”下蒙霧的字跡忽然就很清晰。

    虞菀菀揪住他的衣襟,借力撲入他懷里,窗簾的繩子無聲垂落。

    這幾日,她在修仙界也算出盡大風頭。人人都說,合歡宗的虞菀菀是正道之光。

    她在夢境里,靈力凈失。想了想干脆踩在桌子上,拿窗簾的纏繩往自己脖子繞,慢悠悠收緊。

    一愿郎君千歲。

    這是薛明川第一回和他正面交鋒,竟踉蹌退一步,“哇”地咳出鮮血。

    薛明川抹去唇角血漬,卻并不擔心。

    虞菀菀仰起臉,看向那片晦澀,胸腔莫名像空了一塊。

    系統小心翼翼說:【姐,你別難過哈。】

    虞菀菀說:“我也沒成過親,反正就這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薛明川瞪大眼。

    雕蟲小技。

    她束著兩條垂燕髻,穿插發間的銀白絳帶熠熠生輝,末梢飛揚。

    薛明川沒看懂,估算陣法的時間,擰眉讓她上前道:“過來說。”

    鉤子慢而堅決地將他拖入鬼門內。

    操.死他。

    他不敢說了。

    虞菀菀清了清嗓子。

    薛明川瞥眼那只豎瞳,并未露出半分怒惱或是憤慨,平靜地任由她處置白玉殿。

    有什么隱喻嗎?

    “坊間原是支持妖龍討伐的,可近幾日,另有股聲音說:‘薛家討伐妖龍,是為一己之私。’”

    狂吹的疾風如卷起沙塵,遮覆陵墓真容,只隱隱窺見似有條紅漆的大棺。

    怪不得妖龍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青綠衣裙的姑娘款款走來,裙袂紛飛間露出對綴東珠的繡鞋,踩過一地游弋光影。

    業火間露出張張猙獰痛苦的面容,四肢并用,如走獸般在滾燙的火焰里爬行,身后拖著碩大的黑色巨石。

    片刻,她才沙啞得勉強擠出幾個字。

    薛祈安:“象征?”

    天道進肉身,實力本就有受損,方才更是和銀龍硬碰硬,傷勢加深。

    怎么可能有人這樣去愛旁人?

    二愿妾身長健。

    能讓她永遠永遠感受到他的存在,像團皎潔溫潤的月華流連鎖骨窩。

    圍住她的修士七嘴八舌:

    許是薛祈安對他做了什么,那只傀儡人現在可以說話,掰著手指一板一眼道:

    他掀起眼皮,不言不語看她,眼尾泛著似露水嬌花般的淺紅。

    他聽見“咔噠咔噠”似是齒輪轉動的聲響,陣法、法器有條不紊準備著,愜意淺笑。

    薛明川卻眼都懶得抬,指尖輕輕一抬,數道摻金光的雷電疾馳亂舞。

    滿腦子情愛的蠢貨。

    少女的聲音并未遮掩,清晰傳入他耳內,自然也能傳入藏匿霧靄間的銀龍耳內。

    薛明川想起就冷笑。

    奔少女而去的攻勢沒一道落中的。

    鬼門大開,鐵鉤扯著他向內。

    薛明川譏誚一笑:“你要多少?”

    傀儡人說了好多,全是他入侵她生活的痕跡。

    由數道術法匯聚而成,至少十名大乘期修士的靈力。

    “不讓我吻你還想讓誰吻嘛?”

    虞菀菀晃了下腦袋,快步上前。

    虞菀菀微笑和系統說:“他敢再出現我面前,我就敢讓他狠哭。”

    話比這些好聽多,活像她是什么菩薩心又有擔當的正道之光。

    可真有他的風格呀。

    薛明川身形踉蹌,“哇”地噴出鮮血。

    不管是兒女,都會帶有他的模樣影子——那為什么,不能直接看他呢?

    真可惜現在沒法弄出蝴蝶啊。

    /

    干嘛要看她和別人成親啊……自虐嗎?虞菀菀胸口好燙,右鎖骨也好燙。

    虞菀菀從他手里接過信,的確是她的字跡無疑,叫他們今日來日月海,妖龍不在,她也成功把白玉殿占為己有,有心助修士匡扶正道。

    她濕潤的唇瓣緊緊貼著日印,碾了碾,好像貼到他似的。少年身形發抖,比親吻時抖得還厲害。

    可也能……

    她收手,將婚書背在身后,指腹慢悠悠搓著手背上的日印。

    虞菀菀趕緊松手:“不好意思。”

    沒主人認可就算妖龍死后,他們也沒法拿走白玉殿哪怕一磚一瓦。

    這才是云州古墳的真容。

    “這個數。”虞菀菀向他做了個手勢。

    虞菀菀側過臉,盯著他片刻,倏忽展眉笑,眸中閃著晦澀的亮光:“我倆有婚書嗎?我想看。”

    床榻早冰冰涼涼,沒人待過的痕跡。白玉磚映著蚌里暉的橙光,白得刺目。

    她在疾風中巍然不動,含笑向前。

    所有的喜歡都給他就好。

    遠遠有修士試圖闖入,身形渺小如蟻,在勁風中寸步難行,投出的術法似沒入沼澤。

    炮竹轟轟作響,紅紙飛揚,愈來愈嘈雜喧鬧的歡聲,她聽見少年溫聲道:

    民眾對暴君口誅筆伐,怨聲載道。

    只是不和他待一起,她會更安全。

    他目光落在她腕和踝,注意到那條同床柱拷在一起的金鏈,手中凝出靈力冷笑:

    虞菀菀:“嗯,棗生桂子。”

    “少主還說,以后我要記得辰時去買沙熾星,然后收衣服;巳時末做飯;午時洗碗刷筷鋪被褥,菀菀要午睡,未時去上課……”

    “讓我先歇口氣好吧?”虞菀菀坐起來,隨意將金鏈在腕邊環了兩圈,垂眸補充,“謝謝您。”

    愚蠢。

    “他們說:‘薛家連自家養子都不善待,怎么可能有心為天下做事?云州之事就是前車之鑒。’”

    但她現在就是很能共情小凰文強制愛男主發現女主逃跑后的想法:

    這么想很粗魯又不合時宜,而且毫無落實的可能。

    “那就不放了,就算放了估計也要被我吃掉。”虞菀菀揪住他的頭發,往下扯了扯哼笑問,“所以我們現在做什么呀?”

    他的身后無聲現出扇黑沉的大門,雕刻猙獰鬼面。

    樣貌上等,第一眼確實會驚艷。

    還有些戴著鐐銬,搬著燒紅的石塊,稍有停頓便受鬼差狠辣鞭打。

    這些人,都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

    “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少女在他耳邊低笑說:“歡迎來到地獄呀,尊敬的天道。”

    第 90 章   千帆過盡(一)

    這是虞菀菀和鄔綺長老商量好的。

    回合歡宗的第一天,鄔綺長老主動找她,問:“天道降的三道神諭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一拳打爆天道!

    最先窺破天道異樣的是天易宗。天易宗宗主算出“天道不仁,當取而代之”后,被天下人口誅筆伐。

    往后天易宗算卦幾乎難準,自此沒落。

    鄔綺長老現在也疑心,天道有異。

    李明如今掌事,也把他父親的卦象拿出來重新說。

    這一回,像鄔綺長老這樣察覺異樣的大乘期修士,不在少數。

    畢竟,世界內都是活生的個體啊。

    虞菀菀墜入鬼門的剎那,看見遠處禿頭的和尚把手里的錫杖揮得虎虎生風。

    遠處有會飛的物什蜂擁襲來,似壓城烏云,黑泱泱如蚊蠅密集。

    它們發出低頻連續的“嗡嗡嗡”聲,像颶風席卷,所過之處塵埃、枯枝、碎石紛亂飛揚。

    好像都是妖,死妖復蘇。

    全部是天道的擁躉。

    真正異動的、尚有自我意識的妖,反而被從天降臨的那股龍族威壓壓得難以動彈。

    她的身體卻先動了。

    話語被俶爾打斷了。

    銀光如日光底的冰柱,熠熠生輝。他們像被釘死在冰柱上。

    虞菀菀稍假設,竟忍不住攥緊衣袖。她欲蓋彌彰上前,走到少年身側問:

    薛祈安沒應聲,擰眉,彎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一股干凈的冬日冷空氣味撲來

    名字從他唇舌間蹦出,好似裹過蜜一般,甜得耳尖發癢。

    少年俯身抱起它。

    虞菀菀忍不住喝彩。

    她甚至沒來得及悲慟,天道的走狗便已洶洶來襲,試圖殺死他們,殺死云州百姓。

    鬼門徹底合上。

    很快。

    少年背對她,勉強扶桌站立。卻在門開剎那,似終于撐不住,身形一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虞菀菀每天都要,種樹、上下山、試吃糕點甜食。

    虞菀菀不受控制地走過去,小心掀開窗幃,那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

    她除了死,還能去哪?

    家毀了。阿婆死了。賭場的人還會再來。

    寒玄崖專克鬼魂,方圓百里內便如魂魄撕裂般,疼痛難忍,更何況還要勞作?

    他的指節冰冷徹骨,像寒泉浸泡千年。眉眼間也藏冰雪萬仞,冷淡縹緲。

    小黃暫時找到容身所。

    少女跪坐他面前,仰起臉,平靜問他:“可不可以麻煩你,也殺了我?”

    壓根不管她。

    現在是在討擁抱。

    他很快收回尾巴,別過臉說:“我以為你也會走的。”

    云及舟的魂魄也一直無跡象。

    小黃也沒強求,垂眸低應一聲,安安靜靜地說:“還是謝謝您。”

    “你問我?”

    /

    所以她才控制不了身體。

    時不時還得買點頭繩給他用。

    一眼驚鴻。

    他更愣。

    小黃父母好賭,賭輸后將她壓給賭場。賭場的人第一回上門,本來是要將她賣入青樓。

    虞菀菀想要不要給他拿個被子,上前,少年長而翹的烏睫被風吹動,衣袍獵獵作響。

    嗙!嗙!嗙!

    云及舟記憶里的薛祈安,怎么是這種惡劣的狗脾氣啊!

    晦澀天地一瞬亮堂。

    那只白狗已經看不太到了。

    將近天明,床榻的“小蛇”才變回少年的模樣。

    只和她說聲什么時候出去、什么時候回來。虞菀菀不曉得他去做什么。

    少年斜靠窗沿,向山路一揚下頜:“看它下山。”

    修士卻明顯有備而來,以鄔綺長老為首,飛速凝神念訣,壓制動蕩的地勢。

    小黃低聲下氣懇求:“幾位爺能否寬限幾日?等我處理完阿婆的喪事,一定,一定再掙錢還幾位爺。”

    一條銀白色,似蛇形的生物。

    她眨眨眼,才想起昏迷前,看見鬼王親自拿鬼鉤套走天道,冷呵呵笑:

    他敏.感,虞菀菀一直知道的。

    門口一團秾艷血跡。

    “薛祈安。”

    “在干什么啊?曬昏頭了嗎?”虞菀菀聽見她怒罵自己,“人不該,至少不該屈服于美色。”

    虞菀菀脫口而出:“虞菀菀。”

    薛祈安卻挑了挑眉:“你的山頭?”

    混沌間,虞菀菀忽地聽見系統的聲音,很焦慮喊她:【姐你醒一下!現在不是睡的時候!】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啦。

    白狗已經到跑遠了。

    這動作卻只激怒男人,他們徹底動真格,一腳將還能砸的都砸個稀巴爛。

    他像片繚繞白霧,縹緲穿過雨簾。

    木門重重合上,房屋一顫,燭火的光也劇烈跳動一瞬。

    少年隔著重而密布的煙雨,側過臉,向她投來輕飄一瞥。烏發飛揚,眼尾紅痣熠熠。

    半山腰果然聽見幾聲興奮的犬吠。

    虞菀菀怔住。

    “我的山頭還沒種完。”

    手腕那圈小蛇嘴微啟合,發出清冽的少年音,帶股懶洋愜意說:

    虞菀菀想:要不要說點什么?

    虞菀菀也是。

    人自殺的勇氣就是這樣。

    鄰居孤身的阿婆見了,于心不忍,替她交還一部分錢,養納膝下。

    她環顧四周,仔細打量周圍環境,發現她在一間四面漏風、桌椅生霉的陋室間。

    可虞菀菀感受到的,卻是股要和他們同歸于盡的恨意。

    ……什么性子啊!

    虞菀菀好想叫她別掐了。

    小黃八歲起,至今八年,都在過這樣日子。

    “虞菀菀。”

    人是不能進鬼界的,那是死者之地。虞菀菀卻沒抵抗薛明川的動作,死死將他往鬼門后踹。

    虞菀菀試圖反抗:“我沒錢。”

    一瞬便積起水洼。

    房屋一陣晃動,灰塵揚起,虞菀菀嗆了好大一口塵土,彎腰咳嗽不止。

    她也想這樣死。

    說完,忽然抓住她的手。

    手腕忽地一涼。

    滴答。滴答。

    虞菀菀好奇:“妖族什么都會嗎?”

    門后現出一角玄黑繡金紋的衣袍。紋樣古樸繁復,似上古神祇祭祀禮器的雕飾。

    少年神情還是很淡,虞菀菀卻莫名感覺他好像有點難過。

    他說子時前會回的。

    兩人之間只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跳樓、吞金、服藥,都太丑太痛了,她沒有那樣的勇氣。

    虞菀菀稍反應,才明白他是在說她的銀耳飾,“喔”一聲有點不自在:

    小黃試探睜眼,尖叫卡在嗓子眼。

    一會有一會無。上會怎么都活不下去了,下會又對世界無限留戀。

    銀光一閃,他又從她腕上離開,化作人形,枕著石頭眼一闔,愜意睡著了。

    天道的反抗就交由他們處理了。

    小黃一凳子猛砸他兩股間。

    她當然全扎自己頭上去了。

    呼吸撲落,兩唇相接,少年剎那間耳朵就紅了。

    她瞥眼白狗,又補充:還不如狗!

    他說:“如果有想買的直接買就行了,不用知會我。”

    這些人是小黃的債主。

    正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從這兒下去,一路直走就能上鎮子。我每日午時前,需要在屋里擺株花。”

    到薛祈安出現時。

    “……”

    他好像連降雷都不再可以。

    虞菀菀打了個哈欠,遲來的睡意席卷:“賣甜橙樹的阿叔說,快的話次年秋就能結甜橙了。我想看。”

    她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嘩啦嘩啦往下流,浸濕淺黃的衣襟。

    鬼使神差般,虞菀菀忽然俯下身,趁他熟睡時輕輕吻在了他的唇瓣。

    “你——”

    某個雨夜。

    虞菀菀糾正:“唐虞之治的虞,莞莞類卿的菀菀。”

    “挺好看的。”

    拒絕了她。

    地面轟然,無數骷髏鉆出,試圖擒住修士將地底拖,山體動蕩如發生八級地震。

    “我佛慈悲,專打傻X。”

    但鬼沒有影子,人才有。

    “雖然我只見過你一只妖,但你應該也是很好看的。”

    虞菀菀權衡后,發現打不過也跑不了,悲憤問:“種什么?”

    為首的取下肩膀的大刀,用力鑿入地內。

    截然不同的溫熱氣息卻輕輕扎入她體內。

    妖力都探進來了,他還能不明白她不是妖怪嗎?

    甜橙樹越長越好。

    /

    ……呃。

    這些人被銀光穿透身體。

    薛祈安有空時,會過來曬個太陽。

    鄔綺長老只能咬牙提氣,重新加入戰局。

    滴答。

    虞菀菀才發現,小黃的情感里,也不像最開始被強迫干活那樣討厭他。

    日光穿過枝葉罅隙落于那道修長身形,似鍍層朦朧金邊,顯得明媚而美好。

    ……那為什么要過來曬太陽?

    系統提醒她:【這可能是云及舟的記憶!】

    小黃不想回答。

    像在暗示她丟掉。

    所以,他把她當寵物啊?

    男人身影也動了。

    他懶洋洋道:“行,那你記著。”

    虞菀菀知道他是妖,也沒叫。

    不過他對同族還挺好的吧?

    小黃也叫這個?到底是巧合,還是……

    “別想著跑。你在哪我都能抓回來的。”

    她四處打工,勤賺錢想早日還清債務,也好早日帶阿婆享福。

    小黃閉緊眼,渾身顫抖聽罡風靠近。

    忽然間,隔壁屋傳來聲“嗙”的巨響。

    天道已不止去向,她也不在方才那片降苦役的鬼界地獄。

    忽然聽見少年清淡淡問她。

    像他眼尾的紅痣。

    薛祈安才說:“他不是我養的。前些日子只是在這暫住,現在估計找到伙伴了吧?”

    虞菀菀一瞬有個極荒謬的猜測,是這只狗找來他的。

    虞菀菀捏了捏自己的腕,肉多了不少。他最開始態度改變,就是知道他們同族。

    她顯然能猜出方才那些人都是他殺的。動作干凈利落,那些人走時連聲慘叫都沒發出。

    雨越下越大。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一瞬天旋地轉。

    他的唇偏薄,顏色和唇紋也淡,像四月新盛的桃花。

    竟然是只白狗。

    ……那他到底在說什么啊!

    場景更迭。

    她的耳垂卻被撥了下。

    “明日黃昏,爺要看到足夠數目的錢。”他們冷笑揚長而去。

    那些人不說話。

    他身體前傾,好像難受極了,將額頭靠著她肩膀:“你高興就成。”

    他嗤笑:“我又沒說我要用。”

    虞菀菀奪門而入:“薛——”

    “你在看什么?”

    “既然同為妖族,恩情得另外結算。”他逆光居高臨下看她,“從今日起,你負責把我的山頭種滿。”

    她仰起臉,在很熟悉的這雙藍眸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卻霎時一愣。

    他輕嗤:“我有。”

    男人吃痛,反手給她一巴掌。

    銀光一閃。

    鄔綺長老贈她防身的符紙來防身,全被黏到薛明川身上,如鐵箍般制止他動作。

    她很快冷靜,撩起袖子,小心地將那條“小蛇”抱起來放到床上。

    他慢條斯理打斷她:“你應該和其他甜橙精一樣上進吧,小甜橙精?”

    少年慢悠悠睨她眼,估計猜到她有意見,卻也不在意。

    她猜這是沒事了,打個哈欠。

    絕配。

    小黃卻肯定當真了說:“草蛇這么好看的嘛?我記住了。”

    屋瓦地磚,雨滴重重砸落,極好掩去她胸腔內如驚蟄般震響、愈來愈急促的心跳。

    這是當時小黃問的話。

    昨日,阿婆還笑說:“今早要早些上集,弄塊大肉給你悶紅燒肉吃。”

    他瞥她眼,眸色也像意有所指。

    薛祈安:“你找個藥修問問你也會。”

    “……鬼?”

    她覷眼自己偏黃的麻布裙,想了想,決定給她這具身體取名“小黃”區分一下。

    很久沒有過的愜意和高興。

    唯一還能看的過眼的,就那張床,木頭發黑,被褥發白,但到底還稱得上完整。

    小黃顫抖得低喃。

    混賬到毫無期待和盼頭的日子。

    虞菀菀更怔。

    虞菀菀側目看他眼。

    小黃跑走了。

    它卻向她高興搖尾巴。

    但虞菀菀聽見自己這具身體,忍辱負重般說:“好。”

    虞菀菀神情復雜:“你是要讓狗去買東西嗎?”

    薛祈安有時挺忙的。

    和眼尾那點紅痣,一雅一妖。

    她摸摸眉心,進鬼門的剎那女君印發紅發燙。可一瞬后,紋印消散,她也不再和之前一樣能感應到鬼族的存在。

    虞菀菀:“……那好吧。”

    半晌,她聽見自己輕聲說:“我也沒處去了。”

    她也能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面頰溫度飆升。

    果然,聽見少年淡道:“你救過它,我救了你。到此兩清。”

    她很樂意和他待著。

    他是來看她的。

    薛祈安收回視線,淡問:“腦子呢?我哪來的耳洞?”

    阿婆的親人在戰爭中死光了。

    她置身于古色古香的小鎮,遠處車水馬龍,舉賣糖葫蘆的販子樂呵穿行。

    “啊啊啊——”男人慘叫。

    虞菀菀猜她要處理這些尸體。

    虞菀菀齜牙咧嘴,屁股都要被摔爛。

    薛祈安掀起眼皮看她。

    嗙!

    ‘你個大混賬!’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余晚晚”的反義詞。

    “一想到你這么出眾的臉沒給我親過,我就生無可戀、痛不欲生。”

    燭火漸漸熄滅。

    起風了。

    忽地下起細密雨滴。

    薛祈安睜眼,同她對視時還愣了一下。沒消失完的龍尾從被褥底探出來,纏住她的腰,壓向自己。

    不過她到底找到替人剝菜的工,拿了日結的工資,將阿婆體面安葬。

    之前她和他講話,總帶敬帶畏的,相處一月也很少有這樣熟絡的語氣。

    吞沒她和薛明川的身影。

    少年發出聲輕蔑笑音:“到底你種還是我種?”

    可能是重傷的緣故,他嗓音竟有些軟乎。烏發穿進她衣襟內,撓得人心癢。

    云及舟的記憶里,小黃……為什么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他不是修士,是妖!

    但少年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面頰陷于光影間,愈發立體。

    虞菀菀倒挺習慣。

    他覷著她迷惘的眉眼,到底加一句解釋:“寵物的日常開銷我還是能夠負擔。”

    他們手持大刀,說話間惡臭撲鼻。

    虞菀菀一想到他一只銀龍,萬妖之主,承認自己是條草蛇……就想笑。

    ……還裝呢!

    薛祈安意味不明“呵”了聲,忽然抬起手,屋內氣溫驟降。

    虞菀菀和小黃那種割裂感就漸漸消失,好像突然成為一人。

    次日。

    虞菀菀問他:“你是蛇妖嗎?”

    可虞菀菀是修士,五感敏銳,附在她身上跑離時,卻能感覺到身后少年睜開了眼,慢慢坐起身。

    一個壞一個蠢。

    小黃二話不說,掄起凳子用力砸他腦子,神情一股狠勁。顯然是怕他沒死透。

    她面前,解褲帶的男人眼珠瞪出,惡狠狠看她,血和話一道噴出:

    后頸卻被兩根冰冷硬實的手指貼上,提貓一樣,輕輕提起她。

    出門在外,自信是自己給的。

    過會兒,他曬太陽可能曬累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少年猝不及防被拽住衣袍,稍微愣住。

    可虞菀菀一想到這是她每日跑一個時辰弄來的,就氣悶得慌。

    小黃像被遺棄的孤魂,失魂落魄奔波街頭。

    他和她說:“我教你修煉?”

    少年也懶得管,轉身往木屋內走,拉開門的剎那想起點什么側目看她:

    虞菀菀目光亂瞟,瞥見角落曬干的橘皮,試探道:“甜、甜橙精?”

    她很感激他,可也確實身心俱疲,無力應付陌生的寒暄。

    找來帕子,浸濕,給他處理好傷口,再用被子把他蓋實。

    薛祈安看她眼,慢悠悠說:“抓一個。”

    按照鬼界的判決,薛明川將服千年苦役,級別最重,甚至會去寒玄崖鑿冰。

    小黃用力咬他的腕。

    “還有話本子,閑來無事適合打發時間。你每日弄一本上來,晚間讀給我聽,我懶得看。”

    這具身體現在毫無死意。

    “那就種甜橙吧。”虞菀菀決定。

    虞菀菀:“是你讓我買的!”

    虞菀菀滿不在意:“那我不是還活著么?”

    身形魁梧的男人如小山般,層巒疊嶂地杵在門口,身影如烏云,濃濃籠罩屋內。

    他們達成奇怪的相處模式。

    “什么精怪?”

    指尖依舊又冷又硬。

    “你身上比較涼快。”

    “你放開我!”

    她掠至跟前卻慢了一步,只抓下截青綠的衣袖,像春日最后一抹青葉。

    薛祈安愣了愣。

    小黃尖叫,被提著頭發拽起來,用力往外拖,頭皮都要被撕裂。

    小黃不想和陌生人講自己的事。

    薛祈安一彎眉眼,還懶懶靠在她肩頭,隨意從喉腔里低發一聲“嗯”。

    少年消失。

    說完她一愣。

    那如果知道她是瞎說的……

    /

    “小姑娘,什么時候給錢啊?”男人獰笑聲自外響起,門被一腳踹開。

    薛祈安年齡和他們認識時差不了多少,性子倒差很多,稱得上惡劣。

    她想起她那反復的穿書經歷。

    虞菀菀身體一軟,差點跌坐在地,有經驗地明白這是他的妖力。

    陽光一股腦入內,晃得人眼疼。

    虞菀菀也終于看清來人。

    虞菀菀嚇一跳。

    他的步子很大,踩落時水花輕濺,每步都如有細碎的白電肆意穿行。

    “這是你不戴、讓我隨意處置的那個啦。”

    干得漂亮!

    是那只白狗。

    薛祈安還時不時高抬貴手,丟幾個術法,適度幫助甜橙樹生長。

    薛祈安極緩地重復一遍。

    “菀菀!”

    小黃軟倒在地,手腳并用倉皇去拽附近的小凳,想以此抵御。

    荒蕪山頭很快一片郁蔥。

    這兒除他之外的活物,只有……

    ……怎么連名字也嘲笑啊!

    畢竟……她也經歷過這些。

    系統又聯系不上了。

    他又說:“別問我上哪抓。沒抓過,不知道。”

    虞菀菀跪坐在地,身子止不住戰栗,看見衣袍下一雙長腿,收束于永夜般深黑的短靴內。

    “我還‘多早早’呢。”

    男人松了松褲腰帶,狠笑上前,一腳向她肩膀踹,同時去拽她頭發:“那就先讓爺幾個爽一把。”

    那好吧,既然她附身小黃,現在起她就要假裝自己是小黃。

    痛死了。

    虞菀菀神情復雜。

    啪嗒。啪嗒。

    虞菀菀就想:

    虞菀菀理直氣壯:“我種的山頭,省動詞怎么了?”

    虞菀菀確信,她從那位慈眉善目的佛修口中聽見很芬芳的詞匯。

    他困惑又迷茫地看她跑遠,抬指壓了壓自己微紅的唇。

    他讓她搞來一堆頭繩,最后又不用,直接丟給她讓她看著辦。

    “嗖”一聲,似白電疾馳,濺起滿地的水花,直直撲拽少年衣袍。

    小黃想尖叫,忍住了。

    虞菀菀能清晰懂小黃的意思。

    痛。好痛。

    虞菀菀才想起來,她在這是要找云及舟。

    意思不就是讓她去買嗎!這么長的路,她得走半個時辰吧?

    他可能想要來找她,但被束縛住寸步難行。

    少年浮現復雜古怪的無語。

    她還是輕輕笑了一下,罵他:

    小黃抿緊唇,驚恐后退,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摳出血。

    那身玄黑衣袍不隨風動,不為雨淋,周身如有無形屏障,分割他與天地界限。

    【姐,姐!你還好么?】

    她來到處寸草不生的荒蕪山頭,在簡陋木屋門口,被隨意向地上一丟。

    她這具身體也很淡定,還夸:

    她腕上多了條盤繞的銀白小蛇。除了會動,有點像鐲子。

    卻是少年“噗嗤”笑出聲。

    虞菀菀好想揉一揉,可忽然聽他笑一聲:

    周圍樓棟鱗次櫛比,陽光刺目灑落,暖意好似穿透她身體。

    “小蛇”背后鱗片被銳器剝落大半,像市集里,被除鱗的魚。

    系統數落她:

    遠處一聲轟雷,似是天地震愕。

    佛修錫杖當錘頭用,連著打爆數只死妖的頭顱,樂呵笑:

    小黃在書齋幫工過,話本子看不少,張口就來:“其實我是精怪所化,一直向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

    她的這具身體也“嗖”地跳起來,和她本能一致地,飛速沖進少年住的那間屋子。

    少年忽地悶笑:“隨你吧。”

    虞菀菀表示明白。

    虞菀菀:……?

    老婦喪期未果,小黃大清早便重新給人幫工。原先請她的食肆,卻聽說老婦死的事,認為她滿身晦氣將她趕了出去。

    她要結束這十六年,

    好像還是小黃總投喂的那只流浪犬。

    身下血跡逶迤。

    她渾身發抖,顫抖著抹去頰側的血,倉皇起身。

    “嗯。”薛祈安隨意就應了,這不在意的態度,好似壓根不是他要她種滿后山。

    【不曉得你在里面扮演誰,但你得順著他的記憶來。再在遇見云及舟時,趁機收走他碎裂的魂體。】

    那人冷呵:“臉得賣個好價格,不能弄壞了。”

    虞菀菀憋屈:“好。”

    他又說:

    “拜你所賜,鬼界工作量翻十倍不止,冤死鬼更是記都記不完。孤已經不記得上回休沐是多少年前了。”

    虞菀菀更憋屈:“您請說。”

    正常人被這樣胡扯一通,早得甩臉子走人。小黃打得也正是這個意。

    她有點服氣。

    /

    可人家剛救過她,不回答又不禮貌。她余光瞥見少年那張臉,靈機一動說:

    虞菀菀:“上哪找?”

    “因為沒有親到你。”

    老婦呼吸全無,胸膛不動,四肢微涼儼然走了有一段時間。

    明顯懶得搭理她。

    他也不在意她會誤解成哪個字,隨意說完自己的名字,指著崎嶇的山路說:

    昏迷前,她有看到云及舟骨骼碾滅時飛出的鬼火,載有她靈力的那團。

    黃昏時,那群人又來了。

    他正好掀起眼皮,眼尾紅痣秾艷瑰麗,當真符合“妖族多禍水”的刻板印象。

    “你……”

    可到了今早……

    他問她:“你叫什么?”

    那位阿婆逝世了。

    她和小黃,想做的事竟然都一樣。

    薛祈安輕抿唇,沒應聲。

    那是道修長挺拔的少年人的影子,沒有打傘,閑庭信步地穿過堂前。

    虞菀菀余光瞥見云頂后劇縮的金藍色豎瞳,惶然驚愕。

    “不會跑的。”

    虞菀菀氣樂了。

    虞菀菀遲疑地睜開眼。

    虞菀菀望眼床榻沒呼吸的老婦,心莫名悶慌。

    虞菀菀:……?

    “鎮里有市集,西側多賣些糕點甜食。你每日逛一圈,哪些上新,口味如何都得告訴我。”

    它像是被用過避水訣,毛發干凈敞亮,不沾泥濘。

    那些尸體卻如被雷劈過,一瞬碾為灰燼,風吹而散,連血跡也無聲蒸發。

    少年抱著只狗平視她。這次問時,眸中是真切有好奇。

    “錢呢?”他們步步逼近,神情如惡鬼般可怖,吹聲口哨笑,“沒有的話,那可得花樓里見了。”

    她一瞬沖動被拒絕后,就不想死了。

    說完她才忽地反應過來。

    【姐你也太冒失了!就算有女君印,你也并非真正的鬼族,如鬼界一不小心就得魂飛魄散!】

    忽然間,另道白色身影閃過。

    兩人熟絡不少。

    可能女君體驗卡到期了?

    突然。

    虞菀菀繃緊身體。

    少年神情更古怪,像在問“你說什么啊?”卻只是莫名其妙說:

    “有散修專門解決這類問題,給錢他們就會回答你問題了。”薛祈安終于認真回答。

    子時。

    他的眸色如月般寒涼,不是關切,也不是好奇。睨眼白狗再看她,就只是問“天氣如何”一樣的隨口話。

    虞菀菀:“……”

    倏忽間。

    修煉之余,她繼續種她的樹。

    竟是溫熱的液體濺至她面頰,帶股鐵銹腥味,從兩側滑落。

    虞菀菀親眼看著砸落的雷在空中被無形力化解。

    意思是,他倆現在沒結清,她欠他,所以得給他當牛馬?

    虞菀菀完全無法移開視線,她待的這具身體……也沒能移開。

    床榻睡了個人。

    “為什么想要死?”

    小黃一個人跪坐床邊,握緊老婦干枯的手,一聲不吭。

    反正她原本就是死的,再死一遍也沒什么。

    虞菀菀怕被發現身份,想拒絕:“不……”

    室內滿目狼藉,桌子被掀翻摔爛,墻面鑿出巨大破洞。

    他化作……

    虞菀菀坐在他分給她的屋子里,盯著跳動的燭火,糾結要不要睡。

    她攥緊衣袖,踉蹌后退,踢到身后一塊石子“嗙當”摔倒在地。

    冷冷罡風挾股嗜血殺氣撲來。

    少年目光短暫停留在她披散的烏發,很快移開淡道:“最后一件事。”

    “草、草蛇?”虞菀菀試圖接話,猜了猜又感覺不對,抱歉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什么品種的蛇。”

    小黃的錢全拿去安葬阿婆。

    悶雷陣陣。穹頂白光連綿。

    虞菀菀和她感受同身,忍不住“嘶”一聲,倒吸口涼氣,被扇得眼冒金星。

    他有回施法栽樹。

    “孤不會讓你好過的,你放心。”

    鄔綺長老不明白提前給她符紙御身,怎還會到這種地步。

    如果這有炸藥,虞菀菀毫不懷疑她會摁下去,和他們一起上青天。

    和她剛才親吻時那樣,輕輕碾重。

    很像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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