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誓詞你不都說出來了。◎
不知不覺, 時間已經(jīng)逼近圣誕。
街上熱鬧非凡,滿是琳瑯滿目的商品。市中心的燈火通明的商業(yè)大廈邊,排列著亮晶晶的圣誕樹。
明荔趕到蔣蔓說的地點時, 還確認般抬頭看了看門牌。
這是一家花里胡哨的甜品店,門口還有穿著圣誕老人衣的玩偶在送小禮物。
這實在不像是蔣蔓約人會選擇的地方。
從旋轉(zhuǎn)樓梯上去,有安靜的小包廂。明荔手中還拿著門口接下來的小飾品,推開包廂門前,她定了定心神。
做好準備,明荔推開門,自然地喊了一句:“媽媽, 讓你久等了。”
蔣蔓面前放了幾盤茶點,看到她,收了桌上的文件,指向?qū)γ妫骸跋氲侥銈冃」媚飼矚g這些地方, 專門問了秘書, 就定在了這里。”
蔣蔓的用意, 便是讓她無需緊張。
明荔坐在她對面, 放松了些許:“我很喜歡這里。”
蔣蔓將精致的茶點推到她面前:“這是你平時愛吃的,都給你點了。”
明荔點頭,沒有客氣。
蔣蔓看著她,笑笑說:“夭夭,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聊一聊天。”
明荔嗯了聲,禮貌地看回去。
宋瑾硯內(nèi)核如此穩(wěn)定,絕大部分便沿承自蔣蔓。明荔從未在這位女士面上看過波動的情緒。
不然也無法頂著風(fēng)言風(fēng)語, 只身從港嫁給年齡差如此之大的宋老爺子。
“這幾天網(wǎng)上的事情, 我也有所耳聞。”
這話還是保守了。蔣蔓不是許蘭音那樣的家庭主婦, 她在集團擔(dān)任要務(wù), 掌握的信息絕不是有所耳聞一說。
明荔抿唇,斟酌下道了歉:“對不起,我不該將這些矛盾帶到網(wǎng)上,給瑾硯帶來不好影響。”
半晌,蔣蔓緩和語調(diào),“是我太嚴肅了嗎?”
明荔茫然:“啊?”
“我叫你過來,不是興師問罪的。”蔣蔓無奈。
盡管明荔有所掩飾,面上維持著平靜,但依舊能輕易窺得其情緒的不安。
“不要緊張,我真的只是和你聊聊天。”
明荔再囂張,那也是分人的。她可以在明家撒野,在宋瑾硯面前呼來喝去,但面對蔣蔓,她這點兒膽可就全都沒有了。
她舔了舔唇,不好意思地說:“我從小就有些怕您。”
蔣蔓:“不怕瑾硯?”
明荔驕傲搖頭。就沒怕過。
蔣蔓:“他是我?guī)У酱蟮模宰佑行┫裎摇!?br />
比如冷靜,必要時冷血。
“在你決定和宋成睿訂婚之后,他答應(yīng)和阮家進一步接觸。”蔣蔓說,“在這之前,他拒絕了我所有有關(guān)聯(lián)姻的提議。”
“而我始終是傾向于找一家合適,有助力的姻親。”
明荔動作微頓,直言不諱:“那我是嗎?”
蔣蔓后面的話咽在了喉中,扶額道:“夭夭,你率真得可愛。”
她穩(wěn)定聲線,繼續(xù)說:“我是港城蔣家四房第三女,很久之前,我之于家族,是一枚邊緣性的棄子。”
“蔣家并不能給我多少助力,我用年輕的身體和必不可少的手腕,嫁進了宋家。但宋紹章外祖是老京城老牌世家,姻親許家也不弱。”
“瑾硯從出生開始,處境便并不輕松,這也一定程度影響了他后來的性格。”
后來的性格?
八面玲瓏,精于算計嗎?
這些宋瑾硯早已經(jīng)不加掩飾,明荔并不驚訝。
只是,她也沒想到,如今走到家族權(quán)利中心,向來運籌帷幄的他,少時的處境,也會如此艱難。
“但現(xiàn)在,局勢反過來,蔣家想要打開內(nèi)陸,還少不了我的通融。”說這話時,蔣蔓微抬下巴。
明荔從她眼中看到熟悉的上位者色彩——但宋瑾硯比蔣蔓更擅長隱藏。
“瑾硯和我很像,是不達目的很難罷休的人。”蔣蔓說,“至今,唯一的例外,便是你。”
明荔抬眼看她。
“夭夭,我和你說實話。如果瑾硯不是先斬后奏,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這件事。”
明荔沉默一秒:“我能理解。”
宋老爺子和蔣蔓的立場是不同的。
宋老爺子能接受她,不過是因為他的目光放在整個家族。他的理念里,一切都以家族為重,只要門當(dāng)戶對,下面的子孫娶了誰無所謂。
而他只需要挑選出一個有能力擔(dān)當(dāng)大任的繼承人即可。
但對蔣蔓來說,宋瑾硯娶誰,直接決定了他在集團能有多少額外資源。
“但你們來宋宅那天,瑾硯和我說,是他主觀想要娶你。”
“三年前他去港城,和蔣家合作了潤程。走前,他竟然想帶走你。”
明荔不太愿意回憶起三年前,只能跟著點頭。
“直到這幾天網(wǎng)上的事沸沸揚揚,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昏了頭。”蔣蔓長吸一口氣,皺眉思索,“這種不計后果的事,真的是我兒子能做出來的?”
明荔突然拿不準蔣蔓的態(tài)度了。相比責(zé)怪,她的語氣懷疑更多。
“這件事我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一開始我的確不解和憤然,甚至想過強勢介入你們的婚姻。”
明荔眼皮一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我不會離婚的!”
蔣蔓不喜有人打斷她的說話,但面對明荔謹慎的神態(tài),她又緩和下語氣,“聽我說完,現(xiàn)在他羽翼豐滿,就算我想要介入,他也不會允許。””
“而瑾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吃了不少苦。犯過錯,走過彎路。而我個人的權(quán)利欲也影響了他的心性,在他個人感情方面,我也缺乏最基礎(chǔ)的關(guān)心。”
“夭夭,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對你沒有惡感。瑾硯是真的喜歡你。喊你過來,只是想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問,你真的能對瑾硯保持永遠的忠誠嗎?”
明荔都已經(jīng)做好了被質(zhì)問的準備,蔣蔓突然的發(fā)問,則直接讓她愣在原地。
這就好比,她準備好技能準備迎接一個必殺技,結(jié)果對方送來一個愛的抱抱。
不假思索便說:“我當(dāng)然能。”
蔣蔓卻冷靜地看著她,徐徐到:“當(dāng)初我嫁給建業(yè)時,也是二十歲,我們之間的交易大于感情。”
“我臣服的是這個男人的財力和權(quán)勢,一旦他失去這兩樣,我必定會離開。”
“我必須要告訴你,瑾硯的地位并不如你想象中穩(wěn)固。這次西城項目,他若是拿不到,立刻就要前往澳洲。”
“現(xiàn)在他和宋紹章的關(guān)系勢如水火,和你父親明嵩的聯(lián)盟也無搭建可能。”
明荔手指纏繞在一起,默不作聲。
蔣蔓卻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犀利地看著她:“所以,如果有一天,他失敗后失去如今的地位,而你的前任宋成睿擁有這一切,依舊如現(xiàn)在一般忘不掉你,你還會堅定你今天說的話嗎?”
話音剛落,明荔便回答:“我會。”
“哦,還有一樣,男人年紀大了性/功能會下降。”
明荔猛咳一聲,看著蔣蔓坦然的臉,臉頰嗆到通紅。
下降嗎?完全沒有好吧!雖然她沒有對比,但好像也不需要對比吧。
蔣蔓聳肩:“雖然我們聊起這個多少有些不合適,但我畢竟是過來人。”
明荔只能把話題扭轉(zhuǎn)過來:“或許您會覺得我年輕輕,說出的話也沒有多少重量,但我可以給您一個確切的答案,無論宋瑾硯怎么樣,我都會和他在一起。”
宋瑾硯于她的意義,已經(jīng)不僅僅是伴侶。
明荔在心中輕輕補充。
蔣蔓真切的目光落于她面上,笑笑說:“和我不一樣,你的眼睛很干凈。”
“我該相信瑾硯,他的眼光不會錯。”
窗外有雪紛紛落下,這場談話,也在祥和的氛圍中結(jié)束。
到現(xiàn)在,明荔才有了被蔣蔓接受的實感。之前幾次倉促的見面,她很少能看出蔣蔓的情緒。
她表現(xiàn)得體面,卻也疏遠。
宋瑾硯也從不在她面前提蔣蔓——或許他從一開始,便知道蔣蔓并不持多少支持的態(tài)度。
對于這場婚姻,明荔總是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他的庇護和照顧。
如今,她也該站出來,共同分擔(dān)來自各方的壓力。
明荔隨蔣蔓一起逛商場,一直到了晚上。
直到她的手機響動,她這才想起因為蔣蔓的囑托,自己一直沒有和宋瑾硯說過只言片語——現(xiàn)在電話都打上門了。
“接吧。”蔣蔓說,“不用透露我在。”
明荔點點頭,接通手機:“我在外面逛商場呢,等會回來。”
“和寧小姐嗎?”宋瑾硯一貫問道。
“是吧。”明荔含糊地說。
“在哪里,我過來接你。”
明荔看了眼蔣蔓,后者點頭,表示可以。
“我一會把定位給你。”
說完,明荔又簡單嗯嗯了兩句,掛斷電話。
她挽住蔣蔓的手,“您怎么回去?”
“我會叫司機。”說著,蔣蔓睇她一眼,突然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管著一個人,男保姆一樣。”
明荔佘然:“他閑得慌。”
送走蔣蔓,明荔在街邊等了幾分鐘,看到了宋瑾硯的車。
昨天的車被她吃東西沾上了油,送去清洗了。他又換了車,變成一輛SUV庫里南。
明荔看到宋瑾硯親自開了車,便打開門坐上副駕。
“寧小姐呢。”宋瑾硯似是隨口一問。
“先走了。”
宋瑾硯:“我剛剛看到寧小姐發(fā)了朋友圈,說她還在加班。”
明荔心中咯噔一下。
她全然不適合撒謊,臉頰霎時就紅了。
“哦,忘記告訴你了,她提前走了,現(xiàn)在確實在加班呢。”
宋瑾硯慢悠悠道:“抱歉,記錯了,我沒有她微信。”
明荔:“……”
有時候,身邊有這種人是真的想報警。
宋瑾硯一腳踩下油門,“還不說是和誰?”
“你媽。”
明荔放棄抵抗。
宋瑾硯目視前方,右手懲罰般扯了扯她耳朵:“還罵人?”
“我是說今晚和你媽一起!”
空氣有一秒的寂靜。
宋瑾硯面不改色:“你該和我一起喊媽媽。”
“她找你說什么?”
明荔伸了個懶腰,開始賣關(guān)子:“你猜。”
“是因為最近網(wǎng)上的事嗎?”
明荔含糊作答:“一部分吧。”
“下次這種事告訴我,”宋瑾硯單手打方向盤,面色有些淡,“我去和她說。”
“你別誤會,媽媽沒什么惡意。”
“哦?”
怕他真去找蔣蔓理論,到時候蔣蔓還以為她在挑撥他們母子關(guān)系,明荔忙直起身說:“是真的,她就是和我聊聊天。”
宋瑾硯沒吭聲。
他不說話一般代表沒有改變主意。
明荔想耍賴,“哎呀,你怎么一點隱私也不給我。”
宋瑾硯目不斜視。
明荔只能說:“那我告訴你吧。”
“媽媽覺得我年輕貌美,怕你有一天無權(quán)無勢年紀又大了被我拋棄,所以今天來和我聊聊天。”
宋瑾硯有片刻靜默,“她原話不是這樣的吧。”
明荔偏頭瞅他一眼,心說原話才嚇死你呢——你媽預(yù)言你不行。
她哼道:“差不多就這意思。”
“那你會拋棄我嗎?”
明荔這次沒開玩笑,很快回答:“不會。”
宋瑾硯:“所以,我可以放心辦婚禮了。”
“啊?”
明荔茫然,這話題為什么跳這么快?
他笑:“婚禮誓詞你不都說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