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桂花
“言溪之前跟我說, 你會做桂花蜜!
霍雲之前不在乎這些,但如今,似乎那些模糊的記憶都被挖出來刷洗, 一點一滴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可以想象得到當時言溪的表情, 一貫的平靜, 卻笑著, 或許也有一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炫耀。
“……昂”沈聲含盤腿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狐疑地看著這人。
霍雲細心地把桃子切成小兔子形狀:“桂花也還沒有過季, 要不要做點?”
“?”沈聲含確實好幾年沒做過了, 他還是小時候跟外婆學的手藝 , 外婆什么都會:腌蘿卜, 腌豆角,做豆包,做蛋餃, 鹽漬楊梅, 梅子酒, 青梅酒……
他就學會了一個桂花蜜。
“現在啥也沒有啊。”
“我喊了人送材料過來, 小含指導一下?”
“勉強吧!
原料到的很快, 曬干的黃色桂花,很香,品質也很好,還有流動黃金一般的蜂蜜。
桂花蜜很簡單, 霍雲給他搬了個椅子坐在一邊, 自己圍上圍裙,在他的指導下開始動手。
干桂花中放鹽, 用水浸泡,然后攪拌。
按理說霍雲廚藝這么好, 動作不該這么笨拙,沈聲含坐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沒忍住上手,像是嚴厲教育學生的老師:“你的手不要這樣,你得這樣……”他做了個動作。
對方心領神會,學得很快,也會虛心請教:“這樣?”
沈聲含很滿意,想不到霍雲有一天也有求他幫忙的時候,他還是人太好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靠得很近。
用涼水洗鹽,淘洗幾次,然后放到干燥向陽的地方曬干
這時候沈聲含給他給了一個艱巨的任務:“把花萼給摘干凈。”
桂花很多,花萼自然也多。
于是霍雲又任勞任怨地開始摘花萼,還要接受沈老師嚴厲的監管,可謂是十分可憐了。
沈聲含頤氣指使:“動作快點啊!
“這個也要找摘掉”
“你都把花朵弄碎了”
最后處理完畢,沈聲含覺得事情不對準備開跑,半路被人撈回來,又是一陣親親抱抱。
最后就是他動也不敢動了,規規矩矩坐在一邊看人動作。
桂花曬干,在能密封的玻璃罐子里面一層桂花,一層白砂糖,一點蜂蜜,就這樣層層疊加,最后密封。
兩人搭配著,一人放桂花,一人放白砂糖和蜂蜜,最后得到兩瓶桂花蜜。
“能吃大半年……其實你的手藝還可以!鄙蚵暫戳艘谎叟赃叺娜恕
“嗯”霍雲系著圍裙,表現得很謙虛:“沈老師教得好。”
……
沈聲含在水深火熱中度過了兩天。
認為逃跑的時機已經到了。
于是再一次被霍雲撈到懷里親耳垂的時候,沈聲含頗為害羞地環住對方的脖頸。
不避開就已經是最好的回應了。
他本想等到那人親完再委婉地提出自己的需求,等了半天,男人倒有愈親愈下的趨勢,嚇得他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他這幾天像是被愛意澆灌的花朵,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被疼惜過后的嬌慣,清亮的瞳孔蒙上一層瀲滟的水光。
“霍哥……”
男人啞著嗓子應聲。
“我想出門玩!
“去哪?”
“去廣場,明天瘋狂星期四,我要去吃啃不得雞!
霍雲輕笑,貼了貼他的鼻尖:
“去吧!
“……”沈聲含咬牙,想要控制住表情。
霍雲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人,這點小伎倆怎么可能瞞住他。
而且演技也不太好,想打人三個字幾乎都要刻在腦門上了,好可愛。
“鑰匙一直放在玄關柜子最上面那層,想出去就出去!
“?”
沈聲含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鑰匙,一直,在,想出去,就出去。
“???”
瞳孔瞪圓了,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嘴唇微微張開,顯得唇珠圓而肉。
霍雲又湊上前親了親鼻尖那顆小小的痣。
沈聲含一把將人推開,跑路前還夾帶私貨氣氛地踹了他一腳。
他臥薪嘗膽三天,最后告訴他鑰匙一直放在那,想出去就出去!
簡直……簡直……簡直是豈有此理!
沈聲含氣得整個人冒煙,紅溫了。
可是這樣想想:霍雲好像從來沒說過要囚禁他,一切都是他先入為主。
到頭來還是冤枉人家了?
沈聲含鉆進被窩,自閉。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約定的時間在早上十點半。
霍雲上班前進門來親了親他的額頭,哄他晚上回來一起打游戲。
沈聲含裝死不說話,整個人陷進松軟的被褥里,蟬翼般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透明。
男人安靜地半跪在床邊,拉著他的手指,好半晌:
“試一試好嗎。”
沈聲含默默將手收回被子里,然后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人家。
房間里一片安靜,霍雲沉默地離開,關上門。
試個雞毛。
九點半,沈聲含準時起床,換好衣服,他實在沒什么東西,只有之前的一張銀行卡,最后跟風疏梧桐發了個消息,他退出登錄,將手機扔進沙發縫隙。
九點五十,他開門下樓,戴上帽子,扯一扯口罩,按下了電梯按鈕。
樓層的監控同時出現在a市兩個人的手上:
一個在目睹意料之中的發生;
一個在靜待囊中之物的到來。
商場很近,只有幾分鐘的路程,沈聲含真的在啃不得雞買了份早餐,然后借了一下衛生間換衣服,兼職大學生被卡里的余額嚇了一跳,十分恭敬地將東西送到這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少年手上。
沈聲含拿著早餐十分淡定地又在商場人流里穿梭了一陣,出乎意料地看見了一個熟人。
那人一身皮衣,臉色很臭,牽著一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小女孩兩手綁著氣球,似乎是在鬧著要什么東西。
沈聲含頓時就拉了拉帽子,準備從另一個岔路口離開,但對方的眼神實在很尖,兩人猝不及防地在人流中對視,席越一把撈起小女孩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想跑,轉身之后又覺得這個舉動太心虛了,于是停下來,對方來的很快。
“逛街?”席越看著他手里的紙袋。
沈聲含眨眨眼睛:“昂”
小女孩也不哭了,好奇地瞪圓眼睛看他,頭上扎著兩個小揪揪,用紅色的發繩,看得出來很受父母的喜歡。
“我侄女!
“?”哇哦,恕他多想,席越看起來真不像喜歡小孩的樣子。
“最近怎么失聯了!毕骄徍鸵恍┠樕。
小女孩抹了把眼淚,指著沈聲含說:“我不要布娃娃了,我要這個哥哥。”
“?”哇哦
“咳,我最近有點忙……”他飄忽著眼睛:“林澤冉來接我了,我先走了哈!
他用盡了畢生的演技,揮揮手,又跟小姑娘打了個招呼,經過席越的身邊離開。
席越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如炬地看向他:“……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
“沒事”沈聲含擺脫他的牽制,裝作瀟灑地揮揮手:笑話,你要是知道了,不把我捉回去就是好事……說起來,林澤冉居然一點也沒跟別人說?
席越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懷里的小女孩又哭鬧起來,大叫著:“我要娶他當老婆!不準放他走!嗚嗚嗚嗚嗚”
席越黑著臉教育他:“你太小了,搶不過我們的。”
小女娃又開始哇哇哇地叫:“好啊我要告訴外婆,你欺負我!”
“不是要買布娃娃嗎?走。”
小女孩這才癟著嘴勉強同意。
席越一邊掏錢,一邊在思考:林澤冉不是去s市出差了嗎?怎么可能現在來接沈聲含。
如果是撒謊,那么又有什么撒謊的必要呢?
除非……他在躲林澤冉,連帶著他這個和林澤冉關系不錯的友人也被提防。
……
另一邊,沈聲含一路跑到一樓,才慢悠悠往停車場走。
現在才十點一十,停車場沒什么人,他觀察了一下監控,小心翼翼地去找風疏梧桐描述的那輛車。
白色,停在停車場b1區,司機是一個穿藍色襯衫的中年男人。
找到之后,他敲了敲車門,車窗降下,他開口對暗號:“風疏梧桐?”
司機平靜地說了句:“簌簌作響。”
這話有點耳熟,總覺得在哪聽過,但是事情緊急,沈聲含也沒仔細想,打開后門鉆了進去,進去之后才發現車內的裝飾有些過分高質量,不太像普通的出租車。?
風疏梧桐不會是派的專車來接他吧,好有錢,真兄弟。
坐在車邊,口袋里的漢堡和豆漿溫度依舊,他沒什么胃口,將紙袋扎緊了一些,靠在窗邊發呆,他在想跑到哪里去,要不去西藏旅游?
一個人也沒什么意思。
去n市吧,那邊氣溫暖和,他還有個朋友在那上學,
汽車開始行駛,在洞穴一般的停車場內穿行,最終離開商場,一路上都沒什么異樣,沈聲含終于松了口氣。
望著路邊飛速倒退的建筑物,困意襲來,只是掙扎了一會,就陷入了夢鄉。
此刻,停車場又行駛來一輛白色汽車,司機穿著藍色襯衫,將車停在了b1區的過道邊,焦急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十點二十五,沒有遲到。
商場停車場的自動桿壞了,修了好一會才到達雇主的指定地點,索性沒有遲到。
他焦急地等待,直到十點四十依舊沒有等到那個約定之人的到來。
第62章 上課
沈聲含這一覺睡得很沉, 像是有一個世紀那么久,他夢見自己順利地上了飛機,然后去n市找到了他的朋友, 朋友帶著他去海邊浮潛。
大海一望無際, 海水卻很輕, 下面有五顏六色的小魚歡快地游來游去, 他好奇地一頭扎進去,氧氣耗盡想要向上游, 卻怎么也使不上力, 最終只看著海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游得他肌肉酸痛了都, 迷糊地睜開眼, 自己不在車里,不在飛機上,更不在海里。
揉了揉眼睛, 看清眼前古色古香的房間, 他有點懵。
紗幔低垂, 錦被繡衾。
四角仿古窗, 應該是什么有寓意的紋樣, 窗邊的白瓷盤里插著幾枝白梅,一簇簇精致小巧的花苞綴在纖細的枝條上,朦朧著一層細碎的光影。
他坐起來,直到看見天花板上現代的仿古宮燈才打消了自己穿越的猜測。
應當還是沒有這么離譜。
不是, 給他整哪里來了?
身上的衣服也換了, 換上了一身棉制的白裙,布料細膩且溫暖。
他懵了好一會才從床上下來, 套上褲子,披上一旁衣架上的棉外套。
拿下來才發現是一件湖色緞平金銀
大氅, 像是古裝劇里王爺穿的那種,一裹上,寒意瞬間就被驅散開,他看了會:不確定是不是屋子的主人給他準備的。
房間內很暖和,但要是出去,他很誠實地將大氅裹緊,然后試探著推開門,木門輕巧地向外打開,一點聲音也沒有。
外面是木質的走廊,不同紋樣的宮燈安靜地垂在夜色中,他走出去,下面的院子里種了大片的白梅,害羞地冒出一點花骨朵,像是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梅林中的五角亭里坐著一個男人。
沈聲含瞇著眼睛看半天,看不清楚,于是順著走廊走了一會,順利地找到出口下樓,向那個方向找過去。
從這個角度看梅園要更加震撼一些,梅枝蹁躚,樹影綽綽,燈影朦朧,倒映在一旁的水潭上。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正是此景。
他穿過梅林,靠近面前那個亭子,亭子里面的男人倚在躺椅上,手里慢悠悠地捏著鮮紅的手串,面前是圍爐煮茶,縷縷熱氣升起,又消散在空中,好不愜意。
沈聲含這時倒躊躇起來:不是,他還在a市嗎?這是什么,園林哎!
這也太有錢了……
他上一次見到如此天憤人怒的住處還是去林家老宅見林澤冉的爺爺。
男人這時候才朝這邊瞥來一眼,也就露出整張臉的輪廓,五官深邃,眼瞳墨綠,皮膚蒼白。
哦豁,是林宴這個壞東西。
沈聲含現在覺得整個園子里都彌漫著一股不詳的味道,一時間也躊躇起來。
青底金紋的大氅垂感很好,白色的毛皮裹在臉邊,說不上是膚色更白,還是這上好的皮毛更白,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銀色的發絲散落在耳邊,身后是如云似霧的白梅。
像是從梅林里走出來的仙子,懵懵懂懂地就降臨在了這片土地上。
林宴坐起身子,斜倚著用手示意:“坐?”
沈聲含咬咬牙,走進亭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漂亮嗎?”
沈聲含無言,重新看了一眼梅園,點了點頭。
“喜歡就好!绷盅绺┥,給沈聲含倒了一杯熱茶,其實在幾年前,他著手準備這梅園的時候,就想象過有一天沈聲含站在這里的模樣。
現實遠比想象的要更美更合適。
“我……怎么會在這?”
思來想去沈聲含覺得跟這種黑心人打交道還是得直說,拐彎抹角的只會把自己繞進去,
林宴不說話,單手撐著額頭,慢悠悠地捻他的珠串。
風疏梧桐是林宴?用鼻子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是……風疏梧桐和林宴認識,不一定是風疏梧桐主觀上找人幫忙,但兩人多半有那么點關系。
只是經過這兩次之后,沈聲含不免有點冒冷汗,糾結了很久,杯子里的茶水都被無意識地抿了一半,他決定還是大著膽子問一句:
“那個……林叔叔,你總不會是喜歡我吧。”
林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墨綠的眸子仿佛屬于某種正在休憩的大型食肉動物,冷而譏誚的,令人頭皮發麻。
好在只有這么一眼。
“我對自己的侄媳沒興趣!
沈聲含覺得這個稱呼真是嘈多無口。
“……”所以,如果這樣說的話,不應該把他送回林澤冉身邊嗎?留他在這里又是什么意思,沈聲含真是被這幫男的搞怕了。
難不成是林家覺得他配不上林澤冉,想要讓他知難而退?
甩他五百萬的支票他直接就跑好嗎?他真不想嫁啊!
但是沒勇氣說出口,該慫的時候還是得慫一下。
喝完一杯茶,沈聲含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一小截下巴埋進雪白的毛皮里,看著池塘里的鯉魚發呆:話說這么冷的天,鯉魚不怕凍嗎?
“有恒溫系統。”林宴好以整暇地解釋。
“……”沈聲含默默收回視線,他穿著拖鞋就下來了,凍得腳疼,于是悄悄看了眼旁邊的男人,然后整個人都縮進暖和的大氅里,像個毛茸茸的面團子。
林宴皺了皺眉,甩了甩珠串,最后決定眼不見心不煩:也罷,明天再立規矩。
“每天八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務必準時。”
“?”沈聲含瞪大了眼睛:?
沈聲含今晚的睡眠質量很好,房間里有一股清淡的甜香,他猜測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為了自己晚睡超人的面子勉強支撐到凌晨一點,漸漸陷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他被人從夢里叫醒,睡得正沉,小臉紅撲撲的模樣實在很討人喜歡,他揉揉眼睛,模糊地看見床邊站著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
“八點了,起床!蹦侨诉@樣催促。
沈聲含沒聽清他在說什么,只看見面前有一只手在晃,迷迷糊糊地將那只手抓住,然后翻了個身枕在腦袋下面繼續睡。
臉頰肉細膩柔軟,幾乎像是一碰就會融化的奶糕,帶著一點甜膩的熱意,從男人冰涼的手掌心傳來。
男人顯然是沒有意料到被這個動作,仔細地看了眼床上的少年。
蝴蝶骨翼一般的睫毛溫順地搭著,落下一小片灰色的陰影,膚色白皙瑩潤,在清晨的陽光下透出玉一般的光澤,鼻尖的那顆小痣如雪地里盛開的紅梅,鮮活秾艷,整個人安靜地窩在軟乎的被窩里,漂亮乖巧得不像話,嘴唇張合,似乎在說什么。
林宴微頓,眉頭擰起,最終還是微微俯身,將耳朵湊近,聽見他似乎在說:“就起來了……就起來了。”
小騙子。
他的這點力氣實在不夠看,稍微用力就能掙脫開,但不知為何,男人在床邊坐了很久,依舊沒有離開。
拇指輕輕蹭過柔軟的眼下,睫毛微顫,仿佛小扇子一樣蹭過指尖的皮膚,珠串在臉頰處印上一小塊紅印。
柔軟,弱小,毫無攻擊力。
罷了,中午再立規矩。
沈聲含一覺睡到十一點起床,床邊疊放著一堆衣服,上衣是一件錦鯉戲水刺繡的青色短褂,加一件鵝黃色刺繡馬甲,下面是一條綠色燈籠褲,布料很厚實。
他穿衣服是時候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能換裝的娃娃。
有點……不太符合他的酷哥身份。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與昨日沒有半分區別。
他一邊走一邊思考:說是八點起床,他遲到了,應該不會懲罰他吧?
他昨天沒有逛過住的這棟樓,一樓是一間很大的書房,他推門進去的時候,林宴正在練字,墻上掛著一幅很長的毛筆文章,估計是什么大家古跡,實木雕花書桌,旁邊放著一個青松白鶴的瓷瓶,里面放著許多卷起來的字畫。
林宴今天穿了身灰黑色常服,唯有那血紅的珠串是唯一的亮色,斑駁暗淡的樹影落進室內,凸顯出他深邃的面部輪廓,也讓人少了幾分陰鶩。
沈聲含湊近一點:是一個靜字。
對方停筆,將毛筆靠在山水玉石的筆靠上:“試試?”
“我……不太擅長這個。”沈聲含就一小廢物,啥也不會,他很有咸魚的自知之明。
林宴用手帕擦了擦手,看了他一眼,從臉,看見胸前的小鯉魚,平靜地收回視線:“那便把書法課再加上一節吧!
“?”沈聲含疑惑:書法課?什么書法課?
“小冉總與我說,你年紀小還不懂事,但我覺得,年紀小便該多學學,不然以后真做了林家的夫人,會被嘲笑的。”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們林家是什么大清余孽嗎?進你們家門還得精通琴棋書畫嗎?
林宴無視他的不可置信,將這件事情一錘定音:“小冉忙,便讓我這個閑人代勞!
“林叔叔其實我……”蒼天可鑒,我沈聲含真的沒有想要嫁進你們家的意思。
林宴好以整暇地看著他,墨綠的眸子像是映著樹影,低沉又幽森。
外人都將他稱為林閻羅,商場上殺人不見血,絕對的獨裁者,不過一直深居簡出,不為外人所了解,傳聞他身體不好,每每發病不能自抑時便以折磨人為樂。
與林澤冉在外界的形象可謂是截然不同。
沈聲含只覺得這人是個神經病,有當老師的癖好為什么不去辦補習班造福其他人。
但他最終還是很誠實地沒有反抗:雖說這是現代社會,萬一一個不爽把他拉去非洲再宰也是有可能的。
第63章 老師
沈聲含的課表排的還很滿。
早上八點起床, 然后上一節武術課,一節書法課,下午吃完飯, 一節書法課, 一節棋藝課, 晚上還有兩節閱讀課。
他今天一覺睡過去兩節課, 林宴罰他多交一篇字帖,沈聲含不喜歡正楷,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干一行愛一行的精神, 他上交了兩篇字帖——算不上難看, 也不是很好看。
林宴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兩幅字:
“這正楷……心術不正!
“?”污蔑,純屬污蔑,一個字還有心術不正的?
以字喻人?拜托, 你自己心術正嗎?
沈聲含對圍棋是一竅不通, 他上學的時候倒是精通五子棋, 后來會一點象棋, 圍棋這種看起來就很高級的東西, 他是真學不明白。
林宴下午的興致不錯,從基礎交起,后面和沈聲含下了兩局,簡直跟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了。
沈聲含心態平和, 琢磨著基礎的口訣, 幾局之后,也能吃下對方一些子了。
晚上的閱讀課就更無聊。
那書房有沈聲含老家的三個大, 貼著墻壁排滿古今中外的藏書,沈聲含找了半天找了本外國的冒險小說。
林宴坐著翻他的古籍, 不時咳嗽兩聲,沈聲含就在旁邊看騎士冒險錄看得津津有味,全然當他是空氣。
旁邊那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沈聲含看到好笑的地方,還記得捂住嘴,但經常會這樣笑意盈盈地對上林宴的視線,又一秒變嚴肅。
晚上終于混完一天的課程,沈聲含也膽子大了點,走在林宴身邊,問:“武術課……也是你來教么?”
風雨連廊旁是將展未展的梅花,有些提前就凋落的花瓣輕飄飄落進一旁的池塘里,揉皺了一池清水,紅白的鯉魚在夜色里慢悠悠地閑逛,偶爾會冒出水面叼走一片花瓣,端的是夜色靜好。
“不是。”
“哦”
“我聽聞你會跳舞?”
沈聲含撓撓腦袋,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林宴捻著手里的珠子,看見連廊之外的梅林,心里想著,若是沈聲含能在白梅盛開的冬日里舞上一曲,當然是極美的。
“睡吧,明日不可遲到了!
……
第二日沈聲含依舊沒醒:他真的很委屈,他又沒有手機,也沒有鬧鐘,四周也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來叫他,連聲鳥叫都難聽見,這誰醒得來。
心中郁郁地起床,今日的衣服是一身白色的薄襖,胸前的紅梅落雪的刺繡,長褲的褲縫邊繡著幾枝梅枝,一點線頭也沒有,很是精細,他懷疑林宴這人是不是還財大氣粗地養著一批繡娘,專供自己宅子里的衣物。
洗完臉,他瞥見自己臉頰旁圓點似的紅印,也有些疑惑:枕頭還有珠串的裝飾嗎?
今日下樓,逛了好一會,也沒有遇見林宴。
最終是管家領著他去吃了早飯,早飯很精致,每天不重樣,今日有花朵般的糕點,粉、綠、白、黃四色,被做成了不同花朵的模樣。
武術課的老師是一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沉默寡言,卻耍得一手好劍,銀白的軟劍在他手里如同游龍一般,招式行云流水,劍尖如迅雷刺出還可聽見音爆,酷斃了。
四舍五入跟沈聲含是同門,不過沈聲含自認為自己是花架子,比不上他們真練劍的。
沈聲含小時候還真做過仗劍走天涯,閑云野鶴風流江湖的夢想。
師傅這樣耍兩手就收獲了他敬佩的目光,男人輕咳一聲:“我們從基本功練起吧!
他原本以為練武的師傅會很嚴格,但他出奇得脾氣好,練一會就讓沈聲含休息一會,做得好還會夸夸。
軟劍拿在手里,有種再見小時玩伴的感覺,他一直覺得練舞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身段好,做起什么動作都很漂亮,招式也得心應手。
武術師傅開始是本著有錢賺就來看看,做好本職工作絕不多想的心態,但真要教起來之后才覺得,這個便宜徒弟天賦不錯,基本功也不錯,便真心生出幾分喜歡來。
動作間還有點熟悉。
“你可認識全璟鴻?”楊如乾這樣問。
沈聲含挽了個劍花收劍,聞言有些驚訝:“她是我老師,您認識?”
“老師?”楊如乾這倒真的驚訝了:“她是我師妹。”
“師妹?”
休息時間,楊如乾似乎很激動:“我師妹算是我們這一輩資質最好的人,但從小自由不羈,師傅知道現在武道式微,也不拘著大家,師妹年輕時學完招式便自請云游天涯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瀟灑。”
“我好像是十歲那年遇見的全老師!鄙蚵暫亮瞬聊樕系暮。
他是小學一年級被姜女士送進舞蹈班,當時姐姐的跆拳道班就在樓上,他一下課就去找姐姐哭累哭疼,搞得兩個興趣班都知道他是個懶蟲哭包。
但姜女士說一不二,說什么也不讓沈聲含退班,三年級那年,輔導班新來了個代課老師,也就是全老師,也不知道全老師哪里出了差錯,偏說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姜女士這一聽不得了,感覺他們家馬上就要出一個舞蹈家了,就這樣被全老師忽悠著給沈聲含送進了她的私教課。
于是沈聲含這一練就是十年,被全老師興沖沖地帶著參加各種大賽,也算是一段時間橫掃青少年組各大比賽金獎。
后來沈聲含腰傷加重,師徒倆也不是多看重名譽的人,于是一個開始擺爛,一個抱著徒弟的第一個獎杯云游天下去了,再也沒有音訊。
“你說師妹陪了你十年?”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人臉上多半是醋意,好酸。
沈聲含摸了摸鼻子:感情全老師還有這么瀟灑的過往呢,羨慕。
不遠處的另一座房子,二樓,睡在床上,從窗戶能看清庭院里的一切,自然也能看見沈聲含的每一個動作,以及和那位武術師傅談笑時的表情。
輕松,單純。
林宴剛喝完一次中藥,嘴里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苦味,昨日興許是不小心吹了風,今天便立即病倒了。
他想起沈聲含在他面前敢怒不敢言的可愛樣子
“多鮮活!彼粗巴,嘶啞著聲音說了句,卻又像嗆到什么似的咳嗽起來,肺部如同有一把生銹的刀在生絞,幾乎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管家在一邊站著,只有一些細微的表情透露出他的擔憂。
林宴不喜他人的幫忙,他就算是再擔憂也別無他法。
劇烈地咳嗽完,林宴抿了口溫水,喉嚨如針扎一般疼,他卻彎了彎嘴角:“裝好人的滋味還不賴!
“大少爺的人似乎發現什么了!惫芗覍厮匦陆舆^,恭敬地說道。
也是,半路將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搶走,到手的肥肉落進別人的嘴里,怕是氣得不輕。
林宴的心情更好了:“嗯”
……
武術課結束,一直到下午,林宴都沒有露面。
書法課和棋藝課都換了別的老師,都不是很嚴,資深混子沈聲含吃完飯的時候琢磨出味道來:這些老師不像是來教他知識的,倒像是被請來的玩伴。
錯覺吧?
果然是他咸魚得開始自我洗腦了。
晚上在藏書房,沒有人監督,安靜得像是有鬼,沈聲含讀了幾行就開始犯困,這么惡劣的環境下他依舊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是王國最勇猛的騎士,拿著鐵劍去惡龍的巢穴拯救公主,他費勁千辛萬苦,一劍斃掉了惡龍,抱起公主上馬。
公主回頭,露出來一張……林宴的臉。
嚇得他直接醒了,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站著一個黑影,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隱藏在光亮的死角里,像是夜里的某種猛獸。
他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緩了好一會才辨認出來:“林……叔叔?”
那人從陰影里走出來,眉骨深邃,陰影如水一般聚集在眼下,唇很薄,唇線也淡。
沈聲含的后背又有點發毛,動也不敢動。
“看的什么?”聲音略顯嘶啞,語速也慢,他慢慢走過來,坐在沈聲含手邊的那張椅子上面,單手撐頭,輕輕按著太陽穴。
“《格列夫游記》”沈聲含尋思著,瞧他這副樣子,這一整套莫不是病得下不了床?
外界總說林三爺身體不好,他瞧不出來是什么病……他們這么有錢,也治不好么?
林宴施施然坐下,蒼白的手指擺弄一下自己的手指:“幫我拿一下上次那本書好么?”
他整個人都暴露在昏黃的暖光里,倒是沒有那么嚇人了。
沈聲含腹誹幾句,安安靜靜地在書架上找到那本書然后遞上去。
冰涼的指尖蹭過自己的手背,凍得沈聲含一激靈。
“謝謝”
對方接過那本厚厚的書,安靜地低下頭,兩根眼鏡鏈也就這樣垂下去。
沈聲含看了眼入口處,傭人將大門關上,他轉了一圈,繼續回到剛剛那個地方看書去了。
這份安靜實在令人惴惴不安,沈聲含清了清嗓子,開口:“林叔叔……我們什么時候去見……澤冉吶。”
林宴翻了一頁,抬手推一推眼鏡:“你想他了?”
第64章 臉色
“……”沈聲含悄悄看過去一眼, 沉吟片刻:“嗯……”
林宴似乎掀了掀嘴角,慢條斯理地回答:“小冉擺明了是下任家主,以后的閑暇日子越來越少, 要是現在這點寂寞都守不住, 未來可難熬呢。”
“?”這話說的, 搞得好像以后結婚他必定出軌。
“哈哈”沈聲含恨得牙癢癢, 眼睛一轉就有了注意:“那不行,我肯定天天粘著他, 他還得給我準備一日三餐, 陪我玩, 工資上交, 還要給我養狗養貓養紙片人!
這樣無理取鬧的模樣,顯然是很不討長輩喜歡了。
林宴果然抬頭看了他一眼,身體倚著椅背, 按了按太陽穴:“哦?”
他似乎并沒有如沈聲含想象的那樣生氣。
“那……他還挺有福氣!
“?”
沈聲含被徹底整不會了, 于是他愈發得寸進尺:“那可不, 他還得把錢全部轉給我, 不準抽煙不準喝酒不準和身邊的陌生男女說半句話, 每天必須準時下班回家,睡前還得給我按摩講睡前故事……”沈聲含絞盡腦汁,甚至用上了之前看的狗血小說里的劇情:“他還得每個月帶我出去玩,天天和我膩在一起, 我說東他不能往西, 不然我就會非常生氣!
回答他的是林宴的一聲輕笑。
沈聲含不明所以。
林宴又翻了一頁書,慢悠悠地“嗯”了一聲。
沈聲含終于泄了氣:他實在摸不透這位林叔叔。
他都這樣挑戰你們林家的權威了, 就半點不生氣嗎?
“哼”沈聲含瞪那人一眼。
“別生氣……小冉要是真能做到,那也不錯!
“……”
林宴看著瘦, 實際上比他壯得多,沈聲含此刻隨便擺爛窩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便開始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八點睡十點起還是太超前了,沈聲含拼命睜眼想要抵抗瞌睡蟲,最終還是就這樣睡了過去。
良久,林宴聽到那平穩的呼吸聲,才抬頭看過去。
頭靠著椅背,一點一點的像在釣魚,臉頰抵著扶手微微陷進去一點,一只手抓著書本,一只手抓著扶手,似乎毫無防備。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覺得:給自己兩爪子也不錯。
也太嬌氣了。
做到這些便能娶他嗎?也不賴。
……
經過昨晚的事情,沈聲含對林宴的態度就又變回了之前警惕討厭的模樣。
早上的武術課,沈聲含從楊師傅嘴里聽到了許多關于全老師年輕時候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
入門三年就打敗了習武五年的楊如乾;帶領師門四位弟子翹課去后山上逮野雞;被大師兄表白之后,在比武上打敗了對方并說“你也配得上我?”,曾奪得了太極全國比賽的冠軍,習武十年之后覺得整日縮在山上沒意思,毅然決然放棄了繼承人的位子仗劍走天涯……
沈聲含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又靈光一閃想起什么,悄咪咪地湊近一點:“那個大師兄不會是……林家那位吧。”
楊如乾微愣,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復雜,最后點了點頭。
絕世大八卦。
沈聲含還準備問些什么的時候,林宴走了過來。
他們互相問了好,林宴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沈小友性格很好,根骨奇佳,實在是很優秀的人!
林宴看他,沈聲含臭著臉翻了個白眼。
“那這么說,小含不若讓我看兩招,也好看看這錢花得值不值得!彼回炇沁@樣的神色,眼里總蒙著一層涼薄譏誚的笑,即使是勾著唇,也像是在諷刺人。
沈聲含揮了揮手里的軟劍,想出一個主意,仰著下巴:“素聞林叔叔英勇,要不和我過過招?”
英勇倒是過譽了,是心狠手辣還差不多,而且傳聞里直說他心黑,親自動手的事情倒少,他一聲令下,自然多的是人鞍前馬后。
“三爺。”老管家在身后出聲提醒,從前自然是輪不到他來勸阻的,林宴心里比誰都有數,不過如今……
能勸還是得勸。
楊如乾也想要勸一勸,他是真的疼惜這個半路的便宜徒弟,要是不小心贏了,被林三爺給毀尸滅跡,他上哪哭去。
而且……林三爺自幼習武,要是手重了將人傷著了,那就更不好了。
林宴伸手示意無妨,真的站了起來,手里的珠串甩了甩,一圈圈繞著手腕如手鏈一般戴好:“試試也無妨!
管家遞上來一柄軟劍,刀鋒似有寒光,劍身流暢,品相很好。
“若你贏了,我便送你一把劍可好?”
沈聲含滿腹疑惑,也有點沒把握,但氣勢上一點也不肯認輸:“若我輸了,你就賠我一把劍!
“?”楊如乾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連吃帶拿了這還。
林宴點頭:“可以。”
真上起手來,沈聲含發現這人確實有兩把刷子,不過也就是兩把罷了,三招,沈聲含就挑飛了對方手里的劍,他此刻反手擒住男人的手臂,軟劍搭在男人的脖頸處。
男人很瘦,只是骨架大,這時候才發覺他的肩很寬。
就離理想狀態差一點:林宴要再矮一些就好了,這個動作做得有些別扭,顯得他很虛張聲勢。
“你輸了。”
林宴輕咳,捏著劍尖稍稍推開一點,垂眸看他:“學得不錯!
他眼窩深邃,遮住一點暗色,墨綠色的眼睛要比祖母綠還暗一點,瞳孔在光下微微緊縮,呈現出猶如沼澤一般的深淺變化,此刻眼里映著兩個小小的人影,安靜而沉寂。
“其實……你的眼珠子還挺好看的!鄙蚵暫z毫不懼,仰著頭,對上他的視線,露出鼻尖那顆小痣。
“是嗎!蹦侨死涞鼗卮,是問句,但倒像是客套,喉嚨泛上難耐的癢意,他回頭又咳嗽幾聲。
沈聲含也不繼續為難他,松手退開兩步。
林宴壓下聲音,悶悶地回了句:“管家帶你去挑。”
管家會意,上前來領著沈聲含離開,沈聲含有些不明所以,卻也乖乖地跟著人離開,在走廊的轉角處,他超那邊看了一眼:
楊如乾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隔著朦朧的樹影,他似乎看見那人終于忍不住了似的,撐著樹干,彎了彎脊背。
……
沈聲含本以為今天又看不見林宴了,晚飯時這人又憑空出現在了餐廳。
他仔仔細細地看了這人一遍,又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吃飯。
最后,他才提出自己想玩游戲,他都三天沒碰過電子產品了,實在很想。
“有求于人,總得讓我有利可圖吧!绷盅缱罱奈缚诘故呛昧瞬簧,也覺出了一些養孩子的樂趣。
神色與平日里沒什么區別,看不出早上的事情對他有什么影響。
沈聲含才不慣著他,他現在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那晚仔細思索了一些這林瘋子向他傳授的知識,還真琢磨出來一點什么:
“可是……你不給我,我會不高興!彼惫垂炊⒅媲暗娜耍碱^微皺,三分驕縱三分不滿,淺灰色的眼瞳水靈靈的似有流水潺潺。
用人教的手段訓人,沈聲含心里還是有兩分忐忑的。
這大宅子里的人從來都是謹言慎行,死氣沉沉的老房子仿佛也困住了所有人的靈魂,任是花朵開得再美,魚兒游得再快,也不過是畫中之物作繭自縛。
這幾日,才有了三分人氣。
林家的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可沈聲含說話,林宴也沒什么不贊同的神色,反倒是仔細思索片刻,眉眼沉凝:“若我給你,你便能高興?”
沈聲含點點頭。
“你高興了,我有什么獎勵?”林宴讓一旁的傭人給沈聲含添了一碗蘿卜排骨湯,自己則是停了筷子,慢慢地捻著珠子等對方說話。
他的人隱藏在灰色的陰影里,背后是竹影綽綽的窗景。
燉了很久的排骨湯實在鮮甜,熱氣騰騰,只在表面漂浮著一點油光,沈聲含本來想矜持一下,但都盛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太好推拒,于是又噸噸噸地喝了一碗。
他擦一擦嘴,不上對方的套,理直氣壯地反問:“難道我高興不是給你的獎勵嗎?”
“哦?”
“我高興,多半會給你兩分好臉色!闭f完,他還輕輕地哼了一聲,眼珠子轉來轉去,看得出來也知道自己此舉是有多不講理,顯然還是有點心虛。
實在可愛。
林宴仿佛真的對他的提議動心了,慢條斯理地點點頭:“那最好是真的獎勵給我兩分好眼色!
第65章 懷疑
于是下午沈聲含順利地拿到了一部新手機, 最新的梨子手機。
管家在旁邊解釋:“先生特地吩咐我們,選了最好最貴的款式,希望能得到您的喜歡。”
管家一直是沉默寡言的角色, 在這所宅子里擁有很大的話語權, 他對沈聲含的態度一直很恭敬, 沈聲含看不透, 他總覺得管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有一點慈愛。
難不成他真的很討老年人的喜歡?
管家一走, 他就急急忙忙打開手機, 想要登錄自己的綠色交流軟件, 但是搞了半天非要他驗證, 要么是手機號驗證碼,要么是原手機掃碼。
這一弄林澤冉不就知道了,不成。
最終他放棄了, 登錄了自己的光明無影小號, 劃拉劃拉找到風疏梧桐的賬號, 對方好像是給他發過消息, 問他在哪里。
【小韓小韓:哥我在n市玩水呢(小魚吐泡泡)】
等了一會, 對方發來消息:
【風疏梧桐:是嗎?】
【小韓小韓:當然啦,哥你那天不是派了車來接我嗎?】
【風疏梧桐:我的車沒接到你。】
【小韓小韓:?(小魚撓頭)】
就在他以為對方會問他被誰騙走了之類的話題時,對方卻什么也沒說。
【風疏梧桐:什么時候直播。】
【小韓小韓:最近忙著呢,在上補習班(小魚嘆氣)】
【風疏梧桐:嗯, 想你了!
哦, 想看他直播的意思,可這也不是一個直播的好時機。
再等幾天吧。
……
月初, 按例是林家家宴。
林宴在林家身份特殊,也只是偶爾露個面, 次數少,多半都是林老爺子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假惺惺地其樂融融。
林老爺子一共有三個夫人,原配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分別是林澤冉的父親、二伯和姑姑。
二夫人是d國人,與林老爺相差二十歲,生下了林宴,孩子還沒滿三歲就早早離婚出國泡男模去了,三夫人便是現在這位,小林老爺四十歲。
林宴比林澤冉也就大了十歲不到,身體極差,曾被高人斷言氣運不佳,不受林老爺喜歡,基本上是放養,年紀輕輕就在外利用林家的根基自己創業,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
餐廳一片寂靜,家教嚴,甚至連碗筷相撞的聲音也沒有,落針可聞,窗外的陽光也照不進這過分大的地方,林老爺節儉,故而只有三兩盞燈,光線不甚明亮。
壓抑得過分。
林宴食不知味,不過兩三天,如今在外面,居然已經想念起家里那位會撓人的小貓來。
座位也是嚴格按照輩分來坐的,林老爺坐主位,他的夫人在副位,二房的早就被全部打包去了非洲,姑姑在海外求學,所以林澤冉和林宴被安排坐在了一塊。
林老爺滿意地看著這兩位得意的后備,連胃口也好了些。
他已經年近八十,身體大不如前,因為年輕時過于辛苦,老態也要更加明顯,頭發花白,臉上溝壑縱橫,是很兇的長相。
在用晚餐后,他看了眼自己的長孫:“小冉啊,你家那孩子怎么沒來?”
按理說還沒正式過門的外姓人肯定是不方便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但沈聲含是個例外,林老爺似乎很喜歡他。
林澤冉也適時放下筷子,神色平和地抬頭看向自己的爺爺:“爺爺,他怕生!
林老爺不太贊同,點點頭:“多來幾次就熟了!
他又說了兩句別的事情,眉目間已有倦色,于是身穿紅色亮片吊帶裙的三太太攙著人緩步離開。
餐廳里的氣氛才輕松了一點。
“你們訂婚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什么時候把正事辦了,先成家再立業,你爺爺也放心!绷钟裾逻@樣囑咐道。
他是林澤冉的父親,兩人的關系算不上親近,甚至稱得上生疏,他不管沈聲含是男是女,總之林老爺喜歡,娶回來就是了。
至于子嗣,他倒不是很看重,林澤冉總有自己的主意的,大不了老二家里那位喜歡四處留情,抱養一個過來也并無不可。
反正只要家產是板上釘釘在他大房,別的都無所謂。
“是,父親!
“聽說三弟家里也多了個人,看來好事將近?”林玉章將話題轉移到一邊的林宴身上,他們的關系也不親近,甚至在林澤冉得到這繼承人身份之前,更像是敵人。
林宴握拳咳嗽兩聲,笑意不達眼底:“大哥還是多操心操心小冉的事情吧。”
畢竟這媳婦娶不娶得回來還得兩說。
林玉章最近心情好,不與他在嘴上論長短,扶著自己的夫人先一步離開。
“小冉留得這么晚,是有事情和叔叔說?”
“看來叔叔好事將近,真到了那天,小冉定和簌簌一起前來恭賀!
林宴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一雙狹長的眼睛似嘲非嘲:“如此說來,他便算是小冉的嬸嬸。”
“好東西如流水一般送進和山居,叔叔看來是很喜歡了?”
“嗯,什么都好,就是脾氣不太好!绷盅缦破鹧燮た戳怂谎郏骸罢f起來……和你家那位的性子差不多!
林澤冉抿起嘴角,眉眼冷然:“是嗎?”
沈聲含的逃跑會不會跟這位好叔叔有關?證據是一點沒有,他與簌簌的關系向來不親近,連面也沒見過幾次,沒必要這么大費周章。
霍雲與林宴又是合作伙伴,犯不著為了一個沒見兩面的人斷了利益。
他與林宴的關系也沒惡劣到要讓叔叔綁人來威脅他的地步。
沈聲含在游戲里說的話一如往常,那便是沒有什么危險,至于是不是真的在n市……難不成霍雲真的蠢到會放沈聲含在眼皮子底下逃走?
蠢貨。
“好了!绷盅缯酒饋恚芗以诤竺娉聊馗,他是林宴的心腹,自然是毫無破綻。
“早點回去陪陪你家那位吧,別改天又頂著貓爪印來上班了!
他不咸不淡地留下這么一句,緩步離開。
真像是個關心侄子的好叔叔。
林澤冉目送他離開,心里卻總有種預感,他想起來,上次簌簌逃婚,似乎也有點這位小叔叔的手筆在。
不然,簌簌本來是逃不掉的。
可那和山居固若金湯,他的人想要滲進去,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的到的。
……
下午,林宴參加一次與幾個合作伙伴的聚餐。
在聚餐差不多快要結束的時候,一位姓王的合作伙伴出門接了一個電話。
回來之后便,笑著同他們道別,拿起自己的外套準備離開。
另外幾個人打趣:“喲,嫂子又來電話了?”
“你們這也太黏糊了!
“就這么走了?真管這么嚴?”
王總跟他們討饒,眼里全是真切的笑意,卻還要裝作很苦惱的樣子:“沒辦法,她也一個人在家!
說著,他抬頭跟林宴點頭示意:“林總你們玩得開心。”
林宴坐在一旁的獨立沙發上,看著他的外套若有所思,交叉的手指點了點手背:“每次都是如此嗎?”
王總微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拿著手機指了指:“她管得比較嚴!
林宴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待人走后,另外幾個人互相開玩笑:“別看他好像很勉強的樣子,不知道心里偷著樂什么呢!
“那是啊,跟自己家心肝恩愛著呢,那不得給我們這些單身狗秀上兩把?”
也有人嗤之以鼻:“嘁,妻管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結婚了!
龍天洋到現在一點想要結婚的意愿都沒有,在他看來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病的東西,他很看不上林家那位繼承人大學剛畢業就巴巴地訂婚的樣子:一輩子被一段婚姻捆住,這樣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看向林宴,這位三十歲還一點桃色新聞都沒有的男人,像是找到了什么知音一樣:
“男人還是自由最重要,林總你說是吧!
“……”
林宴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他們談起最近林家與霍家爭搶的那個互聯網項目,暗地里卻在觀察這位林三爺的神色。
一個是他的親侄子,一個是他的合作伙伴,現如今卻斗在了一塊,而他本人卻置身事外。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陰謀論:畢竟這個競爭對手,可是他親手扶持起來的。
這時候,包廂里卻又響起另一串電話鈴。
于是整個包廂的注意力終于明目張膽地轉移到了林宴這里。
林宴打開屏幕,看著這串數字,半晌,點開了接通鍵。
是沈聲含。
電話這邊,沈聲含看了眼旁邊的陳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在陳阿姨期待的目光下磕磕巴巴地開口:“那個……林叔叔,陳阿姨讓我問你……您,回來吃晚飯嗎?”
陳阿姨說林宴身體不好,必須三餐規律,而且得是自家定制的專門餐食,陳阿姨又說他們只能通知管家代為轉告,層層審批下來太耽誤時間。
一頓忽悠著,他就莫名其妙打通電話了。
林宴勾唇:“嗯,我早點回來!
“?”沈聲含眨眨眼睛。
“早點回來陪你吃晚飯!绷盅鐪芈暟矒幔谕馊搜劾飶膩砝湔V的眸子里,此刻竟然多了幾分寵溺的光澤。
沈聲含:“???”這人在發什么癲。
你不回來更好。
另一邊的包廂里,此刻沒有一個人說話。
于是林宴掛斷電話,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來。
“林總這是……”旁邊的幾個人也站起來,頗有些疑惑。
林宴淡淡地看他們一眼:“抱歉,家里人管得嚴,我先走了!
龍天洋不可置信地問:“家里人?林總什么時候……”
林宴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前段時間……對了,若是有喜事,自然會邀請大家觀禮!
說完,他點點頭,轉身離開。
龍天洋看著他的背影,怎么看著……還挺高興的模樣。
沒聽說這位林三爺身邊有什么人啊。
喜事將近?
金屋藏嬌?
龍天洋憤憤:果然他們林家人都是一路貨色!
第66章 房間
沈聲含仗著林宴不在家, 打游戲打了個爽,除了打電話那個插曲之外,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他再一次將一個新號打到了五階, 按照這個速度, 他只需要接下來每天上線兩小時, 還有四天他就能得到這次的限定皮膚。
另外, 他那消失大半年的網友終于冒泡了。
齊哲揚大學畢業之后選擇了升學,現在跟著導師團隊天天往深山老林里面扎, 一斷聯就是好幾個月。
兩人在手機上發消息:
【不靠譜: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在林總叔叔家里?】
【小含小含:(小貓對手指JPG)】
【不靠譜:林總還不知道?】
【小含小含:(小貓露肚皮JPG)】
【不靠譜:哇哦, 那林宴準備干嘛, 總不能是想拿你威脅林總吧!
【小含小含:但他對我其實還行哎】
【不靠譜:emmmm】
【小含小含:而且林叔叔有一些不對勁!
【不靠譜:哪里不對勁?】
沈聲含想了想:
【小含小含: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對勁, 感覺有點……太和藹了。】
【不靠譜:!
過了一會,對方終于又回了消息:
【不靠譜:我給你說個注意,來個地址, 我給你買套衣服去林三爺面前晃一圈!
【小含小含:?】
【不靠譜:信我】
【小含小含:!
沈聲含咬了咬嘴唇, 從沙發里坐起來, 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 他裹了裹衣服下樓, 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陳阿姨。
“阿姨,這里的快遞地址怎么填啊!
“?”陳阿姨想了想:“我來給您填吧。”
晚餐的時候,他踩著點進入餐廳, 那位一整天沒露面的林叔叔正坐在主位上看報紙。
不得不說, 經過這么多天的相處下來,從一些蛛絲馬跡, 確實能看見一些年齡上的代溝。
他輕手輕腳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正準備放松警惕的時候。
林宴抬眸看過來, 那雙深邃墨綠的眼睛微微瞇起。
“……”沈聲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空無一人,在他琢磨著這個眼神的含義的時候,對方開口了。
“坐過來點!鄙塘康恼Z氣,不是命令。
林宴放下報紙,語氣溫和:“好夾菜!
“……”
一點溫柔范都沒有好嗎?
沈聲含糾結片刻,還是站起來坐在林宴的旁邊,也許這樣尷尬安靜的時刻正需要挑起一些話題,但是沈聲含想了半天,發現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
絲毫沒有共同話題呀這也是。
“聽說,今日的棋藝課上,你在玩游戲!
“?”
沈聲含登時就坐直了:“沒有。”
“那你拿著手機是……”
“我在下五子棋!
林宴似乎笑了下:“前幾日教你的口訣都記熟了嗎?”
“……嗯”
記了個大概,沈聲含頗有些忐忑,害怕對方抽查,這人看著像真能做出來的。
隨著菜品上齊,林宴沒有繼續說話。
沈聲含悄悄看了一眼,松了口氣,繼續吃飯了。
吃完之后,沈聲含終于將醞釀了一整頓飯的想法說出來:“就是……林叔叔我想要個……電腦,可以嗎?”
“嗯?”
“就是我的事業可能需要一點點支持。”沈聲含將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做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他很是緊張,能鼓起勇氣問出來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經歷了這一場莫名其妙的人體轉移之后,沈聲含深刻覺得:別人不可靠,還是靠自己來得比較安心。
等他賺夠了錢就往山旮旯里一鉆,誰也找不著他。
“我是個商人!
“……”
“明日棋藝課考試,要是小含贏了,我就答應你。”
沈聲含抬眸看過去,怯生生的,不過眉目間已經沒有初來時的警惕了。
他在哪都能活得很好,不論是林宴這,還是別的地方。
“那……我要是輸了呢?”
林宴深邃陰翳的眼眸微微瞇起,嶙峋的手指按了按額角:“嗯?很沒有信心?”
沈聲含還真沒信心,他還是不死心:“能不能換一個啊……林叔叔跟我打一架?”
林宴看著病殃殃的,應該打不贏他吧。
這樣琢磨著,他不小心對上旁邊管家的視線,管家頭發花白,卻有一雙仿佛經歷過歲月長河淘洗的睿智的眸子。
沈聲含沒看懂那個眼神,他也沒什么胃口,草草地將飯吃完就準備離席。
“再吃點!
“氣飽了。”
沈聲含氣沖沖地走出餐廳,窗口一縷陽光滑過他青綠的褲腿,活靈活現的翠鳥展翅欲飛。
陽光最終孤零零地落在厚實的牡丹地毯上。
管家緘默不言,卻看見三爺的視線落在那一點細碎的光上,淺淺地勾了勾唇。
深夜里,沈聲含這幾天終于找到一本感興趣的書。
心里還在生氣,于是聽到一點開關門的聲音之后,頭也不抬,甚至轉了個身對著墻。
林宴披了件披風,悶聲咳了幾下,找了個位置也開始看書。
藏書房安靜得只有翻書聲。
沈聲含漸漸產生困意,眼皮像是有膠水黏住,怎么也睜不開,卻還記得不能出丑,揉一揉眼睛繼續看,離晚讀還有半個多小時。
他揉一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淚珠從眼眶落下,悄悄看一眼旁邊的那個人。
林宴雙腿交疊,微微斜倚著紅木椅背,眼尾狹長,鼻骨挺拔,整個人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
紅色的珠串垂在半空,一動也不動。
沈聲含自以為超小聲地哼了一聲,將身體望墻邊又轉了一點。
……
第二日清晨,晨光朦朧。
似乎是最早的幾朵梅花開了,枝頭落下一層簌簌的雪。
沈聲含今日是白色裘衣。
里衣是白底加金青色的鈴鹿圖案,外面罩著一件厚實的薄襖,衣領和袖口處綴著幾圈白色絨毛。
興致來了,抬手挽一個劍花,他的動作很慢,手腕柔軟,凌厲的劍身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又頃刻如利劍出鞘一般刺出。
勁風吻過枝頭的梅花,輕薄如紙的花瓣微顫。
仰頭,細密的晨霧伴著一縷清香掠過鼻尖,銀白的發尾猶如從宣紙透出來的那抹淡薄的光。
忽然又是一個劍花,劍身挑起,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不知何時從枝頭跌落的一枚花瓣,就這樣顫巍巍地落在雪白的劍尖。
沈聲含小心地將那枚花瓣捻起,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放進嘴里抿一抿。
微澀。
像冰片。
更加仔細品一品,發現不知道花瓣去哪了。
于是沈聲含伸了伸懶腰,抱著劍去走廊邊喝水:真是男大十八變,擱前幾個月他哪能知道自己還能活得這么健康。
到了早飯的時候,林宴沒來。
早餐實在精致,沈聲含破天荒吃了很多,香得不行。
飽餐一頓之后,他在離開前被管家叫住。
管家看他的眼神也很柔和:“老爺為您準備了專門的房間和設備,您現在是否要過去看一眼?”
“?”
沈聲含懵懵地跟著管家,繞過走廊,到另一棟樓然后上二樓,最后推開門走進去。
很寬敞的房間,有五面雕花大窗,非常通透窗外綠樹成蔭,還有假山奇石,流水潺潺。
房間里有三面實木柜子,他走近去看,竟然是很多做手工的工具,不乏一些他很喜歡的用順手的小玩意。
電腦,電腦桌,手工桌,甚至還有補光燈。
電腦桌后面的墻上掛著一副山水畫。
沈聲含有點被震撼到了:財力恐怖如斯。
“您還滿意嗎?”
沈聲含點點頭,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沒見過世面。
“房間里還有很多機關,您可以自行探索。”
管家這時拿出一串鑰匙遞上來:“這是鑰匙,您收好!
鑰匙。
也就是說……
管家點頭:“是的,這里以后就是您的私人領域。”
“……”
哇哦。
“哈哈!鄙蚵暫蛞幻蜃旖牵恢涝撜f啥:雖然但是,這個窗景他真的很喜歡。
管家安靜地離開。
沈聲含回頭,看著管家的身影沒入樓梯,才放松下來。
走到窗邊,假山旁有一架廊橋,遠處看著是另外一個園子,他都不敢想象這地方得有多大。
就林宴一個主人?
沈聲含搖頭贊嘆,繞著房間看了一圈,最后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
還是打游戲比較吸引他。
大半個月沒有碰一念成仙,風云榜上都看不見他的人影了。
于是他揉了揉手腕,提劍沖進了競技場。
世界:
【小豬小豬:我勒個去,媽呀我眼睛沒花吧,失蹤人口回歸了?】
【豆豆做的好吃:笑死我了風瀾的榜一還沒超過一個星期吧,又要滾回去做榜二嘍!】
【氣抖冷:天殺的,有沒有人去叫那位開直播啊我真的受不鳥了,幾分鐘的視頻我舔了得上千遍了!
【怡春院院長:互聯網第一美人的含金量還在上升。】
【小鳥依人:此刻我多么希望那位負債二百億還有一位臥病在床的奶奶,我好惡毒嗚嗚嗚嗚】
【冰火九重天:別幾哇叫了,那位十八連勝了我*,寒神你怎么這么牛哇!】
【小白菜電龍魂:說實在的,頂著那張臉踩我我都要伸舌頭去舔舔。】
第67章 病痛
沈聲含其實也不是忘記直播了, 他抽空去吃了個午飯,又回來,在打進前十之后才慢悠悠才開直播, 淡定地打了聲招呼, 然后又沖進了競技場。
這時候的比賽才有點觀賞性。
直播間一瞬間涌入太多人, 卡得不行。
沈聲含抽空瞄了眼鏡頭, 伸手正了正,裝作很正常地摸了摸鼻尖, 盡力忽略掉鏡頭的壓力, 然后把對方壓著打。
一念成仙的金掛特效十分炫酷, 滿頻的五顏六色, 一刻也沒有斷過。
沈聲含漸漸地入了迷,也就忘記掉一邊的攝像頭,光影落在他的側臉, 白得有些曝光, 那雙眼睛微微壓下來, , 有種說不清的蘇感。
于是直播間又是大批狗狗來襲。
【小豬小豬:瓦日, 我寶今日穿的是小花襖哎!毛茸茸的白毛圍在頸邊,像古時候的小公子!】
【我為寒神舉大旗:這個特效也太帥了!行云流水誰與爭鋒,太帥了媽媽我今晚就要拿下這個特效,一念成仙快給我寒神打錢!】
【茄子肉末:不是……真的有人能忽略這張臉去看比賽嗎?我真是……感覺寒寶就這樣坐在屏幕前我也能看個十小時】
【別枝驚鵲:老公看看我!老公和我打比賽行不行啊!】
【小熊□□:不是我寶難道又出門旅游去了?這房間好陌生啊, 后面那副古畫還挺有意境的!
【寶劍成仙:那幅畫叫《梧桐蕭瑟圖》, 明代的,真跡幾年前被一個富豪以八千萬的高價拍賣走了, 我記得上面題了一首詩“簌簌無風花自墮。寂寞園林,柳老櫻桃過……”】
【寒神的內褲:文化人啊文化人】
這場直播一直持續到傍晚, 沈聲含打累了,到榜一之后就停了下來,但沒關直播,風瀾和他組隊兩個人去做任務。
對方沒有開直播,兩人用聊天框交流。
兩人在園林里亂飛,任務觸發了一對新婚夫妻的交談,黏黏糊糊的,直播間一串真情告白。
沈聲含也來了趣。
【一雁寒聲:要不我們處個情緣,做最近那個情緣任務?】
對方沒回。
直播間一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寶寶媽媽不允許”
【一雁寒聲:處不處?】
良久,對方發來兩個字:
【寒風入夢瀾:是處。】
“?”
沈聲含懵了,這小子在搞什么玩意。
【小豬小豬:!
【風寒是真的。?】
【小熊□□:?】
問號刷了得有幾米長。
【吹去八萬里:風粉不請自來!風神已經沒救了求求寒神把他收下吧,風神已經完全變成肅寒聲的形狀了(倒地)】
【我為寒神舉大旗:爆笑了真是什么品種的神經,別硬蹭你個糊咖】
風瀾顯然是沒動腦子,又在后面加上很多句:
【寒風入夢瀾:我愿意我愿意我可太愿意了寒神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滾吧你,死遠點!鄙蚵暫读顺蹲旖,萬分嫌棄地關閉對話框。
做完這個任務,沈聲含退出直播,收拾收拾東西去吃晚飯。
a市最近太陽落山落得特別早。
沈聲含與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才慢悠悠準備順著記憶找回餐廳,這棟樓他沒來過,比他住的地方要安靜很多,連流水聲和鳥鳴都沒有,靜悄悄的,只點了幾盞宮燈,和他住的那邊的花紋不一樣,這一看就入了迷。
穿過長長的走廊,廊外是觸手可及的玉蘭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玉蘭花盛開的季節,這條路應當是十分好看的,不遠處有個孤零零的亭子,賞花實在會是一個很好的去處。
這樣想著,忽然聽見一聲重物的撞擊聲,像是什么東西跌落,伴隨著木質結構摩擦地面的聲音。
很突兀,直接打破了沈聲含自己構造出來的愜意安然的意境。
他順著聲音找過去,是一間很大的房間,牌匾上寫著“觀槿堂”。
沈聲含本來想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悄悄溜走,但在他正準備轉身的時候卻又聽見了房間里的聲響,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院子里也沒半分活氣。
于是沈聲含吞了吞口水,還是摸了進去。
推開木門,響起一陣輕微的吱呀聲,沈聲含似乎聽到一聲悶哼。
沈聲含環顧四周,皆是些字畫佛經之類的東西,就在他準備松口氣的時候,身后又傳來一聲,他轉頭,就這樣十分巧合地對上昏暗中的一雙眼睛。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沒入地平線,微風拂過,吹起墻上的一幅佛像,發出輕微的紙張波動的聲音。
那雙墨綠色的眼睛隱藏在夜色中,泛著一點猩紅,惡狠狠地像是盯獵物一樣盯住了他,陰濕而黏膩,似乎化為實質死死地附著在沈聲含的身上,令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短暫的驚嚇后,沈聲含找回神智,深呼吸一口氣問了句:“林叔叔?”
對方收回了目光。
沈聲含看了眼門外,糾結片刻,還是慢慢靠近一些,臥室的布置終于在他面前展開。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墻上貼滿了字,墻邊倒塌著桌椅和一些零碎的小東西一片狼藉,不過沈聲含這時候的注意力都被地上那個男人吸引了過去,沒有注意到字的內容。
林宴不復往常的一點矜貴穩重,此刻整個人蜷縮在床邊,露出來的手臂和脖頸青筋暴起,全身微微顫抖,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沈聲含也有些手足無措,不敢直接去碰他,半蹲下來詢問:“林叔叔?你還好嗎?”
他看了眼門外:怎么一個人也沒有呢?
對方并不回答他,興許是懶得回,更多的可能是已經沒有回答他的力氣了。
沈聲含深吸一口氣,靠近一些摸了摸男人手臂,摸到一把冷濕的汗,男人的反應很大,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不知道是什么病,沈聲含也有點慌了,他掃視四周,忽然看見角落里那個白色的小瓶子。
應當是藥瓶,林宴發病時想要去拿,卻因為疼痛不小心推倒了桌子。
沈聲含爬過去拿那個藥瓶,卻沒有注意到背后。
一雙手攀上他的小腿,驟然發力,將他整個人拖了回去。
沈聲含剛拿到藥瓶,驚叫一聲,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嵌進了男人的懷里,那雙臂死死地禁錮著他,像是他才是解藥似的。
兩人交頸而臥,男人痛苦濕熱的吐息正好落在頸側,那股苦澀的藥味包裹了他。
沈聲含感受到那具身體隱隱的顫,和喉嚨里死死壓抑著的痛苦,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瓶:“幾……幾顆啊你一般吃!
沒人回,那人的腿甚至都纏了上來。
像擰麻花,沈聲含抬頭看了眼窗口,手忙腳亂地去看藥瓶的說明,根本沒有,這時候,男人濕熱的吻突然落在他的耳邊。
黏糊糊的像是求偶期的蛇。
沈聲含忍了忍,干脆往手里倒了三顆,然后去擰林宴的脖子,但是他的力氣顯然不夠看,那腦袋愣是一動不動。
“吃藥不!
“吃藥就不疼了!
男人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沈聲含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也不管塞沒塞對地方,反手就往林宴臉上呼,鬧了半天才算是把藥給喂了進去。
沈聲含累的氣喘呼呼。
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之后,林宴才總算松了一點力道,不過沈聲含已經沒有力氣去推開他了,仰起脖子去看林宴的臉色。
對方閉著眼,臉色慘白,要不是手底下的脈搏還在,他會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這么痛?到底是什么病。
沈聲含該死的有點同情他了。
學著自己媽媽的樣子慢慢地拍背,不過像“寶寶不哭,痛痛飛走”這樣的話是說不出口的。
不知道哄了多久,沈聲含再抬頭的時候,正好對上林宴的眼睛,深邃的墨綠色,盯著他一動不動,眉眼低垂,不過已經有了幾分活氣。
“你好些了嗎?”
那雙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那種很純正的墨綠色,帶著一圈花紋似的黑色紋路,淺淺的光照著,像是兩顆漂亮的寶石。
襲月有一身衣服上面就綴著這樣的寶石,有種別樣的孤寂和高貴。
“其實你眼睛真的還挺好看的!鄙蚵暫UQ劬。
“還痛嗎?”
對方沒回,于是沈聲含又擰開瓶蓋掏出來三顆塞進男人嘴里。
對方順從地吃下去,古井無波的眸子終于動了。
他將腦袋擱在沈聲含肩頭,臉色慘白,唯有唇瓣紅得像血,連呼吸都慢得不像話,像是死里逃生,剛剛的掙扎已經耗費完他所有的力氣。
這樣脆弱的樣子,實在是很罕見。
但是沈聲含是知道,這人再弱也是他弄不死的。
“你好了嗎?”
沈聲含又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背。
這不拍不得了,男人又開始劇烈地咳嗽,雙臂收緊,胸腔震顫,像是要把他揉進身體里,沈聲含啥也做不了,只能機械地替人順氣。
又是好久,久到沈聲含覺得這人要把肺都咳出來,才緩緩地停下。
此刻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只有窗外的一點昏暗的光,不至于讓眼前變成一片黑暗。
第68章 求婚
沈聲含被抱著躺在地上,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什么,又過了一會,林宴才松開他。
他甩一甩發麻的手臂, 又覺得送佛送到西, 將人攙扶起來, 扶到床邊坐下, 眼睛環視了一周,去桌上試了試水溫, 涼的。
“涼水你喝嗎?”不太能喝吧。
林宴沉默地搖搖頭。
簡直跟死了沒什么兩樣。
沈聲含又拍了拍腰間的衣服:“那……怎么聯系管家爺爺啊。”
話說你倒下這么久, 沒人來看一眼嗎?
他順著林宴的目光, 看見墻壁上的按鈕, 過去按下,這下才安心了一點。
林宴嘴唇發紫,沈聲含又些許不忍, 打開房間的燈光, 然后關上窗戶, 不知道想到什么, 又回來摁著林宴的肩膀把他塞進床上, 又拿被子給他整個裹住。
林宴就睜著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無聲地看著他,像是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溫順得不像話。
累死了,沈聲含叉腰站了會, 準備去門口看看管家來了沒。
他剛要走, 又聽見床上一陣咳嗽,于是便止住了腳步, 坐到床邊仔細看了一圈:“還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房間內的光有些暗,這房間也死氣沉沉的, 他開燈之后才看清墻上的字似乎是佛經,幾乎和鎮壓妖鬼一個樣了,也不知道林宴這人是真心向佛,還是為了鎮壓自己心里的怨氣。
不過……沈聲含悄悄看了眼床上的人:閻王也有生病的時候。
這種感覺還怪微妙的。
林宴只是看著他,眉頭一直皺著,似乎很不好受,但皮膚終于不是慘白了,多了點活氣。
“等著就好!
“……哦”沈聲含坐了會,又給他掖一下被子。
“嗯……”沈聲含本來想說我給你講個笑話暖暖場,但是腦子一片空白啥也想不到,所以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
無言中,夜色沉眠,房間內的溫度也升上來一點,沈聲含起身把跌倒的椅子什么的扶起來,然后將灑落的東西一點點恢復。
“不用你做。”林宴伸出一截手。
沈聲含抬頭,又跟床上那人對視,把手里的東西放回桌子上,正想說什么的時候,管家終于進來了。
林宴把手縮回被子里,也垂下眸子,不再說話。
……
沈聲含以為這次之后林宴又要消失好幾天,卻沒想到第二天的早餐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吃。
林宴一身貴氣,看不出半分昨天的狼狽樣。
兩人都不說話,沈聲含今天胃口不錯,連吃了四個小籠包。
果然還是中式早餐更合他的心意。
吃完飯,沈聲含準時去上書法課,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沈聲含感覺自己的技術提高了不少,以后畫板繪估計手也不抖了。
晚上的閱讀課,沈聲含繼續看他的《格列夫游記》。
“我倒覺得你看些兵法之類的要更實用!
“?”
林宴走進來,回到那把椅子上,似乎笑了笑,卻又恢復了那種討人厭的模樣。滿是涼薄的眼里卻沒有絲毫笑意:“林欲靜而風不止,多簡單的道理!
“?”沈聲含有點不明白他在拐彎抹角說什么。
“長長腦子!
“?”沈聲含額頭上冒出三個問好:林宴是不是病糊涂了
“幫我拿一下上次那本書吧!绷盅甾D移了話題。
看著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社會主義接班人沈聲含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從書架上將那本書拿了過來,一本厚到能砸死人的兵法。
他回來遞過去,對方伸手,卻沒有接書,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將他圈進懷里。
沈聲含一個肘擊過去,應當是擊中了男人的胸膛,背后傳來一聲悶哼,手臂卻像是手銬似的紋絲不動,很涼,有種刺骨的涼。
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么,他輕輕地打了個寒顫。
男人冰涼的鼻尖貼了貼沈聲含的耳側,這是一個有些曖昧的動作,他掙扎著想要出去,這人的懷抱卻像沼澤一樣,令人愈掙扎陷得愈深,直到最后感受到某個異樣的觸感,他才終于老實了。
“當個壞人也不錯!钡蛦〉穆曇糍N著耳廓傳過來,男人就著這個姿勢,打開了手里的那本兵法。
“……”爹的你們林家人都是變態,他還是過于單純了。
“訓人跟訓狗是一個道理,”林宴真像是一位對學生好的老師一樣,煞有介事地教導他:“既然身在居中不可抽身,掌控別人自然是要比隨波逐流要好得多!
“與其被當做物品一樣爭來爭去,何不讓他們當你的狗?”
“?”沈聲含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一點,但不多。
林宴緊緊地抱著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寸寸染上溫度,仿佛寒冰解凍,好不快活。
“就比如……”他將書放到一邊,然后牽起懷中之人的手把玩。
手指修長,白皙細膩,關節也泛著一點粉,圓潤的指甲蓋呈現出貝殼一般的光澤。
沈聲含還是不敢說話:他懷疑林宴發病了——癔病。
尾音如纏繞的絲綢般綿延,卻聽“啪”得一聲響,身后那人捉著他的手腕,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藏書房。
沈聲含嚇得心尖一顫,手掌有些發麻,動也不敢動。
身后那人又像蛇一樣貼過來,側臉貼著他的下巴,語氣竟然有些愉悅:“比如我剛剛做了你不喜歡的事,就要懲罰我,知道嗎?”
而后這男人又自顧自偏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又比如,我剛剛替你懲罰了壞人,就要給我獎勵,知道嗎?”
爹的。
可能是見過的變態多了,沈聲含這次調整得很快,淡定而強硬地收回手,深吸一口氣:“林叔叔你……是不是病得不輕!
男人輕笑,胸腔的震顫從手肘傳過來,密密麻麻仿佛針刺,沈聲含更害怕了。
當他以為對方要說些什么來反駁的時候,那人卻只是靜靜地抱著他,下巴貼著側臉,饒有興趣地玩起他的手掌。
仿佛在看什么精密復雜的古籍,然后把每一條紋路都刻進腦子里。
“嗯!
“?”哈,像您這么坦誠的人確實不多。
沈聲含非常生氣,一整天沒理人,吹胡子瞪眼,將陰陽怪氣做到了極致。
……
園子里的梅花開了,沈聲含第一次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那句古詩“忽如一夜冬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景。
沈聲含翹了一上午的課,在棋藝課上等了半天,管家過來告訴他棋藝課取消了,林宴請他去書房一趟。
沈聲含不明所以地被人領著走到目的地。
書房很貴氣,像是古裝劇里才會出現的場景,不過,沈聲含知道古裝劇里的花瓶玉器字畫都是假的,不過這里的東西應該都是真的。
他在沙發上坐下,林宴才姍姍來遲,他今日穿了身黑色風衣,顯得他肩寬腿長。
身后跟著另一個人,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估摸三十幾歲,謙遜又職業。
沈聲含乖巧地目送林宴在他面前坐下。
那位男子這時從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疊的a4紙擺在桌子上,一字排開,桌子險些都放不下。
“?”沈聲含突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那位職業男性是一個律師,而今天來的目的是——
“不是,結婚?”沈聲含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他的耳朵出現了問題,不然怎么會聽見林宴要跟他結婚的話!
林宴淡定的點點頭:“對,結婚!
沈聲含更加覺得昨天的那場救命之恩是一個陷阱了,但是要林宴拿自己的生命跟他開玩笑,這也太能看得起他了。
“如你所見,我活不了多久了!绷盅缙届o地說出這句話,雙手交握置于腹部,很是放松的姿態。
他一貫是這樣的姿態,仿佛萬事萬物皆在掌握之中,只是……他掌握不了自己的死亡。
又不愿意渾身插著管子在冰冷的醫院掙扎求生。
還挺讓人佩服的。
不過這跟要和沈聲含結婚有什么關系,兩者根本就是驢頭不對馬嘴。
何況他現在還是林澤冉過了明面的未婚妻。
這要是結婚了外人怎么想。
還不知道怎么揣測他們的關系。
這也太炸裂了。
沈聲含開口就想要拒絕。
“我有3000億財產,不愿意落到那幫老家伙手里,也不愿意捐出去……你昨天救了我,我覺得留給你也不錯!
沈聲含拒絕的話就這樣堵在喉嚨口,一時有些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3000億,3000億是多少個零。
個十百千萬……
不是……這是三千億啊!
林宴抬頭看了看這所房子:“嗯,還有些不動產……世界各地都有我的產業,你完全可以出去環球旅行,這棟房子也會是你的!
這棟房子也會是你的……
也會是你的……
你的……
沈聲含已經被砸蒙了,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啊不,掉滿漢全席!
他很是艱難地找回了理智:“不是……那個……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實在很難拒絕啊我去。
他可以拿著錢去環球旅行,全世界都有他的房子,想住哪里住哪里,這棟房子實在太合他的心意了,用來辦某些ip的漫展簡直就是完美,三千億,就算他天天撒錢也能撒到他自然死。
這對于一個米蟲來講根本是不可能拒絕的!
“不要!鄙蚵暫χ奔贡常航^對有陰謀。
他竭力回憶起一些殺妻案來試圖克制自己。
第69章 勾引
林宴微微皺了皺眉, 這是沈聲含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類似于迷惑的神情。
還挺有成就感的。
律師則是直接一整個快要維持不住他的專業素養:別說三千億,三個億擺在他面前他都不眨眼就把自己賣掉好嗎?
半晌,林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不必擔心, 我有專門的理財人, 不需要你來操心這筆錢, 另外……實在不行, 不是還有我那位好侄子幫你!
他按了按眉心,很是大度的樣子:“他應該很樂意!
“……”沈聲含咬牙:這根本無法拒絕!
他當初答應林澤冉的不平等條約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當米蟲——不過前幾天他突然覺得男人不可靠還是靠自己比較靠譜, 準備拾掇拾掇自己開始賺錢了。
今天就砸給他3000億。
你就拿這個考驗干部嗎?
林宴看了他片刻, 偏過臉, 神情很冷:沈聲含顯然是討厭極了他。
“答應的話,明天領證!
“……”
律師簡直就想把沈聲含提起來抖一抖,嘶吼著問他為什么不答應。
“那……就單純領證?”
沈聲含還是可恥地心動了。
“那……林澤冉是不是得叫我嬸嬸啊!鄙蚵暫_始胡思亂想。
林宴眉頭微挑, 臉色緩和了些:“嗯!
沈聲含最終還是沒有抵抗得了3000億的魅力, 其實他還想問問林宴還能活多久……不過這也太曖昧了。
“我……還是得再合計合計, 明天給你答復!
良久, 林宴點點頭。
……
晚上裹在被子里, 沈聲含翻來覆去,還是覺得太心動了,他完全就被這三千億拿捏住了。
但是……
但是要是林宴真的坑他咋辦,比如有什么必須找個伴侶頂鍋, 簽了字他就是法人, 然后公司破產林宴金蟬脫殼,留他一個人吃上國家飯, 或者是單純膈應林澤冉,想要臨死前拉個人墊背……
其實沈聲含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直男:林澤冉和霍雲喜歡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只不過鴕鳥當多了實在沒什么好揭開這層窗戶紙的必要。
當海王也是需要技術的, 他腦子實在不夠,可要是捅開了,這倆人沈聲含也實在選不出來。
還不如裝作啥也不知道,反正斗不到他面前。
但是林宴喜歡他?
果然還是他太自戀了。
翻了個身,沈聲含隨便翻了翻熱搜:
毫無新意。
又打開榴蓮短視頻,想不到刷到幾個金融區的博主,在講述這次云起和林氏的商戰。
還挺激烈的。
沈聲含又翻了個身,摸進論壇發了個帖子:
【任何困難都能打倒我:頭頂黃燜雞,情感求助:樓主最近遇見一個人甩了3000億支票求婚,請問大家我要不要答應他?
是這樣的,我的一個朋友(不親近)今天突然帶了律師來說要給我3000億,只要我和他結婚就可以,請問各位樓主應該答應他嗎?】
可能是標題太過炸裂,不一會就有了好幾條回復:
【確認過眼神,樓主不僅窮瘋了還寡瘋了(臭雞蛋)】
【笑死了樓主是干大事的人,我寫小說都只敢寫五百萬】
【當然不能答應啊,建議樓主好友推薦給我讓我替你受這份苦】
【真就一個一個夢飛出了天窗是吧,這種天馬行空不符合社會主旋律的帖子就應該刪除】
【樓主你是天仙嗎?是不是還有個超級大富豪是你的未婚夫。窟有個白手起家的超級大佬是你的追求者,真是懶得噴】
【5樓回復:任何困難都能打倒我:你也太厲害了!確實有!所以你知道我應該怎么選嗎?】
【5樓回復:你有神經病吧!你是劉亦菲還是fbb?先起床照照鏡子再說好嗎?】
【那個人喜歡你嗎?3000億總不能打水漂吧,豪擲3000億就為了一個名分?】
“?”
沈聲含嘆了口氣,也是,放誰都不會信吧。
那可是3000億哎。
這時候沈聲含突然想起來齊哲揚給他買的衣服,起身扒著窗戶看一眼,書房的燈還亮著,林宴應該還沒睡。
他這樣想了一會,拿起剪刀打開那個快遞盒,掏出來一件……有點長的白襯衫?
這有什么奇怪的。
穿這個就能試探林宴了?
盒子里還有張紙片,沈聲含拿起來讀了一遍,表情有點奇怪,連帶著看這件白襯衫都奇怪了。
展開抖一抖,沈聲含又想了一會,試試就試試。
他把睡衣脫下來,然后套上那件襯衫,掐腰的版型,顯得他的腰格外細,薄薄的一層,似乎能輕而易舉地看清肌膚的顏色,領口很開,只有腰上的一顆扣子,稍微抬抬手另一邊的領子就會掉下來掛在胳膊上。
沈聲含臉紅了:這也太有辱斯文了!
那張卡片里教了他幾個動作,還叮囑他要用什么表情,說幾句什么話,沈聲含其實已經記不起來了,不過還記得齊哲揚要他不穿褲子。
鏡子里的人此刻似乎全身都就掛著一件襯衫,襯衫的衣擺輕輕一動,就能看見……
沈聲含深吸一口氣,翻了一條秋褲穿上,花的,不過這不重要。
他合攏衣領,又覺得害羞,鉆進被窩里找了幾本狗血虐戀小說看,汲取一些知識……
什么主角不經意間露出脆弱纖細的脖頸……含著淚喃喃道:“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也永遠別想得到我的人!”
什么男人的大掌緩緩向下,主角身子一顫呵氣如蘭:“死鬼~”
“……”咳。
沈聲含又扒拉住窗口,燈還沒熄滅,也不知道還在忙什么,身體不好還熬夜嗎?
又這樣躊躇片刻,他決定還是去試試。
畢竟3000億呢!
沈聲含找了件厚厚的大氅,對著鏡子糾結半天,最終還是穿著兩條花秋褲出門了,裹得緊緊的跑到樓下,輕輕打開書房門。
林宴依舊是下午那副裝扮,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寫些什么,待人走近之后才抬頭,眉頭微皺:“什么事?”
沈聲含又有點慫了,用大氅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房間里的空調很足,一點也不冷,他站在桌邊停下,看了眼桌子上的幾分文件,眼神有些飄忽。
林宴放下鋼筆,抬頭看他,眼神詢問。
終于,沈聲含給自己打完氣:“你……坐好!
林宴看了眼窗外,聽到他這樣命令一樣的語氣,還真就往后靠了靠,擺好一個再規矩不過的坐姿。
他在思忖沈聲含想要干什么,片刻,卻瞳孔微縮。
沈聲含就這樣坐在了他的腿上,昂首挺胸,但臉上顯然都是心虛。
這樣坐了一會,兩人都沒開口,沈聲含沒感受到對方要把自己踹出去,心里松了口氣,終于膽子大了點:“林……宴!
林宴的喉結滾了滾,雙手微蜷,停在扶手處:“嗯!
沈聲含望著他碧綠色的眸子,伸手去攬他的脖子。
于是大氅失去了著力點,向后滑落,如同明珠拂塵,露出瑩潤白皙的肩頸,薄薄的襯衫貼著皮膚,影影綽綽,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擋的作用,領口的一邊搭在鎖骨處,另一邊已經滑落到了肩頭,原來他的肩頭還有一顆小小的痣。
林宴的心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將那厚實的大氅抓住,卻只是這樣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思考……或許他病得更嚴重了,出現了幻覺,還是……春夢。
沈聲含貼近了一點,修長白皙的雙臂生疏地攬過男人的脖子,很是柔軟攀附的姿態,湊近一些,水靈的眸子眨一眨,像是落了桃花的湖水,清澈又漂亮:“林宴,你喜不喜歡我呀。”
耳邊似乎有“砰砰”的心跳聲傳來,交疊在一起,林宴抿了抿干澀的唇,一時難以辨認這心跳聲來自哪里。
他罕見得有些慌亂,眸子微顫,越過少年精巧的耳垂,看向一旁那副山水畫,重建疊嶂,云霧彌漫。
這時,卻有一只冰涼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夢中之人歪了歪頭,似乎有些受傷似的:“你不喜歡我嗎?”
林宴閉了閉眼,手掌蜷縮又張開,終于動了,卻只是重新為少年穿上那件大氅,手掌握住肩頭,薄得不像話。
腕間的珠串落在沈聲含的背部,驚起一串細小的聲音。
沈聲含見他冷著臉,心里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他太自戀了。
這樣想著,本著來都來了的態度,他看了一眼林宴的嘴唇,又看看林宴的眼睛,片刻后,抬頭用嘴唇貼了貼那人的眼皮,又黏糊得額頭相抵,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喃喃:“真不喜歡啊。”
可是這次,木頭樁子終于動了。
男人的大掌摸了摸他的腦袋,很是珍惜的姿態。
用大氅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后沈聲含順從地窩進他懷里,側臉抵著男人的胸膛。
這次他終于聽清了這強烈的心跳聲,似乎要掙脫胸腔讓他看明白主人的心意。
他才沒那么多耐心替自己的侄子養老婆。
他一點也不喜歡看著他們未婚夫夫感情和睦。
他就想……沈聲含是他的妻子。
林宴的手掌拂過沈聲含的臉頰,甚至不敢低頭看他,滿腔的情緒卻最后只轉化為一聲輕嘆:“喜歡!
很喜歡。
他并不想太早繳械投降……哪怕是拿全部身家做盔甲。
沈聲含眨眨眼睛:他是不是聽到那個詞了?
林宴……真的喜歡他啊!
真相試探出來,沈聲含反倒慫了,乖乖地窩在男人懷里不說話。
可是林宴就這樣抱著他,多的什么也不說,懷抱實在溫暖,沈聲含眼皮打架,最后還是慢慢睡著了。
等到被人放到床上,沈聲含才揉一揉眼睛,悠悠轉醒。
那人看見他蘇醒,站起身準備離開。
沈聲含拉住他的手腕,其實眼睛還有點睜不開,側睡著睜開一只眼睛去看他:“所以……我明天能睡懶覺嗎?”
林宴拉著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下顎繃緊,沈聲含這樣輕佻的,好以整暇的目光,讓他頗有些羞怯,于是便只能如平日里一貫的模樣冷著臉:“不可以。”
沈聲含失望地癟嘴,翻了個身過去不看他了。
半晌,沈聲含才終于聽見林宴抬腿出門的聲音:“但是明天我得出門。”
換言之:你明天睡懶覺也沒人管你。
蕪湖。
第70章 戒指
沈聲含睡了個自然醒起床, 下午兩點,腦子暈暈乎乎的。
吃完午飯,看見阿姨慈愛地看著他。
“……”沈聲含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旁邊, 有點摸不著頭腦:這種熱切又慈愛又期待的目光實在是太灼熱了。
他很是不自在地坐了好半天, 差點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阿姨這才裝作擔憂地開口開口:“先生今日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好好吃一頓飯, 唉,也沒個可心的人在身邊!
“……”沈聲含這次開竅了, 他似乎明白阿姨暗示的東西:上次林宴是不是希望他能打個電話查查崗來著?
好啊這小子是不是早有預謀了?
馬上就要結婚了查個崗也很正常吧, 還挺好玩的。
沈聲含輕咳一聲, 拿起手機, 找個沙發一窩,旁的茶幾上放著一碗西瓜一碗葡萄,還有一杯自制檸檬茶, 空調很足, 穿身毛衣蓋個毯子就很暖和了。
電話接得很快, 對面傳來林宴冷漠的聲音:“你好, 哪位!
好啊, 角色扮演,沈聲含就不信這人沒存自己的名字,之前他咋沒發現這人如此裝。
沈聲含清清嗓子:“阿宴,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
他忍著笑和雞皮疙瘩繼續:“阿宴, 一天沒見著你的面了, 你快回來聽聽我的心慌不慌!
“……”
沈聲含笑得在沙發上打滾。
“……嗯!
“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呀,有沒有按時吃藥呀, 什么時候回來呀,回來給我帶禮物好不好?”
又過了一會, 對面的人終于回了兩個字:“好!
“你知道的我還小,我不喜歡那種枯燥說教的東西,我喜歡亮閃閃的潮流的貴的知道了嗎?”
“……嗯”
沈聲含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笑得直不起腰,才勉強放過了林宴。
之前只覺得林宴是個狡猾壞人,想不到也有吃癟的時候!
他伸手去戳西瓜吃,突然看見門邊端著盤子僵硬在原地的阿姨。
“……”
沈聲含昂揚的腦袋終于垂下了。
……
沈聲含以為的領證起碼要去民政局走個流程。
卻不想在家就能完成。
等到那兩份紅本本拿到手里,沈聲含還一點實感都沒有。
還挺草率的。
不過3000億還沒那么快到手,畢竟林宴不會立馬去世。
于是沈聲含又過上了肆無忌憚的米蟲的生活。
結婚證拿在手里跟免死金牌沒有區別,沈聲含又是一個慣會蹬鼻子上臉的人,于是之后林宴的課他一節也不上了,天天就鉆進他的小房間里敲敲打打。
當天晚上的閱讀課,沈聲含糾結了半天還是準備去報個到,聯系一下他們新婚夫夫的感情。
藏書房里依舊安靜,沈聲含開了個門縫看了兩眼,沒有人,于是悄聲進來,又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輕手輕腳地從旋轉樓梯下樓,然后去找自己前兩天沒看完的那本《人間喜劇》。
他像做賊一樣,直到這個時候才松了口氣。
低頭翻看兩頁,這時卻有一片陰影落了下來。
沈聲含心里又開始打鼓,警惕地轉身想跑,但那人身材高大,伸手一撈就能把他抱回來,他被困在書架與男人胸膛的間隙中,純黑的高領毛衣包裹著男人的胸膛,在淡淡的古龍香氣中微微起伏。
蒼白的手指接過他拿的那本書,指尖隨意捏起兩頁。
血紅的珠子流水似地淌在潔白的紙張上。
沈聲含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抬眸去看他。
映入眼簾的是直挺的鼻梁,還有隱藏在睫毛后濃郁深沉的祖母綠寶石。
“不看你那游記了?”
林宴掀起眼皮看他。
沈聲含點點頭,咬著嘴角,右臉微微鼓起,很無辜了。
“早看完了!
林宴將書還給他,然后淡定地推了推眼鏡,走兩步離開,去另一個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下來,徑直回到自己的椅子。
徒留沈聲含一個人留在原地撓撓頭,松了口氣,找原來那個位置坐下。
林宴雙腿交疊,眉眼看著有些冷酷,翻書間不經意露出無名指那枚戒指,最后握著拳頭咳嗽幾聲。
沈聲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枚戒指的意義自然不用多說,不過是管家在事后送過來的,林宴全程什么也沒表示。
他也以為就是個裝飾,隨手放在自己工作室的小盒子里。
如今卻又如此重視地出現在了林宴的手指上。
不知道是在忌憚什么,沈聲含始終沒動,漸漸地就入迷到故事里面去了。
耳畔卻又傳來幾聲咳嗽,沈聲含抬頭,眼神落在遠處那半開的窗戶上,可能是傭人下午打開通風卻忘記關起來了,林宴還正好坐在那冷風吹過來的地方,可不就總是咳嗽。
看在那3000億的份上,沈聲含放下書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跑過去,伸手把窗戶合上,然后上鎖,做完之后準備悄悄地再回去,回頭卻跟某人對上視線。
沈聲含眨眨眼睛。
對方挑眉,伸手攏一攏外套,換了個姿勢又繼續低頭看書了。
沈聲含總有一種被套路的不爽感,心里憋著不爽,于是回去拿了書,施施然在某人身邊坐下,手臂靠在扶手上,低頭做樣子是在看書,眼珠提溜轉,其實在悄悄打量林宴。
《人間喜劇》他早在小學的時候就看完了,重新看一次也提不起什么興趣。
“我臉上寫了字?”
被抓包的沈聲含登時挺直了背,皺眉瞪他一眼:“誰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林宴點頭。
沈聲含又堅持著看了半本書,心不在焉地找了好幾個話題,終于心里一橫,將書本往旁邊的小桌上一拍。
林宴聽見聲音,伸手扶一扶眼鏡,看過來。
“我的禮物呢?”
“禮物?”
看著他略顯迷惑的表情,沈聲含的心情終于好了不少,他單手撐臉,質問道:“對啊,你不是說回來要給我帶禮物的?”
“亮晶晶很昂貴很潮流的那種!
林宴也合上書本,將他放在那本《人間喜劇》的旁邊,思忖片刻,雙手張開置于扶手上:“嗯……好像是答應過!
沈聲含伸手:“東西呢?”
見對方不說話,他就開始陰陽怪氣:“你還說你很有錢呢,新婚第一天就騙我啊!
不知道是捕捉到了哪兩個字眼,林宴的眉宇間多了些愉悅一樣的神情,懷抱敞開,右手漫不經心地捻著珠串,就是不說話。
沈聲含看了眼他的姿勢,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哎,你不會……想抱我吧。”
這人總是有那么點病在的。
說完,手指戳一戳雙頰,看著天花板:“我很優秀的,你喜歡上我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截白皙小巧的下巴尖高高抬起,顯然是神氣地不行。
“嗯,來抱一下!
真抱啊。
會不會太曖昧了。
他們才結婚第一天呢!
其實沈聲含還是覺得結婚這個字眼怪奇妙的,就好像把兩個本來不相關的人突然就用兩個紅本本捆起來了一樣。
沈聲含今天越想越覺得是被林宴忽悠著上了賊船,后悔自己昨天為什么沒有再想清楚一點。
這樣想著,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坐到男人懷里,男人伸手環上他的腰。
有點冷,又很有包裹感的懷抱。
“禮物呢?”
林宴沒說話,傾身用側臉貼了貼沈聲含的胸膛,竟然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很依賴的姿勢,沈聲含有點愣,兩只手有點不知道怎樣動才好,最后像是翠鳥棲枝一樣輕輕地環住了林宴的脖子。
“咋了?”
身體又痛了?
還是不舒服了?
很詭異的,沈聲含在目睹了林宴發病之后,就對他產生了某種有點愛憐的責任感,就像是自己從大街上撿到一只生病的流浪狗,將他送進寵物醫院治病,又照顧了一段時間。
流浪狗曾經依賴地窩在他的懷里,明明他沒有說要養對方,卻依舊像是有了一種“他是我的小狗,我要好好照顧他”的感覺。
他試探地拍了拍林宴的背。
林宴聽著耳畔的心跳,嗅著鼻尖那一絲淡薄的梔子香,幾乎要就此沉迷。
他的手掌張開又蜷縮,最終依舊只是克制地握成了拳頭,沒有把懷里的人抱得更緊:“聽聽你的心慌不慌。”
“呵,平穩得不行!
“???”
沈聲含想起來自己早上胡說了些啥,臉頰有點發燙,按著肩膀把人推開:“那是早上慌,現在當然不慌了!
林宴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輕輕嗯了一聲,左手攬著那截細腰往懷里又抱了點,牽起沈聲含的左手,右手從口袋里掏了個什么東西出來,在藏書房的燈光下,爆閃。
冰涼的東西放到沈聲含的掌心,是一枚戒指。
約莫有一厘米的寬度,純金的指環,指環上鑲嵌著一枚極其濃郁的祖母綠寶石,簡直就是鴿子蛋照進現實,時髦得沒邊。
有點……像林宴的眼睛。
沈聲含顛了顛,很沉,可見這金子這寶石真是一點水分也沒摻。
“拿著玩吧!
“???”
沈聲含下意識地就問了出來:“玩?”
林宴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撥動一下那個小玩意:“嗯……曾經也有人說過我的眼睛像祖母綠寶石。”
他把沈聲含的手掌托起,抬頭,溫暖的流水一般的光從深潭的綠滑過:“像嗎?”
沈聲含用手指捻起那枚戒指,放到男人臉邊仔細看了看。
寶石美則美矣。
“還是你的眼睛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