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采梅跟著時芳離開后,馮映詩立刻湊到知闌身邊殷勤地端茶倒水。
“格格,剛剛那位羅嬤嬤就是之前找我給你設局之人。”
“雖然當時她帶著垂紗斗笠,但我認得她的聲音和身形,決計不會錯的。”
“我知道。”知闌站在床頭看著人事不知的芷琪淡淡應聲,“剛剛聽她問‘你怎么會在這里’時,我就能確定她的身份了。”
“格格,那我現在該怎么做啊?”馮映詩有些不安地問道。
她收了錢,卻沒有完成事先的約定。
剛剛那個羅嬤嬤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她實在害怕。
她此時是真真切切后悔了起來,大戶人家的錢不是那么好拿的,大戶人家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摻和的。
她看了眼知闌,心想,這么年輕的貴女能斗得過羅嬤嬤那種級別的人精嗎?
她之前聽說書的時候,可是聽過不少小姐被家仆算計害了的事情。
咦!她經歷的,不就是家仆陷害小姐的事情嗎?
這?
她要不要給自己找個后路啊?
不行不行!
馮映詩馬上回過神,她可是已經簽了賣身契的!
若自己敢有異心,即使眼前的貴女即使敗了,收拾她也是抬抬手的事情。
這么一想,馮映詩就覺得自己哪邊都惹不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陪著笑對知闌說道:“格格,您接下來準備怎么做?奴婢但憑差遣!”
知闌看了眼之前還眼珠亂轉的馮映詩,輕笑了一聲:“你照顧好大格格就行了。”
“這?奴婢想著,羅嬤嬤那邊要不要奴婢去探探口風?”
知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格格,羅嬤嬤已經安頓好了。”時芳進來回稟。
“那就好,你們陪我出去走走。”
“是。”
知闌走后,馮映詩的臉就拉了下來。
同樣是知闌的奴婢,那兩個整日里陪著知闌,明顯是受了重用的。
而她,雖然簽了賣身契,卻仍舊沒著沒落的。
馮映詩看向芷琪,咬了咬后槽牙,心中的嫉恨又一點點升了起來。
有些人的命真是好啊。
她上前幾步幫著芷琪掖了掖背子,手伸進被窩,在芷琪腰間的軟肉上狠狠擰了一把。
“格格,您之前不是說來人必然和幕后之人有關系嗎?”
“馮映詩正好在大格格處,您怎么不吩咐她盯著些羅嬤嬤?”時芳不解地問道。
知闌伸手擋了擋陽光,笑著說道:“昏迷的人變成了芷琪,且她身邊得用的香蘿和崔玉桃都不見了蹤影,想必羅嬤嬤心里會有很多疑問。”
“只不過,那些對她來說又都沒那么要緊。”
“要緊的,是給大格格解毒。”云薔接話,“其他的疑惑,等大格格醒了,她可以直接問大格格。”
“沒錯。”知闌說道,“只是芷琪的情況府醫束手無策,若她一來,芷琪就好轉,必然會被我額娘懷疑。”
“所以,在額娘沒有離開莊子前,她什么都不會做。”
“可是夫人明早就要離開莊子了。”云薔不高興地說道,“到時候羅嬤嬤給大格格解了毒,她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
“那碗鮮果牛乳是沖著格格您來的。”
“若是格格您吃了那碗鮮果牛乳,如今受苦的人就成了您了。”
“估計,也不會有人巴巴從府里趕來送解藥了。”
“奴婢不服!”云薔跺腳生氣地說道。
知闌會心一笑,安慰道:“所以,我不是讓額娘明早再走了嗎?”
云薔不解:“夫人就多待一個晚上而已,也沒有多大的區別啊。”
知闌就笑著看了一眼時芳。
云薔不解,看了眼含笑的兩人:“格格,您跟時芳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趕緊告訴我,不然,我要生氣啦!”
知闌對云薔本來就很好,最近更是待她如姐妹一般,她的膽子也就大了些,敢和知闌玩笑了。
知闌“噗嗤”一笑,見四下無人,也不再瞞著,用帕子擋著嘴唇,壓低聲音說道:“羅嬤嬤既然要給大格格解毒,那解藥肯定是隨身帶著的。”
時芳扶住云薔的手臂,對她神秘一笑:“奴婢剛剛在羅嬤嬤房中燃了加量的安神香,想來她今夜定能睡個好覺。”
隨后,她趁云薔不注意輕輕抽走了她腰間的荷包,在云薔眼前晃了晃。
云薔一開始還沒有明白,等反應過來后,不可置信地看向知闌。
知闌笑著點頭。
“格格?這?”會不會有些不太好?
“她們都要害我了,我反擊回去,難道還要計較是否光明正大嗎?”
“格格說得沒錯。”時芳附和,“本就是她們欺人太甚。”
“姐姐,你想想府醫的話。”
“若是沒有解藥,臉上是會留下印痕的。”
“女子容顏多么重要,更何況,格格明年是要入宮選選秀的。”
“她們是想毀了格格的前程!”
“如今,咱們只是把她們做的事情還回去罷了。”時芳把荷包系回云薔腰間,小聲說道,“至于是什么手段,并不那么要緊的。”
云薔狠狠點頭:“時芳,你說的對。”
“格格,是奴婢想岔了。”云薔認真說道,“誰欺負了您,咱們就該狠狠還回去,絕不留情!”
知闌拍了拍云薔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傷害無辜之人。”
“格格,您別這么說,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入夜,風吹云動,黑云遮住了上玄月,莊子上一片黑暗寧靜。
棲云院里,時芳睜開眼睛,眼里沒有一絲睡意。
她掀開薄被悄無聲息下床,在門后聽了會動靜后,小心翼翼拉開房門,閃身進入了黑暗中。
第二天一早,知闌依依不舍送走了向晚。
按理說,羅采梅報了信,完成了瓜爾佳·納穆福的吩咐是該跟著主母一同回府的。
不過,她說要等芷琪醒來后看過芷琪的狀態再回府,也好給瓜爾佳·納穆福回話。
這理由很正當,向晚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
只是,羅采梅立場可疑,她到底不太放心,就想把李木棉留下,免得知闌吃了暗虧。
真正的幕后黑手在府里,知闌也擔心對方會因為算計沒成而有什么行動,李木棉是向晚用慣的人,她自然推辭了。
“額娘,女兒占著主子的名分,若她真有不軌,我直接把人拿下也就是了。”
知闌安撫道:“倒是您,府里那人藏了這么多年都沒有露頭,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倒戈了,您要多加小心才是。”
向晚一想也是,羅采梅再是心機深沉到底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知闌已經對她有了懷疑防備,時芳又有些身手,實在不行就把人拿下。
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她擔待著。
送走向晚后,羅采梅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捏了捏腰間的荷包,對知闌說道:“二格格,這幾日大格格的起居就交給奴婢吧。”
知闌微微一笑,點頭應允:“有嬤嬤照看姐姐,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羅采梅一到落霞院內室就把馮映詩攆了出去,關上房門后,立刻從荷包里拿出解藥給芷琪喂下。
這醉紅塵雖然只傷女子容顏,不會傷身,但到底是前朝秘藥,還是早日解毒才能放心。
“格格啊,怎么會是你中了毒呢?”羅采梅給芷琪掖了掖背角,嘆息著說道,“你這一昏迷,咱們造就的大好局面,都廢了啊。”
“嘎吱~”風吹過窗棱,發出響聲,羅采梅怕冷著芷琪,立刻起身把窗戶關了。
她心里存著事情,沒有發現,窗沿下竟然躲著人。
馮映詩捂著胸口小心翼翼離開,快步去了棲云院。
“格格,奴婢親眼看到羅嬤嬤給大格格喂了藥,還說什么大格格中毒,大好局面都廢了的話。”
知闌點點頭,夸贊了一句:“你是個心細的,讓你照顧大格格果然沒有錯。”
云薔上前一步塞了個荷包給馮映詩,笑著說道:“好妹妹,羅嬤嬤是個嚴苛的性子,你自己也當心些。”
“多謝姐姐提點,妹妹會小心的。”馮映詩激動回道。
云薔跟她說這樣推心置腹的話,顯然是把她當自己人無疑了,也不枉她剛剛冒險偷聽偷看了。
只是,她總覺得大格格那邊籌謀著大事,且勝算似乎更大一些呢。
要不然,她也透一些事情給羅采梅?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解決賣身契的事情,怎么能兩邊都依附住。
打發了馮映詩離開后,云薔有些感慨地說道:“格格,這馮映詩倒是個有眼力見會鉆營的。”
“若她一開始不是不懷好意接近的您,倒也不是不能用。”
知闌點頭,馮映詩很懂怎么討好人,是個有想法,會主動做事的。
上輩子,她用過馮映詩,很順手。
可惜,馮映詩養不熟。
羅采梅守在床邊等了很久也不見芷琪醒來,原本篤定的心開始墜墜了起來。
她摸了摸腰間的荷包,里面明明白白是醉紅塵的解藥,怎么會失效了呢?
“格格,您說羅嬤嬤現在會是個什么樣的表情啊?”云薔收回看著隔壁院子的視線,有些幸災樂禍地問道。
知闌失笑:“大約是懷疑自己急匆匆而來是不是拿錯解藥了吧。”
轟隆隆!
耳邊忽然傳來雷鳴聲。
“格格,怕是要下大雨了。”時芳看了天色,說道。
“風雨欲來啊。”知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