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假面舞會 “從現(xiàn)在起，無論發(fā)生什么，……

    農(nóng)歷甲辰年, 龍飛九天，鳳不棲其右，小狐貍騎其身。

    顧雪今抓著龍的兩鬢的鬢毛, 在狂風中大喊道：“壞狗, 你飛慢點啊！”

    回答他的是一聲悠悠龍吟和呼嘯而過的風聲。

    顧雪今在風中騎著龍老公前行，他看著夜色中一望無際的大海和緩緩駛入深海的巨輪, 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奶奶, 崽崽又出息了, 崽崽連龍都騎過了, 崽的人生還有什么做不到的！

    又是一道金光閃過，顧雪今身下的龍化身為長身玉立的俊美青年，帶著他瞬移至喧嘩的船艙深處。

    船艙的走廊里有整整十道金光閃閃的大門，門外掛著許多件樣式不同的禮服供客人挑選, 每扇門上都寫著“入門則喜”四個大字。

    陸殊遞給了顧雪今一個狐貍面具，自己也用面具遮住了眉眼，并將耀眼的銀發(fā)梳在耳后。

    即便戴了面具, 陸殊身著禮服英挺的模樣也惹得顧雪今多看了幾眼。

    大概是前世所有的記憶都重歸腦海, 顧雪今甚至覺得他對陸殊多了幾分崇拜。眼前這條龍曾經(jīng)將還是小狐貍崽崽的他養(yǎng)大成人，又同他共同經(jīng)歷了生死，在兩世都是教他法術的老師。

    在他心中, 陸殊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也是他唯一的愛人。

    “怎么了？”

    “叔叔。”顧雪今輕輕轉過身, “幫我系上帶子。”

    因為比顧雪今高了一點，陸殊拉起繩子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顧雪今雪白的頸子上，讓顧雪今有些熱。

    戴著狐貍面具的顧雪今回眸看向他，陸殊的眼底也多了幾分欣賞的神色。他伸手一揮, 一套雪白的西裝便穿在了顧雪今的身上，更襯得顧雪今一張小臉十分精巧。

    眼前十扇一模一樣的門都有一層奇怪的結界，顧雪今伸手探了探，這才發(fā)現(xiàn)對于普通人來說，這門只能進不能出，選擇之后就不能更改。

    “我們選那一扇門？”

    陸殊用眼神示意顧雪今打開了走廊的第三扇門，顧雪今怔了怔，這才發(fā)現(xiàn)這扇門里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假面舞會，因為船艙夠大，舞會現(xiàn)場竟有上千人。

    此時此刻，舞池里的俊男美女正挽著彼此的手跳舞，還有幾個道士在吧臺附近給達官貴人算命。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幾個一二線的小明星在陪酒，有個小男生脫衣舞正跳得起勁，就差跳到身邊男人的身上去了。

    葉助已經(jīng)到了，因為沒有舞伴，他正戴著面具在角落里默默喝酒，見到顧雪今和陸殊來了，他輕輕抬起酒杯向兩人示意，陸殊也對著他點了個頭。

    陸殊游走名利場已經(jīng)相當嫻熟，他將離他們最近的一杯香檳遞給顧雪今，抬手道：“顧老師，會跳舞嗎？”

    “當然。”

    顧雪今接過香檳抿了一口，下一秒，他放下香檳，握住了陸殊向他伸來的手，同陸殊一起跳起了華爾茲。

    說起來，他出道這么久，也一次都沒有在年末活動和陸殊合作過任何舞臺。

    這是他們第一次跳舞，但動作卻不見生疏。可能是兩個人本來就很有默契的緣故，跳起舞來也如同練習過很多次。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陸殊的胸口，閉上眼睛聽著陸殊的心跳，已然自己的節(jié)奏完全交給了面前的愛人，撒嬌的樣子也惹得陸殊心癢。

    “崽崽，喜歡你。”

    陸殊捧起顧雪今的臉頰落下一個吻，吃了一萬噸狗糧的葉助宛若遭到暴擊，酒都不想喝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輕微的上鎖聲，但這聲音并不來源于鎖頭，而是初具形態(tài)的法陣。

    陸殊用眼神示意顧雪今要小心，舞池里的樂隊仍在奏樂，沒人發(fā)現(xiàn)門外的聲音。

    坐在吧臺邊的老道士滿意地喝著香檳，眉眼間已經(jīng)都是勝利的喜悅。在他身邊的兩個老道正在給他倒酒，還有一位美女給他捶腿，便錘邊說：“老師，您要是今晚飛升了，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好啊。”方老道色瞇瞇道，“你叫上你的姐妹，一起陪陪我。”

    “這就是方家現(xiàn)任道長。”陸殊用眼神示意顧雪今，“也是方蕓希的父親，方啟山。”

    顧雪今仰起頭看了方啟山一眼，頓時有些心驚。自己兒子都要被獻祭了，這老頭竟然還有著心思來和美女搞顏色。

    和著跳舞的人群，陸殊帶著顧雪今旋轉前進，他們在幾乎要走到墻面時才停下腳步，又施展隱身咒折回了舞池。

    也就在這個時候，顧雪今看清楚了方啟山身周的幾個監(jiān)控，那監(jiān)控里竟然有九個不同的彩色畫面，他迷茫地看了那監(jiān)控一眼，只看到了幾個女孩稚嫩的臉。

    見對方要抬頭，顧雪今又趕緊移開了視線。

    “為什么要在一個舞會里安置監(jiān)控呢？”顧雪今輕聲說，“門外好像來了人，他們在鎖門嗎？其他房間里的人沒在跳舞嗎？”

    陸殊低聲道：“不，只有這間房里的人是買票入場的玩家，其他房間里的人才是獵物。”

    陸殊打了個響指，顧雪今和葉助身上便多了一層七彩的泡泡。有了這層屏障，三人很輕松就重新走出了這扇舞廳的門，重新回到了船艙的走廊。

    幾個道士模樣的人正在鎖第九扇門，手中還拿著對講機一樣的東西講話。在他們轉身離開之時，貼在一號門上的“喜”字變成了“子”字。

    “奇怪，字為什么變了？”葉助有些疑惑，“但連起來讀就是……開門見子？”

    “因為這扇門里都是孩子，他們應該是來做學校活動的小學生。”陸殊說，“除了剛剛那扇門是生門，其他門都是死門。這些人，都是他們選中的祭品，九扇不一樣的門，分別是九歲，十九歲，二十九歲，三十九歲等依次疊加，最后一閃門里則是各地養(yǎng)老院里無人贍養(yǎng)的孤寡九十九歲老人。”

    顧雪今怔了怔，沒想到就連天師這行的水都會這么深，明明是天賜的能力，有些人卻不用來積善行德，而是謀財害命。

    顧雪今隨著陸殊和葉助一起潛入了第三扇門里，果然，這扇門里有一群十分恐慌的大學女孩。擺在她們面前的是豐盛的食物和棋牌類游戲，看樣子原本這些女孩是在玩狼人殺。但突然有個女孩試圖想要打開門去甲板透透氣，卻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門已經(jīng)徹底關上了。

    也就在此時，第三扇門里響起了廣播。

    “正道輪渡船長為您廣播，由于船體發(fā)生了故障，部分艙門出現(xiàn)故障，短時間內無法打開。若您已被困于門中，請不要驚慌，停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再次廣播，請您不要離開船艙，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謝謝！”

    廣播響起之后，握著門把手的女孩頓時松了口氣。

    可她身邊的女孩卻沒這么好騙，女孩看向正在轉動的監(jiān)視器，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危險在逼近，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并對著其他女孩說：“……不對，剛剛明明有很多人在門外跑動，他們消失之后，這門突然有‘咔噠’一聲，那之后就沒了聲響。”

    另一個燙著卷發(fā)的女孩點點頭，說道：“我……我也聽到了。”

    站在門前的女孩微微一怔，開始瘋狂拍門，并且大喊道：“來人啊！來人啊！救命啊！救救我們！”

    木門紋絲不動，白色的法陣在門上緩慢的旋轉，像是一面招魂幡。

    “可是按照邏輯，這艘輪船的獻祭方式應該是水祭，若是船要沉了，那誰也跑不了啊？”葉助好奇道，“他們何必費這么大周折讓用法陣這些人死？”

    “因為船并不會沉。”陸殊低聲道，“每個房間有11個人，9個房間共有99個人，在封閉房間內被水鬼弄死，對于惡魔來說也算是一種水祭。而對于舉行這個儀式的人來說，觀賞性更高，他們想在監(jiān)控里看著這些人被獻祭。”

    聽到這里，顧雪今簡直頭皮發(fā)麻。

    他和陸殊一扇扇門的檢查過去，門里的祭品男女老少都有，聽到廣播之后，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便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準備睡一覺，等起來的時候，門就會被修好，只有關著女孩子的那扇門里不停傳來女孩的呼救聲，也讓隔壁房間的喧鬧和嬉笑聲更大了。

    “……惡心。”顧雪今皺起眉頭，“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陸殊指了指腳下的甲板，說道：“陣法破了，門自然會開。但此時此刻，水鬼正在靠近這艘船。”

    恰在此時，顧雪今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那是水鬼凄厲的叫聲。

    “什么聲音啊？”葉助捂住耳朵，“草，陰炁怎么一下子這么重。”

    貼在門上的符咒就像是水鬼的誘餌，此刻，在大洋深處，有無數(shù)只黑色的影子正向著這艘輪渡飄來，他們長長的身體就像是一條又一條的水草，不斷發(fā)出著恐怖的尖叫。

    “時間到了，游戲也就開始了。”陸殊淡淡道，“我們先解決這些水鬼。”

    陸殊的手在顧雪今眉心和葉助的身周輕輕一點，兩人身周的大泡泡便頓時加厚加大，只一瞬間，他和葉助便忽然穿透甲板，掉進了無邊無際的海洋。

    身體入海時有輕微的失重感，顧雪今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會嗆水，可腦補的場景并沒有發(fā)生，但他看到海洋深處里一團黑色的海草正在靠近輪船，其中一個飄近了些，他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什么海草，而是水鬼。

    驚愕之時，一頭銀發(fā)的陸殊在泡泡里拉住了他的手，葉助則在另一個泡泡里獨自前行。

    “從現(xiàn)在起，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抓緊你的手。”陸殊吻了顧雪今的唇角，“崽崽，我不會再丟下你。”

    第102章 人間 “是龍叔叔來接你啦！”

    “水鬼已經(jīng)被陣法喚來了, 道長，一切順利。”

    華麗的宴會廳里，方啟山正大口抽著雪茄, 身旁的大弟子正悄聲同他耳語。

    海洋深處的水鬼, 大多死于非命。身死而不能魂歸故里，因而怨氣極重, 不能往生, 化為陰郁厲鬼, 整日躲在海洋深處尋找替身。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 水鬼大多全身長滿青綠色的毛發(fā)，樣貌丑陋，逮著活人就想拉入水中，這樣的厲鬼也最容易被道士操控。

    看著監(jiān)視屏里男女老少驚慌失措的臉, 方啟山輕蔑一笑，說道：“好，紫藤那邊呢？”

    “紫藤那邊的陣法……還是沒成。”大弟子低聲道, “陸殊他們破壞了咱們的陣法, 不僅廢了大少爺?shù)姆ㄐg，還把大少爺?shù)难劬�給挖了，真是喪盡天良！”

    “豈有此！”

    這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旁觀方啟山的臉色, 雖然弒子符是他放的, 但方蕓希畢竟是方道長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親生骨肉, 他以為方啟山終究是不忍心下毒手。

    “方蕓希怎么沒死？”方啟山皺眉，“趕緊把他弄死，這陣法少了他怎么能行？”

    他說完這話，身邊還在閑聊的幾人同時頓了幾秒，又繼續(xù)彎著眼睛交談。

    “……大少爺被、被警察帶走了。”大弟子說, “師傅，抱歉，呃——”

    他還沒說完，方啟山大手一揮，在舞池中將身邊大弟子用靈炁扔到了門前。大弟子這一下摔的很重，捂住胸口噴出了一口鮮血，又慌忙跪在了門前。

    “讓你殺你不殺，壞我好事！”方啟山怒目猙獰，“要想飛升，必須斷情絕愛，因為你，魔神大人的血肉之軀又少一塊。他不庇佑我們，我們如何獲得力量，我又如何飛升？”

    方老道屏氣凝神，單手結印，又算了一卦——

    “方兄，卦象如何？”一旁的白道長說，“我今日算了一卦，卦象顯示馬上有人就要飛升，提前恭喜你啊！”

    “——來了。”方老道勾起嘴角，“那狐貍和陸殊已經(jīng)來了。”

    宴會廳內一片寂靜，方老道將一壺白酒倒入了口中，又將自己的鮮血滴在了早已畫好的陣法符咒之上。

    黑色的魔炁立刻自符咒蒸騰而起，五秒鐘之后，樂隊繼續(xù)奏樂，場內的男男女女貼緊了彼此的身體，神態(tài)已經(jīng)有些癲狂。他們的前胸都掛著一塊黑色的石頭，石頭的背面則刻著“墮落魔賜我極樂”幾個大字。

    方老道用絹布擦拭著自己的寶劍，說道：“神明墮天便不再是神，我若弒神，那我就是神。布陣！”

    方老道說完這話，身周幾個道士模樣的人也紛紛開始打坐念咒。此時，海底的水鬼已經(jīng)聚集了成百上千，就像是一團又一團的馬蜂，即便顧雪今等人已經(jīng)在念酆都驅鬼咒，但厲鬼還是源源不斷地從深海游上來。

    他們用身體撞擊著這艘巨輪，有幾只甚至已經(jīng)從桅桿爬上這艘船的甲板，又被顧雪今用尾巴卷入了水中。

    即便身處于海底，顧雪今還是聽到了船艙里的尖叫。一時間，厲鬼凄厲的尖叫聲和人們的求救聲混在一起，讓這艘豪華游輪宛若人間地獄。

    顧雪今正想拿出玉生簫馭鬼，卻在此刻被一只水鬼捉住了腳踝。

    那水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就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在對上水鬼視線的那一刻，顧雪今竟感到眩暈，就這樣被水鬼活活下拽了兩米。

    千鈞一發(fā)之際，陸殊拉了顧雪今一把，將那水鬼以長劍擊退。

    “雪今，不要看他們的眼睛。”陸殊說，“他們的眼睛會讓你在海里迷失方向。”

    顧雪今眨了下眼的功夫，陸殊又化身為銀色巨龍潛入深海。

    銀龍的鱗片讓海里泛起了層層銀光，顧雪今在氣泡內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龍老公在海中游走，即便不是第一次去看這條龍的龍身，還是覺得很震撼。

    高貴的巨龍微微擺尾，身周的靈炁就將幾乎要爬出水面的水鬼重新推進海洋深處。龍的游速極快，就像是一條海中的流星，眨眼便消失不見。

    趁著這個間隙，顧雪今在氣泡中吹起了玉生簫超度曲，將這些被困于水中的厲鬼全都渡到了彼方。

    葉助用法術穩(wěn)定住了船身，他對顧雪今喊道：“雪今，救援隊的人已經(jīng)來了，我們得用法術把這些無辜的祭品都轉移到隔壁船上！”

    顧雪今點了點頭，他剛念了瞬移法咒，方才還平靜的海底突然開始劇烈的抖動。

    海面上的輪船隨著震動的水波而東搖西擺，四周的魚蝦像是在逃避什么恐怖的東西，迅速地游走。就連方才還在往船上爬的水鬼都極速散去，一時間，海中出奇的平靜。

    “是墮落魔。”陸殊化身為人形擋在了顧雪今身前，“小心。”

    一團黑色的霧氣自海底飛速上升，待黑霧散去，海中竟然多了一個巨大的胚胎。

    此時此刻，胚胎中的東西奮力掙脫胎衣，已然冒出了一個血淋淋的頭。

    顧雪今終于看清楚了海底冒出的東西——那是一個用人類血肉鑄成的怪物，身高足足有兩米，皮膚呈現(xiàn)猙獰的血紅色，他沒有眼皮，一雙碩大的眼球按在眼眶里，好似下一秒就要掉出來，嘴巴卻很大。

    這不知是墮落魔的第幾具身體，卻是顧雪今見過的最丑陋的一具。

    顧雪今正想吐槽，就聽到身旁的陸殊皺起了眉頭，低聲道：“真丑。”

    被嘲笑了的墮落魔緩緩轉動著自己的腦袋，他張開大嘴，將附近幾十只沒來得及跑掉的水鬼吞進了肚子里，身體變得比方才還要高大。

    墮落魔擺動著身體，緩緩朝著顧雪今和陸殊游來。陸殊微微一抬手，面前的海水就凝結成了無數(shù)冰晶，從四面八方朝著墮落魔的心臟刺去。

    “陸哥，咱們的船也到了！”葉助說，“快上船吧！”

    陸殊點了下頭，他單手結印，帶著顧雪今和葉助浮出海面，只一瞬間，便出現(xiàn)在了國家特殊情況調查處的輪渡上。

    喜悅號是一艘更大、更豪華的輪渡，處里阮紅和阮萱以及幾位位高權重的老道士都來了，見顧雪今幾人沒事，大家都放了心。

    “你們沒事就好！”阮萱說，“方家也太可惡了，今天咱們就替天行道！”

    顧雪今匆忙點頭，又說：“救人要緊，那船上還有不少活人祭品！”

    他慌忙拿起玉生簫吹奏起了乾坤挪移曲，方老道等道士也出現(xiàn)在了顧雪今對面的輪渡甲板上作法僵持。

    就像是一場靈炁拉力戰(zhàn)，雙方僵持不下，而水中被冰晶糾纏的墮落魔也呼嘯著扶住了喜悅號的甲板，并向著阮萱幾人吐出了一口腥臭的瘴氣。

    “……又是你們，壞我的好事！”墮落魔朝著顧雪今伸出手，“死狐貍，你欠我的內丹，是時候還給我了！”

    他說話間便要來抓顧雪今的心臟，對面輪渡甲板上的幾個老道閉眼打坐，默念起了驅妖咒，可這咒語對于顧雪今絲毫都不奇效。

    “怎么可能？！”方老道身邊的道士這才覺得難以置信，“他不是只九尾狐妖嗎，為什么驅妖咒對他無效？”

    顧雪今足尖點于海面之上，九條長長的尾巴在空中飄搖，身姿輕盈如燕，手中玉簫在空中劃過一道流線，泛著幽藍色的光。

    比起三百年前的自己，他自認為也成長了很多。人間不全是美好，可酸甜苦辣都經(jīng)歷過后，他還是得到了許多沉甸甸的愛意。

    ——爺爺奶奶不求回報的愛，好朋友對他真摯的愛，還有陸殊，陸殊愛他甚至勝過愛自己，讓顧雪今常常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比起三百年前，他變得更自信也更強大，也不再是那只眼睜睜看著青丘被屠的小狐貍，他已經(jīng)長大了。

    “內丹本就是我的東西，什么時候變成你的了？！”

    顧雪今的尾巴在空中迅速移動，他身周爆發(fā)的巨大靈炁竟也讓他的一頭黑發(fā)變得很長，玉生簫在他手中不停發(fā)著幽藍色的光芒，像是夜空中閃爍的啟明星。

    顧雪今正有些詫異，卻發(fā)現(xiàn)手中的玉簫竟化為了一把白玉長劍。

    他上輩子因墮落魔和鏡魔死于非命，去世之時還不及二百歲。這個年紀對狐妖來說還太過年幼，他甚至沒有一把自己的佩劍，練劍時用的都是叔叔給他做的木劍。

    在他死前的那個冬天，龍叔叔說，會在他來年初夏的生日送他一把真正的佩劍，當時他很期待，還要叔叔用白玉做一串鈴蘭掛件給他系在劍柄上，要做的很好看。

    如今三百年過去，他在輪回之中終于得到了自己的佩劍——這確實也是陸殊舍命為他求來的禮物，劍柄上竟畫著一株小小的鈴蘭。

    小狐貍的劍法是陸殊在昆侖親自教的，即便過去三百年，一招一式顧雪今都記得清清楚楚，幾招過后，他便將墮落魔的頭發(fā)砍去了一大截。

    甲板上的阮紅喊道：“厲害啊雪今，好劍法！”

    劉老道仰起頭看向宛若在空中起舞的俊秀少年，轉頭對自己的老伙計孫老道說：“天道輪回，還是向善。”

    孫老道點了點頭，說道：“就是今晚了。”

    墮落魔被顧雪今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他惱羞成怒，對方道長大喊：“祭品，我需要更多的祭品！你為什么不給我找祭品！”

    方道長這些年的信念支撐全在墮落魔身上，如同凡人終有一死，邪魔總能找到朝奉自己的凡人。他慌忙念咒，想要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獻祭給他們的神明，可墮落魔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他自甲板呼嘯而過，竟將這幾個信奉他的老道士全都吃了。

    魔物咀嚼人體時發(fā)出了巨大的嘎吱聲聽得阮萱心里發(fā)慌，她和阮紅以及葉助將最后一個房間中的祭品轉移到了喜悅號，整個人也筋疲力盡地癱倒在了甲板上，而眼前的墮落魔也瞬間大了無數(shù)倍。

    如今沒有鏡魔，墮落魔單打獨斗，見狀不妙立刻想跑。

    他嘶吼著飛向了夜空之中，九尾狐也一躍而上一口咬在了墮落魔的脖子上，陸殊拔劍緊隨其后，同顧雪今一起和墮落魔在云中纏斗。

    “我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兩次。”顧雪今嘴角勾起一抹笑，“所有一切，就在今天做個了結吧！”

    顧雪今長劍貫穿墮落魔心臟的那一刻，陸殊的新雪劍自墮落魔背后插.入，魔物發(fā)出一聲死后，在掙扎時爆發(fā)出的大量魔炁將活活將顧雪今化作原形震飛了出去——

    片刻后海水騰空而起，小狐貍不知自己被震出去多遠，只看到一條銀龍自空中飛速閃過。

    他在一片混沌中睜開眼，竟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只發(fā)現(xiàn)自己竟出現(xiàn)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前。

    天剛蒙蒙亮，顧奶奶正準備去趕早市，猛然間被院子里倒在草坪的小白狐嚇了一跳。

    “哎喲，狐貍崽崽，你哪里來的哦。”

    見小狐貍全身都是海水，顧奶奶連忙走進房間里拿出了一條干燥的毛巾。

    她蹲下來溫柔地擦了擦小狐貍的耳朵和身體，見小狐貍身上沒有傷口，她輕笑道：“是不是找不到食物，所以才來奶奶家呀？”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顧奶奶重新折返回家門，匆匆忙忙用剩下的米飯給小狐貍炒了一碗蛋炒飯，還加了一個蛋包。

    饑腸轆轆的小狐貍垂下頭在漂亮的草莓碗里吃起了最愛的蛋包飯，奶奶嘗試用手掌摸了摸小狐貍的小耳朵，見小狐貍不怕她之后，便大著膽子輕輕拍了拍狐貍的額頭。

    “我孫子也很喜歡小狐貍。”奶奶撫摸小狐貍的手頓了頓，“有一次，他還問我，他要是變成小狐貍了我還會愛他嗎？”

    奶奶的眼神逐漸變得溫柔，她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狐貍，像是突然間察覺到了什么，她輕聲說：“當然會，崽崽。”

    “雪今，奶奶永遠愛你。”

    剎那間小白狐像是被什么擊中般抬起頭，他濕漉漉的眼睛對視著奶奶一雙溫柔的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奶奶的皺紋已經(jīng)很深了。

    是的，他叫顧雪今，他是有名字的小狐貍。

    小狐貍腿上的玉生簫又發(fā)出了幽藍色的光芒，兩縷殘存在玉生簫的殘魂自玉簫飄了出來。

    耳朵尖帶黑毛的英俊狐貍和略顯瘦小的小白狐推給他一只雪球，笑嘻嘻地喊道：“雪今雪今，你快點傳球呀！”

    顧雪今茫然地看著兩只狐貍，猛然明白這是他的朋友最后的執(zhí)念，他也終于問出了心中想說的話。

    “……小虞，遠遠，你們會恨我嗎？”

    兩只小狐貍微微一怔，片刻后，他們都走到顧雪今身邊用腦袋蹭了蹭顧雪今的身體。

    “笨蛋雪今。”唐小虞說，“怎么能怪你呢？我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只是擔心你有沒有活下去。”

    “嗯，如果下輩子還能一起玩就好了。”洛遠舔了舔顧雪今的耳朵，“你這傻瓜，我們快樂的回憶明明很多！下輩子，還要做朋友啊！”

    “啊，你看，是不是龍叔叔來接你啦！”唐小虞指了指不遠處長身玉立的銀發(fā)男人，“他站在那里看了你好久，雪今，快去吧！”

    顧雪今重重點了點頭，他在黑暗中抬眼看向遠方的光亮，大步朝著愛人飛奔而去。

    第103章 飛升 老龍：讓我開心一下

    在觸碰到陸殊手指那一刻, 顧雪今被陸殊拉入了一片光亮之中。

    眼前出現(xiàn)了一處靜謐的雅致小院，一位戴著眼鏡且身著白袍的俊秀男子正拿著羽毛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四周的花草樹木皆為暖色, 美人美景賞心悅目。

    顧雪今四下看了看, 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奇道：“叔叔, 這是哪里？”

    “這里是神界。”陸殊說, “雪今, 已經(jīng)結束了, 墮落魔已經(jīng)死了。”

    顧雪今眼神從茫然變得欣喜，他情不自禁的彎起眼睛，反問道：“真的嗎？那那些被困在船上的人呢？”

    “真的。”陸殊說，“船上都得救了, 雪今，你救了所有人。”

    三百年過去，大仇終于得報, 顧雪今心里十分暢快。

    他飛撲進陸殊懷里撒嬌, 也就在這個時候，院中的白袍男子見陸殊和顧雪今已經(jīng)到了，轉身迎了上來。

    “顧先生, 陸先生, 你們好。”霍圓微笑道, “我是神事局的hr霍圓，首先恭喜你們飛升成功，請確認一下身份信息哦！”

    霍圓分別遞給顧雪今和陸殊一人一個pad，自己則坐在筆記本前飛速填表。

    顧雪今接過pad，看著屏幕里在雪地瘋狂刨坑的小狐貍, 頓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這是他上輩子的真實影像。

    這小狐貍看上去也就幾個月大，但有九條小巧的尾巴，看上去非常秀氣。

    他也記不清楚自己當時到底在刨什么，但看起來真的又乖又笨拙。

    ……笨崽，補藥刨了啊！

    顧雪今實在不忍心欣賞自己動態(tài)版本的黑歷史，于是選擇了轉頭去看陸殊的黑歷史。

    ——只見屏幕里一條小銀龍以極快的速度游入深海，然后把龍宮百寶閣大卸八塊，他正往深海寶箱里鉆，兩只大龍自海面一躍而下，將小龍當場逮捕。

    若是不了解陸殊，沒人能看出這是他小時候，也沒人能想到，曾經(jīng)坐在金幣堆里的桀驁小銀龍長大之后會變得這么沉穩(wěn)冷峻。

    顧雪今瞄了陸殊一眼才忍住笑，才發(fā)現(xiàn)陸殊的視線已經(jīng)落在還在刨坑的小狐貍崽崽身上。

    他正有些臉熱，手中pad的畫面突然變成了一只正在擺動纖毛的草履蟲，草履蟲旁邊的對話框還十分緩慢的顯示了當前它的內心os：要……吃……飯……

    ……難道他上上輩子是一只草履蟲？

    “不是的不是的。”霍圓連忙關了屏幕，“不好意思，系統(tǒng)故障所以切錯屏了。有時候人類功德扣減太多，下一世容易變成草履蟲，這并不是您的前世，顧先生。”

    顧雪今怔了怔，輕輕點了點頭。

    霍圓抱著文件夾推開門，笑瞇瞇地說道：“二位確認信息無誤的話，請一起隨我進來吧。”

    在邁入神事局大門那一刻，顧雪今雪白的小狐耳和狐尾重新冒了出來，身上的衣服在頃刻間化作大紅色長袍，這大紅很襯他膚色，讓他看上去膚如凝雪，瀑發(fā)如緞，是三界都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他微微有些詫異，再看向身旁的陸殊，才發(fā)現(xiàn)陸殊身上的長袍也變成了很好看的深藍色，衣襟上還浮動著銀色的暗紋。

    他記憶里，叔叔在回東海時偶爾會穿這件衣服，如今他已經(jīng)三百年沒見過陸殊穿這身藍色長袍，不經(jīng)恍如隔世。

    “這是神官的官袍，神事局系統(tǒng)為您二位選擇了最適配的顏色。”霍圓解釋道，“之所以讓二位一起來辦手續(xù)，是因為二位的命運和劫數(shù)都連在一起，飛升的時間也是一樣的時間。”

    “我和叔叔的命運連結在一起了？”顧雪今很驚訝，“怪不得……我總是碰見他。”

    “是呢。”霍圓笑笑，“若是陸先生當年沒偷走玉生簫救您，您也不會活下來，他也不會被貶人間。若是您二位沒有來到人間，也不會積累這么多的功德。”

    顧雪今輕輕點了點頭，看向陸殊的眼睛亮亮的，像盛著無數(shù)星星。

    “首先是陸先生，恭喜您重歸神位，您在人間的功德已經(jīng)足夠將功補過，海神的位置還是您的。”

    “海神？”顧雪今有些驚訝，“那叔叔被貶凡間的這些年，海神的位置就一直空著嗎？”

    “這三百年的時間，幾個見習期的神輪崗實習也很順利。”霍圓笑瞇瞇道，“比如夏琰上神，他見習的時候就輪過這個崗位，海神主要管海洋生物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海上人類安全以及海底寶藏治等等，哦……海神還要管龍族。”

    顧雪今只知道陸殊是龍帝君，還真不知道陸殊是海神。

    在他是只小狐貍的時候，他一直以為陸殊只是一只閑來無事的富貴銀龍，所以大部分時間一直在陪他玩，卻沒想到陸殊只是單純很強，但一點都不閑。

    “嗯。”

    陸殊對這些工作早已熟悉，畢竟這份工作他早已做過上千年，而且做得非常出色。

    他不意外這個結果，但更好奇顧雪今的未來。

    見陸殊得到了他該有的位置，顧雪今一雙漂亮的眼睛又彎了起來，說道：“那我呢，霍先生，我變成小狐仙了嗎？”

    說實話，顧雪今還是有些期待的。他心想自己如果真的變成了狐仙，一定會實現(xiàn)向他許愿的善良之人的愿望。

    “很遺憾……顧老師，您并不是仙子。”

    得到否定的回答，顧雪今和陸殊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意外。

    “您是神明。”

    霍圓從兜里慢吞吞地拿出兩個錦囊，然后將一紅一黑兩個錦囊放在了顧雪今面前，說道：“您本來確實應該飛升為仙子，但因為您能力是在太強，神事局最終還是決定給您一個難度更高的崗位，但具體是哪個，您來抽盲盒吧。”

    顧雪今看著面前兩個錦囊陷入了沉思，陸殊的小紙人已經(jīng)偷偷來到了桌子上，趁著霍圓翻檔案袋的間隙，拆開了一個探頭看了看。

    小紙人正想開口，霍圓的一大堆文件就從文件夾里掉了出來，將紙紙壓在了一大堆紙下。

    “都是好的選擇哦。”霍圓費勁地撿起袋子，“您放心選就行。”

    顧雪今同陸殊交換了一個眼神，片刻后，他伸手打開了黑色的錦囊，發(fā)現(xiàn)錦囊中的紙球寫著一行大字：喜悅神，送狐貍島一座。

    “喜悅神？”顧雪今詫異道，“那另一個袋子里是什么神？”

    “另一個是戀愛神，不僅掌管小情侶是否甜蜜，還可以掌管他們的play。”

    “……play？”顧雪今感到意外。

    “嗯，play。”霍圓有些遺憾道，“人家覺得你很適合戀愛神，可我老板覺得你更適合喜悅神……沒關系，喜悅神依然是很好的工作。”

    顧雪今豎起耳朵，輕聲說：“那我的工作內容是什么？”

    “您的工作主要是為倒霉的人類帶來喜悅，這個工作冬天的時候忙一些，因為這個季度的人類總是很頹喪，也需要您多賜一些福氣，讓他們的喜事多一些。”

    顧雪今輕輕點了點頭，這工作聽起來不是很難，他很滿意。

    霍圓說：“不過也不能隨便賜福，如果你發(fā)現(xiàn)頹喪的人類有壞心思，您也可以懲罰他一整個季度諸事不順，天天都不開心。”

    “那我的賜福方式是？”

    見顧雪今對自己的工作有些好奇，霍圓指了指pad上的賜福系統(tǒng)，說道：“神界現(xiàn)在也數(shù)字化辦公了，您登錄神事app之后就可以通過app選擇多種多樣的賜福方式，一天賜福一百個人即可，上限為一千人，工作量不大，但權利很多。”

    顧雪今繞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霍圓又說：“當然，您也可以現(xiàn)場賜福，這些都隨您喜歡。一會兒我來帶您去狐貍島看看，您也可以在島上養(yǎng)些小狐貍，守護狐族。”

    陸殊挑眉道：“崽崽，聽起來還不錯。”

    顧雪今點點頭，他是青丘長大的九尾狐，又在昆侖和朋友相遇，自然是要好好守護狐族的。

    狐貍島四面環(huán)海，風景宜人。島上還有很多仙桃仙果可以吃，確實很適合小狐貍撒歡跑一跑。

    “您可以用app選擇喜歡的建筑物放在島上。”

    霍圓滑動著手中的app，幾座漂亮的別墅自顧雪今眼前閃過，顧雪今挑了一座最喜歡的，沒想到下一秒島上就出現(xiàn)了這座別墅。

    這就是神力嗎？

    “啊，您可以用app隨時聯(lián)系我。”霍圓說，“時間不早了，我先下班了。兩位可以隨處看看，回人間也無妨～”

    陸殊低聲問：“那這玉生簫？”

    “玉生簫就送你們了。”霍圓擺擺手，“那是陸先生您舍命來換的，已經(jīng)屬于你們了。”

    源源不斷的靈炁自天地流入身體，顧雪今在app上玩起了基建游戲，他正想擼起袖子振興整個狐族，卻聽到身后的老龍低聲道：“喜悅神，能不能讓我也開心一下？”

    大紅色的官袍讓這只小狐貍實在惹眼，陸殊打橫抱抱起了還在玩pad的小狐貍，大步走進了剛剛建好的別墅，自己則在pad選擇了一張巨大又柔軟的床。

    他將顧雪今扔在床上，俯身壓了上去，強勢的含住了顧雪今的嘴唇，給了顧雪今一個深吻。

    片刻后，他又吻了顧雪今的發(fā)梢。

    “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陸殊閉上眼睛，他用自己的鼻尖貼著顧雪今的鼻尖，“崽崽，我好高興。”

    老龍的擁抱溫暖依舊，顧雪今回抱住陸殊，彎起眼睛單手挑開了陸殊的長袍。

    他靠在陸殊耳邊輕聲說話，鼻息噴在了陸殊的耳后——

    “叔叔，我會讓你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