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亮都收斂了光芒,只余少許微可見物。
葉止攀在壁上,鬼鬼祟祟地從崖邊探出頭。
左瞄瞄右瞅瞅,確定沒人后葉止將手中的掃把先扔上去,隨后再翻身上來。
“蕪湖~”葉止舒爽地伸個懶腰,這還是頭一次他背著師姐到懸崖上面來。
除了一分的心虛外,更多的是九成九的刺激!
雖然他言之鑿鑿答應過師姐,絕不輕易上崖。
但葉止有他自己的一套歪理:只要沒有人看見他,那就沒有人能證明他上來過,所以他還是那個呆在崖底的乖小孩嘿嘿。
更何況,如今可是發生了一件關乎他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望向手中的竹筒,葉止痛苦地閉上雙眼。
他,目睹了龍傲天男主的中二歷史啊!
如果龍傲天男主是不小心遺落的,萬一以后被他以為是葉止偷的怎么辦?!
如果龍傲天男主是故意丟的,就證明他不想讓別人看到……
不管是哪種情況,葉止感覺這都是以后如果被龍傲天男主知道就會立馬被做掉的程度。
經過短暫的心理建設,葉止打算將竹筒還給龍傲天男主。
撿起地上的掃把別在腰上,葉止看著面前的四條岔路陷入了沉思。
所以,龍傲天男主住哪?
這四條路其中有一條是下山的,還有一條是去找師姐的,就看這兩條哪個是對的。
周圍烏漆嘛黑地連個人影都沒有,葉止徹底打消找個人問路的心思。
那么!
葉止果斷將竹筒放在地下,捏住竹筒中部,用力一轉。
隨后雙手合十碎碎念道:“反正是給你找主人,大哥行行好指引我個方向吧!”
竹筒順著力道在地上旋出殘影,最終在葉止的期盼中一端指向無路可走的密林,一端指向……墜仙崖。
“哇靠!”葉止恨恨錘了一下竹筒,唾罵道,“果然是個不靠譜的竹筒!”
收起竹筒,葉止決定靠自己的直覺,在兩條路中根據現代經典選擇方法‘小公雞點到誰就選誰’隨意選了一條。
老天保佑。
雖然方法看起來不靠譜,實際也并不靠譜。
葉止果不其然的……迷路了。
“啊——”葉止哀嚎出聲,聲音不算大,卻依舊驚擾起樹上棲息的靈鳥。
靈鳥展翅從夜空掠過,不過瞬息,葉止突然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身體行動快過大腦,葉止立馬找個樹叢躲起來屏息以待。
沒辦法,師姐的教導太過刻骨,導致葉止一看到玄凜宗的人總是下意識躲起來。
約莫是十來歲的少年,長身鶴立,穿著純白色單衣緩步前行。
縱使是夏日的夜晚,葉止穿著長袍都依舊覺得寒涼。
透過樹葉傾瀉下來的月光細細碎碎地灑在來人臉上,挺鼻薄唇,下頜的線條削瘦,混合著少年氣和棱角感,被月色浸潤的黑瞳更是閃閃發亮。
明明堪稱意氣風發的感覺卻因為他緊緊抿起的嘴唇硬生生帶上了一絲悲楚。
白衣少年一步一頓地走至適才靈鳥飛起的樹下,閉上眼靜默地將頭抵在樹干上許久。
久到葉止都忍不住要打哈欠,還好內心的警鐘適時讓他憋回去了。
不是,大哥,你要睡回去睡啊,他還想回去睡覺呢——
“青鳥……”白衣少年終于開口,嘶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高飛。”
嗯嗯嗯,葉止被折磨地摸摸鼻子,他真的好困啊。
高飛高飛,鳥都飛了,你就快回去睡覺吧大哥!
葉止有想過找他問路,可明顯現在氣氛不對勁,突然跳出去感覺更奇怪了有沒有!
“故…人。”
正當葉止在內心百般吐槽時,白衣少年恍若梗住一般,極盡克制地吐出一句:“……不在。”
晶瑩的淚水從少年眼角滑落,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至草叢。
葉止不自覺挺直脊背,瞳孔震顫。
完蛋,該不會是少年和誰有關于這死鳥的約定然后剛好他的哀嚎聲把這死鳥叫醒了?
恰恰好有約的那人還死了?
想想剛才的腹誹,負罪感在此刻牢牢壓住了葉止。
旋即,在葉止還沒反應過來時,面前少年突然莫名其妙開始……舞劍?
舞劍?!
白衣少年一臉嚴肅的在樹下揮舞著不知從哪來的劍,輕薄的單衣被夜風鼓起露出他勁瘦的腰腹,扎束好的馬尾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度,渾然不覺涼意的他只忘情施展著師父教他的劍法。
被劍風削帶下來的樹葉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葉止就這么躲在草叢里,看著他練完全程。
終了,白衣少年將手中劍狠狠插在樹下,力道之大直接讓劍硬生生沒入半身。
“師父。”
白衣少年猛地在劍前跪下,隨后深深弓腰埋下自己的頭,額頭上浸滿的汗水不知混著什么一同滾入泥土中。
“弟子風麟,送別師父。此后,愿,以己之身,渡萬民之命。以己之命,佑萬世永昌。人在宗在,宗亡,我必不獨活!”
哽咽烏啞的聲音中卻充斥著別樣的堅定。
葉止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悄悄跟著風麟回到他的住所的。
震撼?敬佩?亦或者是憐憫?
可能都有,也可能都沒有。
先前在樹林里發生的那一幕,配上手中的竹筒。
葉止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原書中開篇即是龍傲天男主受辱然后崛起,沒人知道龍傲天男主之前發生了什么。
現在葉止知道了。
葉止親眼看見風麟清洗臉上的塵土時,整個頭埋進水里半晌都未起身,如若不是注意到他還緊緊攥住盆邊的手,葉止幾乎以為他要溺斃在水中。
再露面,風麟通紅著雙眼將整盆水倒在院中大樹下。
旋即他手部空握一下,好似想起什么,嘴角淡淡扯起。
葉止看著他又一次練起在樹林中施展過的招式,一遍又一遍,直至天光大亮。
唯一的區別只有他手中再無那把劍。
……
白日里,風麟面色如常的同來找他的師兄師妹一起去上課。
“師兄,你的劍呢?”亭瞳眨巴雙眼指指風麟空握的雙手。
風麟垂眸,將手攤開,不帶感情回道:“弄丟了。”
“弄丟了?不是,那可是掌門親手給你的啊!”凌恒震驚地望向他家師兄。
掌門尸骨未寒,身為他最后一個親傳弟子的風麟卻如此做派,縱然他們肯定百分百相信師兄,可外人會如何說道……
風麟大踏步向前走去,仿若絲毫不在意道:“不需那把劍,我一樣可以做到最好。”
后面的對話葉止沒再聽下去。
葉止轉身回到原來他迷路的那個地方。
那把劍還牢牢的插在樹下,好似誰立下的一塊無名碑。
葉止取下腰間竹筒,倒出那塊靈玉,又磕開掃把頭,里面有師姐送給他的雕刻刀。
因為崖下只有他一人,師姐怕他無聊,給他尋來許多打發時間的方法。
雕刻正是其中一樣。
靈玉比不得木頭,哪怕是師姐自稱靈力加成過的雕刻刀也極難在上面留下印記。
葉止卻不在乎,一道不行就再一道,次數多了,靈玉上的圖案慢慢便也成形。
從天亮再到天黑。
終于完工,葉止興奮地舉起手中玉佩,被月光映照著的玉佩瑩瑩地發著光,也映照出葉止十指上布滿細細碎碎的小傷口。
都是因為靈玉圓潤導致刀滑口落下的傷痕。
葉止簡單將受傷的手指挨個用口水涂一遍,歡快地捧著玉佩往風麟住所跑去。
月掛中稍,風麟院中燈早就熄滅,但他人依然就著月光空手再次比劃起那套招式。
‘玎玲’
清脆的玉石落地聲在庭院中響起。
風麟停下手中動作順著聲音望去,一塊綠瑩瑩的玉佩正躺在地面上。
風麟并未急著過去探察,反而不動聲色地釋放出靈力覆蓋周圍。
確認一個人沒有后風麟才走過去拾起那枚玉佩,看清的瞬間瞳孔緊縮。
“師父……”風麟撫摸玉佩上雕刻著的‘青鳥環劍’圖案,眼前漸漸模糊。
玉佩上劍的細節,幾乎和師父贈予他的那把一模一樣。
半晌過后,風麟細心地找到一根藍繩將它穿起掛在腰間,再回到院中舞起那套招式時,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劍。
那是白天凜劍仙尊贈予他的。
葉止看著風麟的神情,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安心抱著小掃把回到墜仙崖。
自此以后,風麟手中的劍換了又換,腰間的玉佩卻一直是那一枚。
旁人問起,風麟只說是掌門師父送的。
倒使得凜劍他們這些早些時的親傳弟子滿頭問號:師尊何時學了雕刻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