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臟兮兮的泥人
在舒縣見到孫權,并非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九歲的小少年長得唇紅齒白,與孫策的銳利帶著攻擊性的美不同,孫權就像是一個鄰家乖巧的小孩,眉眼間的神態不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又能讓人知道這家伙很是聰明,卻讓人難以生出防備的心思。
楚楚看著孫權,眼睛帶笑:“哦~你是阿策兄長的弟弟啊,我怎么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你?”
孫權擺擺手,大度的樣子,樂顛顛道:“沒關系,兄長不提我就不提我吧,現在我見到阿姊,我們就算是認識了!
話落,他又趕緊借著道:“沒想到小橋阿姊,竟然長得這般好看,就是院中這些姹紫嫣紅的月季,在阿姊面前都落了俗,難怪兄長知道你到了舒縣,就急哄哄的要去接你,若是我知道阿姊是這等姿容,我也要迫不及待的去接你的。”
楚楚聞言,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小小少年,忍不住道:“你這夸人的功力著實厲害啊。”
孫權道:“怎會是夸,阿姊的樣貌,本就是我見過的一等一的漂亮。”
楚楚問他:“不管我是長得是美是丑,你這樣編排你兄長是喜好姿色之人,你不怕他生氣罰你?”
“不會的。”孫權小聲道,“兄長可在乎他的姿貌了,每次照鏡子,都會連連感嘆自己怎么長得這般好,而且他啊,不僅在意自己的容貌,還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楚楚挑眉:“果真如此?”
孫權狠狠點頭:“果真如此!”
聞言楚楚不由想起了一個以前聽說的一個段子,說是本來孫策被自己人暗算時,醫工說只要好好休養就能好的,他卻因為覺得箭傷太丑,被活活氣死。
這個段子如此離譜,放在孫策身上,卻又如此的合理。
楚楚沒忍住,樂得捧腹。
她笑得小腹抽搐一下,頓時疼得臉灰白灰白的,心中暗自叫苦:不笑了不笑了,生死這種事情確實不能開玩笑,錯了錯了。
孫權見楚楚笑了一下后,便臉色一白,便道:“阿姊,你怎么了,我給你尋個醫工看看?”
楚楚阻止了:“沒事沒事,這毛病疼過一陣就好了!
孫權便殷勤地將果籃推到楚楚面前:“那阿姊好些了的時候便可嘗嘗荔枝,是從嶺南加急送來的,還新鮮著呢!
提到嶺南,楚楚笑容一僵。
咳咳,有些應激了。
事情是這樣的,建國以前,楚楚的爺爺和一伙盜墓賊同時在嶺南發現一大墓,后來都進去了墓中,那伙盜墓賊被機關全搞死了,只有橋爺爺僥幸逃了出來,自此以后,橋爺爺再也沒有進過墓。
橋江楚穿越前,橋爺爺給了她一塊玉玦。,玉玦上還刻上了“楚”字。
橋爺爺說是那從那墓中主人身上取下來的東西,覺得此玉玦冥冥之中應與楚楚有緣,便將玉玦贈給了她。
楚楚得到玉玦之后,連續做了好幾晚光怪陸離的夢,搞得她精神都有些衰弱了。
于是她便決定親自去墓中探個究竟,也順便將玉玦還給墓主人,希望自己不要再被亂七八糟的夢打擾自己的正常生活。
只是楚楚沒有想到的是,她確確實實按照橋爺爺的描述找到了那個大墓,也將玉玦還給了墓主人,卻從盜洞出來沒有多久,便遇到泥石流。
她被泥沙掩埋了,如花似玉的年齡,就此香消玉焚,就這么的死在了嶺南的深山之中。
楚楚瞥了一眼荔枝,嘆了一口氣,一臉唏噓。
孫權道:“小橋阿姊你怎么了?”
楚楚嘶了一聲,看著荔枝有些可惜道:“多謝孫小郎君的好意了,這荔枝是稀罕物,可惜我如今吃著藥,與這荔枝藥性相沖,放幾日可能就壞了,怕是沒有這個口福了。”
孫權“啊”了一聲:“那阿姊想吃什么,我去給你找!
他說完立即道:“現在蓮子正當季,要是阿姊不喜歡吃荔枝,我就去給你摘蓮子去!
說完,他就火急火燎的小跑著離開。
楚楚到嘴的話還沒有開口,就看見小孩小步子跑得可快可快了,下一刻就跑到了門口,然后就撞到了剛要走進來的孫策身上。
孫策見自家弟弟小臉紅撲撲的,不由道:“你跑這么快做什么?”
小孩道:“去摘蓮子。”
說完,孫權又拉著孫策的手讓他彎腰,并在耳邊耳語道:“兄長,這小橋阿姊長得這般漂亮,你怎么一開始不說,不然我昨日定然也是要跟你來見見的!
“不和你說了,我去摘蓮子去了!睕]等孫策反應,他就又跑開了。
孫策:“……”
這時楚楚打了一個哈欠,正見到孫策,哈欠打到一半就停住了,道:“阿策兄長,你怎么來了?”
孫策雙手抱胸,坐到楚楚面前,臉上有些別扭道:“咳咳,今日你可有好些了?”
聞言楚楚揉了揉小腹,感覺里面悶痛悶痛的,倒是也能忍,便點點頭:“倒是比昨日好多了!
他又道:“我那弟弟剛剛來,跟你說了些什么有的沒的?”
說起這個,楚楚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哈,這個啊,他說你每日都會對鏡自憐,感嘆自己的好容顏!
孫策無語:“別聽他胡說八道。”
見楚楚在笑,不由哼哼兩聲:“你不會信了吧!
楚楚抿嘴憋笑,搖頭:“我才沒信呢!
這看上去不是沒信的樣子,他甚覺自己英明受損,又偏偏是自家弟弟拆穿自己,還真是不好說什么。
孫策擺擺手,示意藺夕離開,便說起了正事:“百姓納稅現在主要還是以黍稷為主,小麥是雜糧,若是要想讓百姓種植小麥,除了要在民間宣傳面食的吃法和小麥的畝產以外,還需要諸侯愿意接納小麥來繳納賦稅才行。”
楚楚點頭:“是這個理!
她又道:“我原本想寫信給阿父,讓他勸說舅父在治下縣城推行,只是我擔心舅父不愿采納我的意見,這才來尋到兩位兄長的。”
說實話,如今袁術治理的南陽郡,因為賦稅繁重,治理得不咋的。
他這個人,既無太大的本事,卻又害怕手下人比他能干,還野心勃勃,不然最后也不會自立為帝,讓自己四面楚歌,連自己的大本營壽春縣也沒能保住了。
對于袁術,楚楚的感情是比較復雜的。
嘶,總歸因袁術,她才能在亂世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的。
孫策只當楚楚是擔憂自己人微言輕,便道:“這事你不必擔心,阿瑜今日已與我商議,準備先讓廚子用面分嘗試多做一些吃法,之后將食譜送給各州郡的諸侯,只要口感不錯,諸侯便也愿意將小麥與黍稷作為主糧,進行繳納賦稅!
無論是孫策還是周瑜,都是知道石磨能將小麥磨成粉狀,只是現在主糧是黍稷,世家貴族又不是吃不起主糧,因此也就是偶爾吃吃面餅罷了,而且這個吃法也出現不久,也就沒有推行開。
僅限于知道而已。
從楚楚提及之后,孫策和周瑜也才反應過來,確實能推行小麥的種植,達到糧食增產的目的。
孫策說完,心中也不免感嘆,這小女娘發現蝗蟲來歷之事,還能說是巧合,如今有能有如此見解和想法,確實稱得上能力非凡。
要是這小女娘生在鄧太后當權的時期,而不是這樣的亂世,定然也能成為朝廷中為國為民的女官。
楚楚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竟然能讓孫策感嘆自己的聰明,這時她得知周瑜有了辦法,便眨了眨眼睛,驚嘆道:“太好了,沒想到阿瑜兄長這么快就想到了辦法,我來舒縣這一趟,算是來對了!
孫策笑道:“那是自然,阿瑜善謀,事情交給他辦就沒有什么是辦不成的。”
楚楚便道:“對了,若是阿瑜兄長需要面食的吃法的食譜,我倒是會那么幾樣!
可以做成面條、餃子、云吞,面食的吃法,那可是多種多樣。
楚楚咽了咽口水,有點饞了:“唔,我保證,絕對好吃的!
這個時代的吃食不是蒸就是煮,那滋味真是難以下咽,鐵鍋還是宋才走進千家萬戶,更別說后世那些多種多樣的炒菜了,反正楚楚感覺自己這一場穿越,即便成了世家貴女,也是來受罪的,還沒有現代普通人家吃得好。
孫策挑眉:“喲,你還會做飯?”
楚楚擺擺手:“你看,你又瞧不起人了!
他道:“行吧,我信你,等你身子好些了,得讓你露兩手!
小少女點點頭,傲嬌道:“沒問題的,放心好了!
此時天光正好,楚楚面上的碎發被風吹過,烏黑的頭發輕輕掃著她的臉頰,頭發被風吹得凌亂,卻不失美麗。
她用手將頭發撥弄開,隨意的放在耳后,似有一根發絲往她耳垂輕掃。
楚楚便伸手搓了搓耳垂,想將那股惱人的癢意搓走。
孫策“嘖”了一聲,想到自家弟弟夸小女娘漂亮的話,輕笑一聲:“確實賞心悅目!
楚楚扭頭,問:“阿策兄長,你剛剛在嘀咕什么?”
他沒有答話,朝著門口方向頷首:“阿瑜和權兒過來了!
楚楚看向門外,果真見到了周瑜和孫權兩人走進了院中。
她第一次沒有因為周瑜的盛容而停留,目光移向了渾身沾滿淤泥手上還捧著好幾個蓮蓬的小孩身上。
嗯?這不會是孫權吧?
楚楚目光便又順著孫權臟兮兮的小手,移向了周瑜的衣服上,只見那流光溢彩的青色衣擺上,還多了一個巴掌大的淤泥手印。
一旁的孫策只覺得沒眼看:“權兒,這是渾身裹了層泥,學著泥鰍鉆淤泥了?”
周瑜忍著笑意道:“他啊,掉蓮池里去了!
楚楚:“哈?”
第42章 要事
孫權用臟兮兮的小手摸了一把臉蛋,臉上拔干拔干的淤泥撲簌簌往下掉,看上去極為的可憐的。
他又吸了吸鼻子,卻渾然不在意,小跑著獻寶一樣將蓮蓬遞給楚楚,聲音清亮:“小橋阿姊,這些蓮蓬都是我一個人劃船到蓮池中間,精心為你挑選的,保證又甜又香又嫩又好吃,你有胃口了可以嘗嘗看。”
楚楚愣了愣,實際上關于歷史上對他的記載,她對孫權印象其實不太好的,可是看著小小的又鮮活的少年郎,一時間不能將他跟歷史上的吳帝聯系在一起。
“謝謝!彼舆^蓮蓬,也恢復了自己本來的性子,臉上看上去頗為感動,便關切道:“你可好,有沒有摔到哪里?”
孫權立即搖頭:“我沒事,我都摔習慣了!
楚楚笑了:“還能摔習慣的。”
她又鄭重的說了一聲:“謝謝你!
孫權趕緊擺擺手:“嘿嘿,不用謝不用謝!
這時,孫策看著自家弟弟狗腿子的樣子,沒好氣道:“既然東西送到了,你還是趕緊回去給我洗干凈,你不嫌臟啊!
孫權撇撇嘴:“兄長這是要打發我走唄,走就走嘛!
嘟囔完,他又對著楚楚道:“小橋阿姊,我改天再來尋你,再給你帶其他好吃的。”
楚楚也笑容甜甜道:“好呀!
等孫權離開后,院中便只有孫策、周瑜可楚楚三人了,剛剛有孫權這個毛頭小子在,還沒有覺得氣氛有些怪,小孩走了,楚楚便感覺到渾身有些不自在了。
夏日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還有些刺眼,空氣中好像也被日光烤得滾燙。
原本楚楚弄出了硝石制冰,可以用冰納涼,可她偏偏在特殊時期,便不好用冰了,因此她只能在亭中納涼,卻還是渾身悶熱黏膩,感覺好像整個人都汗淋淋的。
孫策和周瑜皆坐在了楚楚對面,少年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動,攪得人心中鼓動如雷。
楚楚忍不住找借口,有時候體型相差太大,也確實能給人壓迫感的。
她便再次暗恨起自己的小身板,矮小干癟得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兩位少年郎似沒有感覺到少女的窘迫,面上沒什么變化。
周瑜拿出一張藥方,跟楚楚道:“這是我去我母親那要來的方子,可以調理身子,只要按時吃藥,下次你來癸水,便不會痛了。”
楚楚回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什么?”
而孫策看著周瑜拿出來的藥方,笑道:“阿瑜是跟我想一塊去了,昨日我還吩咐千喜去尋尋方子,沒想到阿瑜這就有,想來我可以讓千喜不用這般麻煩了!
楚楚抿抿嘴,只感覺從胸口有一股暖流劃過,只從心間劃到腹部,又流向了指尖。
這種感覺定然是少女發育時期的激素在作祟罷了。
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安慰了自己后,楚楚小聲道:“謝謝。”然后她一時間也不說話了。
其實對于癸水本身,楚楚倒也沒啥扭捏的,但是此時院中只有他們三人,而且除了她之外,其他兩位都還是少年郎。
他們在她唯一一個小女娘面前談及癸水這種小女娘的私密之事,終究還是讓人有些難為情的。
更可氣的是,孫策和周瑜似乎都沒覺得提及這個有什么不對,臉不紅心不跳,連點反應都沒有。
孫策還疑惑的問:“咦,楚楚妹妹,你臉怎么這么紅?”
楚楚摸了摸自己燙燙的臉,沒好氣道:“你看這天上毒辣的太陽,當然是因為熱的,還能為什么臉紅啊!
然后孫策就給她倒了一杯茶,挑眉道:“那就多喝點水,降降火氣!
楚楚冷哼:“……才不需要!
周瑜的目光此時也落在楚楚身上。
少女白皙的臉上兩頰酡紅,像是天邊的晚霞,點到即止,又像是剛要準備成熟的果子,那白色的果皮上只露出的一抹紅,引人注目。
他移開目光,給自己倒了杯茶細品,喉結滾動中,掩飾了眸中莫名的情緒。
而楚楚卻感覺到危險般,突然渾身一震。
她扭頭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有見到誰在盯著她啊,怎么有一股被野獸盯住的感覺。
難道是她感覺錯了?
她撓撓后頸,或者大概應該,就是她感覺錯了吧。
時間很快過去了四日,楚楚感覺到身上的癸水已經走干凈了。
她沐浴過后,腿不酸了,肚子不痛了,感覺渾身輕松舒坦,簡直就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美滋滋。
于是楚楚心血來潮便又點上熏香,拿出蓍草放在案幾上,鄭重的起了一卦。
燭火跳躍,少女臉龐卻鎮定自若。
她此卦,是準備看看孫堅的情況,有沒有改變。
一刻后,楚楚看著眼前得出的兇卦,一時無言。
為什么還是兇?
沉默了一會兒,楚楚便倏地起身,叫來了藺夕:“可否為我去喚一下阿策兄長?我有要事找他!
藺夕看了看高懸的明月,有些為難道:“這個點,怕是他們都睡下了!
楚楚便道:“那可以喚來阿瑜兄長嗎?”
藺夕是周府的人,這倒是可以辦到,便道:“女公子請稍等,奴婢去去就來!
她也確實很快就叫來了周瑜。
夜雖已深,周瑜卻因處理事情并還沒有睡著,得知藺夕說楚楚尋他,便從書房起身來到了楚楚的院落。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綢緞衣裳,上面用金絲繡了云紋,遠看素雅,近看卻能看見衣料在月色下流光溢彩,很是奢華。
周瑜站在門口片刻,便敲響了對方的房門。
很快門就被打開,從里面打開門的小女娘似沐浴沒有多久,烏黑亮麗的頭發剛被風干披散在肩上,風一吹,發絲飄逸靈動。
楚楚抓住他的胳膊,面上有一絲著急,直接問道:“阿瑜兄長,阿策兄長可否傳信給孫伯父讓他暫緩攻打荊州?”
周瑜看著這小女娘身高還沒長到他的胸口,仰著臉,漆黑的眼睛里倒映著他的身影,便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開口道:“別著急,阿策已經傳信給了孫伯父!
手下松軟的頭發很是順滑,竟然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周瑜看著楚楚,心中微微嘆息一口氣,還沒有長大成人呢。
他又道:“你尋我來,可是有什么要事?”
楚楚完全沒有在意周瑜的異樣,她還在想著剛剛算上的那一卦。
她的卦一直很靈,這時候楚楚倒是希望自己的卦不是那么準了。
既然孫策已經傳信給了孫堅,那可能是省了其他的變故,導致卦象為兇。
楚楚對著周瑜點點頭,隨后又搖頭,說道:“阿瑜兄長,我們現在能不能去尋阿策兄長,然后一起帶人去尋孫伯父,我總擔心會出什么意外!
見楚楚面容面上著急不是作假,他點點頭:“好。”
孫堅那邊確實出現了變故,他本是收到孫策的傳信之后,便準備先回撤軍回豫州,之后再做打算。
卻在半道上遇到了黃祖的軍隊,于是雙方大了一架,黃祖不是孫堅的對手,敗逃,于是孫堅追了上去。
只是這黃祖狡猾得很,孫堅竟一時找不到人,只好先作罷,并打算看看情況,找個機會再戰黃祖。
而此時,周瑜帶著楚楚尋到了孫策。
這樣的月夜下,少年們站在廊前,在小聲商議著事情。
孫策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中更加的昳麗,得知了楚楚的擔憂,他輕笑一聲:“你怎么看起來比我還要緊張?”
楚楚無語:“我這都為了報答你以前的救命之恩呀!
孫策聞言,聲音卻倏地有些冷淡了,哼聲道:“你這是非要和我算那么清楚?”
“。俊背幻靼讓O策為啥變臉了,她渾身一機靈,感覺似乎是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討好賣乖道,“哪有,我都是在擔憂阿策兄長的,這才大半夜來找你,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楚楚心理腹誹,她倒是寧愿與對方牽扯不清,有了人情往來,這才能讓關系更為緊密,最好讓對方把她當成好妹妹,如此以后只要有這么一條粗大腿在,就不用擔心她以后舅父敗落之后會被人欺負啦。
“這還差不多!睂O策見狀雙手揉了楚楚一把臉,又沒好氣的詢問“這大半夜的,城門的落鎖了,也不見什么鴿子鳥的飛你的院中,你從哪里得來的情報?”
楚楚抿嘴,心虛道:“剛躺在床上入睡沒多久,就夢見了之前教我知識的老者,他夢中告訴我的,還把我給叫醒了,這才大半夜找的二位兄長!
孫策無語:“又開始說胡話搪塞人?”
少女心虛的將目光移到一旁,雙手背到身后,哼哼道:“沒有說謊!
既然孫策已經給孫堅寫了信,歷史到底有沒有改變,楚楚其實已經不能確定了。
可剛剛卻是是算卦算出了兇卦,到底是怎么回事,具體的也不清楚。
常言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她預感到不妙,自然是要告知孫策的。
孫策見小女娘的嘴嚴得很,便抬眸問周瑜道:“阿瑜,你怎么看?”
周瑜卻低頭看向楚楚,便道:“事關孫伯父的安危,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孫策聞言,點頭道:“也是,我這就去點兵!
楚楚立即道:“我……我也要去!”
第43章 計謀
孫策聞言,回頭看她:“你可以?”
楚楚生怕兩人不帶著她,因此趕緊道:“既然兩位兄長在我那有眼線,應該是知道的,這兩年我不僅只是在田間侍弄麥田,我也有好好練習騎射的!
說完,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側的周瑜。
當初在崤山,楚楚在躲開追兵之后,卻又倒霉的遇見了一群狼,被攆得在樹上不敢下來,便是周瑜用精湛的箭術將她救了下來。
這件事對當時楚楚的沖擊是很大的,她還忍不住想,若是當天她受傷拿的不是劍,而是把弓箭,當時就算狼群將她包圍,是不是就可以用弓箭直接射殺狼群進行自救了。
因此回到壽春之后,楚楚便一直有練習騎射。
至于之前在崤山自救用箭射殺的人,是因此對方已經中了毒,站著不動,楚楚當初才能射中的?杉幢氵@樣她當時都沒有能夠直接射中敵人的要害……可見她當初的箭術有多爛。
孫策便與周瑜對視了一眼,見周瑜點頭,便也跟著點點頭:“行,那你就跟著一起去,記得凡事要先護好自己。”
楚楚笑瞇瞇地點頭:“放心嘛,我什么時候拖后腿過啦!
孫策輕笑:“一點都不自謙。”
他便去點兵去了,寂靜的夜晚,便余下楚楚與周瑜兩人在月色中站著。
夏夜最鮮明的特點,除了入夜之后就能看見的滿天星辰之外,便是地上與之呼應的螢火蟲了。
在灰蒙蒙的夜色中,仿佛是天地唯一的一抹亮色。
一只螢火蟲飛到了周瑜的玉玦上,楚楚沒忍住,用手指輕輕的碰了碰。
此舉讓玉玦輕輕發出了清脆的叮當的響聲,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楚楚便感覺對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楚楚尷尬一笑:“我就是想為阿瑜兄長拂去飛蟲,沒有別的意思。”
周瑜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又淡淡道:“我知道!
楚楚見氣氛有些古怪,便主動挑起話題:“阿瑜兄長,剛剛我還擔心你們覺得此行危險,會不帶我去,還想著怎么說服你們,但是沒想到想好了的話,都用不上。”
周瑜目光落在少女的臉頰上,給她解惑,道:“你剛剛不是說了么,你這兩年有好好練習騎射,既然有自保的能力,我與阿策,為何不讓你跟著歷練?”
咦?
這與楚楚認知有些不一樣。
難不成是因為東漢時期當年鄧太后還創立過女學的原因,加上后面有不少太后都跟著垂簾聽政,因此其實東漢時期的女性地位其實并沒有楚楚想象中的那般低?
除了剛剛穿越來的時候,楚楚有感覺到自己行動受到限制之外,后來即便是她要與孫策和周瑜出遠門,袁夫人也并沒有因為她是個小女娘而對她過多干涉。甚至她來到了舒縣,與她說一聲,袁夫人也沒有拘著她。
怎么感覺,她比古人都還要封建了?
想到這里,楚楚只好點點頭,附和道:“也對!
周瑜便低頭看著面前的小小少女,見她低頭無意間撥弄著他腰間的玉玦,眼中泄露出一抹笑意。
少女低垂著自己的小腦袋,烏黑的發絲在月色下反射出一抹銀光,整個身板都是那般小小的一只,連肩膀看上去也很是單薄。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柔弱的,惹人憐惜的,讓人忍不住好好呵護的。
她的外表具有非常大的迷惑性,若是不設防,露出的爪子,就能輕易要人命。
還真是迷人,又危險啊。
這時他主動開口:“你喜歡玉玦?”
楚楚聞言回神,才發現自己彈走飛蟲之后,想事情的時候下意識的繼續撥弄著對方腰間的玉玦,將玉玦撥弄得叮鈴響。
她默默的收回作怪的手,呵呵笑了兩聲:“還好還好。”
若是孫策,她定然是要和人掰扯掰扯的,可這人一旦換到了周瑜身上,她嘴巴就變笨了,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毛病。
唔,阿策兄長,你怎么還不回來的。
楚楚腦子里胡思亂想,卻見到周瑜將腰間的玉玦拿了下來,遞到了她的面前:“你若是喜歡,便拿來玩吧!
“這不太好吧,君子不奪人所愛……”她剛拒絕,便感覺到對方壓迫且不容拒絕的眼神,少女深吸一口氣,立即接過,“謝謝阿瑜兄長,我……我很喜歡。”
周瑜“嗯”了一聲:“喜歡便好。”
此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咦,你喜歡什么?”是孫策。
楚楚扭頭看他,拿著玉玦給對方看,整理好了凌亂的心情,面上樂滋滋道:“阿瑜兄長將他經常佩戴的玉玦送給我了。”
孫策掃了一眼,嘖嘖道:“確實是一塊美玉,阿瑜竟然也舍得給你糟蹋,便宜你了。”
楚楚瞪大雙眼,憤憤道:“阿策兄長,你要是不會說話,還是別說了,不愛聽。”
孫策笑了笑,便抬頭與周瑜道:“我已經點好人,現在正在收拾,半個時辰后就可以出發了!
周瑜頷首。
他見到楚楚拿著玉玦正不知道放哪里,骨節分明的手拿過玉玦,自然的為其掛在腰間。
楚楚看著靠在咫尺的少年郎,那又黑又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好看得緊。
等她回神,周瑜為她掛好玉玦,并已經離開她有一步遠的距離。
若不是腰間玉玦的墜感,她都懷疑剛剛都是她腦補的。
周瑜提醒道:“我們也先回去收拾一下!
楚楚點點頭:“好。”
等楚楚便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之后,便默默將需要的東西都帶上,甚至還怕自己漏帶了什么,對著自己的小手在一件一件的數著。
因為這是關于孫堅的事情,孫策已經點了他的人,楚楚便沒有帶自己的帶來的部曲去前去,只讓他們留在舒縣。
她將東西收拾好之后,聽見了玉玦清脆的聲響,便不由自主的握住玉玦,那玉玦溫潤的玉質手簡直讓人愛不釋手,果真是塊好玉。
楚楚想到周瑜或許也像她一樣,握著揉搓玉玦,便感覺有些它有些燙手,趕緊放開了。
等到了凌晨的丑時,眾人已經收拾好了,便準備啟程前往豫州。
去豫州的路程依舊是坐船走水路。
臨行前,孫權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后抱著一袋的蓮子遞給了楚楚,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小橋阿姊,這是我這幾天摘的蓮蓬,將里面的蓮子都剝出來了,給你在路上解饞。”
小孩眼神真摯,楚楚接過蓮子,眼睛彎成月牙:“權兒弟弟,你可真是太好了,我怎么沒有你這么貼心的弟弟呢。”
孫權心道才不要給你做弟弟呢,臉上卻一本正經的道:“等小橋阿姊回來,我給你送多多的好吃的。”
楚楚笑著點頭:“好好好!
孫策看著自家弟弟殷勤的樣子,莫名有些不爽,他輕咳兩聲:“好了,大半夜的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孫權看著自家兄長,又看看楚楚,眼睛一轉,也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點了點頭:“好吧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這一路要注意安全!
孫策點頭:“去吧!
舒縣的城門原是落鎖了的,守城的得知是孫策和周瑜要出城,便趕緊打開了城門。
因為諸侯們的相互攻伐,盜賊也就更多了,江面遇到的水匪也漸漸多了起來,因此一路上時常遇見不開眼的賊寇來劫船,但是都被孫策和周瑜迅速的清理掉。
而這時候,劉表知道袁術要讓孫堅攻打他,便讓府中的謀士想辦法。
劉表言語憂愁:“孫文臺武力勇猛,有開疆擴土之能。這兩年,他先是斬了華雄,又大敗呂布,逼得董卓逃去長安。如今他又奉袁術的命來攻伐荊州,諸位可有良計解了此禍?”
旗下的黃祖道:“主公,我曾與孫文臺交過手,此人勇猛,而性急躁,因從底層出生,無甚底蘊,因此極為注重臉面!
劉表“哦”了一聲,便道:“那應該何解?”
黃祖道:“我可派人前去挑釁,他定會帶兵前來討伐,到時候我們便可先示弱假裝不敵,佯裝敗逃,以此誘敵深入,在他力衰之時,再給他致命一擊!
劉表嘆息道:“這樣能成嗎?”
黃祖道:“還請主公信我!
劉表手下謀士也附和道:“若是那孫文臺打來,以他之能,恐難以保住荊州,不如一試,破釜沉舟!
于是,計策便這么定了下來。
經過不到半月的時間,等楚楚他們一行人到了豫州。
不過很不巧,因為黃祖的挑釁,孫堅已經十分氣惱,即便是有孫策送來的信,他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帶兵前去攻打荊州去了。
孫策得知父親已經離開豫州,便問留守豫州的兵士,問出了他們到時,孫堅離開豫州已有六日。算算時間,或許能追趕得上孫堅的隊伍,因此眾人決定先在豫州修整半個時辰,便立即動身往荊州的方向追趕而去。
從豫州到荊州,便是要騎馬出行。
楚楚想到之前的教訓,于是往自己身上帶了傷藥毒藥,還有毒藥的解藥,又在身上藏了小刀片,馬上放了弓箭,后背還背了一把劍,渾身裝備得滿滿當當的,很是謹慎。
在豫州修整的短短時間里,楚楚便一直往自己的坐騎塞東西,忙得飛起。
等她正要檢查疏漏的地方,轉頭就撞到了一個人形樁子,她揉了揉腦袋,就聽到對方帶著笑意的聲音:“喝點水。”
抬頭,少年正彎腰與她平視:“也不知道你在瞎忙活什么!
楚楚不滿道:“我才不是瞎忙活,我這是謹慎!謹慎!”
第44章 止步止步
孫策點點頭:“行行行,是是是,對對對!
看著面前少年郎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讓人目眩,楚楚本是想要嗆聲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就是有這個本事,即便是好聽的話還是不好聽的話,都不會讓人真正的生氣,別人還反倒是想要多和他親近親近。
楚楚想了想,便道:“阿策兄長,恕我冒昧的問一句。”
孫策挑眉:“說吧,你要冒昧的問什么?”
話落,他又加了一句:“若是不好聽的,我可就不會回答哦!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背嶂X袋,拿出手指比劃比劃:“你是不是乙卯年,乙酉月,甲申日寅時出生的呀?”
孫策聞言無語道:“你什么時候打聽來的,還打聽我什么時辰出生,你要是有這個情報網,你還是不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不如直接問我還快一些!
楚楚聞言驚訝:“還真是?”
孫策瞇眼低頭看她,沒好氣道:“是啊,既然知道了我的生辰,你沒多久就要給我準備生辰禮了,要是不用心準備,我可就有意見了!
楚楚嘖嘖兩聲,還真給她蒙對了。
她便道:“放心啦,肯定給你送生辰禮的,咱倆誰跟誰啊!
說完,楚楚趕緊接過孫策手上的水壺,慢條斯理的啄了兩口水潤潤嗓子。
“那我就等著而來。”孫策炙熱的大手便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帶著愉悅,“休息一下,等下就出城趕路!
他又問:“你身體還扛得住嗎?”
楚楚不服氣道:“我身體可好了。”
眾人修整之后,便又從豫州快馬趕往荊州。
等到了荊州治下的鄧縣時,城已經破了,城中的百姓也早就跑光了,整個城池就好像是一座死城,空氣中飄蕩著作嘔的血腥味。
街上有橫街而死的尸體,在炎炎夏日中暴曬脫水。
殘肢斷臂,入眼即是。
有善仵作的部曲下馬檢查了尸體,隨后前來稟報道:“公子,女公子,尸體死亡時間大概在兩日左右!
孫策點頭,讓其下去,并扭頭看向周瑜道:“阿瑜,你怎么看!
周瑜分析道:“黃祖在鄧縣迎戰孫伯父,如今城以破,孫伯父定是圍攻襄陽去了。”荊州牧劉表如今就在襄陽。
事實也確實如周瑜猜測那樣,孫堅已經去圍攻襄陽去了。
不過黃祖丟了鄧縣,本就是在跟孫堅示弱,得知孫堅去打襄陽,也是在計劃之中的事情。
荊州牧劉表得知孫堅在城下,因此閉城并不迎戰。
一日之后,黃祖手底下的兵士修整完畢,于是又前去襄陽城與孫堅對戰,很快被孫堅打得敗逃。
孫堅見劉表閉城不出,黃祖又跟個馬蜂似的緊追不舍,一時之間只好先帶兵去追黃祖了。
等追到峴山,便有落石滾落,又有箭雨從天而降,孫堅這才發現自己中計,竟然被黃祖手下所包圍。
孫堅臨危不懼,立即讓手下兵士結陣對敵,兩方人馬便在峴山拼殺起來。
鏖戰至夜幕降臨,眾人紛紛力竭,孫堅正帶著親兵突圍,突然感覺到危險將至。
他避過一箭,卻又有一箭飛來,直奔他要害而來。
孫堅嘆息:“看來今日要折在此處了!
就在這時,一聲箭嘯響起,一道利箭射來,射箭之人力度之大,直接將即直指孫堅要害的箭射飛。
孫堅回頭看,便見著一個熟悉的少年郎君,身著青衣,手拿弓箭,一箭便射殺敵軍一人,箭無須發,掩護著他們撤退。
他喝彩道:“好箭術!”
孫堅視線又移向少年郎君身側,他的大兒子孫策身著玄衣,腰間系緋紅腰帶,正騎著馬,指揮帶來的部曲前來接應。
有了援軍,他頓覺得壓力驟然一輕,孫堅朗聲一笑:“這小子倒是來得及時!
說著,便帶著僅剩的兵士沖出來包圍。
黃祖看著對方前來的援兵,那兩位少年郎勇猛至極,一人槍舞得出神入化,一人箭術超群卓越,他手下的兵士皆被斬得隕落。
他面上凝重,忍不住嘆息道:“看樣子這兩個小輩,都是不輸于孫文臺的猛將啊。”
黃祖心道今日是殺不了孫堅了,不過經此孫堅元氣大傷,想來暫時對荊州沒了威脅,便趕緊吩咐眾人撤退。
孫堅見敵人退兵,終于噓了一口氣。
隨后他騎馬到孫策面前,笑道:“來得及時,不然你老子我就要栽在黃祖這老小子手下了!
他又問:“對了,你們怎么知道我在峴山?”
孫策沒回答,反問道:“父親,你沒收到我的傳信?”
孫堅尷尬一笑:“啊,那個,是這樣的,黃祖那小子三番兩次派兵來挑釁我,我氣不過,便帶兵前來攻打他們!
說到這里,他又有些氣了:“誰知道去打下鄧縣之時,那鄧縣十室九空,早就是座空城,我便想著先帶兵去打襄陽,那劉表是個慫貨不敢應戰,加上黃祖又前來挑釁,阿父便想著先斬了這老小子,誰想這老小子是在給我使詐!
嘖嘖,差點命都要沒了。
孫策看著孫堅身上除了些小傷,并不大礙,心下稍安,便道:“你得感謝感謝楚楚,是她指了峴山的位置,我們才能及時趕來。”
“楚楚?”孫堅挑眉,“不就是那個發現蝗蟲來歷的小家伙?”當初在魯陽的時候,他還給她送過一件渾身鑲滿寶石的匕首作為見面禮呢。
剛剛雙方在交戰,楚楚就躲在土坡上,還用落葉樹葉蓋在了身上。
在孫堅與孫策說話間,楚楚剛被周瑜從土坑中撈了出來。
她抖抖身上的落葉,拍拍衣擺又拍拍衣袖,便有灰塵飛開,看起來渾身都臟兮兮的了。
此時,楚楚聽到自己的名字,便小跑到兩人身旁道:“你們在叫我嗎?”
孫堅看著出落得越加漂亮的小小少女,又看了一眼跟著楚楚走來的周瑜。
他甚覺周瑜渾身氣度非凡,面容亦是沉穩英俊,難怪在江左年紀輕輕就享有盛名。
看完周瑜,他便又將目光落在了自己這個天資卓越的大兒子身上,嗯,他兒子長得也是不差的。
年少的情誼最是真摯,楚楚這小女娘張開了些,竟又是生得如此的漂亮靈動,也不知道將來會演變出什么愛恨情仇來。
孫堅抱著看樂子的心態,突然就有些期待了。
孫策不知道自家父親的想法,他斜睨了楚楚一眼,見她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染了塵土,像個小花貓一樣,偏偏眼睛亮晶晶圓溜溜,讓人又氣又好笑。
他逗她:“你聽錯了,沒人叫你!
楚楚不滿:“我都聽到了。”
她回了孫策,便又轉身對準孫堅,裝得很有禮貌的給人見禮,關切道:“見過孫伯父,孫伯父你沒受傷吧?”
孫堅道:“還好你們來得及時,身上有的也都是些皮肉傷,不礙事!
見狀,楚楚就放心了。
周瑜便也上前與孫堅問好,便提議先離開此地,找個地方扎營休整。
孫堅看著自己手下傷殘的兵士,點頭:“是這個理!
于是眾人便離開了峴山,尋了個有小溪的山林扎營。
深林之中有不少野味,孫策和周瑜派人去山里打獵,抓回來兔子山雞什么的,生火烤來吃。
填飽肚子后,孫策與周瑜道:“黃祖使得此計想來鮮有人知,楚楚如何事先得知,還能知道黃祖具體會在峴山設伏?”
周瑜眉眼舒朗,笑道:“要不你去問問她!
孫策冷哼一聲:“我可不去,你也不是不了解她,她定然用算卦或者夢中老者來搪塞我。”
話落,他又感嘆道:“我倒更寧愿相信真有什么老者,否則她知曉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周瑜不解看她:“她還跟你說了什么?”
孫策頗為無語道:“她啊,甚至有閑心查到了我的生辰具體到何日何時,她這情報網,著實厲害。”
周瑜淡淡“嗯”了一聲,撥弄著火堆里的火星,意味不明道:“確實很有閑心!
孫策見沒看見楚楚人影,不由問:“她跑去哪里了,要不去尋尋她?”
已經入夜,小溪中的水流變得冰冰涼涼的了。
楚楚見四下無人,便先用皂角洗了頭發,將頭發洗干凈之后,便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里衣跳進溪水中
她拿著皂角在手上搓出泡沫,然后給自己洗白白。
泡在冰涼的水中,少女舒坦的喟嘆一聲:“真舒服啊。”
這些日子趕路得匆忙,確實沒有好好的沐浴,身上都有酸臭味了,如今楚楚才有時間好好洗洗身上的污漬。
哼哼,小女娘確實在外不算方便的。
就在她放松的時候,一條水蛇給了她腳丫子啃了一口,楚楚吃痛,來不及痛呼,水蛇就消失不見了。
楚楚只好自己一蹦一跳的上岸了,查看傷口。
她伸出腳丫子,看著腳上一排被蛇咬過的牙印,她抿了抿嘴,嘀咕道:“難不成是因為改變了孫堅必死的歷史,自己才這么倒霉,連下水洗個澡都能被蛇咬?”
好在傷口是一排牙齒,這水蛇倒是沒毒,楚楚便用清水沖了沖血漬。
夜色下,她渾身濕漉漉的,薄薄的衣裳貼在身上,勾露出少女特有的曲線。
其實楚楚坐在石板上,顯得身量并不算高,可是她身材比例很好,腰細腿長,玲瓏有致,那剛洗過的發絲濕潤的貼在背后和臉頰,只有一個剪影,便也是十分的吸引人的。
楚楚將傷口沖洗過之后,便在隨身攜帶的斜挎包里翻找出治療外傷的藥粉,默默給自己上藥。
“嘶——痛痛痛——”她痛得抽氣,又忍不住嘆息道:“華佗給的傷藥,灑在傷口上果真是要命。”
就在這時,楚楚聽到了背后傳來了兩道熟悉的腳步聲,她背后立即寒毛豎起,渾身都戒備起來。
啊啊啊。
此時她身上就著一件單衣,還濕透了,就算夜已深,但但但……
楚楚清了清嗓子,趕緊制止道:“咳咳,兩位兄長,止步止步。”
第45章 好妹妹
聽到楚楚的聲音,孫策和周瑜果然止了步,站在一旁沒動了。
一時間,皆有些無言。
楚楚清楚的感覺到,有兩道視線在她身上掃過,似乎是蜻蜓點水般的一掃,卻讓少女的心臟跳出嗓子眼。
不會是……
看見了吧。
楚楚趕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
衣裳遇水有一些透,卻也不是非常的透,就是那種隱隱約約的,似乎能窺見其中風貌,卻是一點不露。
若是晚上……應當更看不清楚。
唯一讓人害羞的,便是衣裳緊緊裹著身上,少女胸前開始發育的鼓包,倒是有些突兀。
倒也沒有暴露什么。
不過,既然只是微透,夜色下別人也看不到,好像也不必因此而羞恥。
楚楚咬了咬唇,試圖說服自己,可是越是想要說服自己,心中于是有一種古怪的說不清的情緒,讓人歡喜又讓她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來心下的詭異與莫名。
這時楚楚聽到孫策似輕咳兩聲,小聲嘟囔:“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也不讓人過去!
聞言,楚楚又回頭,順便瞄了一眼停住腳步的兩個少年郎。
月色下,兩個少年郎,一個身著緋紅,一個身著青衣,身量約莫是差不多高,皆是長身玉立引人注目。
她有些咂舌,怎么感覺每次她自己遇到什么尷尬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打量對方的樣貌來緩解自己奇怪的心情,真是莫名其妙的。
楚楚哼哼道:“你甭管!
她又用小聲的氣音道:“為什么讓兩位兄長止步,你們難道當真不知道,我又哪里神神秘秘了。”
孫策被咽,一時無言。
楚楚又默默看了一眼,見孫策和周瑜許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和羞恥,已經走到了灌木叢后,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了衣擺。
見孫策不說話,周瑜淡淡的聲音傳來:“剛聽到你的聲音,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遇到了什么事?
楚楚聞言扭頭看了一眼看著的腳丫子,盡管上面的傷口已經上了藥,血卻還沒有止住。
那鮮紅的的血珠冒出,又流順著白嫩的皮膚上往下流,顯得扎眼。
楚楚深吸一口氣,鎮定道:“沒事沒事,你們先回去吧!
她以為自己是鎮定的,其實兩個少年郎君都聽出了小女娘聲音中的緊張,聲線還輕微的有些顫抖。
并非是遇到危險時的緊張害怕,倒像是小女娘身上藏著什么小秘密,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而對方那顫抖的聲線入耳,又直擊心脈。
若非要形容那種感覺,大抵是仿佛有螞蟻從耳朵鉆入,直達心扉,然后在心臟啃噬,酥酥麻麻,酸酸脹脹。
孫策被這股情緒支配,正有些不知所措,不經意瞥了周瑜一眼,便見著自己的好兄弟垂眸看著地面,正用右手無意識的揉搓著腰間的玉玦。
他們彼此過于了解對方,想到心緒紊亂的不只是他一個人,他心中竟然詭異的找到了一絲平衡感。
孫策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奇怪的想法,點破楚楚道:“好了好了,既然無事,我們去一旁等著你,幫你守著,免得不開眼的闖來沖撞了你。”
他又補充了一句:“好了叫我們!
楚楚見孫策聲音大大咧咧的,她心上松了一口氣:“好好好,你們趕緊離我遠一些!
見她如此說,孫策便拉著周瑜的胳膊往回走。
走到一半,他便感嘆道:“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多好,沒這么多顧忌,現在是真的長大了,倒是多了些小女娘的扭捏!
周瑜回神,淡定道:“一個女娘,待的地方周圍都是一幫臭男人,自是不太方便!
孫策認同的點點頭:“對于楚楚,倒是我們的疏忽了!
周瑜用眼神睨了他一眼,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楚楚這邊,她聽到二人往回走的腳步聲,這才放松了下來,眼睛觀察了一番四周,見再沒有別人,便趕緊拿出自己的干衣裳換上。
動作間難免扯到傷口,痛得臉上慘白慘白的,倒是很惹人憐惜的。
楚楚換上衣服之后,便有用布條將自己的腳丫子給包住,鞋子是穿不上了,只好撿了根還算粗壯的樹枝做拐杖,只走了約莫三十丈,楚楚便見到孫策和周瑜,果真在等著她。
周瑜懶散靠在樹干上,他擺弄著手上的竹笛,舉手投足皆是古韻十足,即便僅是站著便猶如一幅古畫。
恰時夜風襲來,吹起他青色衣擺,那衣袂飄飄間,又有著遺世獨立之感。
而孫策,他嘴上含著一根草根,正撩起緋色衣擺蹲在地上,拿著小樹枝逗弄藏在枯葉下的小蟲。
真是,各有各的風姿。
兩人似皆聽到楚楚的腳步,同時轉頭看著她。
孫策走到楚楚面前,看著她腳上被布條包成一團的腳丫子,沒好氣道:“剛剛不是說沒事,那你的腳是怎么回事?”
楚楚看著少年郎眼中的擔憂,卻還是要擠兌她,她便哼哼道:“剛剛我在換衣裳,我哪能告訴你們我受傷了,萬一你們不管不顧的上前,我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娘,還沒成親,可就要被看光了!
她“嘶”了一聲,繼續嘴炮道:“難不成,等我及笄后,同時娶了你們兩人不成?”
小女娘的語氣中,有些破罐子破摔意味。
話落,她瞥了一眼周瑜,見對方聞言扯了扯嘴角,桃花眼含笑似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意味,心頓時鼓動如雷霆。
孫策看著嘴硬的楚楚,無語道:“你倒是心大得很,以我與阿瑜的樣貌,多得是女娘喜歡,你還想攏兩個,你還不如多喝幾杯酒,去做你的大夢去!
楚楚哼哼兩聲,嘟囔道:“我就說說!
這時,周瑜看著她包成粽子的腳,詢問:“你既然剛剛在梳洗,是怎么受的傷?”
楚楚回神,看看自己的腳,心平氣和道:“在水中泡澡的時候,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一條水蛇,給我的腳丫子啃了一口,等我準備抓它時,那蛇就跑沒影了,說起來也是倒霉。”
周瑜聲線緊頓:“蛇?”
孫策也緊張地問:“有毒嗎?”
楚楚沒事人一樣,擺擺手:“那蛇咬的傷口我仔細看過了,兩排整齊的牙印,傷口流出來的血也是鮮紅色的,那蛇大抵是沒毒的。”
周瑜依舊道:“剛才你應該直接告訴我們的!
楚楚心道,那還不是怕被看光,才沒直接說的嘛。
孫策也道:“你真能確定那蛇沒毒?”
楚楚:“真沒事!
她又道:“我已經將傷口清理過,上了華神醫留給我的傷藥,而且現在已經包扎好,定然不會有事了!
而孫策低頭,看著楚楚包扎過的傷口,太陽穴狠狠跳了兩下,將她手里的拐杖遞給周瑜,便直接將楚楚抱起來,大步走到幾丈遠的石頭旁,將她放在上面坐著。
而楚楚被孫策的舉動干蒙了,臉上有些意外,忍不住驚呼一聲,面上莫名其妙:“阿策兄長,你這是做什么?”
孫策沒好氣道:“你給別人包扎倒是還知道怎么做,怎么輪到自己了便將傷口包得這般嚴實,也不怕自己的傷口生瘡嗎?”
楚楚一時無言,隨后尷尬笑了笑:“阿策兄長,你這就不懂了,這樣包扎就沒有那么痛。”
周瑜低頭看著拐杖,目光微微一動,心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無言的跟了上去。
而作為倒霉受傷的主人公,楚楚一時間感覺到了空氣中暗流著,比剛才更為奇怪的氣氛。
孫策將楚楚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腳丫子給解開,見這小女娘將傷口裹得里三層外三層,面上從最開始的無語演變成了生氣。
他皺眉道:“按照你這個包扎的法子,你明天醒來,你這腳就別想要了!
楚楚抿嘴:“少嚇唬我,我又不是被嚇唬大的。”
孫策便抬眸,眼神中有些冷。
唔,生氣了啊。
楚楚呵呵一笑:“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阿策兄長別冷著臉對我,這樣我心慌慌的,還以為你不把我當成你們的好妹妹了!
看著小女娘認慫,孫策偏偏什么氣都生不起了。
他低頭看著她腳上的傷口,明明只是皮外傷,卻感覺到心臟揪了起來,莫名的刺眼。
重新將傷口包扎好,楚楚便小聲嘟囔道:“還是給我綁個蝴蝶結,好看一些!
孫策冷哼:“不幫!
說完,他又軟了語氣:“要我背你回去嗎?”
楚楚仰頭看著孫策,他眼中又心疼、擔憂和自責,是那樣的誠懇,那樣的眼神,真的能將人灼燒,燙的讓人想要逃離的。
她抿抿嘴:“才不要,我自己可以走。”
孫策被拒絕也不意外,輕哼道:“你就蹦蹦跳跳的,自己跳回去吧!
楚楚:“我樂意!
她正要問周瑜拿拐杖,起身準備走,下一刻就被少年郎君不客氣的抱住。
楚楚:“咦?放我下來!”
孫策低頭看她:“別動,小心掉下去,到時候就不是腳受傷那么簡單了!
楚楚便不動了,埋首在對方胸膛,悶悶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阿策兄長,你懂不懂,你應該要有邊界感!
孫策無語:“你腦子里想的什么呢,我只把你當成……好妹妹。”最后三個字,那是說得咬牙切齒。
第46章 食譜
對方都說了只是將她當成妹妹,楚楚便沒好意思再忸怩,便將頭埋進孫策的胸口,卻更能感覺到了對方身體傳遞過來的溫度。
咳咳,或許天氣炎熱,少女身上沒多久就悶出了黏膩的汗,倒是有些怪難受的。
楚楚趁著對方不注意,伸出手在對方華貴的衣裳上抹了一把手心的汗,見指縫依舊黏膩,又默默抓著對方的衣袖揉擦。
而作為當事人,孫策低頭看了一眼,臉上甚是無語,冷哼道:“等下衣裳臟了,就要你幫我洗!
才不要。
楚楚尷尬的“呵呵”兩聲,便默默的將手放下了。
走了一炷香,三人這才走回了扎營的地方。
因為山林危險,所以外圍有兵士交換值班巡邏,為了震懾外圍的野獸,扎營的空地上點燃了好幾堆火把,火燒得很旺。
到了地方,孫策將少女放下,頷首道:“先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不適,就讓兵士尋我即可!
沒有了與對方過于親密的接觸,楚楚感覺舒了一口氣,趕緊點頭:“曉得了曉得了,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定然不會跟阿策兄長客氣的。”
說完,她感覺到一股視線落在身上,目光不自覺的移向了周瑜。
對方的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閑適的站在孫策身后,許是見楚楚目光落在他身上,便淡淡道:“好好休息。”
楚楚被那雙桃花眼,看得心一跳,趕緊低頭假裝靦腆道:“咳咳,兩位兄長也是,早點休息。”
孫策摸了摸她毛絨絨的腦袋:“去吧!
楚楚便不管他們了,自己一蹦一跳的進了營帳。
回到自己的帳子之后,她拿出驅蛇蟲藥粉灑在席子周邊以免晚上被蚊蟲叮咬,便躺在上面瞇眼假寐。
可并不是躺在席子上,就能睡得著的,楚楚一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情,便讓她有些難眠。
剛剛孫策的反應倒是正常,可是周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讓她開始了胡思亂想,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天空泛起魚肚白,便到了翌日。
楚楚醒來揉了揉眼睛,腦子尚有些不清醒,許是華佗留給她治療外傷的藥太好,經過一夜,傷口開始愈合,便有酥酥麻麻的瘙癢,讓她整個人都難受得緊。
起床梳洗后,她便見到眾人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由于孫策在與孫堅商議家事,周瑜便不便打擾,見楚楚醒了,便給她送早飯吃。
周瑜將剛烤好的兔腿遞給楚楚,笑道:“今早阿策打了些野味,這兔腿是他特意給你留的!
楚楚臉一紅,沒錯,她起晚了:“麻煩阿瑜兄長了!
她趕緊接過,便坐在席子上,小口的吃著烤好的野兔腿,低頭不敢看人。
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楚楚將頭低的更低。
昨晚,她定然是糊涂了,干嘛說那樣的話。
嘶,還娶兩個。
楚楚想,昨晚定然是她腦子發昏了,什么話都說出來,現在一覺睡醒,腦子最清醒的時候,便不知道怎么面對別人吧,該不該?
周瑜看著心虛的少女,看似和往常無二般的詢問道:“傷口處的藥可換了?”
楚楚聞言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其實沒換,她卻趕緊道:“醒來便已經換過藥了!
換藥這種小事,她自己還是能夠做好的。
孫策的包扎手法周瑜很是熟悉,也沒拆穿她,淡淡道:“本是想要給你尋馬車的,只是這里荒郊野嶺,怕是要委屈你了!
楚楚道:“沒關系的,我騎術還行,不過是傷了腳,騎馬還是可以的!
周瑜沒應,掀起眼簾,目光意味深長,卻道:“你若是不介意,或許可以選擇我和阿策,其中一人,帶著你騎馬回去!
本來烤的野兔腿鹽放得就不多,吃在嘴里沒滋沒味的,現在楚楚吃著兔肉吃得就更不香了。
嘶,選一個是什么意思?
沉默。
沉默得有了一會兒,楚楚認慫:“阿瑜兄長,昨日我是跟阿策兄長開玩笑呢,說的都是玩笑話的,我哪里敢把你和阿策兄長都娶了,那你們豈不是把我腿打折!
嗚!
她還以為對方不會在意呢!
楚楚又小聲嘟囔道:“而且昨晚我說的時候阿瑜兄長你都沒有說什么,你不能今日翻舊賬的!
聞言,周瑜面上微愣,很快便明白楚楚這一番話的緣由,臉上倒是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他道:“你是在怕我?”
楚楚見對方直接問她,一時間也沒有了反應。
捫心自問,她害怕周瑜嗎?
嘶,怕的。
具體說怕什么,楚楚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她第六感預感以后要栽對方手中,因此在他面前與在孫策面前,總是多了一絲思慮。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輕輕顫動,全然不敢承認:“沒有呀,阿瑜兄長風光霽月,心胸又是海納百川,我怎么會害怕你呢!
周瑜看著她滿口胡言,也沒有拆穿:“既然不怕我,那就別選了,等下你就和我一起騎馬回去吧!
楚楚:“我……可以自己騎……”
可是在周瑜的目光中,她的聲音慢慢變得細小。
她點點頭:“好吧。”
楚楚又道:“那昨晚的話……”
周瑜輕笑:“我與阿策一樣,只把你當妹妹。”
好唄,當她是多慮了。
小女娘嘛,適當多想多糾結,也算不得什么事情的。
楚楚本以為周瑜是真的準備帶她起碼去,畢竟回去趕路的話,她有腳傷,確實就不怎么方便了。
然而等真的要回去的時候,孫策和周瑜都沒有急著趕路,只讓孫堅帶著人馬先行回去,周瑜便讓手下的部曲輪流給她牽馬,走得慢吞吞的。
楚楚這才知道,原來周瑜當時就是逗她的,周郎君也有惡趣味的時候。
嚇唬她呢。
大概是走了二十里路,孫堅就派人尋到了馬車送來,于是楚楚便坐著馬車去的豫州。
到了項城,若是坐船回壽春,就很近了。
由于楚楚被蛇咬傷,她沒急著回去,便在項城養傷。
她又是閑不住的,便讓人拿了石磨和小麥,磨了一石的面粉出來,準備做些對于這個時代而言新鮮的吃食。
孫策得知楚楚竟然還會做吃的,有些好奇,便拉著周瑜一起前去參觀參觀。
楚楚廚藝,也就那樣,但是總有廚藝好的廚子,她只要描述一下,對方便能快速的領會其意,將她描述的吃食完美的復原。
包子饅頭這些要發面,她不知道酵母應該怎么做,倒是一時間做不出來,像是拉面、刀削面、餃子、云吞等等這些吃法,楚楚倒還是懂得的。
至于好不好吃,那就看廚師個人廚藝了。
于是等孫策和周瑜到的時候,就看見楚楚和她身邊的廚子們,都拿著一個陶碗吃著羊湯面,個個吃得滿頭大汗。
孫策看著鍋里的拉面,煮法和湯面差不多,確并不軟爛,倒是有些新奇,便直接跟廚子吩咐一聲:“也給我和阿瑜撈一碗上來!
說完,便拉著周瑜坐到了楚楚的對面。
周瑜見小女娘吃得滿頭大汗,便讓人拿了一塊干凈的手帕,遞給她:“擦擦汗。”
楚楚趕緊謝過,然后將一整碗羊湯都喝完,渾身的毛孔都好像舒張開了,唔,好久沒有吃得這么滿足了。
孫策笑道:“有這么好吃嗎?”
這時廚子已經將兩碗羊湯面端上來了,面條根根分明,泡在湯水之中,里面還有幾塊羊肉和青菜,看上去倒是挺有食欲的。
楚楚趕緊道:“好吃的,兩位兄長趕緊嘗嘗!
孫策道:“那我和阿瑜倒要好好嘗嘗了!
羊湯也沒有放香料,只在里面簡單的放了適量的油鹽,還有一把青菜,勝在原汁原味。
拉面細細長長,裹著湯汁,吃上一口,便全是肉湯的味道,加上面條韌道十足,確實是別有一番風味。
孫策吃了一口,挑眉:“確實口感不錯。”
楚楚哼哼:“那還用說!泵媸辰涍^千百年的演變,流傳下來的吃法,自然是不差的。
她又將目光移向周瑜,眼睛亮晶晶的:“阿瑜兄長,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周瑜見狀,輕笑一聲:“確實不錯。”
楚楚趕緊道:“我還讓人做了云吞、餃子、拌面,兩位兄長都可以嘗嘗!
孫策絲毫不客氣的道:“既然是楚楚妹妹想出來的吃食,那我們都得好好嘗一嘗了!
如今的膳食也都是用陶鍋進行蒸煮,這些吃食也都是或蒸或煮,做法也簡單,這樣的吃法倒是適合普及的。
兩人都一一嘗過之后,楚楚便問詢問周瑜:“阿瑜兄長,你覺得,若是將這些做面食的食譜送給各方諸侯,諸侯們可會愿意讓百姓將小麥作為主糧納稅?”
這個法子本是對方提出來的,故楚楚才有此一問。
周瑜點頭:“這些吃法新穎,口味獨特,味道也不錯,若是想要推廣開,并不是難事!
楚楚聞言,便放下心來:“那便好。”
這時,周瑜卻淡淡提醒:“如今社稷不穩,諸侯相互攻伐,若是將得到小麥畝產量透露出去,又將食譜進行推廣,你可知會讓引起你舅父不滿!
楚楚沉默:“……我知道。”
她這個舅父的心眼跟針一樣小,若是每年糧食的產量能多出一半,于他而言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讓其他的諸侯知道了,也紛紛效仿,增加了封地的糧食,讓那些諸侯富裕,便是相當于強壯他人的兵馬,袁術那是定然不愿意的。
當初,孫堅為袁術攻打董卓的時候,袁術還擔心孫堅的功績大過他,信了讒言,斷了孫堅的軍糧,袁術的心胸,眾人都有數。
她深吸一口氣,便做出一臉諂媚的神情道:“我知道的,因此,如今我也還沒有告知舅父,便先去舒縣告知了兩位兄長。”
楚楚說完,她又討好道:“糧食若能增產,必定能少餓死百姓,以兩位兄長的心胸,自然愿意幫忙辦妥此事的吧!
周瑜道:“既然之前已經答應,自然是會幫你的!
孫策亦是點頭:“放心吧,既然你早有準備,此事定能辦妥!
楚楚立即笑了:“那就先謝過兩位兄長。”
至于擔憂袁術反應過來之后生她的氣,此舉是為了傳揚袁橋兩氏賢名,要是事若已做成,他也要咬碎牙,還得夸她聰明。
得了孫策和周瑜的肯定,于是楚楚便回去,準備將自己知道的面食做法一一寫明。
也是因為剛到了舒縣時,她身體不爽利,因此沒有及時將面食的吃法弄出來,之后又是因為預感到孫堅會出事,便又離開了舒縣,楚楚是一有時間,便將這吃食弄出來了。
到了晚上,楚楚將食譜寫好之后,便拿著去尋孫策和周瑜。
因為是在項城,是在孫堅管轄地界,因此孫策的事務也是繁忙的,晚上的時候,他便去忙軍中的事務去了,楚楚便只找到周瑜。
許是孫策給他尋來的琴,周圍正在亭中彈琴。
琴音震動,清脆,卻帶著余音,有余音繞梁的意味,楚楚拿著食譜,站在一旁,靜靜聽了片刻。
很快周瑜便看見了她,琴音落下最后一個音,楚楚便走進了亭中。
涼亭建立在蓮池旁,夜色將暗未暗時,還能看到接天蓮葉被風碾壓,彎了腰肢,風一過,便又是中通外直之狀,似在與命運在對抗。
楚楚跪坐在周瑜對面,臉上帶著一個淺笑,先寒暄道:“阿瑜兄長的琴技高超,琴音繞梁不絕于耳,剛剛我站在一旁聽著,都舍不得打擾,不知道這是什么曲子,竟這般好聽!
她剛說完,便感覺對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卻沒有回答,只淡淡道:“你來尋我,是來送寫好的食譜的吧?”
額,這般直接,也不寒暄兩句在進入正題的嗎?
楚楚:“……是!
她將寫好的食譜遞給周瑜,道:“那就麻煩阿瑜兄長了!
周瑜接過,道:“你可想好了?”
楚楚知道他的意思,便點點頭:“阿瑜兄長,你我一出生,便是在世家,自然衣食無憂,可是那些百姓呢,想來一年到頭都吃不了一次飽飯,若是因為害怕舅父的責罵,便對百姓不聞不問,有違我心中的道義,我做不到!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確實是有那么一些原因,最重要的,還是想要提升自己的聲望罷了。
而周瑜,此時只能看到楚楚眼中的心虛,卻不知道她真真目的是為何,可無論如何,她做得事情,確實都是與天下百姓而言,是有利的。
他勾唇,道:“好,我知道了!
將事情交代了之后,楚楚感覺渾身一松,臉上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隨后笑容卻是一僵。
第47章 讖言
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劃過了楚楚的額間碎發。
楚楚猛吸一口氣,肌膚接觸的輕柔觸感讓她的心臟狠狠一跳,便是這個時候臉上那本是明媚的笑容,就有些維持不住了。
這本算不得什么,楚楚便為了掩飾尷尬般,又繼續笑了笑,明明眉眼彎彎間,卻有些欲蓋彌彰之意。
周瑜垂眸看她,淡定道:“我是看你的頭發上有蟲子,便給你拂去。”
楚楚眨了眨眼,這話,怎么這么熟悉呢?
哦,是了,就是上次她玩人家玉玦時瞎扯的理由,現在被對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了。
她能說什么?
楚楚只能呵呵一笑:“那就謝謝阿瑜兄長幫忙了!
他說:“不用謝,應該的!
唔,什么應該的?
然而周瑜面上是一貫的冷靜,眼神淡淡的落在楚楚的身上,似有些讓人難以琢磨,唯有那皮囊還是一貫的好看。
還沒等楚楚回神,周瑜便已經起身,走到了楚楚身側,彎腰在她耳邊聲音詢問道:“既然楚楚妹妹需要我幫忙,我是否也能請你幫個忙?”
楚楚揉了揉耳朵,轉頭看他,不解:“我能幫阿瑜兄長什么忙,盡管說,幫得上的我一定幫忙的!
她還能幫得上周瑜的忙呢?
周瑜頷首,示意楚楚跟上。
然后在周瑜的帶領下,楚楚與對方一起上了蓮池旁的一艘小船,少年郎君便讓隨從拿了些果酒上來。
楚楚眨眨眼睛,有些不太不理解:“阿瑜兄長,你說要我幫忙,就是陪同你在蓮池游船喝酒的嗎?”
周瑜瞥了一眼她,聲音淡淡:“不可以?”
楚楚馬上認慫:“當然,可以。”
這種小事直接叫她她也會去的,這哪能算是在幫他的忙。
船到蓮池之中,周瑜拿了一壇果酒遞給楚楚,解釋道:“這是桑葚酒,嘗嘗?”
楚楚便不再去糾結這種小事,加上她確實有些饞酒,便兩只手接過酒壇,捧著酒壇仰頭輕輕的抿了一口。
“咦,好喝!
她眼睛亮亮的看了一眼周瑜,隨后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沒一會兒就將一壇子酒給干完了,喝得小臉紅撲撲的。
楚楚的小手正要去拿另一壇酒,被周瑜給制止了,他提醒道:“果酒不烈,但也不宜多飲!
誰能想這小少女,能一下子就喝完一壇子酒的。
楚楚有些不滿:“要是阿瑜兄長不給我喝那么多酒,干嘛拿這么多壇酒誘惑我,既然拿來了,便是喝的!
此時夜風很大,吹在身上很涼快,月亮藏在了云中,星辰也沒有出現,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不過楚楚的夜視能力很好,她能看到周瑜被風吹得亂飛的頭發,也能看到對方明亮的眸子里是她的倒影,讓她越說底氣越是不足。
周瑜見她說得振振有詞,聲音帶了些笑意:“我本以為你長大了,應該酒量見長,沒成想倒雖然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饞酒,但是酒量反倒更差勁了。”
楚楚反駁:“我酒量大著呢!
都說酒壯慫人膽,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拿開對方的手,便將酒壇給開了,紅撲撲的臉上帶著討好:“好兄長,你就再給我喝一壇,就是果酒而已,不醉人的!
她說完又嘟嘟囔囔道:“我跟你說,我在家中,酒量可好了,若是認真喝起來,可沒有人能喝得過我!
周瑜點頭:“好,我信你!
楚楚接著道:“阿瑜兄長,我說的是真的,沒騙人!
她說完,趁著對方不注意,咕嚕咕嚕就把一壇酒給干沒了,倒倒空空的壇子,她挺起胸脯,傲嬌道:“喝沒了!
周瑜搖頭失笑,便也開了一壇酒,斜靠在船上,有些無語道:“還真是個酒鬼!
楚楚道:“我有數的。”
她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又道:“不過確實不能在多喝了,我還想多長高一些呢。”
這時船正好飄到一個蓮蓬前,是順手就能摘的距離,楚楚有些嘴饞,就將蓮蓬摘了剝里面的蓮子吃。
楚楚見周瑜搖了搖酒壇,嘴上說不喝了不喝了,卻開了一壇子酒,她湊近他好奇的問:“阿瑜兄長,你喝酒解悶,是因為遇到什么煩心的事了嗎?”
兩人湊得有些近了,呼吸似交纏在一起,楚楚覺得有些不妥便又默默直起了腰。
周瑜似沒有感覺到對方的舉動,瞥了她一眼,道:“確實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不過倒也并非是煩心事!
楚楚眨巴眼睛,恍然大悟地感嘆道:“怪不得今日阿瑜兄長又是彈琴,又是拉我喝酒,原來天子驕子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啊。”
周瑜看她:“我是人,不是神!
楚楚默默心道,可是阿瑜兄長,你在歷史上從無敗績,還有開疆拓土之能,就算不是神仙,也絕非常人。
夜風確實很大,吹著人的頭發亂飛,衣裳獵獵作響。
楚楚拿了一壇果酒,開了喝一口,腦子靈光一閃,扭頭看周瑜,推測道:“阿瑜兄長想不通的事情,難不成是你準備成親了?”
以孫策和周瑜的年紀,確實已經到適婚的年齡了,其實東漢女子十二三歲就可以嫁人,她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來著。
楚楚想到這里卻有些發愣,那若是他們成親以后,她再去找兩人幫忙,便是不是有些不妥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想到有這種可能,心里便出現狀似不舍和失落的情緒。
周瑜淡淡道:“倒不是這事!
不是這件事?她這是想差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便又仔細想一想,世家的公子女君們,許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婚姻多數是政治的犧牲品,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了。
既然不是這事,那又是什么事情呢?楚楚又沒好意思探究,小聲的“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周瑜放下酒壇,目光落在楚楚的身上,看著她低頭時輕顫的睫毛,也不知道她想著什么,但他還是跟她解釋道:“我尚在孝期,倒是沒有成家的煩憂!
孝……孝期?
是誰?
楚楚面上錯愕,心中十分心虛,她竟然從未主動關心過對方的事情。
楚楚吶吶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胡言亂語的!
“無礙!敝荑[手,“已經過去了!
楚楚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默低頭喝酒,生怕自己說錯話了。
后來她才打聽到,年前周伯父就因感惡疾去世,他舅父還派她阿父前去吊唁,只是她當時在莊子上忙小麥的事情,加上年齡又小,便沒有人告訴她。
提及生死,總是多了一些傷感。
過了幾日,楚楚身上的腳上已經完全好了,只留下了一排印痕,看上去很是難看,她便出門去醫館看看有沒有祛疤的藥膏售賣。
城中還有市集,正好開市,楚楚便前去感受了一下這個時代的市井氣氛。
即便是身在亂世,市集也還是有賣糧食的、賣肉的、以及歇腳的店,這樣的世道,眾人還是默認白衣可以進城避難的,因此在城中,還是比較的熱鬧。
楚楚走在市集上看得眼花繚亂,正驚奇時,便有一個滿是胡子的道士扛著番旗走到她面前,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奇異道:“這位女郎,你我有緣,不如我送你一句讖言如何!
老道士眼睛含有精光,面上帶笑,看上去倒是很是精明。
楚楚自己便是干算命的,見有人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頗為感興趣,便道:“愿聞其詳。”
老道士就將她引到路旁,示意她坐在一旁的矮椅上。
楚楚道:“這位道士,不如說說你有什么讖語要送我?”
老道士拿了一個龜殼,又拿了一把草點燃,將龜殼放入火中燒了一會兒,他便用木棍將龜殼扒拉出來,晾了一會,用布擦干凈上面的灰塵。
如此這般,這才遞到了楚楚面前。
只見龜殼龜裂,紋路復雜,正好中裂開,將龜殼分成三塊。
這是上古時代,巫師用來卜噬用的其中一種方法。
楚楚將龜殼推了回去,便道:“抱歉,我看不懂!闭疾酚泻芏喾绞剑_實不會解此物卦象。
老道士道:“女郎乃是變數。”
楚楚笑瞇瞇道:“這樣的話,用在誰身上都是可以的!
老道士擺手:“不如聽我說完。”
楚楚點了點頭:“好的,你說說看!
他便又道:“我觀你也是此門中人,便更應該知道個人命運很難被更改,為何還要去介入他人因果呢!
楚楚聞言便知道對方確實是有本事之人,便直接道:“若是你介入他人因果,你又何必算卦?”
老道士面上微勾,點破其中的玄妙:“自古歷史記載的都是王侯將相,跟市集上這些白衣可沒多大的關系,我只給白衣算卦解命,自然不懼介入個人因果,而你卻想更改的是有歷史記載的王侯將相的命運。汝可想過沒有,他們的命運牽扯著多少百姓的命運牽一發而動全身,你看似介入一人之因果,實際上確是介入的是萬千人之因果。”
他又道:“你覺得,你真能更改萬千之人的性命嗎?”
楚楚一驚,她確實沒有深想到這一層,但是她的行為,卻也是一直避免去更改歷史名人的命運的,若非現在與孫策交好,她亦有可能即便知道對方的父親會死,也只是冷眼旁觀。
而且這老道士,竟然能知道這么多,這不是一般的有本事,而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她道:“不妨說說看,你要送我一句什么讖語!
此時天上陰云密布,打起了響雷,揚起了風沙,似乎是準備下大雨了。
“送汝八個字!崩系朗康挂矝]有拐彎抹角,微微一笑,“湖中水月,映影皆虛。”
楚楚抿了抿嘴:“你是說到頭來我做的所有努力,都只是無用功?”
老道士:“也許是的!
她將手中的錢遞給老道士:“多謝解答。”
老道士見著楚楚出手大方,便又道:“我名張作,便是項城本地人,若是女郎今后有憂慮,可隨時前來尋我,張某定能為女郎解惑。”
楚楚點點頭,卻不想與對方牽扯過多:“若是有緣分,我們自會相見!
別過張作之后,楚楚便沒有心情再逛市集了,匆匆去醫館拿了祛疤的藥,便自己回去了住處。
而剛回到住處,烏云遮天蔽日,下起瓢潑大雨。
楚楚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感覺剛剛遇到的老道士竟然有些不真實,仿佛做夢。
時間又過去了幾日。
已經在項城停留許久,楚楚的腳既然已經好了,小麥糧食產量和面食吃法傳播之事也已經尋到周瑜幫忙,楚楚便想著先回壽春。
入夜之后,她得知孫策忙完了軍中的事務回到住處,便前去辭別,正巧見到孫策和周瑜正有閑心的在亭中對弈。
孫策落下一子,轉頭見到楚楚沒有往日的精神氣,面上疑惑:“怎么垂頭喪氣的,你這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楚楚回神:“倒也不是什么事,是這樣的,因我離家有些時日了,怕家中娘親擔憂,便來與兩位兄長辭別,準備回先行回壽春了!
孫策點點頭:“這倒是。”
少女跪坐在身旁,穿著紫色薄衫,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在臉上投射著淡淡的陰影,看上去是失落的樣子。
見狀,他不由樂道,“怎么,你這是舍不得離開我和阿瑜?”
楚楚聞言抬眸,見孫策又開她玩笑,沒好氣道:“才不是呢。”
她看著對方帶著笑意的眼睛,目光對視片刻,楚楚又驟然垂眸,鼻子輕哼一聲。
沉默了片刻,少女小聲提醒道:“兩位兄長,你們和孫伯父都要常年在外征戰殺敵,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保護好自己啊。”
孫策見她臉上嚴肅,便傾身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正經道:“文死諫,武死戰,既然要上戰場,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倒也是。
初平二年,孫堅還有一場戰役差點沒了性命,是因為親衛扮作了他,這才能保住了性命。
同年,孫堅本在黃祖手下必死的局,因為有楚楚的干預,亦是生生逃過一場死劫。
而只要還要上戰場,便都有死亡的威脅,孫堅這樣的主帥,不可能不上戰場。
此時的楚楚并不知道,她是否能更改孫堅的死局,如今歷史上記載關于對方的部分,有了輕微的偏移,往后關于他的歷史,于楚楚而言,便是未知了。
她抿嘴,低落道:“我不想你們死。”
孫策見狀,笑道:“楚楚妹妹不想我死,那我可要多加謹慎,免得以后知道了我的死訊,你哭鼻子。”
楚楚拿開孫策的手,面上很是嚴肅,囑咐道:“哼,我才不會哭鼻子,你們要是死了,我頂多……”要是兩人都死了,她頂多就是再也找不到用得那么順手的幫手了。
第48章 興平元年
與孫策和周瑜辭別之后,楚楚便又前去拜別了孫堅。
孫堅得知她要離開項城回去壽春,對方便提議讓孫策帶人送她回去,但是楚楚拒絕了。
如今她對于這個世道賊寇的武力水平有了較多的了解,加上現在她的騎射武藝比小時候好了很多,并不懼怕,只要借些人馬給她,她自己也是能夠應付得了的。
孫堅見楚楚自己都這般說了,便也沒有再強求。
因為知道若非是楚楚帶著自己的兒子和周瑜來救援,他現在可能就死了,便想著送些奇珍異寶給她帶回去,以此來感激這小女娘。
楚楚也拒絕了。
她便跟孫堅說了小麥和面食之事:“孫伯父,糧食為民之本,我實是不忍見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便自作主張的請阿瑜兄長幫忙宣揚出去,你最是知道我舅父的為人,此舉等我舅父知道了,我想來會引起他的不滿,對我進行斥責。我不要什么奇珍異寶,只要孫伯父寫一封信給我舅父,就多夸夸我,也好讓我回去之后少受著懲罰!
孫堅沒有想到楚楚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不僅有能力,還能看清自身的形勢,倒是令他也是驚嘆不已。
面食的吃法就是在他的地盤上做出來,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吃法,比上麥飯和隨意揉成面團放入鍋中蒸煮,要好吃太多了。
若是小麥真能代替黍成為主糧,以小麥的產量,定然能養活更多的人。
孫堅見楚楚說得誠懇,便答應了楚楚的請求。
等楚楚回去之后,他還與身邊的隨從感嘆道:“橋蕤還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這楚楚年紀輕輕便以初見風華,心中亦能體恤百姓,又有能力救民于水火,再過幾年,等她再大些,定然能在這天下攪弄風云!
說完,孫堅又感嘆了一句:“也不知道我那傻兒子,能不能招架得住!比羰且郧皼]見過這樣子的女娘便罷了,如今有了年少的情誼,他可不信那小子不心動。
就是他,也想要這樣的兒媳婦啊。
而楚楚辭別了孫堅之后,便收拾收拾行李,準備坐船回壽春。
孫策和周瑜送楚楚到渡口坐船。
周瑜知道少女喜歡偶爾小酌幾杯,便將好幾壇子的果酒送給她拿回去喝。
楚楚謝過:“還是阿瑜兄長最懂我。”
孫策見狀,沒好氣問她:“真不用我和阿瑜送你回去?”
楚楚搖頭:“我自己可以的!
孫策便沒說什么了,認識這幾年,這小女娘說自己可以的時候,便還真沒有出過什么意外。
只是離別總是有些傷感的,楚楚知道,這一別可能又是很長時間見不到面了,在開船前,她難得有了些小女娘的情緒。
她張開雙手,抱了抱孫策,因為矮,只能抱著對方的腰,聲音悶悶地道:“阿策兄長,我會想你的。”
孫策感覺到腰間被環抱的觸覺,臉上的笑意一愣,片刻后他輕拍少女的背:“天天在我們面前提男女之別,現在要走了,就不講究了!
楚楚松開他,不滿道:“一個大男人,抱一下怎么了?”
說完,她又轉身抱了抱周瑜:“阿瑜兄長,再會!
周瑜也是一愣,桃花眼低垂看她,輕笑一聲:“再會!
船要開了,隨從來提醒,楚楚這才老老實實的朝著孫策和周瑜見了一禮:“兩位兄長,千萬保重。”
“保重!
從項城坐船到壽春,也是幾日的路程,期間確實也有遇到賊匪,都不足為懼,楚楚就很順利的回到了壽春。
而原本留在舒縣的部曲,因為周瑜讓小黑傳信,也與楚楚同一時間回到了壽春。
剛進了橋府,楚楚便讓人攔住,被帶著去見了袁夫人。
見到袁夫人,對方便將一封信遞給了楚楚,柔聲道:“三日前,你舅父便傳信而來,斥責你不顧及家族利益,自作主張的讓人將小麥之事宣揚出去!
楚楚看了一眼信中的內容,便抬頭看袁夫人:“阿娘,你也認為我做錯了嗎?”
袁夫人面色不變,端起茶抿了一小口,潤了潤嗓子,道:“你一心為民,何錯之有?”
楚楚聞言,上前跪坐在袁夫人面前,漂亮的臉上露出討好一笑:“阿娘真如此想的?”
“自然!痹蛉寺曇粢琅f柔美,說起此時卻有些微嗤,“這兩年來諸侯相互攻伐,又天災人禍不斷,又有幾個人真正在意百姓的死活了!
楚楚趕緊認同的點點頭:“就是就是,沒想到阿娘也是看得如此透徹。”
袁夫人便拉著楚楚的手,道:“兩年前,你拿出了解決蝗蟲的辦法,當時董卓剛剛進入洛陽,急需政績穩固朝局,便聽取了你舅父的意見,頒布詔令讓諸侯拿著你說的辦法來治理蝗蟲,不少的諸侯和世家豪族都聽取了意見,照做了!
說到此處,她話語頓了頓,看著楚楚的眼神更加的柔和:“此事如今已經頗具成效,這些日子有不少諸侯夫人寫信給我,說起因為治理了蝗蟲,害蟲也跟著少了,莊子上的糧食產量每畝增加了足有四分之一,都在羨慕我有你這樣一個能干的女兒呢!
楚楚沒想到治理蝗蟲還有這種好事,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她靦腆一笑:“阿娘,那你可不要夸我了,我聽了可是要嘚瑟的。”
袁夫人無語道:“我可不敢夸你,怕你尾巴翹上天!
她見自己這個小女兒,生得軟糯嬌美,與男人眼中柔美嬌弱不能自理的女娘沒什么區別,極具欺騙性。
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這孩子,能整理身邊的資源為自己所用,可見其能力非凡,決不能將她當成普通女娘培養。
袁夫人便又道:“有了蝗蟲之事在前,這推廣種植小麥之事,倒也比以前要容易了!
她將袁術寫來的書信撕掉,并告訴楚楚:“雖然都是袁氏出身,你這個舅父作為嫡次子,卻遠沒有你河北的那個舅父,在士林之中的面子大,此事你既然已經做了也是給他長臉,他也只能寫信斥責你幾句,你無需理會,便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楚楚點頭:“喏。”
她又上前蹭了蹭袁夫人的胳膊:“還是阿娘對我最好!
袁夫人道:“不過你舅父斥責的信到了,面上還是要做些樣子的,這些日子你可要老實一些待在家中,不要到處亂跑了。”
楚楚立即保證道:“沒問題!
袁夫人道:“這一路奔波,你也辛苦,先回去洗梳,睡個好覺!
楚楚沒有想到事情會辦得如此順利,心中很是感謝兩位兄長的幫忙的。
她有了好名聲,百姓的田中糧食多了,便是雙贏的事情。
長安,亥時。
夜涼如水,而在董卓府上正酒池肉林,歌舞升平,杯盞交錯,一片靡靡之色。
無論是蒸活人,還是隨意砍殺官員,亦或者是奸.淫公主,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皆為天下人不恥。
狂妄到了絕路,便是越加的暴戾。
此時,他身邊的隨從將折子遞交給董卓,小心翼翼道:“是那廬江郡的周瑜上交給陛下的折子,上面提議希望陛下能夠發布詔令,讓諸侯將小麥作為主糧進行納稅!
董卓推開正匍匐在他身上費心取悅他的姬妾,接過折子隨意翻看兩下,便冷笑道:“給陛下的?他倒是打的好主意,上次的教訓,吾記憶猶新,現在還想讓吾給他做嫁衣!
他將折子一把丟在地上,吩咐道:“燒了!
隨從大氣不敢出,生怕對方一個生氣就把他給砍了,趕緊撿了折子準備拿去燒。
剛走出去,他就被一個高大的男子給攔住了去路。
男子二十上下,臉上沒有蓄須,看上去十分的清俊秀美,身量比這隨從足足高出一頭,看上去氣勢十足。
此人便是董卓的義子,呂布。
呂布頷首:“將折子給我處理便是,你下去吧!
隨從知道對方深得董卓信任,便放心的將折子交給了他,自行告退了。
呂布接過折子后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面上露出一抹興致:“橋姝,橋江楚么?”
而另一邊,袁紹也收到傳信,將內容拿給身邊的謀士們看過之后,道:“前有治理蝗蟲在前,如今我這外甥女又提出讓小麥作為主糧來納稅。她既說小麥作為糧食是黍畝產的兩倍,又拿出了適宜小麥的諸多吃法,不如諸位便查查各縣的稅收情況,若是小麥產量如她所言,那她的提議,便可借鑒一二,諸位以為如何?”
小麥耐寒耐寒,生長周期短,又產量高,若非是被當成毒糧,也不會推行不開,如今有了更好吃的吃法,糧食產量又高,沒有人不愿意種植的。
因此其中傳信內容中,面食的吃法,才是其中最有價值的東西。
這樣的事情,在很多地方發生。
糧食就是錢,諸侯們需要收稅保證軍隊給養,因此他們查過賬目后發現小麥確實比其他糧食產量更高,便也愿意在治下推廣小麥的種植。
畢竟,這楚楚不是普通人,是汝南袁氏的外甥女。
將食譜傳信給諸侯的,同樣來自頂級世家的廬江周氏,既然袁周兩家都說可行,那各地諸侯,也就不會輕易怠慢的。
就這樣,小麥的種植很快就在各地推行開了。
將來的很多時候,隨著小麥的成熟,糧食的增產,楚楚的聲望在士林和百姓之中,都得到了很高的贊譽。
當然這都是后話。
由于袁術的斥責,楚楚便確實沒有其他的動作了,只是讓莊子上的仆從,尋找不同品種的小麥和稻子,她像嘗試看看能不能雜交出更優質的糧種,以此增加糧食的產量。
其實楚楚也知道,想要糧食增產,最重要的便是鉀肥,即便是雜交出了優良品種,沒有鉀肥,也難以達到現代的糧食產量。
不過想想現代多少人口,這個時代多少人口,只要將小麥和水稻的畝產量再番一倍,便能少餓死很多人了。
因此,楚楚留在壽春,便繼續開始種田習武的生活。
歷史的進程,沒有因為楚楚這個變數,而產生太多的偏差。
初平二年十月,太史令望氣,言朝中有大臣將死,董卓懼怕是自己身死,因此構陷張溫與袁術勾結,將人抓到長安鞭殺。
初平三年四月,董卓在前往未央宮,被呂布刺殺身亡,暴尸街頭,滿門被夷,又被袁氏門生將其挫骨揚灰。
呂布被董卓舊部打敗,離開長安,先投袁術,后自離南陽。
同年,曹操打敗青州的黃巾軍,得到降卒,實力大增。
初平四年,袁紹和袁術內斗,爭奪霸權。
這一年與歷史上記載些許有差異的是,由于楚楚的干預,孫堅沒有在初平二年身死,他與曹操在青州干了一架,最后曹操贏了,孫堅重傷。
同年,劉表截了袁術糧道,袁術便要去征討,派去的劉詳在匡亭被曹操圍困,袁術前去營救,卻被曹操打得敗逃。
于是這一年,袁術重新回到了壽春。
而曹操打敗袁術之后,又派兵去打呂布。
原本曹操圍困呂布,是因為青州起了蝗災,雙方都沒了吃的這才沒有繼續開打。
可是這時候蝗蟲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由于青州地區多干旱,因此即便還是出現了小規模的蝗災,可也只局限于很小的一塊地方,倒是沒有鬧到人相食的地步。
但是與歷史無二的是,曹操圍困呂布沒有多久,他的大軍經不起長時間消耗,于是只好又放過了呂布。
楚楚在壽春,聽到青州起了蝗災,心中倒也沒有驚奇,畢竟青州地大人少,自然有些地方是人力管控不到的。
不過當她得知即便青州蝗災并不嚴重,曹操依舊退兵沒有繼續圍困呂布,才有些煩悶。
這意味著當初她在項城遇到的那個老道士說的沒錯,百姓的命運可以更改,而這些王侯將相的命運,她改不了的。
而到了興平元年,秋八月,周瑜豢養的海東青小黑,給楚楚傳來了一封信。
這一年楚楚實歲十五,虛歲十六,面容長開了,比年幼時更加的漂亮惹人憐。
她尤為不覺,壓根沒有把自己的好樣貌當回事,天天跟著莊子上的倉管事,在田中轉悠。
小黑飛來的時候,楚楚正在溝渠洗手上的泥,經過幾年的時光,她與這鳥也熟悉了,便摸了摸它的腦袋,這才拿了小黑腳上的紙條。
將信打開時后,她便僵在了原地。
楚楚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吩咐幽從:“備馬,我要去舒縣。”
第49章 亡人
孫堅死了。
他沒有死在初平二年,而是死在了興平元年,與歷史記載的時間,晚了兩年。
楚楚到了舒縣的時候,孫堅的靈樞正擺放在靈堂,她便先在孫家人的安排下吊唁亡人。
等她從靈堂出來,便見到孫策靠在門邊。
他穿著一身黑衣,衣擺和袖口是鑲著白邊的,身量更高也更成熟,俊美的臉上也少了幾分輕佻,眉眼多了幾分戾氣。
見到她時,面上一愣,便迎上前道:“什么時候到的?”
楚楚即便已經十五歲,已經及笄了,身高也只到孫策的胸口,只能仰頭看他:“剛剛到的!
她只仰頭看了對方一眼,便垂下了腦袋,聲音低低道:“阿策兄長,節哀順變。”
孫策揉了揉楚楚的腦袋,勉強一笑:“好了,先進屋再說。”
進了屋,楚楚與孫策隔著案幾相對而坐,仆人上了茶水,便都退下了,屋中便只余下二人。
明明是久別重逢,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去,楚楚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喝茶緩解尷尬。
孫策剛經歷喪父之痛,卻也來不及悲傷,作為長子他還要扛起一族的責任。
能在這里見到楚楚,他是高興的。
眼前的女娘已經出落得越加的美麗,眉目如畫,脖子修長,身材亦是曲線玲瓏。
許是奔波趕來,還未來得及梳洗,因此頭發有些亂,此時額前的碎發垂在臉頰,倒是顯出有幾分的脆弱之感。
她低頭喝茶,趁他不注意,又抬眸看他,看上去有話要說。
孫策嘆了一口氣:“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楚楚聞言,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阿策兄長,孫伯父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去歲,孫堅與曹操在青州打了一仗,孫堅因此受了重傷,后來請了華神醫救治,聽說已經治好傷,他便又重新規整了軍隊。
至于之后的事情,她就不怎么知道了。
孫策倒是沒有瞞著她,直接道:“因劉表截袁公糧道之故,導致了青州和匡亭兩場戰役失敗,于是我阿父休整了半年之后,便奉了袁公之命去討伐荊州,攻伐劉表報仇!
他亦是端了面前的茶水一口喝掉,聲音低沉:“申月,我阿父在峴山與黃祖對陣中,因舊傷復發,沒能躲過對方射來的箭,被射中要害,因此戰死!
“黃祖,在峴山,射殺的,孫伯父?”
楚楚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一字一句好像從嗓子眼蹦出來。
話說完,眼睛已經全紅了。
兜兜轉轉,最后孫堅依舊是死在了黃祖手中,死在了峴山,唯一的改變,唯有死亡時間晚了兩年。
楚楚心中突然感覺一片茫然,心中鈍痛,眼框中蓄滿的淚便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此時的她不僅是為他人難過,也在為自己難過。
若是歷史更改不了,那她的父親橋蕤自然也會在幾年后戰死,舅父袁術也會接著病逝,那么她與家人,便將成為池中浮萍,到處流離了。
還有一件事,皖縣她早就派人去打探了,根本沒有姓橋的大戶……
要知道國色天香的美人,可是需要資源喂出來的……
她會真的成為歷史上的小橋嗎?未來也會依照歷史記載的那樣,成了城破之后他人的戰利品嗎?
孫策見到楚楚掉眼淚,哭得可傷心了,也不像以前那樣裝模作樣的哭,這讓他頓時有些疑惑:“你怎么哭了?”話落,他便拿了一根手帕給她抹了眼淚,卻沒想到這少女的眼淚卻越抹眼淚流得越多。
孫策便捏了她軟乎乎的臉,聲音顯得有幾分無奈:“沒了父親的是我,我都沒你哭得那么傷心呢。”
楚楚吸了吸鼻子,道:“至親離世的痛苦,我未曾經歷過,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只能哭上一哭,把阿策兄長的那一份也全都宣泄出來!
聞言,孫策一愣,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隨即輕笑一聲:“好了,你可別哭了,哭得我頭疼!
“好吧。”楚楚點點頭,“那我,我不哭了。”
說完她拿著手帕擦了擦眼淚,可眼圈還是紅紅的,看上去還很是傷心。
空氣中有些沉默了,隔了一會,楚楚又給自己倒茶潤了潤嗓子,道:“阿策兄長,你可是有復仇之心?”
孫策聞言,挑眉道:“十世之仇,尤可報也,更何況是此等血仇?”
這小女娘向來善良,看不得人間疾苦,無論是治理蝗蟲,還是推廣小麥,都是為了世上少些人餓死,她自然是看不得戰亂橫生。
想到這里他淡淡道:“莫非你想讓我放棄復仇?”
楚楚皺眉,疑惑:“當然不是!睗h以孝治天下,若是血仇不報,則難以在這天下立身。
這一點,楚楚還是能想明白的。
她繼續道:“阿策兄長,血債血償,若是我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是要復仇的!
孫策聞言,倒是露出了幾分揶揄的笑意:“你這話說的,不怕你阿父罰你?”
楚楚也明白了自己這話好像在詛咒自己的父親一樣,便道:“咳咳,只要阿策兄長不說出去,我阿父也不會知道的!
孫策道:“行,我不說出去。”
翌日下午,大概是酉時這樣,孫策便安排了孫權和吳夫人以及孫家人等,扶著孫堅的靈樞回老家曲阿安葬。
而他則留在舒縣,籌謀復仇事宜。
楚楚與孫策周瑜二人,站在舒縣城門口,目送著靈樞的遠去,直到靈樞漸漸消失在了遠方。
等回到府上的時候,前來吊唁的賓客也已經走了,一切都變得冷冷清清。
孫策的性子恣意,至親離世的痛苦并沒有裹挾他多長時間,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看著冷冷清清的院子,想到吳夫人快哭瞎的眼,在院子站了片刻,便轉頭看向周瑜,道:“陪我喝點酒吧!
周瑜知道孫策面上不顯,心情定然是不好受的,聽聞他說要喝酒,便點點頭:“也好。”
楚楚趕緊舉手:“我也要陪你們喝一點,你們這次不許再給我喝果酒了,我今年都已經及笄了,也要和你們喝一樣的烈酒!
孫策看著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說起喝酒,眸子亮亮的,便道:“容我想想。”
楚楚聲音軟乎乎:“好了好了,別想了,我陪你們喝點沒事的。”
見孫策只低頭看著她,沒同意,她便悠悠開口:“兩位兄長,我已經及笄了,已經成年了,可是你們還沒有行冠禮哦……”
孫策大手捂住楚楚的嘴:“行了行了,你可別說了,給你喝給你喝!
酉時過后,便是戌時,天色開始便暗,屋中也點起了蠟燭。
仆人拿了幾壇子好酒進屋,之后便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商議事情。
周瑜開了一壇子酒,倒進杯子,遞給孫策,詢問道:“阿策,你既有復仇之心,如今孫伯父靈樞已經送去曲阿,你之后將有什么打算?”
聞言,楚楚也看向了孫策。
燭火昏黃,打在他的臉上,只能看到他俊美的側顏,卻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孫策端起酒杯,將酒飲盡,道:“不知道阿瑜可有什么建議?”
周瑜手指叩擊桌面,沉思片刻,道:“不妨先去問袁公要回孫伯父的舊部,之后再做打算!
孫策在思量,隨后道:“如今我父親的舊部,想來在我叔父手上,若是想要拿回來,需得好好謀劃一番。”
他道:“我準備先去一趟荊州,先去探明黃祖的情況!
周瑜沒有再勸:“也好!
而楚楚卻露出一抹深思,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讓她明白,她還是得抱住對方的大腿。
如今孫堅身死,現在便是孫策最為艱難的時候了,正是雪中送碳的好時候。
楚楚也道:“阿策兄長放心,我一會說服我阿父幫你的,定讓我舅父將孫伯父的舊部還給你。”
孫策笑了:“行啊,我那便看看楚楚妹妹,是不是真有這個本事!
“兩位兄長又小瞧我了不是!背姓惺,讓孫策和周瑜靠過來,小聲道,“我手上有糧,即便是孫伯父的舊部不愿意跟你,我手中的糧食,也能讓阿策兄長豢養一批隊伍!
房間里依舊是昏黃的,小女娘眼中堅定,臉上亦是一臉篤定。
孫策道:“你哪來的糧?”
周瑜也看向了楚楚。
此時,楚楚正自顧自的拿了一壇子酒水,不慌不忙開了上面的蓋子,捧著喝了一口。
她這才道:“如今這個世道這么亂,諸侯相互攻伐,即便是想要偏安一隅,不去打別人,可別人也要來打你。我知道,這世道想要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那可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即便我是個小女娘,也得提前做好準備啊。”
楚楚繼續道:“二位兄長想來明白,我既然知道小麥的產量黍要高,自然也辦法提升糧食的產量。這幾年,都是我在管莊子上的事情,每年產出的多余糧食都被我藏在了莊子上,不僅是我阿父不知道,我舅父不知道,就是連我阿娘都不知道的呢。”
孫策聞言笑了:“那你還挺厲害的!
“是吧是吧。”說完楚楚又喝了一口酒,小臉紅撲撲的,卻直言道,“都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知道阿策兄長如今需要錢糧,因此我這才不藏著掖著的,以阿策兄長的勇猛,將來必然是會有所作為,我這是提前投資,將來給家人多尋一條出路!
孫策與周瑜對視一眼,便逗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后就一定會有所作為,難道不擔心我出師未捷,半途死掉了,那你的錢糧就打水漂了?”
第50章 醉了
楚楚聞言,喝過酒的臉越加的紅潤,沒好氣哼哼道:“所以你才不能死啊。”
她又繼續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沒有多余的錢糧,再投資別人了!闭f完楚楚的眼眶也有些紅了,是氣的。
孫策捏了捏她的臉:“好了,是人都有這么一遭,可別整天將死不死的掛在嘴上,不吉利!边@小女娘怎么還是這么不經逗的。
“這倒是!背嗔艘话炎约旱哪,“唔,還是不說這個了!
這時候周瑜也拍了拍孫策的肩膀,道:“你我從小相識,如今你有復仇之心,我定然也會支持你!
他瞥了一眼楚楚,笑著道:“錢和糧,不僅楚楚可以給你支持,我亦可以支持你!
楚楚道:“就是就是,阿策兄長,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孫策此時確實是最為艱難的日子,如今父親沒了,他作為長子便是一家之主,而他的叔父總是與他隔了一層,想要護住自己的家人,他必須得盡快成長起來,發展出自己的勢力。
他向來不是扭捏的人,便給兩人倒了酒,樂道:“那敢情好,放心,我定然也不會讓你們失望!
楚楚狠狠點頭:“我信你!”
周瑜亦是頷首輕笑。
三人直接喝到了下半夜,夜明星疏,屋外的竹林在月光下只剩下黑色的竹影。
幾壇子酒全被喝光了,酒壇子歪倒得到處都是。
昏黃的燭光,將每個人的倒影都拉成放大,烈酒確實醉人,楚楚一直覺得自己酒量挺好的,也喝得有些頭昏腦脹。
楚楚當年穿越前出生那一帶,便是嶺南地區最會喝酒的地帶,即便是喝酒有些上臉,有些醉意,卻也還沒有分不清人和事的地步,甚至還感覺沒有喝盡興。
她倒了倒手中喝干凈的空酒壇,正準備再叫仆人拿兩壇子酒來,剛剛踉蹌著起身,胳膊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給抓住了,手心灼熱的熱度傳遞而來,讓她有些發蒙。
楚楚低頭往下看,見是周瑜。
他臉不紅心不跳,正端正的坐著,仿佛喝的幾壇子酒就像喝的只是茶水般,即便是酒精也絲毫影響不了這位君子端方的少年郎君半分形象。
她不解的道:“阿瑜兄長,怎么了?”
周瑜放開她,淡淡道:“飲酒不宜過量,現在喝的這些,已經可以了!
楚楚還想要反駁,見對方幽深的眼神,便只好悻悻坐下來。
又覺得在對方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少女便一只手撐著案幾,另一只手撥弄著空了的酒壇子。
玩了一會兒,她抬眸一看,便見著孫策隨性的坐在一旁,手撐著榻,正拿著酒壇喝酒,酒水順著他的喉結滑落,流進了對方的領口。
奇怪,怎么有些口干舌燥,有點饞。
定然是她沒有喝盡興,太饞酒了。
楚楚便垂眸,清了清嗓子,便道:“兩位兄長,房間里有點熱,我先出去吹吹風!
說完,她沒等其余兩人是什么反應,便先起身默默地出去到院中,到了池邊的涼亭。
楚楚便靠著涼亭的柱子,看著蓮池的枯葉陷入了沉思。
風一吹,她腦子便清醒了許多,思路也變得越加的清晰。
楚楚一直很清楚,自己就是一個非常自私且雙標的人,如果有一天她將成為歷史上的小橋,不管怎么樣,她也不能給人做小,這是底線。
歷史上周瑜二十四才納的小橋,那么,咳咳,那還是想辦法讓他先甭成親,至少得讓她過了這一劫再說。
不過像是周瑜那樣風光霽月君子端方的人,應該不會喜歡上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孩子的……吧。
可萬一呢。
她也得為自己先籌謀不是。
楚楚想清楚其中的關竅后,便又回去了屋中。
屋中不見周瑜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阿瑜吩咐人去煮醒酒湯了!
孫策見她回來,便扶著屏風起身,踉踉蹌蹌走到了楚楚面前。他的身軀高大,比她高太多,離得越近越有壓迫之感。
楚楚沒好氣道:“阿策兄長,你靠這么近干什么?”
她正想往后退一步,卻因為本身就有些醉意,一腳踩空差點摔倒,被孫策眼疾手快地提拉住了,然后她整個人撞到了對方懷中。
他無語:“小心點!
對方的身體是滾燙的,楚楚的臉貼在上面,熱度傳遞過來,讓這位小女娘一時間都愣住了,腦子成了漿糊,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正無措時,孫策拍拍她的肩膀,評價道:“太瘦了,跟個竹竿似的!
楚楚正要發火,想到他今晚喝了太多的酒,想來是沒什么數的,這才沒好氣道:“我這叫苗條,苗條你懂不懂?”
孫策低低一笑:“你這是自欺欺人!
他本身就長得好看,在昏黃的燭光中面容顯得越發明艷,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就在這時,蠟燭燃盡,瞬間熄滅,周圍便陷入黑暗之中。
楚楚眨了眨眼睛,想要努力適應黑暗,這時她聽到對方笑道:“看來我真是有些醉了!
咦?為什么會這樣說?
楚楚不解,抬頭想去看他的表情,又發現太黑看不清。
然而孫策烙鐵似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腰肢,摟抱得很緊,像是想要將她揉碎,忒過分的。
剛要掙扎,對方道:“別動。”
下一刻,她的脖間一熱。
似乎有一滴淚滴落下,從脖子一路劃進領口,燙得人渾身發麻。
楚楚頓時沒了力氣反抗。
他說:“我沒有父親了!
孫策的聲音很低很低,沉悶中透露出一絲脆弱,若非是在她耳邊的呢喃,差點讓人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楚楚便沒有說什么了,允許強大的人偶爾有脆弱的時候,更何況酒精能放大所有的情緒,等他酒醒之后,他應該就不會這樣對她了,于是她雙手回抱他,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
下一刻,他便扶著她的肩膀起來,輕笑一聲:“看來我確實是醉了,都站不穩,還要你扶著。”
嘴硬?
楚楚撇嘴:“要是喝不了酒,就不要喝那么多,連我都喝不過,那可就太丟人了啊。”
孫策一咽,想到小女娘喝酒時的喝法,雙手忍不住狠狠搓了一把她的臉,道:“你那牛飲的酒量,誰能喝得過你!
這時仆人前來收拾,周瑜便親自端了兩碗黑漆漆的東西進來,聞起來還有些淡淡的香氣。
周瑜道:“剛剛去廚房給你們煮了醒酒湯,你們先喝過再去休息吧!
孫策渾身一僵,趕緊問道:“這時阿瑜你親自煮的?”
周瑜掀起眼皮:“嗯,親自煮的!
孫策聞言深吸一口氣,已經上前摟住周瑜的肩膀,道:“還是阿瑜想得周到,不過我覺得這醒酒湯還是不用了!
楚楚聞著醒酒湯還挺香的,又是周瑜這么一個世家公子親自煮的,也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心意,便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該怎么形容呢。
那種苦,讓她感覺整個天靈蓋都被掀翻了,楚楚渾身哆嗦兩下,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對不起,是故意摔的。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周瑜,臉上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阿瑜兄長,對不起,手沒拿穩,摔了。”摔了就不用喝了吧,嗚嗚嗚,這醒酒湯怎么比黃連還苦。
這時她便聽見周瑜那淡淡的嗓音,就好像來自地獄惡魔之音:“沒關系,再去廚房拿一碗來就是了。”
楚楚:“……倒也不必。”
孫策看了樂子一樣看著楚楚,臉上帶了一抹興致的笑,哪里還看出剛剛還哭了。
哼哼。
她便將黑漆漆的醒酒湯遞給孫策,笑瞇瞇道:“阿策兄長,剛剛你好像跟我說你確實有些醉了,這一碗你還是喝了醒醒酒吧。”
孫策一愣,看看楚楚,又看看周瑜,隨后目光又落回小女娘身上,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是我的好妹妹!
楚楚一臉淡定,眼睛帶著狹促:“喝吧喝吧,難不成阿策兄長還能怕苦不成?”
還給他用激將法了,他還偏偏吃這一套。
孫策:“咳咳,那倒是不至于!
他拿了醒酒湯,低頭看了一眼楚楚,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后一口喝完。
明明房間的燈光是昏黃的,但是楚楚就覺得,他的臉定然是綠了。
她正憋笑笑話對方,這時仆人又重新拿了一碗醒酒湯……
楚楚:“……能不喝嗎?”
當然不行。
她只能苦著臉,皺著眉頭,深吸一口氣,將一碗醒酒湯,直接往下灌。一口氣喝完,她趕緊將碗丟在一旁,趴在屏風旁,感覺渾身的精神氣都沒抽走了。
喝完醒酒湯,三人便準備回房間休息了。
夜色尚好,楚楚提著燈籠,慢悠悠的往回走,想要吹吹風,去去酒氣。
這個點月亮都已經下山了,楚楚打了個哈欠,卻看見周瑜還沒有回去,還拿著一壇子酒,靠在涼亭中獨酌。
楚楚見狀,腳步頓了頓,便走到了周瑜面前,悶聲悶氣的道:“阿瑜兄長,你說飲酒過量傷身,怎么還背著我偷喝!
周瑜朝著原本護送楚楚回來的藺夕擺擺手,藺夕便點點頭,離開了。
他便低頭看她,眼神中有些冷:“你是在關心我,還是在饞酒?”
楚楚見藺夕走了,有些莫名其妙,她道:“都有一點。”
然而少年郎君面上神色不變,將酒壇放在一旁,淡淡道:“我送你回去吧!
楚楚卻不著急了,她其實也有些酒意上頭了,便拉住周瑜的手:“阿瑜兄長,別急,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周瑜便抽回自己的手,回頭看她:“想說什么?”
空氣中有些沉默了,夜風吹來,倒是吹去了身上的躁意。
楚楚心中有些害怕,討好一笑,道:“是這樣的,阿瑜兄長,我給你算了一卦,卦象上說,你這兩年還不能成親,若是成親,會在二十四歲那年有一劫!
而對方卻居高臨下的看她,眼神中的冷意更加的明顯。
他說:“你不想我成親,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