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給他下毒
呂布抓住了楚楚的手腕。
她渾身一僵,以為自己露餡了,趕緊先聲奪人:“做什么?你不是要我伺候你沐浴嗎?又不要了?”
呂布眼神微瞇,猶疑的看著她,卻見面前的小女娘依舊是氣鼓鼓的樣子,又讓他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鼻尖縈繞著少女的馨香,以及一股似有似無的草藥味,他的手掌摩擦了一下她細細的胳膊,然后松開了手,整個人放松的靠在池子旁,胳膊張開也隨意的搭在兩旁。
他聲音帶著淡淡的調侃:“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
楚楚見到這狗男人閉上了眼睛,目光落在了他白皙的身體上,他的肩膀和面前被牙齒啃咬破了皮,血已經止住了,卻依舊十分的紅腫刺眼,她有些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先將泡沫沾到對方的手臂上,手掌與他的胳膊貼在一起,隨后劃拉了幾下,手掌變得火熱,她這才將泡沫帶去了那紅腫的傷口,然后趁著對方不注意,將所有的泡沫全部呼了上去。
“嘶——”
泡沫混合著毒藥,粘在傷口的地上,比皮肉被利刃劃開還要痛,呂布沒有防備,痛得一機靈,睜開了眼睛。
而楚楚得逞的笑容,正好落在了他的眼中。
少女手上身上和臉上都沾上了泡沫,眼睛里卻是亮晶晶的,嘴也忍不住開心的裂開。
她輕哼:“活該。”
呂布傷口處又痛又癢,也不知道這小妮子在上面放了什么,有些難以忍受。
果然報復心極重。
就像是正在跟他亮爪子的小野貓。
楚楚笑過之后才反應過來要離這狗男人遠一點,正要起身她的腳踝就被對方握住。
她低頭看了一眼,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一股力帶入了手中,只聽到“撲通”一聲,四周的水彌漫過來,朝著她擠壓。
等楚楚浮出水面的時候,還沒有來得急抹掉臉上的水,呂布已經扯著她的胳膊,轉身將她按壓在水池旁。
湯池的水溫滾燙,還有一股馨香,絲絲縷縷的鉆入鼻尖,男人寬闊的胸膛阻擋了楚楚所有的視線,她只感覺他頭發的水滴在她的臉上,兩腿被迫分開,被迫去感受他此時的所有欲念。
她在男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個小雞崽子,渾身都被籠罩著,到處都沾染了對方的氣息。
他啞著開口:“橋江楚,給我下毒,就是你的誠意?”
楚楚只能縮在他的懷中,手指在摳他的傷口,好聲好氣的道:“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也可以給你撓癢癢的。”
呂布抓著她作亂的手,感覺傷口處實在難忍,被她的手指摳了一下,便有血絲在水中擴散,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咬牙切齒道:“你真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楚楚見自己的雙手被對方禁錮了,便把她的頭湊過去,張嘴繼續在他的傷口處撕咬,又像小獸一樣舔砥。
呂布呼吸急促,松開了手,轉而將她輕輕推開,捏緊了她的下巴,聲音有點惱恨:“你在上面撒了毒,你又去咬,不怕毒死你嗎?”
楚楚輕輕一笑:“痛嗎?”
很痛。
這小妮子可不是在跟他調情,尖銳的牙齒啃咬他的皮肉,絲毫沒有留情面。
可是因為對她的喜歡,她的嘴唇觸碰到身體的時候,身體上的疼痛卻被心中的雀躍壓制住了,爽到頭皮發麻,讓他忍不住期待更多。
呂布抑制住心中瘋狂叫囂的欲念,閉了閉眼睛:“你聽到我再說什么嗎?”
楚楚道:“聽到了呀。”
她說:“我身上有更毒的東西,尋常的毒藥傷不到我的。”
說完之后小妮子伸手攀著男人的肩膀,用臉親昵的去蹭著對方的臉,身體也在水下與之交疊擠壓。
呂布手掌握住她的細腰處揉搓,感覺她的身體極為的柔軟,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中,他的心都要化開了,胸膛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了,簡直被她突然而來的親近,弄得欲罷不能。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應剛才楚楚的話:“又胡言亂語?”
見說實話他不信,她隨口道:“好啦,其實是我提前服用了解藥。”
說完楚楚感覺到這男人身上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體溫,簡直比水溫還要燙,她的雙腿纏繞在他的腰間,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感受著他的呼吸和節奏。
她沒有再說話了,也沒有再飼機報復。
然而這狗男人卻浪得很,見她不說話,便用手指摩擦她的嘴唇,悶笑道:“你就是這樣伺候我沐浴的?”
楚楚不甘示弱:“不然呢?”
她臉上帶著一抹得意的笑,挑釁道:“難道要我幫你舔干凈身上的泡沫?”
呂布卻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臉上故作的冰冷早就維持不住了,輕哼反問:“你在暗示我?”
暗示?
楚楚正要否認,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那好吧。”
狗男人斜長的眼睛看著她,臂膀將她固定住,聲音因為眸中念想而啞得厲害:“既然你不愿意伺候我,那就換我來伺候你沐浴,定然將你服侍得舒舒服服。”
楚楚感覺到危險,便想要逃:“別別別,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此時她卻逃無可逃,細腰被固定,兩腿被曲起,屬于男人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身上,將要發生什么顯然易見。
呂布冷哼:“你需要。”
等沐浴過后,回到房間天已經亮了,楚楚強忍著困意,又去看了橋盈的傷勢,這才伸著懶腰回房睡覺。
日子一點點的過去,沒多久袁術就帶兵來攻打呂布。
當天呂布準備出城迎戰,有時間來見了楚楚一面,他雙手抱胸,問她:“你是希望這一戰是我贏,還是你舅父贏?”
楚楚在看收集的民間異聞,正看得津津有味,聞言隨口道:“當然是你贏。”
呂布有些高興,不由道:“你是放棄袁術了?”
楚楚面上閃過一抹輕嘲,指著自己,又指著在橋盈養傷的方向,然后才說道:“他來討伐你時可有想過我和阿兄,萬一你惱怒之下,將我們拿去祭旗,我們就已經沒命了。”
呂布說:“永遠不會。”
楚楚:“嗯?”
他道:“永遠不會傷害你。”
聞言楚楚微微愣神,隨即一笑,燦若星河:“我知道了。”
等呂布離開之后,傷已經養得差不多的橋盈尋到了楚楚,他低聲道:“你真不跟我走嗎?”
楚楚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有些冷:“阿兄,壽春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那我又要去哪里呢?”
橋盈道:“你可以去投奔孫伯符,他現在是江東一霸,有項羽之姿,開疆擴土之能,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們之間又有情誼,他定然會護好你的。”
楚楚抿嘴,道:“我會考慮的。”
橋盈還要說什么,她便制止了,道:“阿兄,你走吧,他不會拿我怎么樣的。”
見勸說不了楚楚,橋盈以為是自己的妹妹已經喜歡上了呂布,不愿再走,想到曾經她窩在身邊叫兄長的兩位青年才俊,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好吧。”
有時候感情這種東西,還是要講些緣分的。
楚楚又道:“阿兄,若是以后壽春出了什么事情,或許你可以帶著阿娘和阿姊,前去江東投奔他們。”
橋盈摸了摸她的頭:“好。”
他說:“我走了。”
楚楚點點頭,默默的看著橋盈離開。
后來橋盈才知道,自家妹妹在說這話的時候,是在交代后事。
呂布出城應戰,府中的守衛薄弱了很多,以橋盈的能力,離開還是可以的。
而袁術壓根不是呂布的對手,僵持了幾天,最后還是被打敗了。
呂布回府的時候,得知橋盈逃了,面上并沒有什么變化,只道:“她呢,沒走?”
守衛一愣,知道他提到的應該是楚楚,便道:“夫人在院中。”
其實兩人還沒有成親,說是夫人,又有些不恰當。
而呂布周身的氣壓緩和了不少,他大跨步走進府中,先去湯池洗了一身的血污,這才去尋楚楚。
楚楚原本是在午睡嗎,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身邊多了一個熱源,便滾進了對方的懷中,然后自己就被人死死固定住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好聲好氣道:“困困的,別鬧,讓我好好休息。”
男人“嗯”了一聲,抱著她不動了。
隨后楚楚感覺到呂布就像是大型犬類一樣,熱情似火的揉著她的脊背,她正準備發火,對方又不動了,簡直讓人不上不下的。
又騷,又色。
還不要臉。
簡直是讓人又恨又愛。
呂布說:“袁術戰敗,逃了,你有什么想法?”
楚楚這下是真的睡不著了,聽到他聲音中的緊張,不由道:“沒什么想法,溫侯本來就十分勇猛,能打敗你的人就沒有幾人,袁術占據江淮,的確富裕,但是他就不是什么良將,自然會敗。”
呂布挑眉:“你竟然直呼袁術的名字,看來你對他是真的失望至極了。”
楚楚輕嗤道:“我雖然沒有傾盡全力的輔佐他,可是他爆滿的糧倉也有我的幾分功勞,卻因為他與阿策兄長的關系惡化就將我視作棄子,來純純惡心對方,此舉實在過于目光短淺,我自然是失望至極。”
呂布看著小妮子漂亮的眉眼,心道若她不是女子,她脫離了壽春,以她素來的名氣,必然會有很多名士愿意追隨,說不定世間又會多一個梟雄。
他說:“你要是男子……”
楚楚:“嗯?”
呂布輕笑一聲:“沒什么。”
……
之后楚楚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變得很粘人,還主動提及了成親的事情,每日黏黏糊糊的,這讓呂布很是受用。
可每一次楚楚主動上前摟著他的腰,用臉在他懷中磨蹭,他明明感覺到小女娘的體溫,心中卻總是充滿了一種酸澀之感。
就像是一場真實的夢境,沉醉其中不愿醒來,擔憂夢醒之后這一切將不復存在。
他無數次問她:“真的愿意和我成親嗎?”
問得煩了,小妮子就故意皺眉:“你要問多少遍啊,我現在就在彭城,你身邊的守衛又整日盯著我,你看看我什么時候打算逃婚了?”
呂布心中稍安。
楚楚又嘟囔:“天天讓守衛看著我,根本就是不信任我。”
呂布說:“不會。”
轉頭又在院中多派了人來監視著楚楚,他總覺得她過于粘人,實在是過于反常,令人的心中難安。
時間又慢慢的步入了秋天,嫁娶的婚服已經準備好了,就連賓客也請好了,呂布處理完公務之后,突然感覺往日粘著他的小妮子這日格外的安靜,便準備前去院中找她。
然而等他進去的時候,地上的守衛和婢女跪了一地,所有人渾身都戰戰兢兢的,懼怕的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呂布心中頓覺不好,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緊,冷冷詢問:“你們怎么回事兒?”
其中一人低頭回答:“夫人她,跑了。”
呂布的臉陰沉如黑潭之水,周身氣壓低到了極致,心中有一種果然如此之感,聲音越加的冰冷刺骨:“她怎么跑的。”
其中一人弱弱地道:“狗洞。”
第102章 鼴鼠
離開徐州城的時候,又是一個星月,天上的銀河倒懸,螢火蟲在山坡上飛舞,美不勝收。
楚楚回頭忘了一眼彭城,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顆即將暗淡的貪狼星,心中舒了一口氣。
有時候人總是要講究一些緣分的。
要是穿越前她遇到呂布這樣面上清雋秀美,卻在她面前騷浪的男人,定然是會把持不住,想要將所有的東西都獻給他。
可惜……
想要她死的人不是誰而是所謂的命運,偏偏她又是最是相信命運的那一撮人。
八月底,楚楚來到了蘄陽城外,與李林匯合。
這時候袁術帶著大將去攻伐蘄陽,誰知道他自己壓根不是曹操的對手,于是讓橋蕤等手下四將留在了蘄陽城外,他帶著人逃跑了。
楚楚站在制高點看著路上塵土彌漫,寫著“袁”字的旌旗在風中飛揚,明明是“四世三公”的姓氏,現在卻有種喪家之犬之感。
李林將弓箭遞給楚楚:“女公子。”
她接過弓箭,又不其然想起了呂布。
那狗男人的箭術亦是超絕,轅門射戟美名流傳千世,可惜當時她心中藏著事,沒有機會讓他教教自己,倒是有些可惜了。
楚楚將箭搭好,看著越來越近的隊伍,她的目光移向了一人。
其實她與袁術的相處并不多,他這個人不拿人當人,治下的百姓他只當做自己的財產,而不是有思想的人。
明明有著絕佳的出身,名氣能力卻都稍遜與袁紹,在這樣天下英豪遍地的漢末能力更是不夠看,甚至連手下人都忌憚,胸襟太窄,一手好牌最后被他自己打得稀巴爛。
楚楚深吸一口氣,箭頭對準了袁術的腦袋。
她想了想,又將箭頭對準了袁術的心口,一箭射出,箭羽“咻”的一聲飛出去,可惜最后箭頭射歪了,這一箭中了肩膀,而刺殺的機會已經過去了。
楚楚隱匿自己的身形,她低頭沉默的看著自己的手掌,輕嗤一聲:“許是箭術生疏了。”
她向來報復心極重,剛剛的那一箭她絲毫沒有留情,許是袁術此時命不該絕。
而袁術的肩膀中了一箭,差點被射落下馬,穩住身形之時,他的守衛已經將他團團圍住,環視四周,沒有見到人,臉上的汗已經往下滴。
行蹤暴露了?
四周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袁術心中懼怕,沒有管身上的傷口,低喝道:“先離開這里。”
而楚楚見袁術已經走了,手上把玩著手上的弓箭,看著遠處的夕陽,與李林道:“你懼怕死亡嗎?”
李林咽了咽口水,說道:“若是怕死屬下也不會參軍了。”
楚楚淡淡道:“你看高位者也懼怕死亡,舍棄了手下,讓我阿父留下來繼續討伐曹操,自己卻逃走了。”
李林沉默。
楚楚問:“阿父有傳信回來嗎?”
李林低頭:“橋公已經收到了信,并傳來了回信,他不愿意走。”
袁術已經稱帝,橋蕤是他手下的大將,他忠于主公,此時若是不聽號領擅離,打了敗仗所有的過錯也就在橋蕤的身上了。
他向來愛惜名聲,自然不愿在史書上落得一個膽小怕死的名聲。
楚楚頷首:“我知道了。”
她知道橋蕤不會逃,所以現在她才會出現在這里。
這一戰的具體細節,楚楚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袁術逃了,橋蕤戰死了,因此她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李林道:“橋公讓女公子找個地方過日子,不要摻和進來。”
楚楚面上沒有表情,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候,聲音也低到旁人聽不清楚:“阿父必須要活下去。”
她不知道死劫到底會怎么發生,所以她要主動出擊,至少要用她的性命去換橋蕤的命,這是她欠橋家的,也是她欠橋姝的。
曹操見橋蕤、李豐、樂就、梁綱兵敗退走,并派兵前去追擊。
日頭已經落下,天上燒起了大片的火燒云,橋蕤在費力的抵擋曹操的青州兵,此時體力有些不支,戰場上硝煙彌漫,死的人越來越多,就在他支持不住要落馬之時,一只箭利落的射穿他身后的敵軍。
他回頭,看見了楚楚,自己的小女兒。
她這一日穿得格外的漂亮,紅衣醒目,正放下弓箭,手上換上了環首刀,青州兵在小女娘的利刃之下猶如脆皮,很快她漂亮的紅衣上便染上了黑紅的血。
楚楚囑咐李林:“帶著我阿父離開,我來斷后,不要回頭。”
李林斬殺了一人,臉上也濺了血,眼睛被刺激得通紅,看了一眼面前紅衣的少女,感覺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從心中升起,點點頭:“喏。”
橋蕤已經力竭,有了帶來的人支援,壓力驟減,因此邊打邊退,直到被李林帶著離開,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緩了一口氣,詢問李林:“你們怎么會在蘄陽城外?”
李林道:“屬下送女公子到了彭城城外之后,她便讓我提前來到了這里,說是不久將與我匯合。”
橋蕤心中一驚:“她怎么提前得知我們會來蘄陽?”
說完他不免有些慌張,趕緊道:“她人呢?怎么沒有跟我們一起撤退?”
在戰場上黃沙漫天,亂糟糟的,加上夕陽落幕之后,夜晚太黑,橋蕤一時沒有發現楚楚壓根沒有跟著他一起撤退。
他趕緊道:“我得回去尋她,要是她死了,她阿娘可饒不了我。”
說著眼睛已經水潤,上馬之時,腿都有些軟。
橋蕤說:“早說讓你們不要摻和這件事,你們非不聽,我都老了,戰死沙場是歸宿,她還這么年輕,不能就這么白死了。”
說完已經老淚縱橫。
楚楚身邊的親兵已經一一戰死,周圍全是敵軍,這些男人就像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一樣,用一副色瞇瞇的眼睛看著她,一步一步的開始接近。
北方常年干旱缺糧,這些青州兵原本是盜匪出身,后來才被曹操給收服,是真的會吃人且毫無下限的兵。
此時她已經退無可退,許是在臨死之前,楚楚只想求一線生機,于是冷靜的以時間起了一卦。
晉卦。
九四爻,鼴鼠貞厲,位不當也。
上位者不讓依附,下面的人不讓統領。
此時的她無業可安,無位可守。
就像是鼴鼠一樣,能飛不能過屋,能綠不能窮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
這一卦與她現在面臨的狀況何其相像,楚楚握緊手中的環首刀,面上有些凝重,難道這一線生機也不愿意給她。
不對。
還是有機會的。
楚楚摸到了隨身攜帶的毒藥,這也是華佗給她保命的,她斬殺了一個膽敢上前的青州兵,往后退了幾步,隨后便有七八人沖上來。
她看準機會,感覺到夜風起,于是將藥粉一揚,風將毒粉散開,敵軍沾上藥粉,頓時渾身瘙癢。
就是這僅有的機會,楚楚騎馬越過數人,朝著山林奔逃,而身后卻有箭朝著射來,于是背后中了一箭,直接從腰腹貫穿,痛得她渾身都顫了起來。
見青州兵還要去追,射箭之人放下箭,聲音冷酷:“不用去追了,箭上我亦涂了毒藥,既然她以中箭,就活不過今晚。”
漂亮的女人死在戰場,比起斬首最為可怖的是,女人的尸體也會被玩弄,不如讓她死在山林中吧。
他道:“傳令下去,就說,橋氏之女,已經戰死了。”
橋江楚在蘄陽戰死的消息,很快就傳揚了出去,民間的百姓亦有耳聞,據說這位橋氏之女死得很慘,就連尸體也沒有留下來。
蘄陽城外有各方勢力盤旋,想要尋到她的尸體,卻一直一無所獲。
于是便有流言傳了出來,說這位橋氏之女死前留了寶貝,這才引起了各方的勢力覬覦。
畢竟這橋江楚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傳奇,她單單做的幾件事情,都已經足夠匪夷所思。
先不說眾人耳熟能詳的幾件事,還有人傳出來,如今貴人們能在夏日制冰,最開始拿出方子之人,也是這位名叫橋江楚的女郎。
在她死后好像蒙上了一層濾鏡,傳著傳著,就快要將人傳成仙童下凡了。
得知橋江楚的死訊后,呂布靜靜在坐在房間之中,一言不發。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楚楚離開前,用絲絹寫著的信。
絲絹被她塞在了枕頭里面,藏得還很嚴實,要不是得知她的死訊,他讓人收拾她曾穿戴過的舊物給她做衣冠冢的時候,被婢女發現了,不然他還真沒發現這小妮子走的時候,還舍得給他留了只言片語。
絲絹上的字倒是寫得中規中矩,還畫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大狼犬,她說:“我走了,希望下一次見面你還活著,不然就要下一世見了,你別太想念我,免得你氣急敗壞,忍不住想要抓我回去宰了。”
房間里十分的安靜,周圍沒有半點聲音,呂布輕嗤了一聲:“可惜了,我還活著,你自己先死了。”
說完,他渾身像是沒了力氣一樣靠在了胡椅靠背上,將絲絹蓋在臉上,眼前卻不由自主的浮現了橋江楚那活靈活現的樣子,好像渾身被絲線一層層的纏繞,最終將他纏繞得密不透氣,似乎下一刻就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
第103章 是她?
蘄陽城外。
已經距離那一場戰事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戰場的痕跡被白雪覆蓋,仿佛這里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這片大地一片荒涼,一隊人馬又重新回到了這里。
為首的兩人,其中一人穿了暗紅色衣袍,另一人穿了一身月白衣裳,看上去都是年輕俊逸的青年,此時在他們身后還跟著上千的精兵,烏央央黑漆漆的一大片,和著凌冽的北風帶著刺骨冰涼的寒意。
周瑜摩擦著掌心的玉玦,聲音淡淡的詢問:“還是沒有找到她嗎?”
屬下低下頭,聲音帶著緊張:“是。”
周瑜擺擺手讓他離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捏得發白,他閉了閉眼睛:“她不會有事的,定然是逃走了。”
孫策望著白茫茫的雪地,嘴角還能扯出一抹笑容來:“許是還在氣我們之前的約定,因此不愿與我們相見,的吧。”
他嘴硬的說完,又低下了頭,睫毛已經結冰,輕輕一顫,在開口時嗓音啞得厲害:“這小妮子向來是個氣性大的,報復心極重,說不定她在什么地方,看著我們為她的‘死亡’傷心難受,正樂得看笑話。”
周瑜沉默著不說話。
他們都知道,此時說的這些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兩人在戰場上經歷了無數的生死,沒有任何人比上過戰場上的人明白戰爭的殘酷,即便她身上帶著蠱毒,尋常的毒藥傷不了她,可是那天她是被人射中了腹部,若是沒有醫工及時的救治,生還的可能十分渺茫。
風雪越加的大了,北風呼嘯,吹飛了眾人的衣擺,在孤寂中多了一絲細密的傷感。
與橋蕤對戰的是青州兵,這些人原本是盜賊出身,后來才被曹操收服,這些青州兵惡名昭彰,不僅燒殺搶掠,他們是真的會吃人。
沒有在戰場找到那小妮子的尸體,還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也許。
她已經被吃了。
孫策抿嘴:“她又愛哭,又怕疼,若是知道……”
就是他見過了無數的場面,此時想到有這么一個可能,便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逆流,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周瑜問孫策:“你還要和許都朝廷俯首稱臣嗎?”
孫策道:“我稱臣的是漢天子,而不是他曹孟德,早晚我會帶兵北上,迎回天子。”
周瑜絲毫沒有掩藏自己想要為楚楚報仇的心思,聲音冷淡卻蘊含著森冷的殺意:“若是她真有什么意外,我會讓青州兵為她陪葬。”
那是一群吃人的兵,本就應該不得好死。
孫策下巴繃緊,耳朵已經被風雪凍紅,兩人還是期待楚楚能夠,好好的活著的。
他說:“我真后悔當年沒有直接讓她跟我們前往江東,不然也不會讓她落入這樣的險境……”
而時隔三個多月,張作這才從一群流寇中逃了出來,在前往江東的路上聽到了橋蕤之女戰死的消息,他掐指一算,忍不住嘆息一口氣:“這真是天意啊。”
他疑惑:“這小妮子,真死翹翹了?”
在冬日里,天上的云層太多,將星辰都遮擋住了,偶爾顯露出來的晴天,夜空中也只有北極星出現。
等張作到了江東之時,已經到了來年的二月,時間來到了建安三年的春天。
孫策和周瑜以及手下的一眾謀士正在制定作戰策略,已經長成少年的孫權也在其中,謀士之間對其中的攻伐有了分歧,吵得厲害,聲音大到能將房頂掀翻。
就在這時候,有守衛上前跟孫策耳語,說是項城人張作正在外面,有要事相告。
與張作有關的人和事,都是關于楚楚的,他倏地起身,急急忙忙的走出去,這個舉動讓眾人摸不到頭腦,剛走到門口,孫策便回頭,對著周瑜道:“阿瑜,張道長來了。”
孫權不知道這位道長什么來歷,見孫策這般匆忙,不由跟上問道:“阿兄怎么了?”
孫策看著自家弟弟,還有周圍的一干謀士,道:“諸位繼續,我和公瑾兩人去處理一些私事。”
他拍了拍孫權的肩膀:“等商議得了共識,阿權,你記錄下來,晚上來跟我匯報。”
孫權心中一動:“是關于小橋阿姊的事情嗎?”
能被阿兄這樣重視的,也就是小橋阿姊的事情了。
他知道阿兄因為小橋阿姊戰死卻沒有尋到尸體,因此一直不愿相信那位橋阿姊已經死掉的事實,依舊張榜在尋找她的消息。
即便已經及冠,他這阿兄也不愿娶妻,就這么寡著,就連各世家送的姬妾也都不看一看,惹得好多人來找他抱怨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還有阿瑜兄長也是,平日里看著那位阿姊的死對他沒有什么影響,可是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站在荷塘旁發呆。
他可記得在自己年幼的時候,還曾給小橋阿姊摘過蓮蓬,她最喜歡吃蓮子,阿瑜兄長每次在亭中看著蓮池的時候,定然是在睹物思情。
死的人以經死了,活的人還要繼續,總是要走出來的。
孫策拍了片孫權的肩膀,沒有說話,直接走了出去。
接連下了半個月的細雨,此時陣雨才剛剛停,發灰的屋檐還在滴水,石板下有青草冒頭,空氣中帶著泥土的氣味。
萬物已經重生。
會傳來好消息嗎?
孫策和周瑜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張作等待的偏殿,便見到他整個人變得更為的邋遢了,正拿著酒葫蘆在喝酒,臉上帶了兩抹醉意的駝紅。
他見到兩人,放下了酒葫蘆,感嘆了一句:“二位倒是來得快。”
走得近了,才發現張作失去了一只手,周瑜不由道:“你的手?”
張作瞥了一眼,渾然不在意:“來的時候給人算了一卦,算來算去都是死劫,那人不信,惱羞成怒的讓他身邊的下人把我手砍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可能就死了。”
聽到“死劫”二字兩人的眼神中皆是暗淡了下來。
孫策沒有坐下,而是詢問:“張道長前來,是有何意?”
說完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對方,生怕錯漏了對方的一丁點的表情,好在張作這個人不喜歡繞彎子,便直接道:“我是為楚楚、橋江楚的事情來的。”
張作道:“去年她有一死劫,本是應該渡不過了,后來我便聽見了那小妮子死訊,本以為天命不可為。”
老道長頓了頓,在兩人以為他會說什么夜觀星象或者掐指一算這樣的鬼話之時,他淡淡道:“上個月有人托我打聽了關于壓制雌雄蠱毒的辦法,我便想到了可能是楚楚那小妮子并沒有死,那蠱百年能出一對都是運氣,不會有第二對的。”
他頓了頓道:“那人還提及不是要種蠱另一方人的血來作為藥引,而是其他壓制此蠱的方式,這個方式要么是孫將軍需要,要么就是那小妮子知道。”
周瑜道:“所以你來確定,打探壓制蠱毒之人,究竟是不是阿策?”
張作放下酒壺,捋了捋胡須:“我來見你們之前,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她,現在你們見我前來如此驚訝,想來打探這個方法的人,便只有她了。”
孫策嗓子有些啞:“一定是她。”
他與周瑜對視一眼,聲音低沉:“阿瑜,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不對?”
即便是有一絲線索,孫策也不想放過。
年少與楚楚初見時,小孩子笑意盈盈,滿嘴謊言,那時候只想逗逗她,誰知道后來會那樣的喜歡,那樣想要擁有占有她的情感強烈到連孫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實在太想念她了。
周瑜見到孫策期待的眼神,想到他手上的王蠱,心中有一股酸澀之意,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是她。”
這話也不知道說給自己聽得,還是說給孫策聽得,聲音明明依舊是水落清泉,卻聽出了一絲的期待和傷情。
張作又坐回去了,拿著酒葫蘆喝了酒,奇怪的嘟囔道:“不過若是那小妮子,你們倆是怎么惹到了她,寧愿被蠱毒折磨,也不愿意來江東尋你們庇護?”
這話說得實在扎心。
“若真是她。”周瑜頓了頓,道,“還請張道長幫個忙。”
張作搖了搖空了的酒葫蘆道:“不如先拿一壺好酒來再說。”
孫策便立即讓人,前去將府上最好的酒給拿了出來。
三人嘀嘀咕咕了一陣,最后確定了引蛇出洞的策略。
沒有見到背后之人的真面目之前,誰也不敢確定,打探雌雄蠱毒壓制辦法的人便是楚楚。
希望是,又害怕不是。
等張作聯系那人拿藥的時間里,孫策又開始每日每日的睡不著,經常半夜從床上驚醒,接著便是一陣突然的心悸。
這樣的情緒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有一個再也不會出現了。
明明孫策年紀輕輕便已經拿下了江東的一大片地盤,威勢隨著身份地位的提高越加的凌厲,再也不是那個年少喪父的少年郎,而是才用了兩年多時間就爬到高位讓各位諸侯都膽顫的上位者,可是依舊沒能及時的度過這一情關。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然而打探壓制蠱毒之人,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傳來。
仿佛又好像是空歡喜了一場。
直到傳來了橋蕤因病痛已經藥石無醫的消息時,他們才又再次有了那小妮子的消息。
橋蕤從戰場下來之后,身體原本好好的,突然便感染上了惡疾,尋遍了城中的醫工,都說時日不長了,于是,楚楚在一個雨夜尋到了正在喝酒的張作。
她面色蒼白,身形單薄,聲音斷斷續續:“華佗如今已經在許都,張道長與他還有聯系,不知道可否為我牽線,請他去為我阿父看病?”
第104章 郭嘉
張作見到了楚楚,放下了酒葫蘆將她請進來屋,上下打量這位比以往更加孱弱的小妮子,面上露出了一抹凝重:“女公子,你這一年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楚楚聲音有些虛弱:“這就說來話長。”
張作打量了一會兒,突然道:“你身上的蠱毒發作了?”
楚楚點了點頭:“想必張道長也聽說了我在戰場上戰死的謠言,那時我受了重傷,確實只剩了一口氣了,后來遇到了一個人將我救了下來,養傷了半年才好。但是那位恩人并不知道我身上有蠱毒,見我警惕性太重,又怕我下藥害他,就將我身上壓制蠱毒的解藥給丟掉了。”
張作很是疑惑:“你身上的解藥既然不見了,為何不找孫將軍,你們之間情誼深厚,他應當愿意給你藥引重新制作解藥,你本可以不受這個罪的。”
楚楚聽對方提起孫策,面上凝固了一瞬,沒有再說話了。
隨后她目光落在了張作的斷臂之上,轉移了話題,面露關心:“張道長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張作目光落在了斷臂上,面對同道之人,他倒是沒有任何隱瞞:“算卦時被人砍的,命該如此,早晚有這一劫。”
楚楚感慨:“還真是命啊。”
她也難得的說了自己的心事:“張道長你精通算術,可否能算出我阿父本該壽辰幾何?”
張作聞言不明白她的意思,便隨后掐指一算,面色越來越凝重。
他道:“如今他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可是不對啊……”
怎會如此!
他們都是善卜之人,楚楚便解釋道:“我阿父本應該是在蘄陽城那一戰中就會在戰場上喪命,可我作為他的女兒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所以我從彭城逃了出來去到了蘄陽城外,讓手下的部將救下了我的阿父,暫時改變了他的命數。”
誰不怕死呢?
是她阿娘,給她出去歷練的機會,她的阿父,又讓她手握兵權,她的阿姊,會跪在袁術面前為聯姻的她求情,她的阿兄,明知道彭城危險還是進城想要帶她離開。
將心比心。
面對這樣的家人,在明知道橋蕤會死之時,楚楚豈能坐視不理。
張作卻知道,楚楚當時,是想要以命抵命。
張作聞言,摸了摸胡須,感嘆道:“原來如此。”
得到了一些東西,就會失去一些東西,所謂質量守恒,連命運也是如此的。
他見到楚楚身上縈繞著一股郁氣,又忍不住再次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嘆息道:“至你于蘄陽城外失蹤之后,你阿父還是染上了惡疾,女公子,有時候努力去更改命運,還不如順應天時。”
話落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斷臂,也不由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楚楚道:“所以我不服氣,這才想要請張道長幫忙尋來華神醫,為我阿父治病。”
張作問他:“若是治不好呢?”
楚楚渾身的郁氣更盛,淡漠的抬眸,卻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張道長,若是有一天你看透了這世間的規律,可是你知道只要稍加干擾,就能少死很多人,還能救活更多的人,可是你注定要遭遇上天的譴責,你是選擇出山救世,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黎民百姓生靈涂炭?”
張作聞言一愣:“舍身救天下黎民,想來是無數賢能者的終極夢想,若是我有這樣的能耐,自然是出山救世。”
此時他的面上因為醉酒而出現的駝紅已經退去,眼神微微露出了精光,代表了這位張道長亦是非一般人。
楚楚道:“我覺得也是這樣的,所以我也想要賭最后一把,而決定我賭不賭的其中一點,就是看還能不能救回我阿父的性命。”
張作疑惑:“賭什么?”
楚楚面上露出一個苦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說:“今日前來的目的,主要目的還是請張道長幫忙寫信給華神醫,尋他前去救治我阿父,旁的倒是其次的。”
她欠了欠身,行了一禮,鄭重道:“拜托了。”
張作心中隱隱不安,卻有點看不懂面前的少女將要做什么,見她如此鄭重,面上也不由嚴肅道:“放心,我會放在心上的,此是我定然為你辦好。”
說完他又不由提醒道:“你身上的蠱毒沒有解藥,每三個月就會發作一次,可需要我送信去江東,讓孫將軍為你送些藥引前來,好做些壓制蠱蟲的解藥?”
楚楚聞言倒是有些心動,隨后又嘆息了一口氣:“張道長,我如今在大眾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而他是江東勢力的主公,還是不麻煩他了。”
她又鄭重道:“還望張道長,也莫要將我還活著的消息透露出去,我總覺得我的死劫還沒有過去。”
張作知道楚楚話中的厲害,點頭同意了。
楚楚對著張作又行了一禮,面上有些薄紅:“麻煩道長了。”
從張作的住處離開之后,楚楚面上圍上了面巾,遮住了蒼白虛弱的小臉,騎馬離開了項城。
剛出了項城沒多久,就有一人出現在楚楚面前。
他穿著一身青衣,明明長得還不錯,丹鳳眼卻耷拉著,看上去死氣沉沉:“你要去哪里?”
楚楚揚起下巴,輕哼道:“這就不關你的事情了。”
他面色不變,聲音懶散:“還在生氣我射了你一箭?我后來不是回頭救你了嗎?”
楚楚回頭看著郭嘉那張厭世臉,眉頭微皺:“我給你一刀,然后為你治傷,造成的傷害就不存在了嗎?”
郭嘉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所以你果然在恨我。”
楚楚沒有說話,默認了這件事。
他又說道:“我已經將你放了,你為何不去找孫策和周瑜,早幾年我就聽到了你與兩人交好的消息,莫非是心中有鬼,不敢去?”
楚楚看著這位年青的男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反問道:“你是曹操之人,你救了我,又放了我,不怕他怪罪下來嗎?”
郭嘉聞言有些懨懨地:“若是主公怪罪下來,左右不過是一刀的事情。”
楚楚懶得說話了,這些日子和他相處,雙方并不是很友好。
他又試探楚楚道:“就算你不去投奔江東,你也可以去投奔呂奉先,當初袁術帶兵攻伐彭城的時候吃了敗仗,你阿父曾被他生擒,后來許是因為你的原因,呂奉先便又直接將你的阿父給放了,他定然是對你有情,想來并不會怪罪你當初逃婚,讓他丟盡臉面的事情。”
聞言楚楚立即抬眸,語氣里面摻雜著懷疑:“你胡說的吧?”
她忍不住道:“若是真有這么一回事兒,當時他打了勝仗之后,在我面前為什么從來沒有提過此事?”
郭嘉見她有了反應,卻并沒有反駁呂布對她有情的事情,面上微微挑眉:“不如你去打聽打聽,我說的話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楚楚不由轉頭將目光看向了彭城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渾身慵懶的郭嘉,心中突然有些煩躁。
這件事他沒有必要說謊,或許是她以前在讀史書的時候,漏看了這一部分?
她回神,想到就是郭嘉的計策,讓呂布戰敗,不由道:“若是我說我要前去投奔呂布,你應該就會把我殺了吧?”
楚楚覺得對方不會放心她去彭城的。
郭嘉目光落在楚楚的身上,看著她緊張的神色,心中有些堵,隨即低頭喟嘆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總覺得當時我善心發作救了你,是一件極為錯誤的決定。”
楚楚知道郭嘉出身于潁川大族,之后被荀彧推薦給曹操,在許都朝廷任軍師祭酒。
此人極為洞悉人性,熟讀兵法,是一個王佐之才。
熟讀漢末三國史之人,有很多人很是欣賞此人的才華,只是楚楚對他有很深的成見。
他的計謀太毒了。
楚楚說:“你現在可以殺了我,這樣你心中擔憂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郭嘉假惺惺道:“我確實想要殺你的,不過就是貓貓狗狗相處一段時間也會有些感情,現在卻有些舍不得殺了你了。”
這時把她當成貓貓狗狗?
楚楚又不說話了。
見到她渾身單薄,面上蒼白,郭嘉終于是說出了真心話:“呂布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我建議你現在別去投奔他,你要是無處可去,我可以想辦法安排你隱居,不然將來你落入許都朝廷的手中,那會生不如死。”
楚楚看著對方,其實她有個問題早就想問了:“當初你為什么救我?”
郭嘉頷首:“我心善。”
她輕哼一聲,無語道:“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這許都朝廷中,郭嘉的毒計可不比賈詡的少,還每次都成功的擊中要害,是曹操陣營中絕佳的謀士。
楚楚不想理他,騎馬直接離開了。
而郭嘉沒有再追上去,遠遠的看著這位女公子的背影,面上露出了一抹深思。
楚楚前往的是壽春的方向,此時橋蕤已經臥病在床,藥石無醫時日不多了,這讓她的心中埋了一口郁氣,始終無法吐出來,因此決定喬裝回去一趟。
等重新回到了江淮一帶,江淮在袁術的治理下,因為這一年糧食欠收,而賦稅卻沒有減輕,導致很多百姓都吃不起飯了,民間也開始動蕩不安。
楚楚看在眼中,對此,她的心中卻沒有半點反應。
等她到了壽春之后,便隨便找了一家客店住著,夜間卻攀墻進了橋府,打暈了一個婢女并換上了婢女的衣裳,默默地尋到了橋蕤的住處。
沒想到袁夫人也在,楚楚就在外面站定,偷聽到了阿父阿娘的談話。
橋蕤低咳了兩聲,斷斷續續囑咐袁夫人道:“夫人,若是我死了,你便,便讓橋盈去江東投奔孫伯符,你不要舍不得你這位兄長,你要跟著他一起走,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主公他,如今已經失去了士族,與民間百姓的民心了……”
袁夫人柔聲安撫道:“你可別說這么多話了,當心身體。”
橋蕤聲音愧疚:“還有,也是我沒能護好楚楚,讓她小小年紀,就喪身在了戰場,我實在愧對于她,也愧對于夫人……”
門口突然被打開,里面的一個婢女走了出來,楚楚頓時將頭埋下。
許是夜色太深,婢女沒看清楚楚楚的連,吩咐她道:“去,打壺熱水來。”
見對方沒注意,楚楚便老老實實的“喏”了一聲,接過水壺轉身離開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便嘆了一口氣,重新回到柴房換上自己的衣裳,爬墻離開了橋府。
而那婢女剛走進去幾步,突然察覺剛剛那少女面生得很,又返回打開房門,外面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身影。
于是婢女就讓人去清點府上的婢女人數,在袁夫人回去后,跟袁夫人匯報了此事,并將楚楚當時換下的衣裳拿到了對方的面前。
袁夫人拿著衣裳,聞到上面熟悉的氣味,她的心臟驀然一痛,忍不住脫口而出:“定然是楚楚回來了,她沒死。”
而楚楚前腳到壽春沒幾日,華佗接到了張作的信,也來到了壽春。
他前去給橋蕤醫治的那一日,楚楚又重新爬墻進了橋府,打暈了一個婢女換上衣裳,藏在窗外關注著橋蕤的病情。
華佗在橋蕤身上檢查之后,到了隔間,無奈的與袁夫人開口:“這病生在肝臟,已經是油盡干枯之象,夫人還是盡早做打算吧。”
楚楚在屋外聽見這個結論時,感覺到頭皮都在發麻,腳下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黏住,連路都不會走了。
這日橋盈知道華神醫來給阿父醫治,正從外面趕著回來,沒想到撞見了面壁思過的楚楚。
小妮子身形單薄,渾身瘦得厲害,就像是鬼一樣。
他道:“大白天的見鬼了?”
這時對方也發現了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那只女鬼眼淚吧嗒的往下流,走到他面前,將她牢牢地抱住,面上哭得淚花帶淚:“嗚嗚嗚,華神醫也說,阿父,阿父治不好了,怎么辦啊,為什么還是改變不了既定的結局?”
橋盈感覺到懷中之人的柔軟,感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便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感覺到指尖淚水的滑膩,突然分不清此時他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于是又捏了捏她的臉,隨后呼了一口氣:“是真的,不是幻覺。”
他眼眶突然就紅了,胳膊直接摟著她單薄的肩膀,聲音咬牙切齒:“你這小沒良心的,沒死怎么不回家,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擔心你嗎?”
楚楚低頭,嗓音低啞:“我當時被人監管了起來,他不給我向外界傳信,最近才放我出來的。”
橋盈一時語塞,便摸摸她的臉,緩聲道:“別哭了,我不是故意說中重話的,你既然回來了就先進去看看阿父吧。”
說著便帶著楚楚走進了房間。
房間里面有濃郁的藥味,顯然橋蕤已經病的很重了。
她看見了袁夫人、橋儀、華佗,和躺在床上的橋蕤。
面對眾人的目光,她眼圈紅紅的,卻是一字也沒有說。
得知了橋蕤治不好,她心里的郁氣愈加強烈,即便剛剛哭過一場,還是沒有將其發泄出來。
袁夫人見到楚楚,平日柔柔弱弱的女人,突然沖到了楚楚面前,捧著她的臉,上下左右的打量,哽咽:“我就知道,我家楚楚,哪里會這么容易死的。”
她將楚楚拉到了橋蕤的面前:“主君你瞧,我都跟你說,上次定然是她偷穿了婢女的衣裳回來看你的,你還不信我說的話。”
楚楚低頭,愧疚道:“是女兒不孝,讓阿父阿娘擔憂了。”
橋蕤強撐著要坐起來,橋儀將他扶起來靠在床邊,便對著楚楚招手:“乖女兒,過來,讓阿父看看你。”
楚楚便乖巧的走上前,坐在了橋蕤的床邊,面上甚至乖巧,但是眼睛還是紅紅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華佗沒有打擾橋家人的團聚,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橋蕤拉著楚楚的手,心下終于放心了下來,拍著她的手囑咐道:“見到你還活著,阿父就心安了,乖女兒,答應阿父,以后以自身安危為上,莫要隨意冒險,知道了嗎?”
楚楚不管心中作何想法,只是都點頭說好:“嗯,明白了。”
她握住了橋蕤的手為其把脈,感覺到脈象越來越弱,嗓子眼好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橋蕤安慰道:“誰都有這么一天,你這小妮子可別哭了,再哭我也要難受了。”
楚楚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哽咽道:“我不哭。”
等到了眾人心緒平靜,她才將目光移到了華佗身上,將對方請到了隔間。
楚楚還是不死心的問:“華神醫,為何我阿父不能做開刀治療?”
華佗看著當年的小家伙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沒有了孩童時的天真爛漫,他不由嘆了一口氣,解釋道:“體內若是長了瘤子,開刀將瘤子割了,人也就沒事了,可橋公是肝臟衰竭,開刀也無濟于事。”
楚楚感覺太陽穴突突的疼,不由頹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嗓音低啞:“不管怎樣,華神醫,還是謝謝你能專程來一趟壽春,真是麻煩你了。”
華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有限的日子里,好好在你阿父面前盡盡孝吧。”
楚楚點點頭。
半個月后,橋蕤病死在家中,橋府掛上了白綾。
而建安三年的風波并沒有就此停止,這一年依舊是在歷史上極為熱鬧的一年。
第105章 哭了啊?
這一年曹操討伐呂布,郭嘉獻計挖掘河堤引泗水灌溉整個徐州城,呂布退守下邳,最后不得不開城門投降。
投降后,呂布原是想要說服曹操,愿意為之驅使,當時曹操心有意動。
劉備當初掌管徐州城,收留了呂布,最后徐州城為呂布所奪,不得已投靠了曹操,因此心生記恨,于是勸說曹操要記得丁原和董卓和他受到的教訓,此人絕計不可再留。
曹操聽罷,亦是害怕自己會重蹈覆轍,不敢再用呂布,便下令讓人將呂布斬首。
不過在執行的時候出現了一點意外。
這都是后話。
同年江淮地區因干旱導致糧食欠收,百姓過得苦不堪言流離失所,袁術的部下舒邵心生不忍,將十萬軍糧發給江淮災民賑災。
袁術得知后勃然大怒,要召回舒邵斬殺。
經此事后,連身邊的部曲也對他失望至極,都離他而去。
最后袁術走投無路,迫不得已向斗了數年的從兄袁紹獻玉璽投誠,袁紹同意了,他就打算從下邳縣前往袁紹領地,而許都朝廷得知了此事,就派人去圍截他,他只好退守回到壽春城外。
在建安四年的二月,袁術軍中的糧草僅剩無幾,出生四世三公嫡系的袁術,最終因為窘迫嘔血而死。
袁術死后,橋盈打算帶著家人前往江東投靠孫策,在路上與袁術的從弟袁胤和女婿黃猗等人一同被袁術舊部的廬江太守劉勛所獲,于是袁術的親眷和橋蕤的親眷便一起流離到了皖縣。
在楚楚走進皖縣的時候,她抬頭看了看萬里無云的藍天,突然心間有一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她成了歷史中的人,也會順著這一段歷史,去按照自己的身份演義完成,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自己所有的路線都已經被既定的寫好,被迫困在了這段歷史之中。
楚楚抿嘴,停住了腳步。
橋盈見到楚楚難受,便上前摸摸她的腦袋:“這位廬江太守曾經是阿父的同僚,當初兩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他定然不會太過為難我們,你不用過于憂愁。”
橋儀也安撫道:“沒錯,楚楚,不會有事的。”
前往皖縣的只有橋氏兄妹三人,袁夫人在丈夫橋蕤和她阿兄袁術的接連離世的打擊下悲傷過度,突生了一場急病在夜晚悄無聲息的離世了,兄妹三人甚至連和她說最后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
此時三人俱是穿著喪服,就連笑容都是強顏歡笑。
楚楚搖搖頭,面色有些蒼白:“阿兄阿姊,我沒有事的。”
她就是覺得有些無語,感覺到了一股天意弄人之感,讓人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橋盈面上也帶著一抹沉重,聲音卻很是溫柔的安撫道:“等我們在皖縣安頓后,阿兄便重新為你尋找巫儺道士,再讓他們陪你一起研制仙丹,好不好?”
自從橋蕤去世之后,楚楚在橋盈和橋儀眼中便像是迷上了煉丹,豢養了很多的巫儺道士在家中,后來袁夫人也去世不到半月,她便將這些人都一一遣散了。
聞言楚楚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阿兄,我需要的東西,已經將配方配比出來了,目前倒也不需要豢養這些人了。”
橋盈和橋儀不知道楚楚說得配方是什么,此時都面露擔憂的打量著楚楚。
小妮子此時身上穿著一身白,烏發梳成了垂髻,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得凌亂,胡亂的拍在面頰上,身上衣裳的衣擺和大袖子也都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大風誓要將少女單薄的身子吹飛,偏偏被黑色腰帶束著腰細得仿佛一掌就能掌握。
這樣身子單薄的女娘卻站得穩穩當當的,身子就像是胡楊一樣筆直,面上也是極為的平靜冷淡。
橋盈和橋儀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擔憂。
楚楚回神,感覺到了氣氛不對,這才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與往日沒什么兩樣,聲音也恢復了清脆:“阿兄,阿姊,你們就不用操心我了,我真沒事。”
橋盈默默低頭“嗯”了一聲,他說:“我會護好你們的,一定不會讓你們再出事了。”
在橋蕤去世之后,楚楚便留在了壽春,一直沒有再出現在人前,外人眼中她還是一個死人。
直到廬江太守劉勛將他們截住,于是橋氏小女兒橋江楚還活著的消息,這才被各方人馬所知。
漢家以孝治天下,楚楚身上又疊加了一個當年在蘄陽救父的故事,這件事也為人所知,身上更是多了一些傳奇色彩。
劉勛也親自接近了橋江楚、橋盈、橋儀三兄妹,橋盈便將當年楚楚從交趾取回來的雙季稻獻給了對方,并將其中的種植技術一起奉上。
當年楚楚被袁術派去與呂布聯姻,她便將這雙季稻便交給了橋盈,由于楚楚當時出事,橋盈也逐漸開始不滿袁術,這雙季稻就一直沒有拿出來推廣,如今正好拿來跟劉勛投誠。
劉勛便將橋氏兄妹三人,安頓在了城中一處宅院中,并讓橋盈去領了管理田地的差事。
楚楚到了皖縣沒多久,那一晚正是一個滿月,她躺在自己的房間里呼呼大睡。
在睡夢中,楚楚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癢,便伸手去抓,卻握到了一只滾燙的大手。
她瞬間驚醒,睜開了眼睛。
可是什么也看不見,楚楚一開始以為是夜晚的光線太暗,她剛睜眼不適應。隨后又反應過來,應該是她的蠱毒發作了。
難怪她會覺得來人身體異常滾燙,令她忍不住眷念沉淪。
即便是看不見對方的長相,楚楚卻能猜出來人是誰,眼睛酸澀心中委屈,卻一句話也沒有開口,與這位不速之客僵持著。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可以松手了嗎?”
楚楚便將手松開了,轉身背對著他。
對方此時有些不滿,又將楚楚掰正,捏著什么藥丸放在了她的嘴邊,沒好氣的吩咐道:“將解藥吃了。”
楚楚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藥性,身體越來越冰冷刺骨,她之前蠱毒發作的時候見識過這毒的厲害,那簡直要將人給折磨瘋掉,因此由于了一瞬間,便張嘴含住了解藥,只是眼瞎看不見,將對方的手指也一并咬住了,楚楚便用舌頭一卷,將解藥卷入口腔咽了下去。
茶水遞到了她面前,楚楚正好口渴,便張嘴喝水。
孫策嗤笑一聲:“這時倒是聽話了。”
楚楚將頭低垂,還是不說話,房間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然而對方已經從當年的少年長成了一方雄主,此時的存在感讓人感覺到無法忽略,讓人忍不住親近又害怕親近。
孫策捏捏她冰冷的小手,揉揉搓搓,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直到楚楚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了回溫。
蠱毒被解藥壓下去了,視線開始慢慢恢復。
楚楚抬眸,面前的人影還有些模糊,她小聲道:“謝謝孫將軍給我送解藥,大晚上孤男寡女待在一個房間不妥,請你先離開吧。”
孫策又冷嘲一聲:“你現在就讓我走?”
他說:“連阿兄都不叫了。”
楚楚面色冷淡,聲音也是冷的:“我差點死在了曹操的手上,跟他有血仇,你是許都封的討逆將軍,還是不要與我這等反賊之女離得太近為好。”
孫策道:“那為何我聽說你阿兄橋盈,原是想要前去江東歸順我,只是被劉勛截住,你們這才來到了皖縣。”
楚楚一咽,嘴硬道:“是我阿兄想要投靠你,不是我想要投靠你。”
她說完面色微冷,說話毫不留情:“多謝你的解藥,若是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孫策雙手抱胸,靠在胡桌前,一時間沒有動作,只是居高臨下的打量眼前的楚楚。
小妮子漂亮小臉故作冷淡,下巴揚起顯得無比倔強,偏偏身體單薄孱弱,看上去弱柳扶風,實在惹人憐愛。
孫策說:“那你叫吧。”
他繼續說:“讓人發現我來到了皖縣,將我抓起來處死。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解氣了?”
聞言小妮子低下了頭,語氣緩和了些:“別胡說。”
孫策走到楚楚面前,跟她說:“你知不知道呂奉先投降曹孟德,最后被朝廷斬殺的事情?”
楚楚皺眉,忍不住抬頭,沒好氣的反問道:“你現在提他做什么?”
孫策離她很近,見到她面色一白,臉上閃過一絲傷感。
他心驀然一痛,捏住了楚楚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眼里已經一片猩紅:“你愛上了他?”
楚楚仰著頭,深吸一口氣,聲音綿軟,說的話卻是極為扎心:“我與呂布原本就是長輩做主的婚事,不出意外是要成為夫妻的,我愛不愛他跟你也沒有關系吧。”
孫策冷嘲一笑:“沒一個字是我愛聽的。”
下一刻——
柔軟的觸覺已經貼在了楚楚的嘴唇上,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中積攢的眼淚,正好在這時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他喟嘆一聲:“哭了啊?”
孫策將楚楚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大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張嘴,便在她口中掃蕩汲取著她的甘甜,長久的交纏讓房間里的氣溫飆升,兩人都是出了一身的悶汗。
作為被占便宜的一方,恢復視力的楚楚看著對方異常俊美的面容,又懷疑好像是她在占對方的便宜,心中不上不下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兩人身上一方有雄蠱另一方有雌蠱的原因,楚楚的身體原本已經遺忘了對方的溫度,如今兩人只是稍微的貼近又重新死灰復燃,此時她本來是在被迫承受對方的親吻,心臟卻一絲一縷的開始輕顫悸動。
她被親吻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被對方一次一次的索取,水乳交融心臟綿麻,等楚楚反應過來兩人在做什么的時候,心中又驚又害怕又摻雜其他莫名其妙的情緒。
這樣不行。
她蓄力,想要咬人。
孫策對她早有準備,輕哼一聲不舍的與她分開,見她的小臉多了一抹紅潤,便又低頭,再次吻了上去。
而這一次的親吻更加的急促,楚楚渾身使不上力氣,被迫掛在了孫策的身上,氣都有些喘不過來了,小腦袋也有些暈厥。
她在要不要將人推開中產生了一絲的猶豫,后面想到了自己想要演的一出戲,楚楚最終還是趁其不備狠狠咬了對方的嘴唇。
孫策吃痛悶哼了一聲,兩人口中全是血腥的咸甜,然而他卻完全沒有松開她,反而更加肆無忌憚的加深了這個吻,手掌在她的脊背上揉搓,勢要將人吃進嘴里揉進骨血中。
楚楚感覺到體內的變化,感覺很多事情都將不受控制了,心中更為的害怕,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氣急一把將人推開,然后一巴掌呼在了孫策的臉上。
“啪。”
聲音很清脆。
孫策淡定抹掉了嘴角的血,眼睛卻充血得厲害,聲音咬牙切齒:“你就這么抵觸我的親吻嗎?”
楚楚已經垂頭看著自己剛剛扇人的那只手,剛剛她用的力氣還挺大的,手被震得有些發麻,而對于對方的話確是一句也不回應,跟頭牛一樣倔。
而孫策見到這小妮子就像亮爪的小貓崽子,又后悔剛剛自己做得太過分了。
房間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兩人明明身體貼得極近,心好像隔了千里萬里。
他終是敗給了她,雙臂將楚楚放開,聲音頹然:“對不起,是我的錯。”
孫策一得知楚楚還活著的消息便放下了手頭上的事務急切的尋到皖縣,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就見到她,去確認她還活著的消息不是他又出現的幻聽。
楚楚聞言,睫毛微顫。
第106章 為了解蠱
她還是什么話也沒有說,渾身好像被溫暖的池水包裹著,有什么東西在靜悄悄的流淌,讓她并不像去打破此時的沉默。
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孫策被楚楚的冷漠給傷到了,眼神中也開始慢慢的黯淡,卻還是笑了笑:“好楚楚,別生氣好不好?”
楚楚抬眸看了他一眼,好半天這才“嗯”了一聲,然后默默從發對方身上爬起來。
她被孫策吻得渾身都沒了力氣,腳剛剛踩在地上,膝蓋便是一軟,手便撐在床邊,目光正好落在了他留有疤痕的手腕上。
她當初將血擠出來的時候,是知道這樣是有多疼的。
如果不是為了壓制自己體內的蠱毒,孫策原本可以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
楚楚心中有些不好受,房間里有全是男人的荷爾蒙,讓她的心更為的慌亂。
她起身站好,不敢再去看孫策那張令人感覺到眩暈的臉,那樣她就不忍心再對他說重話了。
孫策見她無礙便也起身站著,黑色的眸子里除了黯然,隱藏在深處還有一抹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偏執。
他此時面上已經調整好了表情,淡定的為她整理了額前凌亂的發絲,故意裝作以前與這小妮子相處的模樣,挑眉笑道:“倔。”
周圍氣壓一松。
這一場沉默的對峙,似乎就被他這一個字輕松化解。
楚楚于是抬眸看了看他,趕緊說:“那你走不走?”
他道:“走走走。”
孫策已經長成青年的男人,身量很高,楚楚只到他的胸口,明明是離了一步的距離,她卻感覺到自己身上還有他殘留的體溫。
見他說要走了,楚楚這才仰頭看他。
孫策面上是笑著的,眼神里卻像是野獸沒能吃到心儀的獵物的不甘,似乎在期待下一次的狩獵。
楚楚心中一慌,將視線移開,而孫策已經轉身準備離開,走到了門口將門打開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渾身一激靈,立即道:“等一下。”
孫策停下腳步。
楚楚沒有再裝冷漠,上前扯了扯他的衣擺,語氣也恢復了平常的軟糯:“阿策兄長,那個壓制蠱毒的解毒丸,你只帶了一顆嗎?”
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你知道的,我身上的蠱蟲,三個月就會發作一次,很難受的。”
見楚楚只有意識到自己的核心利益的時候,才會聲音緩和的和他好好說話,他以為這小妮子是因為……因為舍不得他走呢。
呵。
是他想太多了。
孫策又重新將門關上,高大的身軀靠在木制門上,雙手抱胸,沒好氣的道:“想要解藥,那你就主動親我一下。”
小妮子在黑暗中的小臉露出了不滿,面上思索了幾秒,便扶著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準備去親他的臉。
孫策輕輕一笑,氣惱她的無情,聲音中含著惡意:“我要像剛才那樣,我怎么親的你,你就怎么親我。”
聞言這小妮子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嘴巴上,面色微微有些糾結。
見到她這樣,孫策心中的酸澀感更加的強烈,恨不掐著她的細腰將她壓在床上,一邊將惡狠狠的將她弄哭,一邊去問她為什么就他不行。
然而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楚楚思索了好一會兒,就拉著孫策的手,摸黑帶著他回到床邊。
她聲音淡淡道:“你,躺上去。”
孫策沒有動。
他不知道她又要鬧哪一出。
楚楚見他對她的話無動于衷,于是用著吃奶的力氣將人推到了床上,自己兩只腿分開坐在他的腰上將他給鉗制住,隨后彎腰整個小腦袋湊到了跟前,睫毛就像是蝴蝶一樣煽動,視線落在了他的嘴巴上,仿佛下一刻就真的要親上了。
見她的反應,孫策心中緊張得厲害,心臟也砰砰得跳動,仿佛下一刻整個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見她因為蠱毒的解藥這樣為難自己,他腦子立即恢復了理智,心中開始唾棄自己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要挾,才能讓她主動與自己親近。
孫策心中自嘲,將楚楚推開,挑眉一笑:“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不過此時楚楚充耳不聞,她整個人坐在了孫策的身上,渾身便躁動了起來。
面前的男人實在是長得太優越了,無論是他臉上的眉骨,還是那高挺的鼻梁,亦或者那樣薄淡的嘴唇,都像是精心刻畫的,沒有一處不完美。
單純的好看不足以讓一個女人為之瘋狂,偏偏他還是江東勢力的絕對領導者,讓無數人愿意盡心追隨他,更讓楚楚有些失神的是,孫策看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男人對女人的沖動和愛意。
若是要她去親吻他,楚楚并沒有覺得勉強,更何況剛剛就已經親過了,沒有什么值得去糾結的。
她本來就不愿意輕易的如他的意,原本沒打算去親他的嘴巴,沒想到卻是被孫策先將她推開了。
虛偽。
楚楚也是個又倔又不肯嘴上吃虧的,此時她在上,烏黑的頭發絲鉆進了對方的衣領,她用手輕輕的拂開,冷淡道:“你想多了,我找解藥。”
她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進衣裳中亂摸,想要尋找他身上有沒有帶什么瓶瓶罐罐。
按照楚楚對孫策的了解,他不可能只給她帶了一顆解藥的。
剛剛她一心想著順應一些歷史,讓孫策先攻打皖縣之后,她再帶著家人前去江東,免得被歷史找機會抹殺,因此故意做出了那樣拒絕的姿態。
可是那蠱毒發作起來是真的十分厲害,她一共發作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是從第一天的渾身冰冷到第三天的冷成冰棍,最重要的是還會眼瞎,簡直難受得要死,因此她心中是十分懼怕蠱蟲再次發作的。
努力維持了對孫策冷淡的人設后,突然想到了他身上還有她要的解藥,瞬間底氣就有些不足。
此時她的手鉆入孫策的懷中亂摸,手掌卻感覺到了對方左胸強有力的心跳,臉上熱的有些薄紅,身上有出了一身的汗水。
只是她沒找到任何的瓶瓶罐罐,心中有些急了,便扒拉對方的衣裳打算渾身都默一遍,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樣更像是在男人的身上點火。
孫策抓住了她的手,面上氣笑了,沒好氣道:“你把我帶回床上,坐在我的身上,就是為了禁錮我,好在我身上摸解藥的?”
楚楚摸了半天沒有見到他身上帶其他的解藥,覺得剛才自己的行為就好像是一個小丑,面上原本因為親熱而有些微紅的小臉開始慢慢變白。
原來是她想差了,自己又不是他的誰,對方怎么可能凡事都由著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呢?
還是會有惡趣味的。
她低頭,吻了下去。
正要親到對方的嘴巴,孫策將臉撇到一旁,楚楚親到了男人的嘴角。
他喉結滾動,啞聲道:“我說了,我是開玩笑的,你沒必要……”
楚楚沒有說話,嘴唇輕移,親到了對方的嘴唇。
像剛才那樣,她撬開對方的嘴巴,將自己口中的甘甜與對方分享,她完全在上方做主導,感覺剛剛碰到渾身就顫抖起來了,想要汲取更多,想要分享更多,想要對方更為緊致的擁抱,實在是太刺激了,讓她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現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兒,只想要和對方再多一點的觸碰。
她親了一半,去扯孫策的腰帶,一路親吻至最下。
孫策攔住了她,嗓音啞得厲害,語氣咬牙切齒:“你在做什么?”
楚楚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她最是知道怎么才能氣他,便嗓子軟綿道:“解毒。”
她好聲好氣地說:“只要我們兩人同房,雌雄蠱就解了,這樣我們都不用再擔心蠱毒再發作的事情了。”
孫策原本被她親得血脈賁張氣血上頭,見她突然轉性十分主動,也恨不得將這干壞事的小妮子給吃干抹凈,可是楚楚的這一句話卻不亞于是在他身上給潑了一層冷水,渾身的興致全都被她的這一番話給澆沒了。
他將人撈起來,撫摸著她晶亮的嘴唇,聲音冰冷:“你真當如此的厭惡我,為了和我徹底劃清界限,愿意做到這種地步?”
楚楚不知道他是怎么得來的結論,她又重新坐在了他的身上,便主動脫去外衣,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巴,冷哼道:“今年我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做了,你來得正好,此時正是將咱們身上的蠱毒解了的時機,免得一個無數人追隨的主公,等將來我給你的解藥吃完之后,你還要反受我的制約。”
孫策臉上難看到了極點,他感覺自己的手腳冰冷,心臟都呼吸不了了,他一字一句道:“你承認你想要和我劃清界限了?”
楚楚不懂明明最開始是他主動親她的,現在她想明白了不糾結了對方又要反悔,因此心中也很是氣惱。
于是她故意拿話刺他:“曹操與我有殺身之仇,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報復心極重,你若是還與他為伍,我是不會想要和你待在一起的,當初你身上的蠱蟲是我連累的你,現在最好是解了以后免得再因此事有牽扯。”
說完之后她心口起伏得厲害,顯然也是氣呼呼的了。
孫策冷冷道:“絕無可能。”
他將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上去,手指因惱恨而微微有些顫抖。
楚楚便眼睜睜的看著,他給她穿好了衣裳,穿得一絲不茍。
隨后孫策將她推開,起身將他準備離開前就已經放在床頭桌子上的瓷瓶丟給她,聲音輕飄飄的:“這是你的解藥。”
哦豁。
原來是她眼瞎了。
第107章 皖縣城破
不對。
她剛剛確實是蠱毒發作眼瞎了,后面對方喂了解藥給她,才將毒壓制,眼睛才慢慢恢復了視力,加上夜晚又黑又暗,她一時間沒有及時看見解藥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
這怪不得她對吧?
可是心里為什么會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是因為孫策一次兩次的不顧危險前來尋她嗎?
她又不由想。
剛剛是不是對他說的話太過分了?
楚楚抿眨了眨眼睛,手指卻不自覺的抓緊了衣角,再抬頭看時,孫策已經打開房門跨過門檻。
他披了件黑色金紋外衣,內襯穿了緋紅絲綢,腰封是四爪大蟒,手上拿了把重劍,周身氣度不凡渾身華貴無比,加上他身量又很高,看上去長身玉立。
孫策就像是一只淡定躲在暗處捕食的狩獵者,優雅強大不可冒犯,即便有不設防的時候,也會讓人自愿垂頭俯身臣服于他。
他便是有這樣的魅力。
許是感覺到了楚楚的視線,孫策回頭,深邃的眼睛準確的落在了楚楚的身上。
那一瞬間她就好像是被強大的敵人鎖定,讓人不由感覺渾身血液倒流動彈不得。
對方眼神意味深長:“我們還會見面的。”
說完孫策便收回了目光,跨步融入了黑暗之中。
門口敞開的門被夜風吹打,院中的竹葉沙沙作響,正好又一片落葉落地,帶著涼意的風裹挾著落葉吹進了房間里。
他走了。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楚楚一個人的想象。
楚楚拍拍自己滾燙的小臉蛋,又搖了搖頭,努力將剛才的旖旎全部都消散掉,隨后她便起身將門給關上,卻背靠著門,手中不自覺的拿著孫策給她的解藥摩擦,好半天她才舒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楚楚爬回了床上,床上和被子上卻都還殘留著對方的體溫,她雙腿夾著被子翻滾了兩下,嘴里嘟嘟囔囔道:“完蛋了完蛋了,我剛才到底對他干了什么?”
嗯。
扒了他的腰帶。
還親了他的嘴巴。
她渾身滾燙整個人都紅溫了。
翌日,她還得假裝什么都沒發生,愁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歷史的進程也在慢慢的推進,楚楚坐壁觀望。
孫策臨時轉換了戰術,跟劉勛說很放心不下自己當年在壽春遇見的好妹妹橋江楚,于是打算與他結盟,并勸說劉勛攻取上繚,還給劉勛獻上了厚禮,直接將劉勛捧得心花怒放,心甘情愿率軍離開了皖縣。
在劉勛離開后,孫策和周瑜兩人便親自帶兵,繞過劉勛等人,攻打皖縣。
皖縣的守將和百姓都知道江東這兩位才俊的威名,又得知是他們親自帶兵前來攻城,心中不免都變得慌亂和毫無章法,整個皖縣便陷入了戰亂的恐慌之中。
無數百姓拖家帶口集結在城門口,想要在孫策和周瑜的軍隊趕來之前出城逃難,城中的守將見到百姓紛紛逃難怒不可遏,便叫叫囂最為厲害之人當眾斬殺,百姓被一時的鎮住了,卻很快城中又出現了新的暴亂。
這時候有不少的人生了詭譎的心思,趁亂搶奪富戶的錢財和奸.淫.婦女,將人性之惡顯示得淋漓盡致。
孫策和周瑜帶的軍隊還沒有將城攻破,整個皖縣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
楚楚見到城中大亂,讓橋盈護好橋儀,她便自己摸到了劉勛的府邸,想要尋找傳國玉璽的下落。
幾年前便是因為玉璽落入了袁術的手中,他便覺得漢室衰微,天命在他,于是不顧眾人的阻攔執意稱帝。
袁術后來勢弱,想要去投靠袁紹,口中的天命誠意,便就是這玉璽,他要將玉璽獻給袁紹。
他死后,玉璽便落入了當初他俘獲的東海相徐璆手中。
按照楚楚所知道的歷史,徐璆會用玉璽前往許都跟曹操投誠,但是中途出現了一點意外,徐璆也被劉勛給劫持住了,于是玉璽就落入了劉勛的手中。
皖縣是劉勛的大本營,他帶軍攻打上繚,大抵不會將玉璽帶上,此時玉璽很有可能還在皖縣。
楚楚對于“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樣的話不感興趣,但是按照歷史的發展來說,若是皖縣被攻破后,保不齊他的心腹會將玉璽從皖縣帶出來,在劉勛投靠曹操時也將玉璽帶去了許都。
這是她不愿看見的。
還是那句話,她這個人向來報復心重,曹操與她有殺身之仇,加上當初如果不是她前去救援了橋蕤,按照歷史橋蕤也會被曹操斬殺,因此無論是何種情況曹操都是楚楚的仇人。
而玉璽終究有一層“天命”的象征,她不愿意玉璽最后到了曹操的手中。
而且玉璽她也有些用處。
楚楚在府邸外等了好一會兒,便聽到了城外傳來一陣鼓聲,大概是有人攻城了,沒多久府邸的守衛逐漸減少,皆前往城門而去。
見時機已到,她悄無聲息的爬上房頂,觀察守衛換班的時間。
當初劉勛接見他們三兄妹的時候,還在府上設宴款待了他們,那時候楚楚便趁著機會將劉勛府邸的情況打探了一二,對于府邸的大致情況有所了解。
然而楚楚還沒有摸到書房,便見到了東海相徐璆正在假山流水處探頭探腦,懷中還謹慎的抱了什么東西。
她便將目光落在了徐璆身上,心生懷疑,難不成玉璽最后還得落在徐璆的手上,讓他送去許都朝廷?
楚楚帶上面巾飛身下了房頂,悄無聲息的到了徐璆身后,然后干脆利落的將人給打暈。
她又點燃了迷香,謹慎的在他鼻尖讓他聞了聞,見他暈死過去了之后,楚楚這才在他身上搜尋,沒一會兒果然摸到了一個用布包好的東西。
楚楚拿出來,打開仔細看了兩眼,確實是玉雕刻的印章,上面用篆體刻了幾個字,這字她倒是不怎么認識了,直覺告訴她這便是她要找的玉璽,于是她就將印章重新包好,放在了自己隨身帶著的斜挎包之中。
她還有閑心想,這算不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反正她得是后面的黃雀。
至于徐璆,楚楚低頭瞥了一眼,將人拉到假山隱密處,免得因此驚動了守衛,隨后她便重新翻上了墻頭,離開了劉勛的府邸。
等她送劉勛府上出來之后,皖縣的城門還并沒有被攻破,不過城中的百姓已經在四處慌張的逃跑,守衛也逐漸生不出抵擋的心思,開始將屠刀對準了城中的百姓,收刮民脂民膏。
加上原本城中便已經出現了賊寇殺人放火的情況,于是整個皖縣就變得更加的亂了。
城中到處都能聽見兵器交接的刺耳碰撞聲、嬰兒的啼哭聲、婦女孩童的尖叫聲,還有男人們瘋狂窒息的笑聲。
不少地方都著起了大火,整個城池的上空都漂浮著燃燒物的灰燼,看上去還真像是人間慘劇。
這便是戰爭。
比起外敵的攻伐,渙散的人心和城中的內亂,顯然更為的可怕。
楚楚是第一次作為被攻城的城內百姓的視角來看待戰爭,看著亂成一團的城池,心中百感交集,加上城中失火導致的熱浪和著風而來,竟讓她生出天地都在轉動眩暈感,直到她被飛來的火星子燙到了后頸,這才讓她猛然回神。
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現了四五個原本應該在守城的守軍,此時正拿著環首刀慢慢地靠近她。
見到楚楚已經發現了他們,這些人也不再掩飾,為首的人冷笑道:“弟兄們,你們都見過她吧?此人便是橋蕤之女,聽說這女人與孫討逆關系匪淺,若是我們能拿捏她的性命,必定能用她來要挾那孫伯符!”
“果然還是程兄英明!”
“抓住她。”
見到這幾人揮刀朝著自己而來,楚楚面色微變,躲避了一擊,從袖口抽出軟劍與面前的四五人纏斗。
別看楚楚渾身瘦弱像得了大病似的,她的武力卻沒有退步,軟劍快而兇猛一時間常人無法近身,雙方纏斗了有一刻鐘,楚楚便抓住了對方的破綻,直接斬殺了對方三人。
剩下二人眼見不敵,兩人對視一眼,便當機立斷分開逃了,也算是有些腦子。
楚楚沒有去追。
她看著地上的尸體,默默的掏出手帕擦干凈劍刃,又重新將軟劍收回了寬大的衣袖之中。
現下有一件事讓楚楚頗為頭疼,孫策和周瑜二人與她當年的關系人盡皆知,不少人應該都和剛才遇到的那些守衛有一樣的想法,抓住她,然后用她來要挾孫策和周瑜。
真如她所想,現在她就危險了。
楚楚能對付一時對付三五人,可她只是人不是神,若是被包圍了她絕對跑不了。
得先藏起來。
希望橋盈和橋儀也都藏了起來,不要被人尋到才行,不然她擔心這些人套娃,讓她阿兄阿姐逼她出現,又用她的來逼迫孫策和周瑜,那她得因此氣死。
好在楚楚擔憂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她低頭算了一卦,沒想到得到了一個巽卦。
巽為風,方向在東南。
這卦有“順應”的意思,有“從眾”的意思,也有“戰后祝捷”的意思。
她抿了抿嘴,輕嗤一聲,便往東南的方向而去。
在楚楚離開沒多久,便有十數人而來,正好撲了個空。
而她朝著東南方向一直走,沒多久就到了城中的祭臺附近,周圍的房子已經被撬開,里面的祭品被搜刮一空,到處亂七八糟的。
楚楚想了想,便進了房中躲了起來。
因為被搜刮過,這一片倒是沒人來,有人也是腳步匆匆的離開。
沒多久楚楚隱約能聽見一陣馬蹄聲,城中開始變得極為的安靜,整座城就好像是一片死寂的空城。
城破了。
人也全都躲了起來。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楚楚躲在一個破敗的房子中,渾身小小一只的蜷縮著,心中卻還有心思在想孫策和周瑜的手下是怎么樣的,進城之后可會殺平民百姓還是只殺鬧事之人?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無數人在這個星夜中喪生,城中飄蕩著作嘔的血腥味。
而一場傾盆大雨卻突如起來,帶著雷鳴閃電,和著疾風驟雨,將城中熊熊燃燒的大火撲滅了,也帶來了絲絲縷縷的冷寒之意。
孫策和周瑜尋到楚楚的時候,她正害怕得瑟瑟發抖。
楚楚:“……”
糾正一下,是因為冷的。
孫策故意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明明心里心疼的厲害,嘴上還得冷冷一笑:“好楚楚,我們又見面了。”
第108章 選誰?
孫策身上穿著玄甲,胳膊上戴了同色護腕,長槍被他抱在懷中,此時身后的士兵點著火把正好讓他背著光,因此俊美的面容在黑暗中只能看見暖光映襯的側臉和鼻梁。
外面的雨依舊在唰唰唰的下著,將對方的氣勢和氛圍也襯得愈加凌厲霸氣。
而周瑜身上的甲衣為銀色,護腕反射著火光,腰間佩著長劍,與孫策并肩而站。
他桃花眼微垂,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對她的疏離之感。
兩人就這樣穿得一黑一白,加上長得夠高,影子如同巨獸,能將楚楚整個人吞沒。
而在他們身后還站著無數拿著環首刀的士兵,有的站在雨中的祭臺上,有的拿著火把站在走廊上,在雨夜中顯得極為的兇神惡煞,仿佛是黑白無常帶著地府的鬼兵鬼將來找她索命的。
想到這里,楚楚忍不住渾身激靈了一下,感覺到周圍氣壓更低了。
她搓搓自己的小胳膊,又往墻角縮了縮,沒有去接他剛才說的話。
孫策將長槍丟給身邊的副將,大踏步走到了楚楚面前蹲下,滾燙的手掌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腦袋往上掰,露出她那漂亮蒼白的小臉。
他挑眉:“不說話,是怕了?”
楚楚即便小臉被迫揚起,目光還是垂著沒有落在孫策的身上,她正思考這個時候要怎么重新籠絡對方。
不巧的是在她面前,周瑜正站在據她只有一步的位置,楚楚的視線輕易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面容亦是融入進了夜色中,讓人看不真切,楚楚只能看見他骨節分明的食指在敲擊著掛在腰間的劍柄,讓人猜不透他此時的心思。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周瑜了,自從他們三人從交趾返程到壽春分別之后,便沒有再見過面。
在彭城時,孫策來找過她;在皖縣,孫策也來找過她;唯有周瑜,他從來沒有再與她有過交集,讓她有點拿捏不準他目前對她的態度。
想來也是,像周瑜這樣的三國名將,有勇有謀千古流芳萬世景仰,自然是不會困庸于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中的。
就在楚楚襲心里暗自蛐蛐人的時候,周瑜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垂頭居高臨下看她,不過那眼神卻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卷翹的睫毛亦是顫了顫,心中還沒有砸吧出周瑜的態度,孫策捏著她下巴的手就猛然用力提醒著他的存在。
楚楚回神,雙手不滿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視線也落在了兩人接觸的地方。
她面上故作冷淡,說出的話落在孫策的耳中也極為的不好聽:“落在討逆將軍的手中,想必你礙于當年的情面你也不太好對我用刑,大不了就是一死了。”
孫策被她的話說的氣笑了:“你以為我真不會殺你?”
楚楚道:“隨你。”
她說完直接閉上了眼睛,這樣無賴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氣得牙癢癢。
而從孫策的角度看上去,楚楚就是在厭惡他,寧愿死也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的接觸。
也怪不得楚楚這個態度,她本是袁術和袁紹的外甥女,是壽春橋蕤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女兒,家世算不上一等一卻也是拔尖的,加上她小小年紀就極為聰慧,心中憐憫百姓并付出行動,又有掐算之術助人規避危險,自身亦有自保的武力,這樣的人若不是為女子,無論是投靠任何一方勢力都將受到重用。
她與他較好,他卻執意與袁術決裂,因此連累了她,害得她被袁術派去彭城聯姻,若非如此,她此時應該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女公子,而不至于落到到處流離寄人籬下的下場。
如今還讓她淪落成他攻城勝利之后的戰利品,楚楚對他應該是有怨言的。
而且上次他潛入皖縣時,還不顧她的意愿親了她,又不肯為她解蠱放她自由,還三番五次犯了她的忌諱,以楚楚的性子,應該是恨透她了。
可他好不容易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放她走,他做不到。
外面的雨勢越大,只能聽見雨嘩啦啦的聲音,他們沒有再說話,氣壓降到了極點,周圍的士兵也是大氣不敢喘。
好半天。
孫策松開了楚楚,起身輕輕一笑:“你還真是厭惡我啊,這該怎么辦才好?”
聞言,楚楚將眼睛打開一條縫,去偷看孫策的表情,卻見到他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看上去狀態很不好。
她實在是不明白這人是從哪里得來自己討厭他的結論,要知道她當真討厭一個人,自然是對方還未碰到她的時候就會及時出手,且下手將毫不留情,才不會讓他捏著她的下巴居高臨下的跟她說話呢。
楚楚心中一軟,想著是不是玩笑開過了頭,孫策冷嘲道:“我自詡對你還算了解,你現在對我的這個態度,不過就是心中清楚我不會殺你,對吧?”
楚楚扶著墻壁站起來,因為人長得矮,整個人還是籠罩在他的陰影下,她一聽這話臭脾氣又上來了,冷冷的反問:“那你會殺我嗎?”
不會。
孫策腦海中立即跳出了答案,開口卻嘴硬的道:“我會。”
楚楚氣呼呼道:“那你殺……”
他又及時打斷,快速道:“不過讓我不殺你也可以,只要你嫁給……”
說到了一半,孫策想到了身邊的周瑜,還有他為楚楚所作的事情,又不甘不愿的改口,目光泛起了威脅的冷意:“你若是想要活命,我與阿瑜,你得選一個嫁。”
這是什么神奇的腦回路?
她擦了眼角的生理淚水,下意識將目光移向了周瑜。
周瑜面色依舊不變,加上又是穿著泛著冷意的銀甲,顯得他越加的孤傲冷漠,看不出他此時對于孫策的話是什么樣的看法。
楚楚想對方應該會拒絕這個提議吧。
畢竟現在他還喜不喜歡她,還得另說呢。
然而事與愿違。
即便是周瑜面上不顯,心中對于楚楚不顧年少情誼假死而與他們斷了聯系之事頗有怨言,跟著孫策冷冷的嚇唬道:“嗯,選吧。”
楚楚:“哈?”
她驚訝看向周瑜,卻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
小妮子突然來了興致,吸了吸鼻子,目光在孫策和周瑜兩人身上來回切換,試探的道:“真讓我選?”
孫策沉默。
周瑜也沉默。
楚楚清了清嗓子,聲音卻還是小小的,故意道:“那我兩個都要。”
孫策磨牙:“你想得美。”
周瑜也被這小妮子的話給氣到了,聲音冷冷道:“看來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啊。”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他們面前表示自己的“雄心壯志”了。
后面的士兵沒有聽到楚楚說的話,只感覺這為橋氏女輕易的挑起了兩位大佬的怒火,生怕這位國色生香的美人就此夭折。
而一旁的千喜聽到了楚楚的話倒是松了一口氣,這位女公子只要不做出一副死人臉,即便說出這些大言不慚的話惹人生氣,反倒讓周圍的氣氛沒有剛才那般的凝重了。
楚楚將臉撇到一旁,輕哼道:“怎么你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就想要嫁兩個就是賊心不死?”
下一刻她的臉又被孫策掰正。
他道:“男人三妻四妾,那也是有實力三妻四妾,你現在是我們的階下囚,你還想左擁右抱,你說你憑什么?”
楚楚點頭:“有道理。”
她抿嘴:“可這不是你們讓我選的嗎?我選兩個啊。”
孫策恨不得將面前胡言亂語的小女娘給掐死,卻實在是舍不得動她,又壓下到嘴的惡毒語言,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你還真是會氣人。”
楚楚點頭:“還好。”
說完再也演不下去了,眉眼彎彎,樂得咧嘴一笑。
孫策不解:“你笑什么?”
楚楚又努力將臉板正,假裝咳嗽兩聲,沒有再說什么嫁不嫁人的話題,嚴肅道:“其實我還是很有用的。”
她道:“你們還記得雙季稻嗎?從交趾回來后,想必你們也嘗試種植雙季稻吧?”
孫策與周瑜對視一眼,一人輕哼一聲:“繼續說。”
楚楚道:“產量應該會有所提升,不過產量并沒有達到預期吧?”
孫策點頭。
她道:“沒有人比我更懂得怎么種植雙季稻,只要你們將這一塊給我負責,我定然讓江東的糧倉爆滿,讓江東子弟再無饑餓。”
孫策知道她沒有說大話,心中卻有些酸澀,聲音也變得冷淡了:“你不是氣我背叛了袁術,也惱恨我獻禮投靠了許都朝廷,你現下真的愿意為我做事?我怕怎么不太信呢?”
楚楚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擺了擺,淡定道:“我為漢人,忠于漢室,這天下是漢家天下,百姓是漢家百姓,我自然也是愿意為百姓出力的。”
當初袁術還在的時候,她將自己的陣營定在了壽春,可惜袁術看不起女人不愿給她權力,又犧牲她去聯姻,加上袁術統治下的暴政,讓她徹底對他失望,這才會放棄了他。
又加上知道橋蕤有性命之憂,自己的壽命有被天命威脅,因此那段時間忙于自保,很多要做的事情都擱置了。
現在的她不是與人斗,而是在與天命相爭。
楚楚將話說完之后便又狠狠點了點頭,甚是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大氣。
孫策無語,直接戳破她:“你要是真的忠于漢室,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袁術稱帝,也不會因為我與袁術決裂而惱恨于我,更不會愿意為了袁術的地位穩固而前往彭城與呂布聯姻,為此還不惜和我劃清界限。”
最后這一句話語氣頗為惱恨,說完甚至眼尾出現了一抹紅潤。
楚楚無言以對,吶吶辯解道:“不過我任何時候,都認可自己是漢人。”
說完她目光有重新落在了孫策的身上,卻只用三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好聲好氣的詢問:“阿策兄長,你是想要成為開國帝王,還是想要成為中興之主身邊的重臣?”
這話一出,孫策和周瑜的目光立即帶著冰寒的冷意,落在了楚楚的身上,誓要將楚楚看個透。
外面還在下著瓢潑大雨,狂風卷著雨水進了屋,將所有人的衣裳吹得獵獵作響,同時濡濕了衣裳。
誰也沒有再開口,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孫策和周瑜心中都清楚,剛剛楚楚的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而現在她要看的是他們的立場,他們的回答關系著他們與楚楚將來的關系,是將是對立的還是盟友。
好半天,孫策嗤笑一聲,沒好氣道:“我與阿瑜自然也是忠于漢室,天子在曹操手中,不然我們也不會跟曹孟德投誠。”
如今曹操和袁紹都在北方爭雄,他也正想尋找機會迎回天子,只有漢天子才占據著法理正統,使天下歸心。
楚楚聞言點頭,當著兩人的面,低頭在斜挎包中翻找,沒一會將玉璽翻找了出來,將其交給了他:“這玉璽是你找到的,你當初將其交給了袁術,袁術卻以為他是天命所歸,不顧眾人阻攔稱帝,現在我將這玉璽重新交到你的手上。”
她輕輕一笑:“如此即便我不嫁給你們中的誰,用這玉璽,是否也能在討逆將軍手上,換我和家人的性命?”
見楚楚故意陰陽怪氣,孫策沒有接過玉璽,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總覺得她此舉實在不尋常。
孫策道:“你忠于漢室,卻與曹操有仇,為何又將玉璽交給我,不怕我將玉璽獻給許都朝廷嗎?”
楚楚道:“這就是我接下來將要和你們說的事情了。”
她將玉璽放在了孫策的懷中,看看孫策又看看周瑜,面上十分的嚴肅:“涉及機密,能換個地方說話嗎?”
孫策一愣,還沒有習慣楚楚突然的態度轉變,將玉璽隨手丟給身旁的千喜,頷首到:“行。”
風和著雨吹來,楚楚打了一個冷顫。
她偏偏不信自己改不了天命,不信自己改變不了歷史。
最后賭這一把。
贏了,光復漢室;輸了,也不白活這一場。
第109章 真實目的
其實孫策和周瑜并不信楚楚口中所謂的“忠于漢室”的話,這小妮子少有說實話的時候,而且她就算要說真話里面也會摻雜著幾句假話,按照兩人對她的了解,無論是她口中的話還是將玉璽獻上的舉動,看上去都是為了掩蓋她真實的目的。
現下不僅是孫策,便是周瑜也不知道這小妮子到底想要打什么主意,并沒有因為楚楚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邊而感覺到放心,反而心中有一種虛浮之感,這也讓周瑜存有憂慮,因此面上是一貫冷淡的表情。
盡管如此,在與孫策一起尋到這小妮子的時候,他的心緒一直被眼前的女娘而牽扯著。
而且……
楚楚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可是他并不是很久沒見到她。
彭城不僅阿策去過,他也去過,見她與呂布相處得不錯,即便心中再難以忍受,還是沒有出現前去打擾。
當時他怎么也沒想到就是自己沒有帶她走,便是往后一年多的時間中最為后悔的事情。
她離開彭城,沒有和呂布成婚,卻帶兵前去蘄陽救父,不慎直面了曹操的青州兵,在蘄陽城外被郭嘉一箭射殺……
即便現在楚楚就在眼前,知道當初她身死的消息是假,回想起得知她死訊的那些日子,心中依舊會一鈍一鈍的痛,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舍不得離開。
得知楚楚沒死的那天,其實他亦是第一時間來找她了,只是……
周瑜手指叩擊腰間的劍柄,心中思緒良多。
此時聽到楚楚要與他們單獨談話,他不由回神,將目光移向她的漂亮小臉上,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
而楚楚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柔弱之感,她面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往日的精神氣也都回來了,可若是仔細看,卻還是能從她興奮的眼神中看到她眼底的一抹執拗,就好像是在賭桌上瘋狂下注的賭徒,還是那種輸的底朝天的那種。
周瑜從沒有見過楚楚打賭,他心中升起不安,即便面上不顯,已經想要從她接下來要說的“機密”中,打探她這樣做的真實目的。
見外面的雨有變小的趨勢,他開口道:“對了,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能問問你緣由嗎?”
楚楚:“什么……什么事情?”
她還是有些害怕周瑜的,這人心思敏銳,若是在他面前撒謊,很容易暴露,因此聲音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孫策目光也移向了周瑜身上,疑惑他想要問這小妮子什么事。
周瑜淡淡道:“以你的能力,若是你真的想要逃跑,我會阿策尋你的時候,大抵不會這么順利。”
他又補了一句:“你在這里是躲雨的,還是故意在這里等人找到你?”
當然是故意在這里等著的。
楚楚有些心虛,她這個人向來是從別人身上找問題,自是不可能承認,于是小聲控訴道:“當初我躲著養傷的時候,你們大費周章的尋我,一副我和你們很要好的樣子,那皖縣的守將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就想要找到我來脅迫你們退兵。這祭壇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周圍陰氣森森的,晚上沒有人敢來,我這才躲在這里面,以免被人找到的,才不是故意等你們來尋我。”
叭叭叭說完后,她一愣,趕緊閉嘴。
孫策雙手抱胸,面上扯出了一抹冷笑,嘴上重復道:“才不是故意等你們來尋我。”
他輕笑一聲:“承認了?”
周瑜見到楚楚心虛的樣子,心微沉,眼神冷冷的看著她:“倒是忘記了,你會些掐算之術,想必早就知道我與阿策會進攻皖縣了吧?”
楚楚摸了摸鼻子,這下她是找不到借口了,小聲嘟囔道:“阿瑜兄長,你有必要這樣敏銳嗎?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你。”
孫策回想到找到面前這個小妮子時她的表情,敢情什么害怕什么任打任殺,全都是她裝出來的。
他真是要被氣笑了。
楚楚趕緊伸出自己的兩只小爪子,一只爪子抓孫策的手,一只爪子抓周瑜的手,面上帶了幾分的討好,委委屈屈地道:“兩位兄長,你們知道的,當初在蘄陽,我就差點死在了青州兵的手中,自然心中有怨的,加上阿策兄長又是許都朝廷親封的討逆將軍,我的態度當然也是要拿出來的,怎么可以隨便就跟你們走了。”
她理直氣壯:“當然是要讓你們先尋到我,放低姿態哄一哄我,我再做做樣子才能答應和你們一起前去江東啊。”
孫策看著這小妮子放低的姿態,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拇指摩擦著她的掌心,輕哼道:“也就是說,你原本就打算和我們回江東?”
楚楚尷尬點點頭:“對啊。”倒是沒有故意氣人了。
就是這兩個字,撫平了孫策對她三番兩次拒絕他的惱恨,心花怒放道:“放心吧,我和阿瑜占據江東,現下又打下了皖縣,管轄的地盤很多,足以護佑好你,還有你的家人了。”
他的情緒向來外放,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手掌灼熱的溫度好像能驅走這個雨夜的寒冷。
這時候周瑜抽出了楚楚小爪子抓著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在夜色中并不明顯。
他說:“不是說換個地方說話嗎?看看時間,劉勛在皖縣的府邸,想必已經收拾出來了,走吧。”
楚楚回神:“對對對。”
說完她趕緊的走了出去,見到外面軍紀嚴明的士兵一愣,眨了眨眼睛,回頭看跟在她后面走出來的孫策和周瑜。
她張了張口,正想說話,周瑜打斷了她,直接道:“進城之后,除了作奸犯科之徒,他們的手上的刀不斬百姓。”
孫策之前也見過楚楚約束過自己手下的兵,頷首:“攻下的城池,就是自己的地盤,城中的百姓,亦是自己的百姓,我們又不傻,自然不會讓手下的士兵搶掠燒殺自己治下的百姓。”
楚楚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們怎么知道我想問這個了?”
周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將雙手背到了身后。
孫策問:“不是嗎?”
楚楚:“是。”
眾人站在走廊上,雨只零星的下著幾顆,又等了一會兒后,就徹底停了。
千喜牽來了馬,跟孫策匯報道:“主公,這一場大雨下得及時,剛剛斥候來報,城中的大火已經被這一場暴雨給撲滅了,城中的損失正在連夜清算。”
孫策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說道:“讓人守好城門,若有情況速速來報。”
千喜:“喏。”
孫策看了一眼楚楚,又吩咐道:“準備前去劉勛的府邸,讓人準備酒菜,我和公瑾要與這位許久不見的小橋妹妹,好好敘敘。”
楚楚見孫策語氣怪怪的,其中“許久不見”四個字咬的極重,心中不免輕哼,這是在陰陽怪氣誰呢?
周瑜目光落在楚楚單薄的肩膀上,提醒道:“還要準備熱茶,熱湯,和換洗的衣裳。”
千喜又“喏”了一聲,便退下去了,騎馬先行去劉勛的府上叫人準備。
楚楚聞言低頭,正看見自己的雙手捧著胳膊,手指被凍得通紅,不由抿了抿嘴。
她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擔憂阿兄阿姊會遇到危險,不由詢問孫策和周瑜道:“兩位兄長,可不可以讓人幫忙尋一下我阿兄阿姊,我擔心他們會出事。”
周瑜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楚楚的身上,語氣安撫:“在找到你之前就已經找到了你的家人,阿策吩咐將他們送去休息了。”
楚楚這才放心了下來:“那便好。”
孫策聞言,想到了橋盈的態度,沒好氣道:“你阿兄還以為我們尋他,是為了逼你出現,為了不連累你,還想要直接了結自己,傻不拉幾的。”
楚楚驚得“啊”了一聲,趕緊詢問:“那他有沒有受傷?”
孫策居高臨下的看她,無語:“他沒事。”
楚楚心中松了一口氣,隨即她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神微瞇的打量著孫策,氣呼呼道:“要是你們沒尋到我,感覺我阿兄的猜測,很有可能成真啊。”
孫策:“你信不過我?”
楚楚呵呵假笑一下:“沒有啊,我超級信任你的,不然我也不會將玉璽給你,對不對?”
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她的神色,孫策也能猜出這小妮子此時應該是什么樣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見她身上的衣物單薄,他伸出胳膊,將楚楚籠在懷中,低頭好聲好氣道:“冷了吧?快要入秋了,下次出門多穿點衣裳。”
他道:“走吧,劉勛的府邸離這里不遠,先過去。”
楚楚感覺到身上傳遞過來的滾燙體溫,她被燙得心尖發麻,不由仰頭去看他。
在她眼前的他再不是當初喪父之后被人輕視的少年郎君,孫策如今坐擁江東,是眾人眼中的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楚楚將人推開,輕哼道:“我不冷。”
孫策見她不樂意,順勢松開了她:“嘴硬。”
周瑜只是在一旁淡定的看著兩人的互動,心中具體是怎么想的看不真切,依舊是不顯山不露水。
眾人便騎著馬去了原本劉勛的府上,里面的守衛已經換成了孫策的人,到了之后里面準備好了熱茶熱湯,楚楚喝完茶之后感覺渾身都暖了,便又前往房間里沐浴驅寒。
等楚楚沐浴出來之后,孫策和周瑜也都剛剛沐浴完,房間里準備了好酒好菜,看上去就等著她了。
孫策和周瑜見到楚楚來了,沒有忘記她原本要與他們說悄悄話,便屏退左右,這樣房間中便只有他們三人。
楚楚見門窗被關緊,感覺這樣有些不妙,又想到是她說要換地方說話,也是她說這是機密,因此讓人將門窗關緊,看上去好像也是正常的。
她走到席子上,跪坐在兩人身旁。
許是兩人才沐浴過的原因,所以周瑜身上即便穿得嚴實,發絲卻還在滴水。
而孫策倒是沒那么注重禮節,衣裳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仔細看還能看見胸肌和腹肌,她又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晚摸過親過,還會動的,就是夜晚太黑,沒怎么看清,楚楚有點后悔當時沒有多摸一會兒。
孫策拿了三個碗放在面前,將身邊的酒壇子打開,房間里面瞬間酒香撲鼻,很快就勾得楚楚丟掉了滿腦子的黃色,見到對方往碗中倒酒,不由道:“這酒好香啊。”
他將一碗放到周瑜面前,一碗放到楚楚面前,頷首道:“這可是劉勛珍藏的好酒,有些年頭了,嘗嘗?”
楚楚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酒香勾人,她便道:“那我喝了。”
她拿起碗將酒水往嘴里灌,入口辛辣順口,帶著淡淡的竹子的清香,果真是好酒,她將一碗酒喝完,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抹薄紅,忍不住道:“這酒好烈。”
孫策無語:“你這么喝跟牛飲一樣,砸吧出什么味了嗎?你這個喝法,這么好的酒都要被你糟蹋了。”
楚楚眨眼:“口中有回甘,好喝的,再來一碗。”
孫策知道她酒量不錯,便給她再倒了一碗。
這小妮子也厲害,沒一會兒就又將一碗酒喝光,這下臉上不僅是薄紅,脖子和身體也變得滾燙,就算楚楚看不見,也猜到自己渾身應該是紅通通的了。
她擔心兩人不給她再喝,于是沒再說話,自己淡定的再給自己倒酒,絲滑得很。
周瑜握住了她細細的胳膊,阻止了她的牛飲,道:“你不是說有事和我們商議,若是等下你喝醉了,只顧著發酒瘋,還能跟我與阿策商議事情嗎?”
這酒確實非常烈,即便楚楚酒量很好,兩碗下肚也不免有些微醺。
她仔細看了一眼對方,反手將周瑜的手壓在桌下,好聲好氣地道:“最后一碗。”
孫策見狀輕哼,沒好氣道:“阿瑜你就別管她,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能喝幾碗。”
楚楚聞言抿嘴,皺眉,單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臉,然后用一副看透兩人的神色,急忙道:“我知道了!”
孫策頷首:“你知道什么了知道?”
楚楚道:“你們故意用好酒來誘惑我,將我灌醉,然后……然后……”
孫策與周瑜對視一眼,不由道:“挺聰明的,確實是想灌醉你,撬出……”
撬出你這小妮子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話還沒有說完,楚楚便打斷了,一副篤定道:“定然是你們想要灌醉我,好與我酒后亂*,對不對?”
她眼睛里帶著狹促,一張嘴卻是虎狼之詞,偏偏面上酡紅嘴巴紅艷,身上剛剛沐浴完帶著皂角的香氣,仿若山野間的妖精,讓人忍不住往她說的話去想去發散,勾得人心癢難耐面紅耳赤。
周瑜手指滾燙,心中又氣她胡言亂語,聲音冷冷警告道:“別調皮,真是這樣,吃虧的是你。”
楚楚眨了眨眼睛,故意逗道:“若是真一起來,我也是可以的。”
孫策拿著碗將酒水一口悶掉,緩解了口中得干渴,隨后道:“這酒水里也沒有下有藥啊,怎么有小貓發情了。”
楚楚聞言撇嘴,眼尾因醉酒有些紅,手指點著孫策側臉,面上氣鼓鼓道:“好了我是說玩笑話的,我知道你們不會這樣對我的,特別是阿策兄長,我和阿策兄長身上還有蠱蟲,你定然怕我解蠱后會離開你,對吧?你愛死我了。”
孫策被她的話氣得“哼”了一聲,竟然無言以對,便又到了一碗酒一口悶掉,鼓氣將碗直接丟在了案幾上。
周瑜見兩人跟孩童一樣斗嘴,面上頗為無語,繼續警告的看著楚楚:“果然是個犟種。”
她這才沒在提這一茬,抿嘴輕哼:“誰讓你們拿烈酒想要灌醉我套話,我就不能跟反擊,跟二位兄長開個玩笑了?”
周瑜見她漂亮的小臉上還是一臉的醉態,眼睛里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明,便微微一笑:“這報復心極重的樣子,倒是有點熟悉了。”
孫策雙手抱胸,還是不說話。
周瑜便問:“說吧,你要跟我商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楚楚拿了盤子里面的燒雞,扯了一個雞腿,吃了兩口肉墊了墊肚子,這才道:“就像阿瑜兄長說得那樣,我報復心極重,如今與曹操有仇,自然是不愿意看他過得舒坦。”
她其實也不恨曹操,因為橋蕤的死,是歷史必然,她去救一個將死之人,報應在她自己身上也是應該的。
楚楚口中的恨意,都是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的想法,她要違抗的一直都是天命。
張作曾經問她是否確定自己能改變王侯將相的命運,那時候的她改變了一些歷史,她心中即便被提醒得警醒了過來,潛意識里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改變眾生的命運。
可是她費心救的孫堅,一年多后還是被黃祖射殺,她用自己差點死亡才換回的橋蕤,卻生了一場大病而亡故,就是當初剛剛將雙季稻的種植經驗整理出來的時候,卻被袁術一紙契約而送去聯姻……即便是與歷史的記載出現了細微的偏差,結果還是一樣,她所做的事情都成為了無用功。
可笑的是,就算她做出了這么多的努力,最后還是出現在了皖縣,城破之后成為了孫策和周瑜的戰利品。
比起死亡,努力卻無法抗爭命運,才最是讓人恐懼。
沒有人會懂得她的痛苦,她已經被搞得有些魔怔了,差點泯滅在歷史的洪流之中,所以她才要賭一把,想要真正的更改一次歷史,比如將劉協迎回江東,讓漢室光復,以戰止戰。
而的底氣就是——
她摸了摸懷中的絹布,上面記載的配方,就是當初她回到壽春之后,請了巫儺方士在莊子上,研究出來好東西。
想到這里楚楚抿了抿嘴,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的可憐,委屈巴巴的道:“兩位兄長,你們以為,我在蘄陽城外并沒有因救父戰死,卻一直沒有現身,是因為我不愿意嗎?”
她說完按了按眼睛,食指抹掉了眼尾的生理淚水,渾身頹廢,她本來身子就瘦小,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身子骨顯得更加的柔弱了,看上去極為的惹人心疼。
孫策道:“難道不是嗎?”
楚楚吸了吸鼻子,給自己的碗中再倒了一杯酒,一口干掉,這才說:“我當時被人囚禁起來了,傷養好了之后,我便用自己身上藏著的毒藥給他下毒,沒將人毒死,他一氣之下就搜身將我所有的藥粉丟進水里,還折磨我,這一年我過得簡直生不如死。”
而這時候楚楚眼淚汪汪,眼眶帶淚控訴:“而且你們都不知道,那蠱毒發作起來,簡直是要人命,不僅眼瞎,身體冷得,我都誤以為自己是冰窖里的一坨冰塊,太恐怖了。”
孫策和周瑜臉色俱是一變,一人先開口:“是誰囚禁的你。”
楚楚抿嘴:“是郭嘉。”
遠在許都的郭嘉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一旁的賈詡道:“郭兄,要是生病了就好好回去休息,別太幸苦了,主公這邊有我呢。”
郭嘉斜了一眼賈詡,頷首:“你的計謀主公敢用嗎?”
賈詡:“……瞧瞧你這話說得,我不愛聽。”
他不知道當初他救下的漂亮女娘在給他潑臟水,只覺得背后發涼,怪怪的。
而聞言孫策和周瑜對視了一眼,據他們得到的線報,呂布當初兵敗下邳,其中用泗水灌城的計謀,便是這郭嘉提出來的,這人可是個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孫策這才明白了:“郭嘉是曹操的謀士,難怪你這么怨恨他呢。”
楚楚認可的點點頭:“就是就是。”
周瑜目光落在了楚楚身上,詢問道:“那你后來是怎么逃出來的?”
楚楚聞言下意識的撓了撓后頸,這是她心虛想要說謊時的下意識行為,見到周瑜的目光又放在了她的動作上,她頓住,便道:“說來話長,往后有的是時間告訴你們的,今天先不提這個了。”
周瑜見她不愿說,便沒有追問。
她又道:“之前在祭臺的時候,我問你們,是愿意為中興之主的重臣,還是愿意作為開國帝王,這話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
孫策這時候輕哼一聲:“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隨便說,不怕別人將你綁起來送去邀功嗎?”
楚楚便懟了回去:“是你說可以護佑住我的,要將我綁去邀功,也只能會是你。”
她氣呼呼道:“別忘了,我原本就是叛臣之女。”
孫策撇了她一眼:“原來你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那你還說什么匡扶漢室,假得很。”
楚楚抿嘴,竟然無言以對。
她輕哼:“還不是因為袁術和我阿父已經死了,領頭羊死了,那底下的小羊們,自然是要重新的選擇隊伍的。”
孫策:“巧舌如簧。”
眼見兩人又像是孩童一樣吵了起來,周瑜只好提醒道:“阿策,先讓她繼續說吧。”
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小妮子的目的呢。
孫策便閉嘴了。
楚楚道:“如今的許都朝廷,真正的話事人,其實是曹操,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占據著法理正統,即便是各皇姓宗室都沒有天子對各諸侯的號召力強,若是我們將天子迎回江東,那占據法理正統的,不就得換人了嗎?”
孫策倒是聽明白了,淡淡道:“你還真是打的好主意,原來是想要唆使我和曹操決裂。”
他道:“如今曹操和袁紹在北方爭霸,我如今與曹操交好聯盟,倒是礙了袁紹的眼。”
孫策這時候又將目光移向了周瑜,自嘲一笑:“阿瑜,我們倒是差點忘記了,咱們這位好妹妹,不僅是袁術的外甥女,還是袁紹的外甥女,想必咱們的好妹妹是為了袁紹來挑撥我們與許都朝廷的關系的吧?”
楚楚聞言一愣,見到他嘴上說得厲害,面上卻很蒼白,別扭極了,忍不住咧嘴一笑,故意道:“沒想到阿策兄長想得這么通透,沒錯,我的目的就是這個,我就是來挑撥離間的,你要把我怎么樣?”
孫策怎么也算是一方勢力的頭目,卻總是三言兩語就被楚楚給氣到,他心中對于這小妮子的話很是受傷,便自己給自己倒了酒,一碗接著一碗的喝,看上去頗有將自己喝死的勁頭,已經被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當初以為楚楚身死的時候,孫策就是這樣喝的,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周瑜便沒有阻止,轉頭詢問楚楚:“你什么時候投靠的袁紹?”
楚楚這才老實道:“是阿策兄長妄加猜測,我是話趕話,才說是來挑撥離間的,我壓根沒有投靠袁紹。”
孫策將一碗酒喝完,聲音淡淡道:“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道:“我說得很明確了呀,迎回天子,以戰止戰,讓天下歸心。”
楚楚摩擦著杯沿,想了想,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跟你們說說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她看上去不再是今晚在皖縣與兩人剛見面時裝的害怕,也不是剛才喝了兩碗酒之后口嗨嗨的不正經,更不是跟個孩童一樣吵架的廢物小點心
楚楚面上冷淡,帶著與她往常不同的成熟,這是她只有干正事的時候才有的神情。
周瑜道:“什么事?”
楚楚的目光移向了孫策:“你們既然知道我有掐算之術,就沒有細細想過,我這些年做事反常的時候嗎?”
聞言,兩人沉默,陷入了沉思。
她卻沒有賣關子讓他們去想,直言道:“我曾掐算到孫伯父有死劫,于是前往舒縣,讓阿策兄長前去救援,此事你們是否還記得?”
孫策點頭:“確有其事。”
楚楚說:“可是孫伯父還是死了。”
她面上帶了一抹冷笑:“當初我得知我阿父亦有一場死劫,前去蘄陽相救,而我差點喪了命,可是我阿父還依舊離世了,以病逝的方式離開了我們。”
孫策想到了橋蕤,再看看楚楚蒼白冷淡的小臉,他也經歷過喪父喪母之痛,感同身受:“節哀順變。”
“我已經努力過了,不留遺憾,只是我無法接受,更改不了的命運。”楚楚瞥了一眼孫策,想了想,還是說道:“阿策兄長,其實我算到了,你也將有一場死劫,就在不久的明年。”
她說:“若是我真的投靠了袁紹,我只要靜看阿策兄長身死便可,何必涉險,暴露自己,前來挑撥離間。”
說話的時候,楚楚的目光一直落在孫策的身上,其實這件事也一直藏在她的心中,讓她寢食難安。
她不愿孫堅死,孫堅死了;不愿阿父死,阿父也死了;即便是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還是改變不了王侯將相的命運;如今她也不愿孫策就這樣死了,若是去救他,那么會不會也像她之前所努力過的那樣,還會以其他的方式病亡呢?
目前楚楚還不知道。
這是她心中的一道難以跨過的坎。
楚楚輕笑一聲,語氣有些悲涼:“畢竟我連自己的阿父阿母,都沒有救下來,我還能救下誰?”
第110章 先別給我哭喪
楚楚說完感覺到房間里很安靜,便抬頭去看孫策。
他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帶了些許的笑意:“那你想我死嗎?”
楚楚:“當然不想啊。”
單從兩人交情而言,楚楚也不想孫策死,她想要他活得好好的。
更何況孫策可是江東小霸王,是三國時期最年輕的創業者,割據江東,有開疆拓土之能,知人善用禮賢下士,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短短幾年就讓各方勢力忌憚。
這樣的人,從平民百姓的角度看,也不想他死啊。
他聞言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恨不得我去死。”
楚楚道:“那你可就真誤會我了,我比任何人都不你死的。”
孫策戳破她:“是因為我對于你還有利用價值,你才不想我死的吧?”
楚楚皺眉:“瞧你這話說的,我什么時候利用你了,我對你可是真心相待,你怎么可以這樣諷刺我啊?”
“沒有諷刺你。”孫策將臉扭一邊去,這才悶聲悶氣說道,“難道你覺得,我孫伯符還怕死不成?”
其實這小妮子說不想他死,孫策心中是高興的,可是她說不想他死的緣由,卻不是他愛聽的。他想聽的原因,那當然是她說,不想他死是因為對他有男女之情,是因為不舍得他死,是因為想要長長久久的和他在一起。
說來真是有些好笑,他自己好歹是割據一方的諸侯,折服無數名士,戰場上亦是少有敗績,卻唯獨在心上人面上落了下風。
而楚楚兩只胳膊撐在矮桌上,正捧著自己的小臉,好聲好氣的解釋道:“可是我怕你死啊。”
孫策心中一燙,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這時,周瑜淺抿了一口酒,他目光瞥了一眼楚楚,聲音淡淡道:“我記得當年孫伯父新喪,你單獨尋了我,說我二十四之前成親,就會死。”
他眼神帶著薄涼:“為何如今卻說,如今將死之人是阿策?”
楚楚聞言一愣,她當時就是自私了,害怕自己就是歷史上的小橋,擔憂自己成為了周瑜的妾室,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她這才在對方面前說了謊。
事實證明無論這些年她如何猜測,如今倒是坐實了她便是小橋的身份。
她尷尬道:“阿瑜兄長,你怎么還記得呢。”
孫策道:“這事我也記得。”
楚楚“啊”了一聲,回想了當時的情景,道:“當時你不是已經喝了解酒藥,回房睡覺了嗎?你怎么會知道的?”
她皺著一張臉,又看向了周瑜,面上苦巴巴的:“阿瑜兄長,不會是你說的吧?”
周瑜搖頭:“不是。”
孫策理不直氣也壯:“偷聽到的。”
楚楚眨了眨眼睛,臉上又紅了幾分,慍怒道:“你還承認了,你個壞蛋,氣死我了。”
他說:“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腳踩兩條船,哦,不對,是三條船,還有那已經被曹孟德斬殺的呂布呢。”
楚楚臉上紅了一下,氣呼呼的看著孫策,手指抖得厲害,隨即惡狠狠道:“那又怎么樣,就你們男人可以跟好幾個女人睡覺,我就不能腳踩幾條船了嗎?”
孫策刺道:“你說其他人就說其他人,我身邊除了你,可沒有什么鶯鶯燕燕,你別誹謗我。”
她咬唇。
周瑜聞言也道:“當初你說我不能娶妻,也不能有小妾,我老老實實的聽了你的話,身邊亦是一個女人也沒有,你這話在我身上也不能生效。”
他說:“不過,你現在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或者換個方式補償我。”
楚楚一愣:“什么方式?”
周瑜輕輕一笑:“比如嫁給我。”
然而楚楚還沒有說話,孫策已經脫口而出:“這不行。”
周瑜見到孫策的反應,并沒有意外,見到楚楚閉嘴沒說話,心中已經明了,卻還是假裝不經意的問一句:“那你喜歡的人,想要相伴一生的人,究竟是誰?”
楚楚更是啞口無言。
他道:“選不出來?”
楚楚趕緊轉移話題,痛心道:“兩位兄長都是干大事的人,這么關注我身上的小情小愛做什么,現在最要緊的事情,難道不是在說阿策兄長可能經歷的死劫上嗎?要是阿策兄長真的死了,那江東群龍無首,可就要大亂了。”
孫策見到楚楚又逃避問題,便笑著跟周瑜道:“你看我說什么來著,她就是不想選,還轉移話題呢。”
楚楚氣笑了:“當時是你們吊著我,現在想明白了,讓我選一個了,難不成我就要乖乖聽話,在你們中選一個嗎?我就不選,要么兩個都要,要么兩個都不要。”
對這小妮子三番四次的試探,得到的都是她的搪塞,孫策和周瑜已經習慣了,誰讓最開始使他們做得不地道。
孫策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耳朵,聲音卻是極為的寵溺:“貪心。”
楚楚哼哼一笑:“那有怎么樣,你殺了我唄。”
孫策搖頭:“不至于。”
他的手揉搓著楚楚的耳垂,想了想將頭湊近,隨后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聲音帶著誘惑:“你要是兩個都要,我沒有問題,只要阿瑜同意。”
感覺到耳朵癢癢的,楚楚用自己的小手扒拉開孫策的手,然后自己揉了揉耳朵,面上有些猶疑:“真的假的?你這么大度?”
孫策頷首,眉眼帶笑:“真的。”
楚楚感覺到不對勁,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脫口而出:“阿策兄長,你還真有正室大房的氣度啊。”
孫策和楚楚兩人喝了不少的酒,說話沒有數,加上房間里安靜,他們以為說的悄悄話,而周瑜卻是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不會真喝醉了吧?
而孫策見她還真信了自己的話,忍不住又重新捏了捏她的小臉,無語道:“你還真敢信啊?”
楚楚道:“我信啊。”
他輕哼:“好妹妹,你還真是會裝,裝得都聽不懂什么是好賴話了。”
她說:“誰裝了。”
楚楚一臉認真的看著孫策,杏仁眼都瞇成了月牙,睫毛撲閃撲閃,嘴上卻是不肯讓分毫:“阿策兄長說的話我都是信的,我猜你是以玩笑話,來故意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吧?”
她說完捂嘴,嘻嘻一笑:“我知道,我都懂,我明白。”
孫策看著她鬼精鬼精的樣子,是真想將她掐死算了,免得就會氣人。
可偏偏這個小妮子就像是罌粟,一旦沾上上癮就讓人再也戒不掉,即便是在他面前說再多的混賬話,他的身體還是忍不住挪過去靠她更近,想要將她的話奉為圭臬。
他將心中澎湃的情感壓下,冷冷反問:“你覺得呢?”
楚楚見到他涼涼的眼神,終于閉上了胡言亂語的嘴巴。
見兩人斗嘴完了,周瑜這才開口:“你說阿策的死劫,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這話讓楚楚清醒了一些,她揉了揉太陽穴,回想自己在書上看到的記載。
從漢末的中平元年,到晉朝建立,這紛亂的百年間,有名有姓之人不知凡幾,有記載的戰役大大小小亦是讓人眼花繚亂,若非孫策是東吳的奠基者,楚楚還真不一定能記住。
她道:“我掐算出,許貢建議阿策兄長入京,于是阿策兄長將他殺死,他的門客想要報復,趁著阿策兄長單獨前往丹徒山打獵之際,放冷箭將其射成了重傷,導致阿策兄長不治身亡。”
楚楚有些懊悔:“至于傷了阿策兄長的門客具體是誰,我能力不夠,就不知道了。”
孫策有些驚奇:“你這掐算之術,還能算到具體的地點呢?”
周瑜聞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倒是提醒孫策道:“當時她前來舒縣,說孫伯父有難之時,也是她帶著我們找到了人,及時去援救了孫伯父。”
“這倒是。”孫策點點頭,瞥了一眼楚楚,“當時我們還以為這小妮子的情報網,過于厲害了些。”
楚楚聞言,便道:“可我還是做了無用功,沒能真正救下孫伯父。”
孫策并不認可她的說法:“原本我阿父在初平二年就要離世,可是你帶著我去援救了他,我阿父才能多活了兩年,怎么算是做了無用功?”
楚楚想了想,好像也對,這么看來她也并非沒有完全改變王侯將相的命運。
說明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成功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周瑜很快就反應過來:“既然你能掐算得如此精準,那我們進攻皖縣的事情,也在你的預料之中?”
楚楚點點頭:“沒錯。”
她道:“可惜命定的事情,是難以去更改的,若是許貢真的跟天子進言,讓你前去許都朝廷,阿策兄長難不成會放過他?”
孫策頷首:“自然不會。”
楚楚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同樣的,就算我不在皖縣,皖縣的地理位置,兩位兄長也絕不會放過,自然也會找時機攻打。因為只有先拿下這里,你們才能無后顧之憂前去攻打黃祖,我說得可對?”
孫策點頭:“分析得不錯。”
她繼續道:“當初呂布破壞了與袁術的盟約,想要投靠曹操,后來曹操攻打他,他便又轉頭前去跟袁術求援,袁術最后還得前去援救,便是因為呂布一旦扛不住曹操的進攻,那么下一個被打的便是他。同樣的,如今你們攻打劉勛,一旦劉勛被兩位兄長打敗了,那么你的目光定然會移向黃祖,想必兩位兄長早也已經做好了黃祖會派援兵前來皖縣的準備。”
當初始皇帝統一六國,用的便是遠交近攻的策略,這些諸侯都是人精,自然不會在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周瑜也道:“你對于當今的局勢,倒是看得很是透徹。”
楚楚聞言倒是有些心虛了,她只是站在了上帝視角,看上去看得透徹,等她入局了,眼前就是一團迷霧了。
孫策輕上下打量她,驚訝道:“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你這還真有神通啊,看來我要重新布局一番才行了。”
她疑惑:“你就信了?”
孫策道:“只等著看陳貢會不會跟天子進言讓我進京,那你口中的這預言是真是假,不就明朗了嗎?”
他說:“更何況你以前干的事情,已經為你的能力背書,想必你這預言也假不了。”
楚楚見孫策話說得輕快,仿佛真的已經看淡了生死,她心中酸澀難過,眼眶里含了眼淚。
孫策道:“誒誒誒,我還沒死,先別急著給我哭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