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清穿瓜爾佳氏 > 30-40
    第31章

    惠妃面上一喜,附和道:“臣妾也是這么想的。”

    她端了新沏的茶雙手奉給康熙,語氣里帶著驕傲與笑意:“大阿哥爭氣又孝順,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

    康熙沒有接茶盞,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惠妃一眼,站起來說道:“朕去看看溫僖貴妃。”

    “皇上。”惠妃想挽留,但不敢,忙蹲身行禮,“臣妾恭送皇上。”

    宮人端著新做好的茶點進來,惠妃心煩呵斥:“皇上都走了,還上什么茶點?”

    “沒眼力見的東西!”話是罵宮人的,惠妃的眼神卻是看向偏殿的。

    “快退下,讓小廚房別忙活了,給娘娘端一碗紅棗燕窩上來。”惠妃的大宮女丹溪低聲吩咐宮人。

    惠妃有些煩躁地扯扯秀帕:“皇上明明對大阿哥寄予厚望,怎么對本宮這樣冷待?”

    她看向偏殿,暗暗咬了咬牙:“定是那個狐媚子!”

    “不就說了她兩句么?”

    “怎么本宮一個妃位還說不得她一個沒有自己宮殿的嬪位了?”

    “這些年,要不是本宮護著他們母子,他們能有如今的體面!”

    “娘娘快消消氣。”丹溪遞上茶盞,輕聲勸說,“八阿哥大了,大阿哥有兄弟幫襯,總好過單打獨斗。”

    她扶著惠妃坐下,輕柔地幫惠妃撫背:“您想想大阿哥,看看八阿哥的面子。”

    惠妃吐出一口氣,低低說了句:“本宮就見不得她那裝委屈的樣子!”

    丹溪見惠妃不再使性子,便也不再說話,只給惠妃揉捏肩膀。

    惠妃思量了一陣,抬手止了丹溪的動作,她微微側頭,丹溪立刻俯下身側耳傾聽。

    “把今日皇上對大阿哥的期許傳達給大阿哥,讓他安心在大學士府好好研習功課。”

    丹溪應諾,忙出去安排人傳遞消息。

    “來人,備轎攆,本宮要去鐘粹宮找榮妃說話去。”惠妃扶了扶頭上的金簪,笑著說道。

    宮里本就難藏住秘密,很快,大阿哥得皇父看重,期許他文武雙全的事情便傳了開來。

    這日,胤禛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德妃就說起了這件事情。

    胤禛一聽就明白了,他皇阿瑪這是敲打胤褆,讓他恪守本分呢。

    若胤褆真能學成文武,也當如納蘭容若那般做個賢臣。

    胤禛摩挲了幾下玉扳指,嘴角微微勾起。

    想來,明珠會把皇阿瑪真正的用意告知大哥的。

    “四阿哥?”德妃心中微微不虞,到底不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她永遠猜不透胤禛的心思。

    胤禛忙起身恭敬行禮:“兒子聽額娘吩咐。”

    德妃一下沒了跟胤禛說話的興致,她輕撫額頭:“你退下吧,本宮昨夜沒有睡好,要再去小憩片刻。”

    “是,兒子告退。”胤禛說完,轉身離開永和宮。

    德妃看著胤禛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大學士府。

    正如胤禛預料的那樣,胤褆聽到傳訊沒高興多久,明珠就語氣沉重的把自己揣摩的帝王之意說了。

    胤褆暴怒,掃落治療眼睛的湯藥。

    “皇阿瑪為何這般偏心!”胤褆不忿,“我才是長子!”

    “是他第一個長成的兒子!”

    “大阿哥息怒。”明珠勸解,“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咱們要做的,是體察君心,為君分憂。”

    明珠摸了摸胡子:“太子與索額圖過從甚密的事情,皇上必然有所耳聞。”

    “既然太子的地位無法撼動,那咱們就慢慢剪去他的羽翼。”

    “多謝舅父為我籌謀。”胤褆起身一揖。

    “使不得使不得,大阿哥折煞老夫了!”明珠忙扶住胤褆,“大阿哥不必焦躁。”

    他撫須輕笑:“恕老夫說句僭越的話,阿哥們漸漸長成,有太子擋在您的前頭,您行事還更便宜些。”

    紫禁城里的人各有各的野心算計,京城里的達官貴人也各有各的立場和站隊。

    話說,知闌自從帶上了紫檀木十八羅漢佛珠后,就覺得所有事情都特別順利。

    那天,她把龍紋玉佩放入匣子,調整好面上的表情,等馬車停下,便扶著時芳的手下了馬車。

    到這里,一切都還算正常。

    然后,知闌戲精附體,神色極為嚴肅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手下意識緊緊護住懷里的匣子。

    時芳也很夸張,繃緊了身子,護著知闌進了角門。

    常遠正常些,但也是等知闌安全進了角門,才放松了戒備。

    尋常出入角門時,他都會跟守門的小廝玩笑幾句,今日,他把馬韁扔給小廝后,破天荒什么都沒說,還親自在角門守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跟過來,這才離開。

    小廝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其中怕是有事。

    事情,還不小!

    知闌護著匣子快步往靜悟齋走去,待看到了靜悟齋的院門,這才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阿瑪!”她小跑著進了靜悟齋,“女兒幸不辱命,終于……”

    “噤聲!”納穆福帶著微怒的聲音傳來,“此事事關重大,怎好喧嘩!”

    之后,書房里便沒了聲音。

    外頭人都以為父女倆是在密謀著什么。

    事實上,納穆福正自得地喝著茶,小聲說道:“怎么樣?為父配合得好吧。”

    知闌伸出大拇指:“姜還是老的辣!”

    “阿瑪,那這匣子,放哪里啊?”知闌捧著匣子問道。

    納穆福見知闌還寶貝似的捧著匣子,嗤笑了一聲:“那玩意兒花了你多少銀子?這么寶貝。”

    知闌眼珠一轉,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百兩?”納穆福掃了那匣子一眼,“看著確實是有些年頭的物件,做工也算有些古意,但這材質么,不值這個價錢。”

    “算了,你小孩子家家的,能找到這樣的匣子也算不錯了。”納穆福主動給知闌找補。

    “一千兩。”知闌淡定報數。

    “噗!”納穆福嘴里的茶水差點噴出來。

    “奪少?你說奪少?”納穆福憐愛地看著知闌,安慰道“為父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眼光也……”

    編不下去了,納穆福正欲拍案而起帶著知闌找回場子。

    知闌忙安撫:“阿瑪息怒,這匣子里的東西可遠不止這一千兩銀子。”

    “匣子里還有東西?”

    “昂!”

    知闌雙手奉上匣子,一臉期待等著納穆福打開。

    見狀,納穆福伸出的手迅速收了回來。

    不對,這妮子別又坑他吧?

    “阿瑪?”

    納穆福揣著手,瞥了眼匣子:“說吧,里面有什么?”

    “阿瑪自己看吧,女兒不敢說。”

    納穆福心里一緊,瞪了眼知闌:“故弄玄虛!”

    他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氣,看了眼知闌,見知闌期待點頭,這才伸手打開了匣子。

    “嚯!”

    “你你你!”

    知闌合上匣子:“阿瑪,這可值一千兩?”

    “你,你簡直膽大包天!”納穆福壓低聲音斥責,“這東西你也敢做假?”

    “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誰說這是假的。”知闌反駁。

    “你說啥!”納穆福整張臉都扭曲了,眼睛扭成了一大一小瞪著知闌,“你再說一遍!”

    “說一百遍,這龍紋玉佩也是真的。”

    納穆福指著知闌的手抖啊抖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阿瑪別擔心,這是女兒撿的,不是殺人越貨得來的。”知闌說笑了一句,緩和氣氛。

    納穆福:……怎么你覺得這話很幽默嗎?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納穆福著急問道,“還不快把來龍去脈說清楚!為父也好為你擔待!”

    知闌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挑挑揀揀說了一遍,沒說自己認識雅爾江阿,當然也沒說自己身處其中。

    只說自己看到了這么個事情,然后撿到了這枚龍紋玉佩。

    納穆福簡直了!

    知闌這活脫脫就是當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可她沒有個厲害的阿瑪能護著啊。

    納穆福快速跑到書案前:“我寫一封奏折說明此事。”

    “明日,不,待會兒,待會兒你就隨我去求見內務府總管海拉遜。”

    “那廝年輕的時候受過你祖父的恩惠,讓幫忙遞個折子,歸還玉佩,他還是肯的。”

    知闌好奇地看著納穆福,她阿瑪還有這人脈?

    納穆福的奏折當然只說知闌沒認出龍紋玉佩是天家之物,拿著玉佩求教于他,才認出來的。

    之后他們便立刻完璧歸趙云云,再寫了一堆請罪的話語。

    “阿瑪,現在把玉佩還回去,皇上一定會過問大阿哥玉佩為何遺失。”

    “到時候,咱們可就把大阿哥得罪死嘍。”

    納穆福筆尖一頓,繼續奮筆疾書。

    一時間,書房落針可聞。

    納穆福寫好奏折,微一抬頭,就見知闌抱著匣子站在博物架前欣賞著仙鶴延年圖。

    山水香的香煙氤氳在她身周,頗有些超然無我的意境。

    但她一張嘴啊,納穆福就氣得肝疼呦!

    此時陽光正好。

    “阿瑪,這畫是祖父親筆呢。”知闌的話散在了裊裊香煙中,無端帶了幾分莫測。

    她放下匣子,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仙鶴展翅,又抬眼看了眼仙鶴延年。

    “祖父在時做的衣裳,祖父的畫,阿瑪,您想告訴女兒什么呢?”知闌喃喃低語。

    納穆福已經收斂了表情,放下了筆,靜靜看著知闌。

    光線透過雕花琉璃窗透進書房,知闌的眼神被畫上仙鶴的眼睛吸引。

    光透過仙鶴的眼睛照到了角落里的粉彩鑲金香爐上。

    “阿瑪,這里從前,是祖父的書房嗎?”

    “是。”納穆福看了眼四周,幾乎明示,“這里的一切都與你祖父在時一般無二。”

    “阿瑪?”

    納穆福撫須微笑,鼓勵地看著知闌。

    知闌緩緩走近粉彩鑲金香爐,拿帕子包著手,輕輕轉動了一下香爐。

    香爐紋絲未動。

    知闌:……啊這?

    第32章

    知闌不死心,換了個方向又轉了一下,香爐仍舊紋絲未動。

    接著,她嘗試了包括但不限于按壓,挪移,滅去山水香,掃凈香灰,但,都一無所獲。

    “阿瑪?”知闌急了,跺腳催促,“您快告訴女兒其中的關竅呀!”

    納穆福攤手,看知闌跳腳,他心情挺好。

    其實,他阿瑪留下的任何東西,隨著時光湮滅是最好的結局。

    誰讓他阿瑪的落敗是帝王功勛簿上的戰績呢。

    可這么多年,安守現狀之余,他心中總懷疑阿瑪死得蹊蹺。

    當年,皇上看到阿瑪滿身的傷疤,聽阿瑪述說自己從未有過不臣之心。

    阿瑪又以太宗和世祖在位時的功績陳情,皇上明明已經答應從輕發落阿瑪的。

    為何短短三天,阿瑪就在禁所過世了?

    而他,連阿瑪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只得到了阿瑪隨身的遺物。

    納穆福摘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摸索著。

    這也是瓜爾佳一族組長的信物。

    納穆福猶豫,有些秘密一旦揭開,瓜爾佳府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安寧富貴的日子了。

    看著知闌滿書房亂竄,不找到秘密誓不罷休的模樣。

    納穆福暗嘆一聲“罷了”,他悟了很多年也沒悟出什么東西,不如就讓知闌試試吧。

    若他阿瑪的死真有內情,身為人子,豈能不管?

    想到這里,納穆福就走到粉彩鑲金香爐邊,把青玉扳指卡入香爐,下面的實木雕花鏤空小幾上,輕輕轉動了一下。

    知闌:……哦!

    納穆福見知闌木著臉,暗笑了一聲,招手讓人過來。

    “轉吧。”他用下巴指了指粉彩鑲金香爐。

    知闌緊張地搓了搓手。

    藏得這么隱秘,機關打開后,里面不會真是的密詔吧?

    納穆福笑著揶揄:“怎么?不敢啦?”

    “誰不敢了!”知闌深吸一口氣,嘴硬道,“您聽過‘近鄉情怯’吧?”

    “我現在就差不多那個心境。”

    “行啦,不敢打開就算了。”納穆福作勢要收回青玉扳指,“有些秘密,不揭開有不揭開的好處啊。”

    知闌雙手捧住粉彩鑲金香爐微一用力,香爐往左轉了半圈,無事發生。

    見狀,知闌又立刻把香爐轉了回來。

    香爐歸位后,輕微的機擴聲傳來,就聽“哆!”一聲,知闌腳邊一塊青石磚微微彈起。

    “阿瑪!”知闌捂住嘴,低聲驚呼。

    “別喊阿瑪。”納穆福手臂環胸,“你阿瑪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說完,納穆福坐回臨窗小榻,拿起茶盞,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

    涼茶苦中帶澀,回味卻是無比甘甜。

    納穆福微擰起眉毛漸漸舒展了開來。

    青石磚下是一個沒有任何紋路的樟木匣子。

    知闌取出匣子打開,里面是一本微微泛黃的本子。

    “這是你祖父的親筆,”納穆福放下茶盞,嘆息著說道,“里面的內容,為父幾乎能倒背如流。”

    “可惜,為父資質有限,實在參不透,你祖父留下這本手札到底要告訴為父什么。”

    “阿瑪。”知闌輕喚。

    納穆福搖手,示意自己沒事:“之前,你言語中暗示家里有。”納穆福無聲說了“密詔”二字。

    他笑指著鰲拜手札:“有沒有,你自己找吧。”

    “阿瑪?”知闌有些無措。

    她確實想找到密詔,更想解開祖父鰲拜留下的所有秘密。

    但此刻,她忽然有種未知的恐懼。

    就好像,她翻開祖父的手札后,會放出什么巨獸,吞噬掉如今瓜爾佳府悠閑富足的生活。

    可不破不立,若不揭開秘密,瓜爾佳府最終也會被勢力越來越大的納喇氏消滅。

    屆時,他們一家子又該如何立足?

    知闌深吸一口氣:“阿瑪,您給女兒一些時間,女兒一定能參透手札的秘密的。”

    “阿瑪。”

    “嗯,知道了,給你些時間。”

    “給!”

    “記得保存好手札,拋開其他不談,這可是你祖父的遺物。”

    “是,女兒遵命,女兒一定好好保管手札,絕不輕易損毀。”

    “不過,女兒想說的不是這個。”

    “嗯,說吧。”納穆福托著下顎閉目養神。

    今日做了這樣重大的決定,他得緩緩。

    “女兒在入宮前,能不能自由出入府里?”

    “那腰牌,就賞給女兒,好不好?”

    納穆福氣笑了,剛剛凝重的氣氛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么叫得寸進尺,知闌這就是吶!

    可這樣像極了年輕時自己的知闌,斥責的話,納穆福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

    話說,從前他也沒覺得知闌的性子像他啊。

    納穆福揮了揮手:“把機關恢復,然后滾。”

    “好嘞!”知闌喜形于色,立刻彩虹屁奉上,“阿瑪,您真是這世上最開明的阿瑪!”

    知闌見并排放著的兩個匣子大小幾乎一樣,眼珠一轉,把放著龍紋玉佩的匣子放入了青石磚暗格中。

    “咔!”青石磚嚴絲合縫放回去后,青玉扳指輕輕彈了出來。

    “阿瑪,設計這機關的人真有大才!”知闌由衷夸獎,雙手把青玉扳指交還給納穆福。

    納穆福接過扳指帶上,嘴角微微勾起,他精于雜學的事情,只有他阿瑪知道。

    “你個小孩家家攢點錢不容易,這一千兩銀子,為父給你補了。”

    “阿瑪是全天下最好的阿瑪!”知闌眼睛亮晶晶看著納穆福,真想給自家阿瑪一個大大的擁抱啊。

    不過,知闌忍住了,這里是清朝,她怕嚇到自家阿瑪。

    到時候不給她銀子了可怎么辦?

    “瞧你那點出息!”納穆福輕輕喉嚨,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他從書案抽屜里拿出一疊銀票輕甩在書案上,那動作,當真是行云流水,瀟灑隨意。

    “別省著,沒銀子了,就來找為父要。”

    “阿瑪萬歲!”知闌瞄到那厚厚一疊銀票,沒忍住歡呼出聲。

    目測不止一千兩吶!

    “誒!誒!”納穆福恨不得捂住知闌的嘴,“這是能亂說的嗎!啊?”

    “拿著銀子滾,麻溜的!”

    “嗻!女兒遵命!”

    知闌用帕子包好手札,連同銀票小心翼翼塞入衣袖中。

    “女兒告退,阿瑪勞累了,好好休息。”知闌說道。

    納穆福撐著額頭揮手:“走走走!”語氣嫌棄,嘴角的弧度卻沒有下來過。

    他總算體會到當初他阿瑪被他氣得暴跳如雷,天天罵他不孝子,卻把他護得密不透風的感覺了。

    可惜啊,知闌未來要走的路得靠她自己,他這個阿瑪,能幫手的不多啊。

    知闌面上再沒了剛回府時的凝重,防備與小心翼翼,和時芳說說笑笑一路回了沁鸞院。

    中間,她還提議去園子里喂錦鯉,被時芳好說歹說勸下了。

    那姿態,一看就是放下千斤重擔的模樣。

    回到沁鸞院,進入內室,讓云薔關上門,知闌才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

    演戲是沒什么問題啦,但她袖中的東西可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她把銀票交給云薔收起來,到處找藏手札的地方。

    要是她房間里也有機關暗格就好了。

    云薔和時芳再三保證,她們之中,必定會留一人在沁鸞院,幫知闌看好所有東西。

    知闌這才有了些安全感。

    最后,她把手札放在了書桌上,和其他雜書放在一起,翻開第五,十五頁記住內容與紙張特征。

    所謂大隱隱于市。

    這么重要的東西,誰都不會猜到,它就大剌剌放在了知闌的書桌上。

    “時芳,你守著院子,云薔,你跟我去一趟清思院。”

    “是。”云薔伺候著知闌換上常服,笑著問道,“格格從莊子上回來后就沒有穿過那幾套鵝黃色常服了。”

    “您從前不是最喜歡鵝黃色了嗎?”

    知闌摘下帽子,把頭發散開,理直氣壯說道:“我現在是要干大事的人,自然要穿些顏色穩重的衣裳。”

    “嗤嗤!”云薔忍住笑,附和道,“格格英明!”

    喜好變化的事情就這么輕描淡寫過去了。

    清思院,向晚正在給安瑞做鞋子。

    “少爺正是見風就長的年紀,您這鞋子怎么不做得再大些?”李木棉說道,“把鞋墊子做厚一些,少爺穿著,不會不舒服的。”

    “安瑞習武,鞋子合腳些,更方便他動作。”向晚笑著說道,“橫豎就是費些功夫多做幾雙鞋子的事情。”

    她輕嘆一聲:“這么多年了,我這個額娘也沒有為他做過什么。”

    “如今他大了,對事對物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我能做的,就是給他多做些衣裳,多做幾雙鞋罷了。”

    “少爺會懂您的一片慈母之心的。”

    “懂不懂的,都不要緊,只要他們兄妹和睦,過得好,就成了。”

    “額娘,您的親親女兒來啦!”知闌聽出向晚語氣中帶著些許失落,便露出小女兒姿態,語調輕快地進了大廳。

    哄完阿瑪,哄額娘,包心花怒放的!

    “喲,大忙人總算有時間來看我啦。”向晚放下鞋子,拉著知闌打量,“你這個二格格最近在府里風頭可是大大的呢。”

    李木棉忙親自給知闌去準備茶水點心。

    “額娘您笑話女兒!女兒不依!”知闌裝作生氣的模樣,笑著敲竹杠,“除非,額娘給女兒描幾個繡帕的花樣。”

    “好好好,額娘給你描花樣子。”

    向晚成功被逗笑,拉著知闌坐下:“之前,我讓木棉給你送新料子,她看到云薔正逮著幾個婢女問話。”

    知闌點頭:“我發現院子外頭有人盯著,讓云薔去把人揪出來的。”

    向晚點點了知闌的額頭:“這樣的事情,她一個小丫頭哪里能處理的好?”

    “有些刁奴,好聲好氣問話,是問不出什么的。”

    “我聽云薔說了,多虧了李嬤嬤幫忙。”

    正好這個時候李木棉端著知闌愛吃的點心過來。

    知闌便笑著說道:“我最愛吃李嬤嬤做的如意卷,又好看又好吃,寓意還好。”

    李木棉笑瞇了眼:“格格就會哄老奴高興。”

    “我說的都是實話。”知闌咽下嘴里的如意卷,笑瞇瞇說道,“我可不哄人的。”

    “好好好,不哄人,你慢慢吃,沒人跟你搶。”向晚憐愛地說道。

    “對了,哥哥那兒有送去嗎?”知闌又問道,“我記得上次哥哥在我院子里的時候就是挑香甜口味的點心吃的。”

    過來請安的安瑞剛好聽到知闌的話,心里暖暖的。

    “老奴早就準備好了。”李木棉笑著說道,“夫人給少爺做的鞋子還差幾針就完成了,奴婢想著索性一起送過去呢。”

    “兒子來給額娘請安。”安瑞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來。

    “快進來!”向晚忙招呼,“不是跟你說過,別理會那些虛禮,直接進來就是了嘛。”

    “是,兒子記得了。”

    “大哥,快來吃如意卷。”知闌笑著招呼,“李嬤嬤做的如意卷可是一絕。”

    “來了。”安瑞過去拿了個如意卷放入口中,“嗯,果然好吃。”

    “是吧。”知闌說完,很自然地說道,“哥哥,我跟額娘剛剛在說沁鸞院外有眼線的事情。”

    安瑞點頭,上次在沁鸞院他們娘仨一起說話他就發現了,知闌很信任他。

    就好像,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從來沒有因為血緣斷開又接上過一樣。

    “李嬤嬤,那幾人招了嗎?”知闌問道。

    “招是招了,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李木棉看了眼安瑞,直言不諱,“抓住的三個人都說,把格格的行蹤告訴悅雅院就能得賞錢。”

    安瑞喝茶的動作一頓,想到向晚說過,他不必參與生母與養母之間的事情。

    她也不會隱瞞他任何事情。

    這件事是當著知闌的面說的,知闌也是一個意思。

    可以知道,不必參與。

    因此,安瑞便決定當個安靜的聽眾。

    但他拿茶盞的手卻微微緊了緊。

    向晚冷笑:“這樣的人在內院不知道還有多少呢。”

    “夫人,老爺讓身邊的悟明過來請少爺過去,說是要考校少爺功課。”守門的嬤嬤進來通稟。

    “那你趕緊過去。”向晚忙說道,“你阿瑪難得要考你功課,你耐心些。”

    向晚細細叮囑:“若是你阿瑪過分了,你就想法子使人來告訴額娘一聲,額娘馬上過去。”

    安瑞哭笑不得,他想說不至于,他雖然于學文一道上沒有什么天賦,但也算勤勉,普通的考校,不必過分憂心。

    但這是向晚的一片慈母之心,安瑞只能敬受了。

    送走了安瑞,向晚輕嘆一聲,剛剛安瑞的不自在她也發覺了。

    “額娘,多給大哥一些時間。”知闌安慰。

    這事,只能安瑞自己消化,旁人,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

    “額娘知道的,你放心吧,額娘沒事的。”

    “咱們接著說。”向晚很快收斂心神,“之前你阿瑪一直護著綺蓮,我幾次想徹底整頓內院,都被你阿瑪有意無意壓下。”

    “有你好阿瑪的參與,我之前幾次與綺蓮交鋒,都只與她打了個平手,看著熱鬧,其實都沒有傷筋動骨的。”

    “如今,時機到了。”知闌靠近向晚,把自己的計劃大概說了一遍,“計劃已經開始了。”

    “額娘,您可以動手徹底整頓內務了。”

    “這樣的話,你會不會有危險?”向晚首先擔心的是知闌的安危,“我雖然一直覺得綺蓮不可能是什么暗探,但萬一呢?”

    “且她在府中經營多年,很有一些人脈。”

    “額娘放心,她有人脈,我也有人在她身邊。”知闌自信一笑,“您就開始徹底整頓內務吧。”

    “想來我神神秘秘走了一趟靜悟齋的事情如今已經傳到了側夫人的耳中了。”

    “額娘這邊再打她一個措手不及,她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人在著急的時候,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尤其是身邊還有人刻意引導的時候。

    向晚站起來:“那就開始吧。”

    她看向知闌:“自從知道綺蓮調換了安瑞和芷琪,我就想抽她了。”

    “會有機會的。”知闌說道,“等咱們揭開了她的皮,阿瑪發現她什么都不是,反而被愚弄了這么多年,就不會再理會側夫人了。”

    到時候,額娘可以狠狠抽她出氣。

    說到這里,知闌隱隱感覺哪里不對。

    以她重生為分界線來看,重生之前,她的認知里,阿瑪是個只想安生度日的富貴閑人,可能會被穆克圖·綺蓮蒙蔽。

    重生之后,尤其是她最近跟她阿瑪接觸多了,她覺得她阿瑪不像是那么容易被人糊弄的人啊。

    所以,這中間是不是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啊?

    當然了,納穆福和穆克圖·綺蓮之間的恩怨情仇一點也不妨礙知闌對穆克圖·綺蓮已一系的人動手。

    悅雅院,羅采梅把知闌回府到從靜悟齋出來的表現一五一十告訴了穆克圖·綺蓮。

    “咱們府里除了二十多年前經歷了一遭大變故,這些年也沒出什么大事啊。”

    “夫人,您說老爺到底讓二格格帶回了什么東西?”

    穆克圖·綺蓮聽羅采梅說起二十多年的事情,心不由“怦怦”跳了起來。

    芷琪也好奇問道:“額娘,您能猜出知闌帶回府的是什么嗎?”

    芷琪的語氣親昵又自然,仿佛和穆克圖·綺蓮從來不曾起過齟齬。

    看來,上次穆克圖·綺蓮去鳳鳴院的效果很不錯,母女倆已經徹底和好了。

    穆克圖·綺蓮沉吟:“若是說府里有什么能被稱得上是‘事關重大’的,那肯定是跟你祖父有關的物件。”

    “祖父?”

    府里少有人刻意提起鰲拜,因而芷琪對鰲拜的身平并不十分了解。

    她只知道,她祖父鰲拜當年權傾天下,可惜,最后被當今圣上囚于禁所,再沒出來。

    那之后,瓜爾佳府就沒落了。

    如今聽她額娘說,知闌帶回來的東西可能跟祖父有關系,她心里就隱隱期待了起來,同時,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阿瑪偏心,為何不讓女兒去拿回祖父的東西!”

    她都想象不出,當年權傾天下的祖父留下的會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額娘,阿瑪最心疼你,你去跟他說,以后這些事情都讓女兒來做。”

    “別急。”穆克圖·綺蓮安撫,“先治好你的臉要緊。”

    “是啊,格格,老奴之前去找過衛府醫,他說解藥已經有了頭緒,很快就能制成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羅采梅話一落,守門的婆子就在過來通稟:“夫人,府醫來了。”

    “讓他進來。”

    衛原背著藥箱一跨進大廳就對上了芷琪期待的眼睛。

    “側夫人安,大格格安。”衛原拱手行禮。

    “快別搞這些虛禮了。”芷琪焦急說道,“你是不是研制出解藥了?”

    “你快點把解藥給了本格格,本格格才能安!”

    “回大格格的話,解藥確實研制出來了。”

    “那你還不趕緊把解藥拿出來!真是急死人了!”

    “大格格容稟,這解藥的藥效并不能與原來的解藥媲美。”

    “你說什么?”芷琪皺眉,“你敢糊弄本格格?”

    “芷琪,聽府醫把話說完。”穆克圖·綺蓮對前朝秘藥更了解一些。

    衛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研制出解藥,其醫術不可小覷。

    這樣的人不能輕易得罪。

    “衛府醫,解藥能有幾成效果,你如實說就是了。”穆克圖·綺蓮說道。

    “是。”衛原把衛紫蘇意外沾染異香的事情刪改了一下,說成是自己在莊子上尋找草藥的時候發現了被隨意扔在院墻角落的黃菊花。

    “在下聞到異香,沒有多想,只是覺得稀奇,這樣一盆普普通通的黃菊花竟然能散發出如此奇特的香味。”

    “可惜,在下發現黃菊花太晚了,那盆菊花花根斷得太厲害,在下也不精通養花之道,只能遺憾離開。”

    “那時側夫人讓在下配置醉紅塵的解藥,在下便想起來這件事,是以去找二格格詢問,是否知道那盆黃菊花的來歷。”

    衛原說的都能和芷琪知道的事情對上。

    穆克圖·綺蓮和芷琪都沒有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衛原把解藥的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是兄妹倆商議后的結果。

    用衛紫蘇的話來說,她就不想自己這個人進入側夫人和大格格的視野中。

    她是堅定站在知闌那邊的,一點也不想被側夫人和大格格惦記。

    接著,衛原又把之前衛紫蘇跟知闌解釋藥性有幾分的話術重復了一遍。

    “所以,我的臉不能完全恢復如初了!”芷琪驚呼。

    “或許,大格格可以試著多服幾次解藥,看藥效會不會疊加。”衛原建議,“另外,側夫人和大格格也可再打聽一下解藥的下落。”

    “在下配的藥粉不會影響解藥的藥效,這點請側夫人和大格格安心。”

    “對了,解藥最好用上好的黃酒送服。”

    衛原奉上解藥就告辭了。

    不知道是不是衛紫蘇說過他心中已經有所偏向,他覺得剛剛在悅雅院里怎么回話怎么不舒服。

    衛原離開后,芷琪迫不及待服了解藥。

    為求效果,她服用的量比衛原建議的要多一倍。

    她酒量不佳,穆克圖·綺蓮讓她去內室睡下,便和羅采梅重新說起知闌帶回的“事關重大”的物件到底是什么。

    “夫人,您想想,老爺有沒有探過您口風。”羅采梅把聲音壓倒最低,“跟那位有關的。”她手指了指天。

    穆克圖·綺蓮陷入沉思。

    可惜,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守門的婆子又來通稟:“側夫人,不好了,咱們院里好幾個婢女都被夫人身邊的李嬤嬤抓走了。”

    “什么!”穆克圖·綺蓮驚訝拍桌,“她怎么敢?”

    “李嬤嬤說那幾個婢女妄議主子犯上,要打一頓發賣了呢。”

    “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夫人怎么能不經過您,就把咱們悅雅院的人發賣了!”羅采梅一臉義憤填膺。

    她吩咐婆子:“快,你趕緊去查查,李嬤嬤到底抓了幾個人去。”

    “是,奴婢這就去打聽。”

    “夫人,定是二格格在老爺那邊立了大功,夫人有恃無恐,這才會驟然對咱們出手的。”羅采梅分析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

    “夫人,咱們是先弄清楚二格格立了什么功勞,想法子把這事情給攪黃了,把功勞搶過來,還是直接對上清思院,您得快點拿個主意吶。”

    “你守著芷琪,我去找老爺。”穆克圖·綺蓮終于說道。

    “大格格這邊夫人盡管放心,奴婢會寸步不離地守著的。”

    穆克圖·綺蓮到靜悟齋的時候,安瑞已經離開了。

    納穆福心情頗好品鑒著新酒。

    顯然,安瑞的表現讓他很滿意。

    “老爺,您怎么這樣個時辰飲酒,傷了身可怎么好?”

    “到時候,您讓妾身去依靠誰?”

    納穆福此時已有些微醺,他直言不諱:“你還用依靠誰?”

    “這天下最大的那位就是你的依靠,老爺我算老幾啊?”

    “老爺您喝多了說胡話。”穆克圖·綺蓮嘴里說著不讓納穆福飲酒,手卻拿起酒壺又倒了杯酒輕輕推到納穆福身前。

    納穆福果然拿起酒盞一言而盡。

    “老爺,您最近待二格格比大格格好,咱們大格格要不依了呢。”

    “知闌啊,是個能干孩子,交給她的事情都能辦的穩妥。”納穆福又喝了幾倍,說話就有些大舌頭。

    “您交代給她什么事情了呀?”穆克圖·綺蓮小心翼翼問道。

    納穆福搖頭:“你別打聽,我不會告訴你的。”

    “好好好,妾身不打聽。”穆克圖·綺蓮又倒了杯酒推過去。

    她環顧了眼書房:“老爺,妾身職責所在,二格格帶來的物件,最好能讓妾身過過眼。”

    “如此,他日皇上問起,妾身才好應答,保瓜爾佳府周全。”

    聞言,納穆福似乎酒醒了一些,定定看著穆克圖·綺蓮。

    穆克圖·綺蓮有些心虛緊張,但沒有避開納穆福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越是理直氣壯,納穆福越不會拒絕,醉酒時尤甚。

    果然,兩人僵持了沒多久,納穆福伸手虛點粉彩鑲金香爐:“你,看吧。”

    說完,人就趴在榻桌上睡了過去。

    “老爺,老爺。”穆克圖·綺蓮輕推了幾下納穆福,確定他真的醉過去了,這才走到粉彩鑲金香爐邊研究。

    當然了,什么旋轉挪移她也都試了,沒用。

    “嗯,來人呀,伺候老爺就寢。”納穆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穆克圖·綺蓮咬咬牙,雖然不甘心,到底還是先扶著納穆福回內室了。

    他們走后,有人黑衣蒙面人從窗外跳入書房,徑直走到粉彩鑲金香爐邊研究了一會兒,等聽到書房外有腳步聲靠近,這黑衣人才離開。

    悟明進來收拾好榻幾上的酒壺酒盞就要離開,忽而注意到雕花窗格上的明紙翹起了一角。

    他垂下眼皮,自言自語:“還好老爺醉了,沒發現窗紙破了,不然,就得扣我月錢嘍。”

    “得,別睡了,熬漿糊去吧。”

    悟明走后,潛在窗外的黑衣人才離開。

    穆克圖·綺蓮安頓好納穆福就離開了,那粉彩鑲金香爐明顯是個機關,不知道關竅根本打不開。

    羅采梅年輕的時候在書房伺候過筆墨,沒準能知道一些內情,她得回去問問。

    穆克圖·綺蓮急于知道香爐的秘密,轉身就走,沒有發現躺在床上的納穆福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復雜地看著她離開。

    又過了一會兒,明悟端著醒酒茶從外間進來。

    納穆福從床上坐起,挽了挽寢衣衣袖,淡淡問道:“如何?”

    明悟遞上熱帕子,等納穆福擦了手,又遞上解酒茶,正色回稟:“來人很謹慎,只掀了明紙一角,沒有留下其他的破綻。”

    “奴才借著粘明紙的功夫守了一會兒,再沒有人過來了。”

    納穆福放下茶盞眉頭微擰:“只一個?”

    “只一個。”

    “行了,下去吧。”納穆福揮揮手,“明日,你去一趟沁鸞院,把消息遞給二格格。”

    “嗻!”

    第二天一早,明悟就給知闌送來了一刀澄心紙,當然最重要的是傳遞消息。

    知闌的私房錢如今很是充足,對明悟很大方,給了厚厚的賞銀,客氣把人送走了。

    用完早膳,她便又去了清思遠。

    “額娘,側夫人果然耐不住性子,昨晚就去找阿瑪套消息去了。”

    “那我今日再做得過火些,也讓府里的人看看,到底誰才是瓜爾佳府的女主人。”向晚冷冷說道。

    “對了,我聽你阿瑪說,出入府邸的腰牌你直接昧下啦?”

    “哪有?”知闌叫屈,“我在阿瑪那邊過了明路的。”

    這是事實,所以知闌非常理直氣壯:“阿瑪同意我在入宮前自由出入的。”

    向晚想到納穆福一副拿知闌沒辦法的模樣就笑出了聲:“你阿瑪說,他怕把腰牌收了,你翻墻出去。”

    知闌無語,兩手一攤:“女兒倒是想,奈何沒有那樣的實力吶。”

    向晚笑得更厲害了:“你啊,”她把知闌半摟在懷里,“你這樣的性子,真的不適合入宮吶。”

    “知闌,你什么時候改了注意就跟額娘說,額娘有辦法讓你落選回家。”

    說起這個話題,向晚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她不知道知闌為何忽然改了主意不愿意落選了,但她尊重知闌的選擇。

    只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啊,何況,是那吃人的紫禁城。

    她的妹妹,那樣一個明艷鮮活的女子,如今也……

    永壽宮,鈕祜祿·念晴放下口脂,問給她盤發的玉茗:“怎么樣?本宮的氣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玉茗努力牽起嘴角:“娘娘的氣色很好,這口脂很襯娘娘。”

    鈕祜祿·念晴微微勾起嘴角,銅鏡中的女子明艷不可方物。

    玉茗鼻子一酸:“娘娘,您何必折騰自己,皇上這幾日也就過來小坐一會兒。”

    念晴無奈一笑,她也不想這么折騰。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帝王的恩寵她早就不求了,可她的兒子還年幼。

    這宮里,有額娘的孩子都未必過得好,更何況是沒了額娘的。

    她總要趁著皇上對她還有幾分憐惜盡力在皇上心底留下些許影子。

    往后,也能庇佑胤(礻我)幾分。

    這慈母心思,她自然不會宣之于口,就讓永壽宮上下都以為她對皇上情根深種,身子骨不行了,還想方設法吸引皇上好了。

    有些話,總能傳一句半句到皇上的耳朵里的,到時候,胤(礻我)就會多一份保障。

    “皇上駕到!”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吉祥!”

    “快起來。”康熙親自把人扶起。

    他問過太醫,溫僖貴妃的身子已經敗壞得差不多了,尋常女子到了這地步,無一不是憔悴虛弱,臥床不起。

    之前太醫和宮人向他稟報溫僖貴妃情況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沒想到,他只是多來了永壽宮幾趟,這人的氣色竟然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可惜了,太醫說溫僖貴妃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如今這模樣不過是強撐罷了。

    康熙溫柔扶著念晴坐下,細細問了起居飲食。

    他自然聽到了溫僖貴妃對他用情至深的傳言,但也只是一笑而過。

    宮中的女子誰不是對他用心用情呢?

    他這幾日常過來,不過是憐惜溫僖貴妃為小十能做到這種程度罷了。

    他把玩著溫僖貴妃特意擺出來的,胤(礻我)小時候穿過的虎頭鞋。

    當年,他與他額娘都不受皇父寵愛,額娘也是這樣為他殫精竭慮。

    可惜,他登基的第二年,額娘就崩逝了。

    太后的尊榮富貴,額娘都沒有享受到多少。

    想到這里,他看念晴的目光就更柔和了幾分。

    “皇上,大阿哥使了宮人過來,說有要事稟報,已經候在乾清宮了。”梁九功輕聲通稟。

    康熙站起身:“貴妃好好休息,過兩日,朕得空了再來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第33章

    “你不是跟明珠在品鑒容若的詩詞嗎,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康熙接過梁九功遞來的茶,懶懶問道。

    “回皇阿瑪話,兒子前幾日不慎將龍紋玉佩丟失,這幾日一直有派人四處尋找。”

    “嗯,找到了嗎?”

    “有人看見兒臣的玉佩被瓜爾佳府的公子撿去了。”

    “瓜爾佳府?”康熙低聲重復了句,然后感慨道,“很久沒有聽到他們家的消息了。”

    “你繼續說。”

    “是。”

    “瓜爾佳府的公子年歲不大,可能不認得龍紋玉佩,但納穆福一定能認得出。”

    “兒臣原是等著他們主動將玉佩返還,哪知等了幾日,仍舊沒有消息。”

    “是以,兒臣便使了人候在瓜爾佳府附近。”

    康熙放下茶盞,看向胤褆,眼中不曾有壓迫感,胤褆卻是看著御案前的祥云地磚,不敢抬頭。

    “查到什么了?”

    “瓜爾佳府公子撿到兒臣玉佩的同一日,從外頭抱了個古樸的盒子回府。”

    胤褆遲疑了一下,仍舊說道:“據說,里面藏著鰲拜留下的物件。”

    康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胤褆是他第一個長成的孩子,他一直是寄予厚望,傾力培養的。

    他多希望胤褆能像福全輔佐自己一樣,將來做為賢臣能臣來輔佐胤礽。

    如今看來,他上次的敲打,胤褆是一點沒有領會,心思還是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

    康熙瞇起眼睛,明珠把他的保清教壞了啊。

    “是明珠告訴你,鰲拜手里可能有世祖爺的密詔吧?”康熙直接把話挑明。

    胤褆立刻雙膝跪地:“皇阿瑪恕罪,兒臣是怕密詔的事情起了風波,讓有些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事與明珠無關。”

    康熙冷哼一聲:“朕在位三十多年,江山穩固,一份不知道真假的密詔,就讓你失了分寸?”

    怕是想著用密詔邀功,襯托太子的不作為吧!

    “你跪安吧,朕很明確地告訴你,鰲拜手里沒有密詔,沒有人能動搖大清的根基和朕的統治,以后,不要聽風就是雨。”

    “是,兒臣告退。”

    第二天,申斥明珠的圣旨就由小太監捧著進了大學士府。

    毓慶宮,胤礽把玩著白玉如意,淡淡說了句:“知道了。”就把報信的人打發了。

    他走到窗邊,看著乾清宮的方向出了神。

    乾清宮的消息他打探不出,也不敢打探,但看明珠受到申飭,就知道胤褆必然是踩了他與索額圖給他挖的坑了。

    自從他知道了密詔的消息后,就一直想把密詔的隱患除去,甚至想著明年的選秀向皇阿瑪要一個瓜爾佳氏的女兒,從那女子身上著手尋找密詔。

    這做法自然是不夠光明磊落的,是以,他從未與人提起。

    前幾日,康熙敲打胤褆,惠妃不曾領會其中深意,巴巴找榮妃炫耀胤褆也會讀書的事情傳到了他的耳中。

    那會兒索額圖也在。

    他便問了句,有沒有密詔的消息。

    他是大清下一任主人,密詔這樣的東西,自然是要么掌握在手里,要么毀掉才能安心的。

    解決了這樣的隱患,也算功勞一件,他也更能得皇父的器重。

    他就順嘴提了那么一句,索額圖就否了他的想法。

    索額圖說道:“皇上乾綱獨斷已久,江山穩固,并不會把密詔的威脅放在眼里。”

    “但他對密詔也不會全然不在乎。”

    “太子殿下,如何處置這密詔,要由皇上起頭,由他說了算。”

    “旁人插手就是僭越。”

    “老臣當日將消息告知您,只是希望您心中有數。”

    他思量了一會兒,又說道:“既然大阿哥正在大學士府上研學,那老臣就送份大禮給他吧。”

    是的,胤褆能知道密詔的消息,是索額圖找人透給他的,包括知闌抱著個匣子回府的消息,也是索額圖一并帶給胤褆的。

    胤褆前兩日被康熙敲打,心中正憋悶,一得到這個消息便如獲至寶,幾乎沒有猶豫就急急忙忙進了宮,根本沒有跟明珠商議。

    明珠接了申斥圣旨,謝了恩,給了傳旨太監厚賞,把人送走后,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

    他推開過來扶著他的心腹:“去找大阿哥身邊的人打聽打聽,大阿哥那邊出了什么事情。”

    明珠吩咐完心腹,看了眼明黃的圣旨,苦笑了一聲,

    瓜爾佳府,向晚和穆克圖·綺蓮斗得如火如荼,沒有納穆福的插手,她越來越得心應手。

    穆克圖·綺蓮就要遜色幾分了,除了她本身能力手腕不及向晚外,也是因為她心思繁雜,無法安心和向晚斗法。

    就如現在,向晚已經開始收買人心,拉攏人手了,穆克圖·綺蓮卻是拉著羅采梅在內室密談。

    此時,芷琪因解藥與黃酒仍在醺醉中,迷糊中,她聽到了“密詔”“紫禁城”幾個字,她的身體仿佛因為這幾個字飄飛了起來。

    她飛過瓜爾佳府,飛入了紫禁城,直直飛入了太子胤礽的懷中。

    “你再好好想想,你在書房伺候的時候,什么東西老爺是不讓你碰的?”

    “還有,老爺有沒有特別寶貝的東西?”

    穆克圖·綺蓮問了很多問題,卻一句也沒有提起粉彩鑲金香爐。

    羅采梅垂首做沉思狀,良久,欣喜抬頭:“夫人,奴婢想起來了!”

    “快說!”

    “可奴婢也不確定是不是夫人要的答案。”

    “你先說,我去驗證就是了。”

    “是。”羅采梅用平常的聲量說道,“不知道夫人有沒有注意過,老爺手上的青玉扳指,這幾十年來,從未摘下來過。”

    穆克圖·綺蓮一怔,羅采梅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

    她心頭狂跳,只覺謎底就要揭開。

    一副美好的藍圖正在她的面前徐徐展開。

    芷琪順利得到太子的青眼入了毓慶宮,又順利產下皇孫。

    世祖二十多就薨了,當今圣上已經四十多了,想必很快就能,呃,傳位給太子。

    屆時,芷琪再用密詔換得小太子的位置,運氣好,沒準還能謀得皇后尊位!

    到時候,老爺是承恩公,她作為皇后的生母就是承恩公夫人!

    至于清思院那位,根本不足為懼!

    沒了鈕祜祿氏在宮中的人脈又如何?

    她照樣能給芷琪鋪就一條青云路!

    芷琪“看到”自己很快被請封為側福晉,產下皇孫,臉上洋溢出喜色。

    “夫人,夫人?”羅采梅見穆克圖·綺蓮失神,輕聲喚道,“奴婢看格格好像要醒了。”

    穆克圖·綺蓮醒過神,臉上的狂傲之色一點也沒有收斂,她坐到床邊期待地看著芷琪。

    芷琪“嚶嚀”一聲睜開眼睛。

    “額娘?”她撐著頭坐起來,“我睡了多久?”

    “我的臉?”芷琪捧著自己的臉,“額娘,我的臉怎么樣了?”

    “恢復了幾成?”

    說到臉,穆克圖·綺蓮清醒了幾分,她仔仔細細端詳后,說道:“府醫沒有說謊,確實好了很多。”

    羅采梅忙拿了銅鏡過來。

    “這根本照不清楚,我要琉璃鏡!”

    “之前給的琉璃鏡不是被你摔了嗎?”穆克圖·綺蓮哄道,“過幾天,額娘讓人出去采買。”

    “芷琪,額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一定要給額娘爭氣吶!”

    芷琪明白穆克圖·綺蓮話里“爭氣”的意思,想到自己醺醉時做的夢,想到太子對她的寵愛,想到以后金堆玉砌的生活,用力點了點頭。

    當晚,穆克圖·綺蓮就帶著美酒佳肴,領著芷琪去找納穆福。

    “老爺,自從我認回芷琪后,咱們一家三口還沒有一起用過膳呢。”

    她看了眼周圍伺候的人:“咱們一家人說說體己話,您讓他們都下去吧。”

    納穆福一揮手,伺候的人魚貫出了大廳。

    穆克圖·綺蓮擺好酒菜,給納穆福和自己倒滿酒:“老爺,妾身當年錯了主意,做錯了事情,多虧老爺既往不咎,妾身感激不盡”

    “妾身對老爺的情誼與謝意都在酒里了,請老爺滿飲此杯。”說完她先一口干了。

    納穆福眼神復雜地看著穆克圖·綺蓮,最后,微嘆一聲,拿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

    之后,穆克圖·綺蓮和芷琪就用各種理由勸酒,納穆福皆來者不拒,很快就喝趴下了。

    “老爺,老爺?”穆克圖·綺蓮推推納穆福,輕聲喚道。

    “額娘,阿瑪醉過去了。”芷琪低聲說道。

    穆克圖·綺蓮點頭:“你在這里守著你阿瑪,若是他醒了,你再給他灌些酒。”

    “知道了。”

    醉過去的納穆福在聽到芷琪干脆利落應聲后,微微動了動身體,似乎是睡得不舒服。

    穆克圖·綺蓮立刻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芷琪點頭,輕手輕腳坐下,看著納穆福。

    穆克圖·綺蓮等了一會兒,見納穆福不再有動作,這才小心翼翼取下他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她和芷琪對了個眼神,互相點了點頭,就快步走出了大廳,一直守在門口的羅采梅忙跟了上去。

    主仆倆很順利來到書房前,期間,穆克圖·綺蓮轉身了好幾次。

    她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但每次回頭,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夫人,您怎么了?”羅采梅見穆克圖·綺蓮手放在書房門上卻沒了動作,忙問道。

    都到這節骨眼了,可別有什么變故了。

    “我怎么覺得暗處有人在跟著我們?”

    “怎么可能?”羅采梅笑著安撫,“靜悟齋的下人都被遣走了,不會有人跟著的。”

    “也是。”穆克圖·綺蓮不再疑神疑鬼,輕輕推開書房門,領著羅采梅走了進去。

    “就是這個香爐。”穆克圖·綺蓮指著粉彩鑲金香爐說道。

    羅采梅仔細觀察了半響,指著實木雕花鏤空小幾上的一個凹槽,有些遲疑地說道:“夫人,您看這個凹槽的形狀,是不是和您手里的扳指一樣大小?”

    穆克圖·綺蓮立刻把青玉扳指放了上去。

    “哆!”穆克圖·綺蓮很快找到機關的訣竅。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推開窗戶翻身進來。

    穆克圖·綺蓮躲在羅采梅身后呵斥道:“大膽賊人竟敢夜闖瓜爾佳府!”

    “你速速退去,我便不喊人過來擒你!”

    黑衣人理都不理穆克圖·綺蓮,徑直走到彈起的青石磚前蹲下,移開青石磚拿出了里面的古樸盒子。

    穆克圖·綺蓮心里那個著急懊惱啊,合著她辛苦一場,給別人做了嫁衣裳唄?

    “你不能把東西拿走!”穆克圖·綺蓮虛張聲勢,“快把東西放下,不然我就喊人了!”

    黑衣人這個時候終于給了穆克圖·綺蓮一個眼神,就是這個女人一直冒充她,仗著她的身份胡作非為。

    但不可否認,因為這女人的存在,她的身份從來沒有被人懷疑過。

    想到這里,她眼中殺意盡消,算了,留著這個女人繼續給她背鍋吧。

    她把盒子放入懷中,推開擋路的主仆二人就要離開。

    “別走,把東西留下!”穆克圖·綺蓮見對方沒有殺人的意思,大著膽子與對方拉扯。

    “側夫人說的對,你可以走,但你懷里的東西得留下。”知闌推開門,頗有氣勢地說道。

    僵持的三人一驚,同時轉頭看向知闌,和她身后的一群帶刀護衛。

    “什么時候,我的書房是誰都能來的地方了?”納穆福的聲音慢悠悠從外頭傳進來。

    “老爺?”穆克圖·綺蓮驚訝看過去,“你不是喝醉了嗎?”

    “阿瑪的酒量年輕時就練出來了,他可是千杯不醉的。”

    穆克圖·綺蓮不蠢,如今這情況,她明顯是被人算計了。

    算計她的還是最親近的枕邊人!

    “拿下。”納穆福一聲令下,護衛們就沖進書房把黑衣人和穆克圖·綺蓮主仆都拿下了。

    那黑衣人倒是有些身手,但雙拳難敵四手吶。

    等三人都被五花大綁后,常遠從黑衣人懷中拿回匣子雙手遞給納穆福。

    納穆福:……這,太有眼力見了些。

    納穆福將匣子放在榻幾上,手指輕敲了幾下,沒有說話。

    書房里的氣氛有些凝重。

    穆克圖·綺蓮想用老招數脫困,便語帶暗示地說道:“老爺,您是知道妾身的不得已的。”

    黑衣人撇嘴,這女人用她的身份用上癮了。

    “阿瑪,側夫人不得已了幾十年,實在是太委屈了。”知闌笑著說道,“不如,您上個奏折,把側夫人的不得已細細上稟。”

    “讓側夫人去皇上那兒陳情,好讓皇上嘉獎側夫人。”

    聞言,穆克圖·綺蓮臉色煞白,她要是真去見了皇上,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她扯了扯嘴角,努力牽起一抹微笑:“老爺,二格格小孩子家家的,她的話不能當真的。”

    “知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納穆福淡淡說道。

    穆克圖·綺蓮再沒僥幸,雙膝一軟,強撐著說道:“老爺,妾身,妾身……”

    “先把側夫人和羅采梅帶下去。”納穆福吩咐。

    悟明拱手領命,帶著人把主仆二人架了出去,同時把其他護衛也領了出去。

    納穆福和知闌對上黑衣人的眼睛,立刻默契移開了。

    黑衣人:……不是,幾個意思?

    “我們知道你在找什么,也愿意讓你得這份功勞。”知闌看著身側的雕花木榻說道。

    黑衣人一驚,不是,穆克圖·綺蓮?

    “側夫人破綻太多,我阿瑪哄著她玩呢。”知闌張口就來。

    納穆福:……

    黑衣人有些踟躕,她潛在瓜爾佳府里幾十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沒有遞上去過。

    甚至上面也沒有人來過問,曾幾何時,她真的以為穆克圖·綺蓮是另一個暗探,而她已經被放棄了。

    一度,她都想著直接在瓜爾佳府里養老算了。

    “繩子是活結。”知闌說完,扶著納穆福直接就走了。

    黑衣人邊無語,邊摸索到繩結,輕輕一抽,繩子果然松開了。

    她重新把匣子收入懷中,翻窗離開了書房。

    “阿瑪,側夫人和芷琪那里我就不插手了。”確定人離開了,知闌和納穆福重新進了書房。

    知闌把機關恢復,把青玉扳指遞還給納穆福。

    納穆福有些緊張地來回踱步:“你說,事情會順利嗎?”

    “一定順利!”知闌笑著說道,“您等著好消息就行。”

    事情到了這里就沒有知闌什么事情了,她福了福身就準備離開,但她實在沒忍住,好奇問了句:“阿瑪,您是不是早就發現側夫人不是暗探了?”

    “為何這樣問?”

    “難道不是嗎?”知闌反問,并送上了一個彩虹屁,“我阿瑪這么英明,怎么可能被人糊弄了這么多年。”

    納穆福輕笑搖頭:“看了你祖父的手札,你覺得你祖父是個什么樣的人?”

    “野心家,政治家,大清的巴圖魯。”知闌總結。

    “是啊,你祖父在的時候,瓜爾佳一族的權勢也到了巔峰。”

    納穆福一度以為他以后會接棒鰲拜走上權臣的路子,哪里知道一遭變天,打了整個瓜爾佳一族措手不及。

    遭逢變故,他被關在禁所,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餓了整整一天后,才有人過來給他送飯送水。

    那會兒,他都以為自己會直接餓死在禁所里。

    “等死的感覺不好受,能偶爾跟人說兩句,成了我那個時候最大的期待。”

    那天,穆克圖·綺蓮過來送飯的時候忽然說了句“你馬上就能出去了”。

    第二天,他就被放了出來。

    “出了禁所,我就遇上了綺蓮,她低聲把阿瑪的情況告訴了我,讓我不用擔心,皇上只是把阿瑪囚在禁所,一應用度都是沒有虧待的。”

    “她的消息準確又及時,那時候的我又是最惶然的時候,下意識就希望身邊有這么個消息靈通的人。”

    這就有了之前向晚說的,他把穆克圖·綺蓮領回家,并且百般優待的事情。

    其實他緩過神就發現穆克圖·綺蓮不對勁的地方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確實需要一個明面上讓人相信自己不會掀起任何風浪的事情。

    無腦信任穆克圖·綺蓮就是他給出的答案。

    很明顯,他成為庸夫會讓很多人放心。

    瓜爾佳府也就這么太太平平地過了這么多年。

    知闌萬萬沒有想到,這事竟然還有這么多的深意。

    “阿瑪,女兒之前班門弄斧了,以后,女兒會好好學習的。”知闌恭敬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她離開靜悟齋的時候,身后跟著羅采梅。

    一走進沁鸞院,羅采梅就跪了下來:“多謝格格!”

    “不必謝我,沒有你的配合今日的事情也不會這么順利。”

    知闌伸出手,云薔把一疊紙放在她手上。

    “按照約定,你們一家的身契,給你。”

    “是,奴才和家人不會帶走府中一分一毫,也會遠遠離開京城,永不回京,請格格放心。”羅采梅說道。

    “老奴告退。”

    離開沁鸞院前,她回頭看了眼端正坐在正廳的知闌。

    以二格格的心性手段,將來必定會有大的前途。

    可惜,她明示暗示了很多遍自己可以效勞,二格格都不接茬。

    罷了,畢竟當年是她換了少爺和大格格,如今能領著一家老小囫圇離開已經是萬幸了。

    只不過,他們這些年攢的銀子全部當做身價銀子充了公,以后的日子,難嘍。

    知闌離開后,納穆福在書房坐了很久才去隔壁見穆克圖·綺蓮。

    “老爺!”

    “我會下令封了悅雅院,吃穿用度,都會有人送進去。”

    “你這是要把我關起來?”

    “老爺我錯了,你看在當年我給你送飯送水的情分上,饒了我吧。”

    “我能饒了你,夫人能饒了你嗎?”

    穆克圖·綺蓮沉默了一會兒吶吶說道:“您就不能像從前那樣護著我嗎?”

    “不能了,從明日開始,府里再不能生亂。”

    穆克圖·綺蓮不懂,不是不亂倒外頭去就好了的嗎?

    但她不想被關在院子里,于是求饒:“老爺,我不會再生事了,你別把我關起來,求你了!”

    “芷琪明年就要入宮了,你把我關起來,誰為她打算啊。”

    “你就是打算得太多了!”

    不說芷琪還好,說起芷琪,納穆福臉都黑了:“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壞了!”

    納穆福這么說,穆克圖·綺蓮可不高興了:“芷琪可是夫人養大,怎么是我教壞的?”

    說完這句,她意識到現在可不是賭氣的時候,立刻服軟:“妾身以后一定好好教養芷琪,老爺,您別把我關起來好嗎?”

    納穆福深深看了眼穆克圖·綺蓮,這女人空有野心,智商與手段都支撐不了這樣的野望。

    若真讓她繼續在府里為所欲為,那他和知闌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芷琪,我會交給夫人繼續教養,你不用擔心,以后,你就好好待在悅雅院里,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他要回去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多變的局面。

    納穆福離開后,悟明過來把穆克圖·綺蓮帶去了悅雅院,清空了院子里的下人,派了力氣大性子嚴肅的老嬤嬤守著院門。

    穆克圖·綺蓮拍打著院門急切說道:“悟明,你讓我再見見老爺,我再跟老爺求求情,老爺不會這么對我的。”

    沒聽見悟明的回話,她又繼續說道:“芷琪呢?快讓她來見我,我有話要囑咐她!”

    “老爺讓大格格在鳳鳴院反思,短時間里,估計是出不來的了。”

    “怎么會這樣?”穆克圖·綺蓮軟倒在院門后,“怎么會這樣?”

    事情怎么就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了呢?

    明明她之前還在暢想著她的孫孫成為太子,她榮耀加身的事情呢。

    怎么轉眼之間,她就被囚禁,身邊的下人都被清走,連芷琪也被關了起來呢?

    對了,“羅采梅呢?”穆克圖·綺蓮終于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按說羅采梅這樣的,應該立時被杖斃的,怎么府里一點動靜也沒有?

    悟明上前一步,靠近院門說道:“二格格賞了她一家人的身契,她們已經連夜離開了。”

    守門的老嬤嬤雙手交叉置于腹前,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么也沒有聽見。

    “是她,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的算計!”

    “哈哈哈,沒想到啊,竟然是從小被我們母女玩弄于手掌心的她?”

    “這是,報應嗎?”

    “夜深了,側夫人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穆克圖·綺蓮并不理會悟明,她呆呆坐在院門后,仍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輸給了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

    小丫頭知闌沐浴梳洗后,已經美美躺在床上了。

    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整頓府務,重新安排各處人手等等事宜向晚都會安排妥當。

    之后,瓜爾佳府里就能徹底安穩了。

    至于那位黑衣人,經此一事,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相安無事,有功績先可著她。

    知闌把紫檀木十八羅漢佛珠放在床頭,這佛珠請得真值!

    深夜的乾清宮依舊燈火明亮,康熙坐在御案后,聽黑衣人講述瓜爾佳府發生的事情。

    “你是說。”康熙點了點古樸的木匣子,“這個,是納穆福主動給你的。”

    “是,奴才不敢欺瞞皇上。”黑衣人謹慎措辭,“奴才有罪,不夠謹慎,這才被他們引入局中。”

    康熙點頭,對瓜爾佳府的亂象不感興趣,他只對匣子里的東西感興趣。

    另外,他喜歡識趣的人。

    “你退下吧。”

    “多謝皇上!”黑衣人跪安。

    按理說,她這種算是已經暴露身份,合該受罰的。

    但納穆福父女移開眼睛,當沒看到她,她又遞上了皇上要的東西,算是立了功。

    她的危機也算是過去了。

    等人走后,康熙打開匣子,下一瞬,他重新合上匣子,揮退了梁九功。

    梁九功是個人精中的人精,知道匣子里的東西要緊,立刻垂首斂目,恭敬退了出去。

    常年待在帝王身邊,有些事情他能瞄上一兩眼,再故意露個行跡讓帝王知道,帝王最多笑罵一句。

    可有些東西,他就是自剜雙目也不能窺視半分的。

    康熙看著匣子,目光幽深,良久,他重新打開了匣子,匣子里是一張薄如蟬翼的明黃色絹帛和一枚龍紋玉佩還有一張泛黃的宣紙。

    他取出絹帛攤開,把宮燈挪到近處,沉下心來仔細辨認。

    沒錯了,是他皇阿瑪的親筆。

    這封,就是胤褆大喇喇過來說過的,許會動搖國本的密詔。

    是他皇阿瑪擔心他無能,坐不穩大清江山,傳位于安親王岳樂的密詔!

    康熙冷哼一聲,移去宮燈燈罩,把絹帛置于燭火之上,親眼看著絹帛化為灰燼,才吐出了胸中的郁氣。

    就跟他之前訓斥胤褆的那樣,到了今時今日,他自然是不會把這份密詔的威脅放在眼里的。

    可這封密詔的存在,卻是皇父對他的否定。

    他豈能不如鯁在喉?

    待他把燈罩歸位,這才去拿那張明顯有著歲月痕跡的宣紙,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宣紙竟然有兩張。

    不,是一張!

    這宣紙是被人剝開了,才有了一模一樣的兩張。

    看到御案上的灰燼,密詔藏在哪里,不言而喻。

    康熙嘴角勾了勾,不愧是老奸巨猾的鰲拜,真會藏東西。

    誰能想到一個武夫,會在宣紙上做文章呢。

    康熙心情舒緩了,自然也就有興致看看這老狐貍留下了什么話。

    嗯,康熙邊看,嘴角的弧度就越收不住。

    這宣紙上通篇都是對少年天子的盛贊之言,只在末尾,寫了些感慨壯士暮年,感知天命,深懼己身無能,不能再為帝王分憂,故而行事激進,不聽勸諫,引以為憾云云。

    這些倒是和后來鰲拜行事風格吻合了。

    到底,鰲拜對他確是沒有不臣之心的。

    康熙拿出龍紋玉佩,把鰲拜手書放入匣子,喊了梁九功進來。

    “把這個給大阿哥送去。”康熙把龍紋玉佩輕輕擲于御案上,又點了點匣子,“找個地方收好。”

    “嗻!”梁九功應諾,先拿起匣子找了個穩妥的地方放好,接著雙手捧起龍紋玉佩退了出去,找穩妥的人送去給大阿哥自是不提。

    梁九功最擅長揣測康熙的心思,他覺得今夜的康熙心情起伏非常大。

    好在,剛剛康熙的心情是晴好的。

    心情明朗的康熙面帶微笑擬完一道旨意后,便就寢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宣旨太監登了瓜爾佳府的門。

    這可是二十多年來的頭一遭!

    向晚忙著讓人備好香案,納穆福沐浴焚香換上沒上過身的衣服,領著家小跪地接旨。

    “微臣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萬歲!”納穆福雙手接過圣旨激動謝恩。

    宣旨太監眼見著瓜爾佳府又有了起來的勢頭,態度很好地跟納穆福寒暄了幾句,拿著豐厚的賞銀高高興興回了宮。

    “老爺,恭喜您了!”向晚眼含熱淚,激動地說道。

    雖說康熙只給了納穆福一個戶部小官的身份,但這對納穆福來說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開始!

    他極力收斂心中的喜意,笑著拍了拍向晚的肩膀,說道:“我去給阿瑪上柱香,你看著賞賜府里的下人,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是,我省得,我省得,老爺快去吧。”

    “知闌,你去書房等我。”納穆福離開前對知闌說道。

    “是,女兒這就去。”知闌應聲。

    納穆福和知闌離開后,向晚便宣布府中下人每人賞一個月的月銀,中午再添一道暈菜。

    “對了,悅雅院那邊也別忘了多送幾個暈菜過去。”向晚說道,“跟了老爺這么多年,老爺起復了,她總要一起樂一樂的。”

    向晚這是遺憾沒能大耳刮子扇穆克圖·綺蓮,殺人誅心呢。

    眼看著府里要起來了,以后過日子不僅有里子,慢慢也會有了面子。

    這可是穆克圖·綺蓮最向往的事情。

    好么,她前一晚被關,第二天好事就降臨了,她是一點好處都沒能沾上,心里能好受?

    跟向晚猜的一樣,穆克圖·綺蓮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摔了食盒又開始拍門說要見納穆福。

    守門的老嬤嬤收好賞賜,對此充耳不聞。

    消息傳到清思院,向晚冷哼一聲:“便宜她了!”

    李木棉給向晚遞上新沏好的茶,皺眉問道:“夫人,老爺的意思,等大格格解了禁足,以后還是由您來教養,這……”

    向晚放下茶盞,不在意地笑笑:“我是她的嫡母,對她,自然有教養之責。”

    “皇上崇尚漢學,對漢人多有優待,如今京中很多人家也會參照漢人禮儀,漢人重嫡庶,她一個庶女,自然有庶女的份例與教養方式。”

    “夫人英明。”李木棉笑著說道,“也該給大格格緊緊骨頭了,算計老爺這樣不孝的事情她也能做得出來。”

    向晚嘆了口氣:“她到底辜負了我多年的苦心。”

    “夫人別傷懷,您有二格格和少爺,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

    “好在,好在有他們。”向晚感慨。

    知闌在書房等了一會兒,納穆福就帶著些微香燭氣味推門走了進來。

    “女兒恭喜阿瑪。”知闌行禮,嘴甜討賞,“這樣大喜的日子,阿瑪要給女兒一個大大的紅封才好。”

    “給!”納穆福朗笑,“待會兒去阿瑪的私庫里挑幾件你喜歡的帶回去賞玩。”

    納穆福私庫里很多都是鰲拜留下的好東西,知闌心中期待,忙笑著道謝。

    “對了,你是怎么發現你祖父把密詔藏在宣紙中間的?”納穆福好奇問道,“為父捧著你祖父的手札這么多年了,一直沒有發現。”

    知闌笑著說道:“那是因為阿瑪您的注意力都在祖父留下的文字中,推敲的是祖父手記中給您留下的線索。”

    “女兒不像阿瑪這樣學識淵博,且,耐性不好,沒有辦法如阿瑪一般沉下心。”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合該女兒運氣好,手札看累了,就好奇研究起紙張來,這才發現了藏在最后一頁宣紙中的秘密。”

    “不管如何,你解了府里的困局,也助為父重新走上正途……”

    納穆福還沒有說完,知闌就笑著接話:“那女兒做了錯事,阿瑪定會原諒女兒的,對不對?”

    納穆福對上知闌討好的笑容,熟悉的那種感覺又涌上了心頭,這孩子,又坑他了?

    第34章

    納穆福在臨窗小榻坐下,看了眼知闌。

    知闌很有眼色地沏茶倒水,雙手奉上。

    納穆福自然是當仁不讓地接過了。

    知闌比他年輕的時候好一點,至少,需要老父親的時候,是愿意說些好話,還給斟杯茶的。

    當然,知闌還很愿意給他捶背捏肩,他婉拒了而已。

    他當年就不這樣迂回了,都是直接給他阿瑪磕一個,然后說自己的要求的。

    “你……”納穆福想說:你只要沒把為父坑太狠,為父都會原諒你。

    不然怎么辦呢?

    滿人家的姑奶奶,還是個能撐起門庭的姑奶奶,他作為阿瑪,能不護著哄著嗎?

    就是啊,他一把年紀了,還是個沒正式上任的六品戶部小官,他家姑奶奶可別給他挖太大的坑才好吶。

    知闌可不知道她阿瑪心里的碎碎念,直接說道:“阿瑪知道側夫人換了孩子,恐怕不知道她還有別的算計吧?”

    “嗯?”

    納穆福在那段時間里真的依賴過綺蓮,也在事情塵埃落定后,因為種種原因,對她多有憐惜袒護。

    但說實話,他并沒有把很多的目光和時間放在綺蓮身上。

    是以,知闌說的事情,他還真的不知道。

    納穆福放下茶盞,示意知闌接著往下說。

    知闌便把穆克圖·綺蓮想讓她成為芷琪的踏腳石,給她報名小選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他種種,譬如安插馮映詩,給她下醉紅塵等等,納穆福基本都知道,知闌也就沒有多說了。

    她原本是不打算把這個事情說出來的,她一直很堅定地要拉著芷琪去宮里過最苦的日子,哪怕她要再吃一次同樣的苦頭也在所不惜。

    她要看著芷琪在教導嬤嬤的磋磨下一次次崩潰,想死都不能。

    然后,看著芷琪機關算盡往上爬,在爬到她能夠到的最高處,再狠狠跌落。

    最后,她也給芷琪灌上一碗毒藥。

    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解氣。

    可現在,納穆福成了戶部的官員,明年大選,又是由戶部負責。

    瓜爾佳府里有兩個女兒要參選,納穆福又參與其中,那秀女名單就在他眼皮底下,沒準還要經過他的手。

    若那個時候她和芷琪的事情爆出來,那不是打納穆福的臉嗎?

    那以后,納穆福還怎么還官場立足,和同僚來往吶。

    所以,她趕緊過來坦白了。

    納穆福一聽又是穆克圖·綺蓮惹出來的事端,雖有些不虞,倒也沒有說什么。

    小選秀女的名冊在內務府,他找海拉遜喝場酒就能解決問題,無非是讓海拉遜嘲笑幾句罷了。

    納穆福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這不是什么大事。

    “女兒知道這件事情后,氣急了。”知闌接著說道。

    “嗯,是該生氣,你是滿洲上三旗大姓的姑奶奶,和那些包衣奴才一起入宮伺候人,綺蓮確實做過了。”

    “你放心,阿瑪與海拉遜有些交情,這事,阿瑪給你做主撥亂反正。”

    “多謝阿瑪。”

    “嗯,別氣了,這事沒被發現才是天大的事情,發現了,改了名冊,對你沒有影響的。”納穆福又喝了一口茶。

    他尋思著這也不是知闌的錯,她還受了委屈呢,怎么需要他的原諒了。

    就聽知闌繼續說道:“女兒得知此事后,實在氣不過,便要挾著羅采梅給芷琪也報了小選。”

    納穆福喝茶的動作一頓,“嗯,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阿瑪讓海拉遜一起劃去你們的名字就是了。”也就多被嘲笑幾聲罷了。

    納穆福繼續喝茶,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覺得今日的茶特別醇香。

    “阿瑪英明!”

    “其實上次,女兒說謊了,大阿哥被打的時候,女兒不僅旁觀了整個過程,還牽連其中。”她三言兩語說了和折扇男的沖突。

    “啊這……啊倒也……”

    “橫豎,咱們家跟納喇氏整個大族都是死仇,大阿哥那邊,得罪了,也就……”

    “嗯,這事,你確實不該瞞著為父,以后咱們辦事都躲著些大阿哥他們。”

    “咱們現在可還打不過人家。”

    知闌點頭:“阿瑪思慮周全,女兒敬服。”

    然后,她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事后,女兒還與四阿哥撞了個正著,四阿哥承諾,若是大阿哥找咱們的麻煩,他會回護一二。”

    “噗!”納穆福嘴里的茶真真切切地噴了出來。

    “你說啥?”

    “你又遇上了誰?”這個“又”字加了好幾重的重音。

    納穆福不可置信看著知闌:“你等等,讓我捋一捋。”

    “也就是說,你,跟四阿哥,一起,旁觀了大阿哥被揍?”

    知闌點頭并補充:“被雅爾江阿揍。”

    “這還有簡親王家府的事!”

    納穆福的手又開始抖啊抖。

    他就說,知闌挖的坑不會小。

    這事情單拆開來看,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合在一起事就大了啊!

    知闌這是無意中攪合進皇族宗室的內斗中去了!

    知闌:……呃,如今倒還沒到這個時候,但早晚的。

    “你……”

    “阿瑪可是親口答應女兒,讓女兒自由出入府邸的,可不能食言!”知闌生怕納穆福改變主意,語速極快地說道。

    “你個姑娘家家老想著往外頭跑做什么?”納穆福不解問道。

    剛剛,他還真想讓知闌就留在府里,別往外走了。

    就往外頭去了兩回,回回都能遇上事。

    這多讓人操心吶!

    知闌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女兒聽說入宮后想要有個好的前程,那海量的銀子得撒出去。”

    “據說,連宮里的狗都得打點到位呢。”

    “咱們府里這么多年都靠著阿瑪支撐著。”

    “女兒實在不忍心讓你為銀子煩心。”

    “便想著去外頭找個能掙銀子的營生。”

    “這樣,也能減輕您的負擔。”

    這話一點水分沒有,真真切切就是知闌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過,她說這事情的時候,感情是渲染得非常到位的。

    話說,知闌從前一直以為瓜爾佳府沒落,要維系錦衣玉食的生活已是艱難,她需要大量的銀子可以自己想法子賺。

    而且,開酒樓的想法,她到現在也沒有放棄。

    無他,酒樓也好客棧也好,凡是開門做生意的鋪子無不人來人往,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

    有時候,先一步得到消息,就是占盡先機。

    不過,她如今知道她阿瑪財大氣粗人脈也強,說這些話的時候,更是多了幾分討巧賣乖。

    沒準他阿瑪見她懂事可憐,手指縫里漏些東西給她呢,那她就能少奮斗很多年了呢。

    當然了,不給也沒關系,她還是阿瑪的貼心棉襖,孝順閨女。

    知闌這些話可把納穆福的心給說軟了。

    瞧瞧,他養的女兒到底比他孝順懂事貼心。

    他事事不如他阿瑪,養的女兒可不差的。

    這么一想,納穆福心情大好。

    雖然瓜爾佳府明面上的產業早在二十多年就都被抄入國庫,但暗處地產業,他手上還有不少的。

    這些年,他也沒少置辦其他產業。

    這么一盤算,就越發覺得不能委屈了自家女兒。

    他便問知闌:“那若是由得你選,你想做什么營生吶?”

    “女兒想開家酒樓。”知闌坦誠道,“酒樓既可以掙銀子又可以收集消息,女兒覺得開了不虧。”

    納穆福哭笑不得,做營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不過,孩子還小呢,不知天高地厚也正常。

    這么想著,他便大手一揮爽快說道:“長安街上的云來酒樓是阿瑪的私產,如今,是你的了。”

    說完,他起身從書桌抽屜里找到云來酒樓的契書遞給知闌。

    知闌欣喜接過,看到契書上酒樓的地址下意識覺得這地方很熟悉。

    等等!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上雅爾江阿的地方嗎!

    云來酒樓,她想起來了,那就在訛人酒樓的對面吶!

    雅爾江阿可只是給算計他的那些折扇男一些小教訓,且行事時還用黑巾蒙了臉。

    知闌微微瞇起眼睛,那家訛人酒樓背后的勢力怕是不簡單吶。

    若她用新奇的菜式和新穎的經營手段把云來酒樓做起來了,會得罪訛人酒樓背后真正的東家吧。

    到時候,怕是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可這已經到手的契書,知闌是怎么也不會交出去的。

    “怎么?”納穆福見知闌發呆,笑著調侃,“害怕了?”

    “女兒才不害怕呢!”知闌立刻把契書折好,放入懷中。

    “出息!”納穆福笑話知闌,“就一間小酒樓,瞧給你樂的。”

    “你記住,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東西盡管跟阿瑪來說,阿瑪有的,總會給你。”

    “就是阿瑪一時拿不出,也能給你想法子去,總好過你自己跟無頭蒼蠅般在京城里亂晃。”

    想到知闌出府后碰到的那幾個爺,納穆福就忍不住頭疼。

    知闌受教,也意識到自己重生回來后想法有些偏執,對家里人也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經過之前種種,她也明白了,阿瑪額娘和大哥都是站在她身邊的,能信任的人。

    知闌心里的某個想法就這么忽然冒了出來。

    不開酒樓,她可以開別的啊。

    她定定看著納穆福,思量著成事的可能。

    納穆福伸出去拿茶盞的手,便就這么收了回來。

    他酒樓都給了,這丫頭,不能再坑他了吧?

    “阿瑪。”知闌眼睛晶晶亮地看著納穆福,“你知道琉璃價貴吧。”

    “嗨!”納穆福心頭一松,笑著說道,“你看中了什么盡管買去,阿瑪給你付銀子。”

    “阿瑪,女兒想要造琉璃。”知闌低低說道,“您給女兒的云來酒樓,女兒想賣琉璃,各種琉璃。”

    “只這是來銀子很快的營生,就咱們爺倆怕是吃不下。”

    訛人酒樓背后的權貴必然會眼紅琉璃生意。

    “四阿哥先前承諾會回護咱們府上,我想著,讓他也參一股。”

    “還有宮里的十阿哥,我也想給他一股,就是不知道四阿哥肯不肯牽線。”

    “這個倒是不急,先把鋪子開起來才是最要緊的。”

    有四阿哥這個天潢貴胄坐鎮,她的鋪子應該是沒人敢動的。

    “阿瑪,您幫女兒參詳一下,女兒還有哪里思慮地不夠周全的?”

    納穆福:……

    “為父在前門大街還有間銀樓,如今一并給了你吧。”

    “你回了沁鸞院后,好好休息,切勿再胡思亂想了啊。”

    知闌:……

    雖然銀樓很好,但事情不是這么論的吶!

    “阿瑪,您是不是覺得女兒是異想天開?”

    納穆福點頭,可不就是異想天開嘛。

    誰不知道琉璃價貴,誰不知道開家琉璃鋪子那就是守著金山銀山吶。

    可琉璃這東西如今除了舶來品鋪子里偶爾有那么一個兩個的,其他的哪個不是被達官貴族們寶貝似的收著?

    知闌想開家琉璃鋪子作為營生,那是一點錯處也沒有的。

    關鍵是,哪里來的源源不斷的琉璃?

    他就算貼著老臉去求故交出讓琉璃,那也是杯水車薪啊。

    他為了哄女兒高興,倒是愿意貼臉賠銀子,但人家未必愿意把琉璃讓出來吶。

    就這樣,還給人四阿哥讓利?

    人四阿哥不得嫌麻煩退避三舍吶。

    “阿瑪不信就算了。”知闌眼珠一轉,笑著說道,“前門大街的銀樓女兒不要了,阿瑪財大氣粗,想必在京郊有大片閑置的地吧。”

    “嗯,當初你祖父跑馬圈地,京郊靈山以北的地界都是咱們家的。”

    “不過,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些地都充了國庫。”

    見知闌期待地看著自己,納穆福又站起身來到書桌后,從抽屜里找出一張契書。

    “為父在京郊的地倒是很大,可惜,上面沒有任何產出,你可要?”

    “要要要!”知闌連連點頭,沒有產出沒關系,她反正不種地。

    “你要那么大片地方做什么?”

    “建窯廠,制琉璃!”知闌一本正經說道,“阿瑪,這地就當是您的入股銀子,女兒以后給您分紅。”

    納穆福:……心底隱隱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阿瑪,您撥些能用的人給女兒吧,女兒需要找些制琉璃的材料。”

    納穆福那隱隱期待的心又落了下去。

    他家好女兒啊,哄著他給鋪子給地給銀子,完了還要給人。

    這,是不是不太靠譜吶?

    得,這孩子明年就要進宮了,就是縱著她胡鬧也是使得的。

    納穆福坐在書桌后,說道:“說說,你要什么材料,為父派人給你找去。”

    “好阿瑪,我就知道您最疼女兒了!”知闌忙寫下了石灰,海沙,口堿,想著玻璃配方和制作流程都需要一一試驗,恐怕沒那么容易有結果。

    鋪子空著那就是損失,不如先做些花皂,藥皂來賣攢攢人氣。

    不過,肥皂的原材料好得,倒是不用勞動阿瑪到處去尋找。

    且制作肥皂所用的堿正好可以蹭玻璃窯廠的。

    至于油脂,她能想到的就是豬油。

    這個倒也容易解決。

    “阿瑪,這些東西都是極要緊的,您派去尋找收購的人得都是心腹,還得是口風緊的人。”

    納穆福見知闌信誓旦旦的模樣,那該死的期待感又升了些上來,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從哪里知道的琉璃的配方?”

    知闌同樣壓低聲音說道:“莊子上曾經來了個傳教士。”

    “洋人?”

    “是,他叫史密斯,我從他那里買了些東西,他跟我講了些他旅途中的趣聞。”

    “你就從他的講述中推測出了琉璃的配方了?”納穆福忍不住提高音量,這是拿他當孩子哄了?

    “昂!”知闌傲嬌點頭,“您要相信女兒抽絲剝繭的能力,和運氣。”

    好吧,參照密詔的事情,納穆福竟然無言以對。

    “你從那洋人手上買了些什么東西?”

    “其他的倒沒什么,就是有一把手銃,女兒出府的時候,都是帶著防身的。”

    納穆福一時有些無言,知闌的運氣也是沒誰了。

    “行,找原料的事情,阿瑪包攬了,還有京郊那邊建窯的事情,阿瑪也找人幫你辦了。”

    “多謝阿瑪!”知闌終于明白“啃老”是多么的愉快了!

    “阿瑪那你記得,那邊要砌起高高的院墻。”

    她阿瑪這么好,她自然也不會隱瞞鋪子的規劃。

    于是又把賣花皂和藥皂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也是你從那洋人那里聽來的?”納穆福語氣都有些扭曲了。

    這么厲害的洋人,他怎么就沒有遇上!

    “……嗯!”知闌點頭,感謝此時應該已經在大海中“沖浪”的史密斯。

    見知闌信誓旦旦的模樣,納穆福忍不住重視起了起來。

    這事情要真能辦成,那瓜爾佳府擁有的財富將是不可計量的。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奇貨可居吶。

    這兩件事情成了,帶來隱形的好處更是難計其數啊。

    他看向知闌的眼神瞬間更柔軟了幾分,這個傻孩子,如此信任他這個阿瑪。

    “阿瑪,您怎么了?”

    “沒,阿瑪是在想,這事若真的做成,倒還真是要防備著有人覬覦。”

    “阿瑪,那咱們分頭行事,窯廠和原料的事情拜托您,我去找四阿哥說入股的事情,您看如何?”

    “不如何,你明年是要入宮選秀的,若是被指給了四阿哥,你倒時如何與他相處?”

    “四阿哥不是迂腐之人,哪里會在意這個?”知闌說道,“再說了,您是見過我男裝的樣子的,您能一眼認出我來嗎?”

    只要不往女扮男裝這塊去想,誰能想到知闌和安寧是一個人呢?

    至于選秀,若她阿瑪能步步高升護住她們一家子,她倒也不是非得往四爺后院湊。

    自古伴君如伴虎。

    再說了,萬般算計也比不過世事無常啊。

    就像現在,她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柳暗花明了。

    這些,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哪里想到過。

    她那會兒可是一心以為瓜爾佳府門庭破落,還因為祖父的事情被帝王忌憚。

    除了想辦法往未來帝王身邊靠,給自己和家人掙一條出路,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的所有想法,她阿瑪都給與了行動與金錢上的支持。

    真難以想象等琉璃制成功了,她每天數銀子數到手抽筋能有多快樂!

    有了海量的資金,她成為四阿哥并肩作戰的戰友,遠比成為他后院的女人,只等著他的垂憐要合她心意的多。

    至于芷琪,不行就想法子直接讓人暴斃。

    這人,她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的!

    當然了,還是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想得再多也沒用,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選秀是明年的事情,具體怎么辦,她還要再斟酌斟酌。

    她先把鋪子搞起來,讓自己變強變有錢是不會錯的。

    納穆福對知闌直接去找四阿哥談入股的事情是一點也不看好的。

    當然了,他沒有什么閨閣女子不能私會外男有損清譽的想法。

    扯呢!

    他們滿人是馬背上得的天下,滿人的姑奶奶那是能騎著馬拿著刀上戰場的。

    那會兒誰管男女啊?

    再說了,知闌這不是穿著男裝出府的么,出了府,那就只有瓜爾佳·安寧。

    那安寧干的事,跟知闌又有什么關系呢?

    “出門的時候帶上常遠,不行我把悟明也給你吧,他身手可比常遠好多了。”

    知闌是知道悟明的能力的,對納穆福的提議那是相當的心動。

    但她推辭了:“阿瑪,悟明是您用慣了的,把人給了女兒,您這里有點什么事情別人辦得不合您心意怎么辦?”

    “你放心,女兒不會往危險的地方去的,有常遠和時芳跟著就夠了。”

    “再說了,女兒還有手銃呢,萬不得已的時候,自保總是沒有問題的。”

    “嗯,你說的有道理,行了,我讓悟明帶你去私庫,你去挑幾個喜歡的物件帶回去把玩。”說完,他把私庫的鑰匙遞給知闌。

    “這私庫鑰匙你可不能像腰牌一樣昧下,選好了東西就把鑰匙還給為父,聽到沒?”

    “多謝阿瑪,女兒省得啦。”說完,知闌就樂顛顛跟著悟明去私庫了。

    納穆福看著知闌雀躍的背影,忍不住失笑。

    他沒有阻止知闌去找四阿哥談入股的事情,但他很清楚,琉璃都還沒有影子,知闌就去找四阿哥那純粹就是碰釘子去了。

    如四阿哥這樣的天潢貴胄,知闌貿然撞上去,他雖然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知道知闌是感激他曾經的回護,有好事就想著他,哭笑不得之余,想必也會有感于知闌的一片赤誠之心。

    此時,四阿哥是否入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在四阿哥那邊過了明路,萬一將來運氣好,真的研制出了琉璃,那四阿哥就是現成的靠山。

    至于說,納穆福為什么這么容易就接受了知闌的提議把四阿哥當成靠山?

    這四阿哥入股的事情一旦成了定局,就不只是鋪子靠山的事情了。

    在旁人眼里,他就是站隊了。

    納穆福表示:這是最好的結果!

    大阿哥母族納喇氏,跟瓜爾佳氏一族是死敵。

    誰讓他阿瑪殺了蘇克薩哈呢,那會兒,蘇克薩哈可是整個納喇氏一族最出息的族人。

    這可是永遠解不開的仇怨。

    太子么,一則人家身邊人多得是,二則瓜爾佳府這種被康熙“記”在心里的家族,他是不會沾的。

    他倒是最想依靠十阿哥,姻親才是最牢靠的關系。

    但十阿哥尚年幼,他從向晚那里聽到過溫僖貴妃不好的消息。

    這樣的十阿哥還沒有余力成為別人的靠山。

    至于其他的皇子阿哥,要么年幼,要么一看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納穆福根本不會考慮。

    得了,這事往復雜處思量,那是越想越復雜的,多想無益。

    他還是一件件把他好女兒給的活計辦好吧。

    他好好做他的戶部六品小官,總能找到機會慢慢起來。

    沒準啊,他再次升遷也得靠著知闌呢。

    下意識的,他對琉璃鋪子的事情期待了起來。

    “格格,您進去吧,奴才在外頭候著。”悟明笑著說道。

    “多謝你悟明。”知闌客氣說道。

    “格格客氣了。”悟明拱拱手,恭敬等在私庫外頭。

    知闌懷揣著好奇心,一腳踏入私庫中。

    入目是兩排保養得極好的兵器,兵刃上隱隱都泛著幽幽冷光,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阿瑪說過,私庫里很多東西都是祖父鰲拜留下的。

    這些兵器沒準都是跟著鰲拜上過戰場的。

    知闌便收起了原本獵奇的心思,恭恭敬敬對著兵器鞠了一躬,這才走了進去。

    私庫有不少珍奇寶貝陳列,但整體呈冷色調,跟知闌以為的金碧輝煌出入很大。

    走了一圈,知闌也沒有挑到合心意的物件,便想著隨意拿兩個又飄漂亮又值錢的擺件回去。

    “叮!”

    知闌看不遠處多寶閣上擺著的和田玉如意很不錯,便想走到近前看一看,卻不知踢到了什么東西,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低頭看去,是一支銹跡斑斑的男式長簪。

    知闌秀美微蹙,這樣粗糙的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下意識的,她就起了探究的心思。

    知闌蹲下身,撿起長簪,簪身很普通,又染著銹跡,完全看不出一點珍貴的地方。

    可不知為何,知闌依稀覺得好似在哪里聽過還是看到過這長簪的樣式。

    沒有糾結多久,她就決定把長簪帶走了。

    悟明送知闌回沁鸞院后,就去找納穆福復命。

    納穆福有些意外:“生銹的長簪?”

    “我私庫里有這樣的東西?”

    悟明搖頭,他沒有進過私庫,不知道。

    “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挑東西?”

    “二格格還拿了個和田玉如意,那玉如意沒有一絲雜色,品相極好。”悟明說道。

    納穆福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他把寫著制作琉璃原材料的宣紙遞給悟明:“你親自領人去把這幾樣東西找齊。”

    “嗻!”悟明雙手接過宣紙,看完后,又把恭敬把宣紙放回書桌上。

    石灰,海沙,口堿,不知道主子找這幾樣東西要做什么?

    納穆福沉吟了一會兒后又說道:“找到后,就把礦山買下,價格給的合理些,官府那邊也要打點好,別留下什么隱患。”

    “嗻,奴才省得。”

    知闌很喜歡新得的和田玉如意,把它放在了內室的多寶閣上。

    月光透過雕花鏤空窗戶照在和田玉如意身上,暈染出一層淡淡的光暈,美不勝收。

    “同樣是被收在私庫里的物件,怎差了這么多?”知闌拿出長簪打量。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啊。”

    研究了一會兒,知闌就困了,想到明日還要去找四阿哥商議琉璃鋪子的事情,知闌收好長簪,就歇下了。

    第二日又是晴好的天氣。

    一大早,向晚就讓李木棉給知闌送來了一個匣子。

    “這是什么?”知闌接過小匣子問道。

    李木棉笑著說道:“是莊子的地契。”

    原來,向晚聽說納穆福又送了知闌好些東西,想著自己這個做母親可不能落于人后,便拿了莊子的地契來哄知闌。

    知闌一臉欣喜,每天都有禮物收,還都是自己極喜愛的東西,知闌的心情簡直好到飛起。

    她合上匣子,對李木棉說道:“這個,就當是額娘的入股銀子,以后,我會分紅給她的。”

    “格格什么意思,奴婢沒聽明白。”

    “你不用明白,照實跟額娘說就是了。”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

    李木棉走后沒多久,安瑞也派人送了個食盒過來。

    “格格,這是少爺一早去杏花春排隊買的杏花糕。”

    “他們家用的杏花都是三四月份采摘后用冰封起來,到了秋日才拿出來做杏花糕售賣的,口感很是獨特。”

    “替我多謝大哥。”知闌讓云薔接了食盒,“趕緊擺出來,我要嘗嘗三四月份的杏花是什么味道。”

    吃飽喝足后,知闌換上男裝,帶上胤禛給的青玉扳指領著時芳和常遠出了門。

    第35章

    知闌自然不是毫無準備就去找四阿哥的。

    別說現在的她了,就是從前沒有和宮里那些渾身上下都是心眼的人打過交道的知闌,也不會這么天真。

    她跟四阿哥就兩面之緣,四阿哥估計也就知道他是瓜爾佳府的小少爺,連他的名字都未必喊得出。

    她是得有多自信,才會覺得憑著一張嘴就能說服一個皇子阿哥跟自己合作,成為自己的靠山?

    那她就不是自信而是蠢而不自知了。

    她很感激納穆福作為阿瑪給足了自己信任和自由,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他同時也是芷琪的阿瑪。

    他沒有因為穆克圖·綺蓮給知闌報了小選而加重對她懲戒,也沒有因為知闌反殺,同樣給芷琪報了名而對知闌有一字半句的訓話。

    反而,他用玩笑的語氣說自己可以去找海拉遜撥亂反正。

    這就是納穆福的態度。

    這事到此為止。

    所以,知闌也對納穆福有所保留了。

    四阿哥這條線,她從頭到尾都要自己牢牢掌握住。

    一大早就出門的還有納穆福,他先去戶部點卯,和同僚相互認識寒暄了一番。

    然后,覷了個空,找人給海拉遜帶了個口信,說是中午請對方喝酒。

    總之,小選秀女名冊的事情是很容易就解決了。

    海拉遜還處置了納喇·武杰,就是那個被羅采梅收買的,記錄包衣旗秀女旗籍的內務府小吏。

    這事在納穆福那邊算是徹底過去了。

    但在向晚這里,這事是觸了她逆鱗的!

    她千嬌萬寵養大的孩子,堂堂上三旗滿洲大姓的貴女,被人算計著報了小選的名!

    如今能撥亂反正,那是知闌警醒,及時發現了穆克圖·綺蓮的陰謀。

    若是她沒有發現呢?

    她的女兒就要入宮給人當奴才伺候人去了!

    宮里的奴才是那么好當的?

    誰能保證知闌能順順當當熬到二十五歲平安出宮?

    更何況,穆克圖·綺蓮沒準還有更陰毒的算計在等著知闌。

    想到這里,向晚就恨不得沖去悅雅院把穆克圖·綺蓮亂棍打死!

    連帶著,她對芷琪最后一絲感情也消失殆盡了。

    從身世到算計知闌,芷琪都是知情的,甚至還參與其中。

    她跟知闌即使不同母,也是在她膝下一同教養長大的親姐妹啊!

    其心之冷之毒,讓人膽寒!

    “夫人,您別這么生氣了,咱們格格不也以牙還牙給那位的女兒報了小選嗎?”李木棉倒了杯茶遞給向晚,勸解道。

    向晚接過茶,重重放在桌上:“老爺就是你這個想法,才會不加重賤人的懲處!”

    “可你也不想想,這事起頭的人心思是多么的惡毒!”

    “她不僅要我兒的性命,還要讓她受盡屈辱!”

    “夫人,現如今那位已經被老爺關在了悅雅院,若咱們不依不饒,怕是老爺會不高興。”

    “老爺好不容易重新走上仕途,正是要心無旁騖往上走的時候。”

    “且他給咱們格格送鋪子,又送地,對咱們格格那真是沒話說的。”

    “您若是違逆了老爺的意思,真把那人弄死弄殘了,怕是會遭了老爺的怨懟。”

    “而且,人活著,還能看到他們相看兩厭的一天,若人死了,那老爺記著的,興許就都是那人的好處了。”

    “屆時,老爺把這份心思移情到大格格身上,那咱們就得不償失了。”

    李木棉的話句句在情在理,向晚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到底聽進去了。

    “哼!”向晚冷哼一聲,“這么多年因為有他護著,我跟個蠢貨斗了個不相上下。”

    “我差點都忘了在國公府,在公爹在世時,內宅都是什么模樣了!”

    “夫人您醒過神來就好。”

    “去,把牙婆叫來,把悅雅院一眾奴才全部發賣,尤其跟那賤人親近的,全部發賣的遠遠的!”

    “至于悅雅院,老爺不是說一應吃食用度不能怠慢了嗎?”

    向晚冷著臉說道:“咱們府上的側夫人最愛食用糕點,那就每日給她加送一疊黃花糕過去。”

    “是。”李木棉笑著應下,“這黃花糕可是前朝最受宮妃喜愛的宮廷點心,便宜側夫人了。”

    “那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對了,被關押的下人中有個叫馮映詩的,首鼠兩端。”李木棉滿臉鄙夷,“她竟還有臉求見咱們格格。”

    “把人賣遠一些,別讓不相干的人擾了知闌的清凈。”向晚嫌惡說道。

    李木棉冷冷一笑:“奴婢知道京里有牙婆專門買人往礦山里送,有些人,就該去吃吃苦頭!”

    知闌心里懷著忐忑來到往返四皇子府的畢竟之路上等候。

    這次出來,她把之前四阿哥給的青玉扳指也帶來了。

    她想著,若是沒在路上等到人,就去四皇子府求見。

    這青玉扳指,別的不說,做個信物什么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好在,知闌的運氣還不錯。

    “主子,有馬蹄的聲音傳來了。”常遠牽著馬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后,對馬車里的知闌說道。

    他話一落,知闌就跳下了馬車。

    從前上下馬車還要人扶,如今,她動作可利落了。

    胤禛心里想著康熙近日連發的兩道圣旨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預示,打馬經過知闌主仆幾人的身邊。

    知闌:……她這么大個人呢!

    算了,直接去四皇子府吧。

    好消息是,現在過去,絕對不會跑空趟。

    “吁!”知闌聞聲抬頭,就見胤禛控著馬韁停在了她的面前。

    “瓜爾佳府的?你怎么在這里?”胤禛問道,“是雅爾江阿找你們麻煩了?”

    按道理說著不應該啊。

    皇阿瑪剛下了旨給了納穆福戶部官員的位置。

    君心難測,即便雅爾江阿要為難瓜爾佳府,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四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胤禛下馬,隨手把韁繩扔給蘇培盛。

    “什么事?”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知闌看了眼四周,她是奔著密謀大事來的,總不能在大路上就大喇喇地說出來吧?

    顯然,今日的胤禛心情還不錯,他笑著點頭:“你跟上來。”

    胤禛重新上馬,調轉馬頭:“駕!”他輕夾馬腹,催馬前行。

    知闌立刻手腳并用上了馬車,生怕被落下。

    蘇培盛看了眼知闌,總覺得這少年的動作有些奇怪的違和。

    不過,只要這人對他家爺沒有威脅,多余的事情,他是不會管的。

    胤禛領著知闌到了一處清雅的酒樓要了個包間,常遠時芳和蘇培盛涇渭分明,一左一右守著門。

    包間里,知闌拿起茶杯誠懇說道:“還沒謝過之前四爺賞扳指還有愿意回護瓜爾佳府的恩德。”

    “小人以茶代酒,敬四爺。”

    胤禛姿態慵懶拿起茶杯意思意思抿了一口:“你堵在路上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如果是這樣,那他可不愿意浪費這個時間。

    “當然不是!”知闌忙說道。

    她生怕自己話還沒有說完,胤禛人就不耐煩地走了,連忙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小人過來,是跟四爺談生意的。”她一本正經說道。

    胤禛:……他就是閑的!

    “你找錯人了,爺沒做生意的興趣,也不會做這與民爭利的事情!”

    說完,胤禛就準備離開。

    “四爺,小人要說的是琉璃生意。”知闌低聲補充,“自產自銷的那種。”

    胤禛耳邊還縈繞著自己義正詞嚴的聲音呢,但他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你說什么?你有制作琉璃的配方?”

    知闌沉默。

    沉默等于默認!

    胤禛摩挲了下扳指:“帶樣品過來了嗎?”

    知闌搖頭:“還沒有做出來。”

    這回輪到胤禛沉默了。

    這位瓜爾佳府的小公子估計不知道戲耍皇子阿哥的后果有多嚴重。

    看來是他之前在這人面前表現得太過和藹,讓這人以為可以得寸進尺了。

    “為表誠意,小人有一預防天花的秘方愿意獻給四爺,此法對人幾乎無害。”知闌看到胤禛臉上的不虞,立刻說道。

    “你說什么!”胤禛高聲反問。

    “爺,奴才來護駕了!”蘇培盛在門外聽著胤禛的聲音不對,立刻推門進去擋在胤禛面前防備地看著知闌。

    他這一動作讓時芳和常遠也緊張兮兮地跑進來攔在了知闌的面前。

    雙方立刻成了對峙的局面。

    “給爺滾出去守好門口!”胤禛正著急確認知闌話里的真實性呢,結果,蘇培盛給他來這出,簡直添亂!

    蘇培盛轉身打了個千,口中稱“嗻!”人已經麻溜跑到了門外。

    時芳和常遠面面相覷,那他們呢?

    “你們去門口守著,別讓人聽到我跟四爺談話的內容。”

    知闌一發話,兩人就有了主心骨,立刻站到了門邊,時芳還貼心地把包間門給關上了。

    見蘇培盛看過來,時芳偷偷翻了個白眼,四爺可是個大老爺們,而她家格格弱質纖纖的。

    這人,至于么?

    時芳大概忘了,弱質纖纖的她家格格身上可是帶著手銃的。

    尋常大老爺們,好吧,不尋常的大老爺們估計也是弄不過她的。

    經過剛剛那么一鬧,知闌跟胤禛之間反倒是沒了劍拔弩張。

    兩人重新坐下,胤禛還親自給知闌倒了杯茶。

    知闌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連連道謝,心里卻是吐槽胤禛現實。

    剛剛還一副“爺不跟你計較你就該偷著樂”的模樣呢。

    現在卻是一副虛懷若谷,禮賢下士的模樣。

    嘖嘖,男人真善變!

    “你剛剛說你有預防天花的法子,是什么意思?”

    胤禛心中仍是不信,但天花是大清朝最恐怖的存在。

    販夫走卒也好,達官顯貴也罷,就是宮中的貴人,染了天花,那也都是九死一生。

    他皇阿瑪是生熬過這死劫才被認定是天命所歸,這才承接了這大清的江山。

    “若你說的是人痘之法,那便不必開口,這法子太醫院啟用已久,但風險極大,每年都有熬不過來的。”

    “四爺,我說的是牛痘之法。”

    “牛痘?”胤禛放下茶杯,嗤笑了一聲,“也是我魔怔了,竟然會相信你個黃口小兒真的會有不傷身的天花預防之法。”

    “罷了……”

    “四爺不信,可派人去查證,幾乎沒有牛倌染上過天花!”

    和胤禛對話的機會只有這么一次,知闌情急之下拉住胤禛的衣袖著急說道:“四爺,我有幾個腦袋敢欺騙您?”

    胤禛停下腳步,看了眼知闌的手,知闌立刻放開。

    “四爺,這很好驗證的不是嗎?”

    “你只要派人去自家的莊子上問牛倌就知道了。”

    “小人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而四爺,這事您只要驗證一下,若為真,您就為大清朝創造了奇跡啊!”

    知闌說話的調調,聽著就跟大忽悠似的。

    聽聽,“為大清朝創造奇跡”啊,幾個人能抵抗得住這樣的誘惑?

    反正胤禛是沒有抗住的。

    除了這句話特別打動他之外,也是因為知闌說的有道理,去查一下這個事情一點也不費事。

    胤禛微瞇著眼睛,定定看著知闌。

    知闌以為自己臉上的妝花了,差點就要上手去摸了。

    “你跟爺一起去莊子上查問。”

    “若你敢騙爺,就直接把你埋在牛棚里。”

    胤禛邊漫不經心說出威嚇的話,邊觀察知闌的表情,見知闌眼中只有欣喜,沒有絲毫畏懼,對這事就又信了幾分。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瓜爾佳氏一族當年可是大清最風光的家族,知道天花防治之法,倒也有幾分可信度。

    只是,怎么養出來的爺們膚色黢黑,卻有些女相?

    算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興許人家就是因為長得女氣才刻意曬黑的。

    胤禛止了胡思亂想,摩挲了下扳指,說道:“走吧。”

    門打開,蘇培盛立刻躬身迎接:“爺。”

    時芳和常遠:……就他能,顯得他們多沒眼色似的!

    “去京郊。”

    “嗻!”蘇培盛打了個千,立刻下樓去酒樓后院牽馬。

    “主子,奴才也去安排馬車。”常遠立刻說道。

    知闌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明爭暗斗”,笑著應允。

    “男子漢出行,自是騎馬最方便。”胤禛說道。

    他想著若是牛痘之法為真,這人就給他立了個天大的功勞,拉扯一把,讓他多些男兒的陽剛之氣也是應有之義。

    “四爺說的是,四爺最具男兒氣概,騎馬出行自是最適合您。”知闌下意識附和,無意間,還小小拍了個馬屁。

    胤禛還從未被人這么直白膚淺地夸獎過,哭笑不得之余,看知闌倒是順眼了些。

    不過,若是知闌說謊騙他,他仍舊會把人埋在牛棚里的。

    胤禛的莊子和知闌的莊子剛好順路,知闌掀開車簾子往外頭看,都是熟悉的路。

    她好想去屬于自己的莊子上看看吶。

    知闌在時芳耳邊吩咐了幾句,讓常遠在經過自家莊子的時候停了一瞬,把時芳放下了。

    這莊子既然成為自己的了,那里面的人自然都要是她的人。

    為防著穆克圖·綺蓮在莊子上也留了人,她讓時芳給阿林保帶口信,讓他重新給莊子上的人造冊,俗稱人口普查。

    同時,她也讓阿林保給她留一塊肥沃的土地,她要正式開始土豆的培育啦!

    知闌看著快速往后退的景色,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計劃,她的生活,終于上了正軌了。

    聽著馬蹄“噠噠”的聲音,想到給她引路的可是未來的帝王,知闌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摸了摸纏在手腕上的紫檀木十八羅漢佛珠。

    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胤禛的突然到訪,讓莊子上的人瞬間忙碌了起來。

    “別忙了,莊頭留下,其他人自去忙吧。”胤禛揮手把人都打發了,這才對莊頭說道,“領我去牛棚。”

    莊頭想說:牛棚那樣腌臜的地方,哪里能讓主子爺過去,有什么事情,主子爺盡管吩咐他去辦就是了。

    但他屁都不敢放一個,領著他的主子爺麻溜地就往牛棚去。

    上一個自作多情為主子爺多加考慮的莊頭如今還在挖土呢。

    主子爺的話,照做就是,哪那么多廢話!

    “爺,前面就是牛棚了,那里的味道有些腌臜……”

    胤禛早就隱隱聞到異味了:“你把牛倌喊來,我有話問他。”

    “嗻,奴才這就去。”

    沒多久,莊頭就領著牛倌過來了。

    牛倌沒見過什么大場面,一過來就對著胤禛一行人磕頭。

    胤禛叫了起,他就弓著腰,拘謹地候在旁邊。

    蘇培盛拉著莊頭退到聽不見主子爺的聲音才停下來。

    自然,時芳和常遠又依樣畫葫蘆,只換了個方向,同樣退遠了些。

    “你有沒有得過天花?”胤禛直接問道。

    牛倌聞言立刻跪地磕頭:“冤枉啊,奴才沒有得天花,求主子開恩,別趕奴才走啊。”

    胤禛:……誰要趕你走啦?

    “四爺,不如讓我來問吧。”知闌說道。

    “問吧。”正好,胤禛也不想跟聽不懂自己話的人溝通,煩!

    “老漢,四爺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你快別磕頭了。”知闌看了眼背著手的胤禛,小小聲說道,“回頭你磕頭把人磕煩,四爺才真會趕你走呢。”

    牛倌不敢抬頭看胤禛,聞言戰戰兢兢站了起來。

    也就是知闌唬人唬得到位,不然,牛倌是不敢起身的。

    “老漢,你別怕,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便可。”

    “是,大人您請問。”

    “你是不是從沒得過天花,身上卻有天花留下的痘痕?”

    老漢一驚,又要下跪求饒,知闌忙阻止:“你照實說就是,我不會與你為難。”

    “是,奴才確實沒有得過天花,但奴才身上卻有痘痕。”

    胤禛聞言眼睛微亮,他莊子上的奴才可沒有膽子在他面前說謊!

    “莊子上的牛都是你一個人放的嗎?”知闌又問。

    “大部分時間是奴才放的,有時候奴才的兒子和孫子也會幫忙。”

    “你兒子和孫子是不是跟你一樣,身上也有痘痕卻沒有天花的癥狀?”

    牛倌仔細回憶了一下,方回道:“奴才的兒子確實和奴才一樣。”

    “奴才的孫子身上倒是干干凈凈的。”

    “他是不是不常幫你放牛。”

    牛倌憨憨一笑:“牛棚悶熱,奴才婆娘心疼孫子,不讓他總去。”

    知闌拿出一個銀錠子:“多謝老漢。”

    “這,大人,這使不得,使不得。”

    “你收著吧。”知闌笑著看了胤禛一眼,“你可幫了你家爺的大忙了。”

    牛倌小心翼翼看向胤禛,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收下銀子千恩萬謝走了。

    “四爺,這回您信了吧。”知闌忍不住有些得意地問道。

    “一人之言不可盡信。”

    知闌胸有成竹地說道:“那四爺多找幾個牛倌問問,我不急的。”

    知闌是真的不急,她最終的目的是要胤禛入股琉璃鋪子,而鋪子,現在,還只有個鋪子呢。

    胤禛也同樣不急,其實他是急的,但這樣驚天的大事,自然要明明白白且多方驗證了才行。

    不過,這不妨礙他好奇知闌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他直接把問題問了出來。

    “我也是偶爾留意到莊子上的牛倌身上的痘痕,追問之下才發現的異常。”

    “后來,我又了解到宮中預防天花是將人的痘痂細細磨成粉末吹入鼻腔中。”

    “而牛倌在放牛的時候,一呼一吸都在牛的身旁。”

    “四爺,若那牛正好得了牛痘呢?”

    “那是不是意味著,牛倌也可能吸入一定數量的牛痘痘痂粉末?”

    “你就是這樣推測出牛痘比人痘安全的?”胤禛

    知闌眼睛晶亮:“四爺英明!”

    胤禛:……

    “這樣,你先回去,這事我再印證一番。”

    他沉吟了一下:“三日后,你在之前的包間等我,我自會給你一個答復。”

    見知闌欲言又止看著他,胤禛便說道:“你是想問那個連影子都沒有琉璃鋪子,爺會不會入股吧?”

    “四爺英明!”

    胤禛好氣又好笑:“只要牛痘預防之法為真,爺就入股你嘴里那間連鋪名都沒有鋪子。”給你當冤大頭靠山。

    如今他皇阿瑪的眼神都在太子和大阿哥身上,三哥雖在文人中有些分量,但在皇阿瑪眼里根本不夠看。

    五弟養在太后膝下,七弟腿腳不好,到現在,皇阿瑪還沒有給他們派過差事。

    幾個年紀大的皇子阿哥,除了大阿哥上過戰場外,幾乎都沒有出彩的功績。

    若是他有了牛痘預防天花的功績,定能讓皇阿瑪對他另眼相看!

    第36章

    知闌與胤禛做了君子約定,就告辭離開了。

    “常遠,去莊子。”知闌吩咐。

    胤禛比她想象中要好說話很多。

    原本她以為需要費很多唇舌才能讓他相信琉璃鋪子能成功開起來,也想過多多地給出股份。

    沒想到牛痘這塊敲門磚這么好用。

    想來,牛痘預防天花若是成功,對胤禛來說,助益非常大。

    其實牛痘預防之法,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敬獻上去,給自己增加資本的。

    只如今日子順風順水的,她對選秀反而沒有了規劃。

    這會兒有用的上牛痘預防之法,自然是先拿來用了。

    且,胤禛是下一任帝王,這牛痘之法敬獻給他,再讓他參與琉璃鋪子的營生,和他建立友好的合作關系,她怎么算也是不虧的。

    知闌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以及以后和胤禛相處的界限,漸漸陷入了沉思。

    “主子,莊子到了。”常遠停穩馬車,從車轅上跳下,候著知闌下馬車。

    知闌撩開車簾,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給主子請安,主子大安!”阿林保領著家小過來正式認主,“主子,這是奴才重新登記的莊子上有身契的奴才和沒有身契的佃農名冊。”

    時芳接過名冊遞給知闌。

    “快快請起,看座,時芳,快給你阿瑪倒茶。”

    “謝主子!”

    阿林保恭敬道謝,一點也沒有怠慢半分。

    他坐下后繼續匯報:“奴才已經把最肥沃,次肥沃,普通農田和貧瘠農田都留了出來。”

    “還有您說的養豬場,奴才已經找好了地方,馬上就能建起來。”

    知闌邊翻看名冊,邊聽阿林保說話,阿林保的動作很快,短時間里,她吩咐的事情已經做了七七八八。

    莊子已經是她的私產,時芳又是她的心腹,阿林保能干,倒是能用起來。

    她接下來事情會比較多,且根本不懂農事,土豆的培育就托付給阿林保好了。

    “另外,有幾個不太樂意報名字的,奴才在名冊里也做了說明。”

    莊子上的消息沒有那么靈通,府里的變故自然不會這么快就傳過來。

    不過,時芳跟阿林保說要建立名冊的事情,自然會提幾句府里的事情。

    阿林保雖老實,心思卻靈活,轉念一想就知道知闌讓他建立名冊是做什么了。

    是以,幾個支支吾吾的奴才和佃農,他都用筆做了記號。

    “你做事仔細,莊子交給你,我很放心。”知闌先給阿林保吃了個定心丸。

    莊子易主,他仍舊是莊頭,不會更改。

    “多謝主子信任,奴才一定盡心盡力。”阿林保也忙表忠心。

    “我要那些試驗田是要培育一種很要緊的作物,明日,我會再過來一趟,把作物的種子帶來。”

    “主子放心,奴才侍弄田地也算有些心得,且莊子上有幾個老農于農事一道上極有經驗,奴才一定能伺候好您說的重要作物的。”

    “等豬圈造好了,奴才就去采購豬仔。”

    知闌點點頭,問道:“你聽過騸豬嗎?”

    阿林保:……

    阿林保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硬著頭皮回答:“倒是聽老農提過那么一兩句。”

    “那莊子上買來的豬仔都是被騸過的嗎?”

    “……沒有的。”阿林保實話實說,“據奴才了解到的,咱們這片養豬的,就沒有騸的。”

    “咱們莊子上買來的豬仔,留下幾頭種豬,其他的全部騸了。”知闌說道。

    阿林保忙應下:“是,奴才記下來。”

    要說的事情說完了,知闌就準備回京城了。

    “奴才恭送主子。”阿林保目送知闌的馬車離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家主子不愧是滿洲的姑奶奶啊,就這么含笑自若說道著騸豬的話語,他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呢。

    也不知道主子要種的是什么作物,還要弄那個,試驗田。

    不過,主子吩咐的事情,他作為奴才,不懂沒關系,重要的是要為主子把事情辦得漂亮。

    那作物主子看著極為重視,可不能在他手里出了錯。

    他得想想,哪個老農能干且完全信得過,讓人一起參詳種植的法子。

    知闌回到京城后,沒有立刻回府,而是讓長遠趕著馬車去了趟市集。

    牛痘有沒有效果她最是清楚,胤禛那邊已經松了口,她這邊也得加快步子,先把鋪子開起來。

    按照先前的計劃,她得趁著鋪子重新裝修的這段時間里把各色肥皂給做出來。

    “主子,市集人多眼雜,您要采買什么,讓奴才代勞吧。”常遠在集市口停好馬車后提議道。

    知闌看了眼擁擠的人流,點頭說道:“行,那你去給我買些豬板油,我跟時芳在這里等你。”

    “嗻,請主子稍后,奴才馬上回來。”

    常遠走后,知闌主仆就輕聲說著話,等著人回來。

    “你干什么!”

    “快放開本格格!”

    隔壁巷子里傳來一道驚慌的女聲,知闌聽著依稀有些耳熟的樣子。

    “格格?”緊接著一個不懷好意的男聲響起,“誰家格格出門不是前呼后擁?”

    “誰家格格會混跡街井市集?”

    “勸你莫要掙扎,我是個粗人,可不懂得憐香惜玉,萬一手重了,斷手斷腳的,你受了罪不說,還賣不出好價錢了呢。”

    “你,本格格我有銀子,還有,還有這些首飾,都給你,你放了本格格!”

    “怪不得敢自稱格格呢,身上的好東西倒真不少。”

    “東西都給你了,快放了我!”

    “哈哈哈,你人都是我的,身上的銀子首飾自然也是我的。”

    “大膽!我是安親王府上的格格,快放我回去!”

    “安親王?”男聲不屑,“你要真是安親王府的格格,一開始就說了,還用等到現在?”

    郭絡羅·憐絮那個著急啊,她哪里是不想第一時間表明身份?

    如今的安親王是她的舅舅,卻不是同一個祖母的親舅舅,她在安親王府的地位早就大不如前了。

    若不是她經常出入翊坤宮,受宜妃娘娘喜愛,她早就被舅舅稱斤按量安排好親事,等年紀一到就嫁出去了。

    也是她自己不好,跟表姐妹拌了幾句嘴,一時意氣上頭就跑了出來。

    如今可怎生得好?

    實在不行,她就只能說出銀樓的位置,向那幾個表姐妹求助了。

    就是不知道,她們會如何嘲笑編排自己了。

    甚至,自己的清譽可能會毀于一旦,以后,她可能都不會有如今自由出入安親王府,隨時拜見宜妃娘娘的機會了。

    想到這里,郭絡羅·憐絮眼中迸發出一股狠勁,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倒不如跟眼前這個男人拼了!

    那男人收好銀子首飾,看郭絡羅·憐絮的眼神已經變了。

    之前,他是想著把人賣個好價錢的,但現在么,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敢借安親王的勢來脫困,身上又帶著這么多的好東西。

    這姑娘怕是真有些來歷地的。

    有來歷好啊。

    他家里就缺個有來歷的婆娘!

    “跟我走吧!”

    “把人放開!”知闌厲喝一聲,時芳已經上前與男子纏斗在一起。

    郭絡羅·憐絮驚魂未定看著知闌,眼中盛滿感激,隨后,就把人認了出來,“是你?”那個仙鶴少年!

    知闌現在可沒空關注郭絡羅·憐絮,她讓時芳救人,是不想讓一個妙齡女子落入不堪的境地,但她更不希望因為救人,時芳受到傷害。

    她撿起地上的板磚瞅準時機拍在那男人的腦袋上。

    光天化日敢強搶良家婦女的人販子。

    盡管拍,拍死了拍殘了,就當是為這世道除害了。

    知闌的用力一擊,終于讓時芳占了上風,她一腳踹出,把那男人踹倒在地上。

    知闌見那男人還有余力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木棒劈頭蓋臉就沖男人打去,時芳怕知闌有什么損傷,立刻撿了根棒子跟上。

    郭絡羅·憐絮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隨即,仇恨和后怕齊齊涌上心頭,她到處看了看,也撿了根棒子沖了上去。

    一開始,那男人還能硬氣地說上幾句威脅的話,到了后頭,就只能抱著頭求饒了。

    時芳見知闌沒有停手的意思,怕她累著,找準時機一棒子敲打在男人的后脖頸,把人打昏了過去。

    郭絡羅·憐絮扔掉棒子有些害怕地問道:“咱們,咱們是不是把人打死了?”

    “沒呢,只是暈過去了。”知闌松了口氣,扔下木棒說道。

    “謝謝你們救了我。”郭絡羅·憐絮有些腿軟脫力,還是強撐著說道。

    “不用謝,這里人蛇混雜,以后不要一個人過來了。”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闌見以潑辣好強著稱的未來八福晉,竟然還有這么柔順聽勸的時候,知道她這是被嚇到了。

    想著好人做到底,把人給送回去算了。

    正好這個時候常遠拎著一板豬油經過巷子。

    “常遠,我們在這里!”知闌招呼。

    “主子,您怎么來了這里?”常遠有些緊張地問道,“您沒事吧。”

    “沒事,那人偷了這位姑娘的東西,你去搜一下身,把東西都找出來。”

    “是。”

    常遠把豬油遞給時芳,依言搜出了耳環首飾還有裝著銀票的荷包。

    “主子,東西都在這里了。”

    知闌看了眼常遠手上的東西,示意他把東西都還給郭絡羅·憐絮。

    郭絡羅·憐絮雙手接過,再次向知闌道謝。

    她轉過身把首飾一一帶回去,想了想,又打開荷包,從里面拿出個金鑲玉男式短簪。

    “這是我外祖在世時賞賜給我的,你救了我的命,這個,是我能拿出的,最珍貴的謝禮,謝謝你。”

    知闌自然不會去收這么有意義的物件,忙推辭道:“剛剛就是舉手之勞,你已經道過謝了,這短簪對你意義重大,你好好收著吧。”

    “那不行!”郭絡羅·憐絮走到知闌面前把短簪塞到知闌手上,“有恩必報,是我外祖教我的。”

    “既然收了你的謝禮,那我送你回安親王府吧。”

    “不用,我跟幾個表姐妹一起出來的,回去,也要一起回去的。”

    “她們在哪里?”

    “在前面那條街的銀樓里。”

    “那這樣吧,我跟時芳遠遠跟在你身后送你過去,常遠,你把這人拉倒衙門去。”

    “等等,剛剛我報了名號,如果你把人送去衙門,他把我說出來怎么辦?”

    “那你說怎么辦?”知闌問道,“就這么饒過他,他再去禍害別的姑娘怎么辦?”

    “這……”郭絡羅·憐絮猶豫,“可他如果亂說話,我以后還怎么在安親王府里立足。”

    知闌眼珠一轉,提議道:“不如,我們把他賣了吧。”

    “什么?”郭絡羅·憐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說什么,我們,我們把他賣了!”

    “對啊,他剛剛不是想把你賣了嗎?”

    “賣人者人恒賣之。”知闌排拍板,“就這么定了!”

    “常遠,你知道最兇惡的牙行在哪里嗎?”

    “有,有個牙婆,專門買人往礦山里送,手段最是不俗,這人被賣到哪里,再有本事也逃不了去礦山走一遭。”

    “那就把人,割了舌頭,賣給那個牙婆。”郭絡羅·憐絮立刻說道,把人賣了果然是個好法子!

    事情定下后,幾人就分頭行事。

    郭絡羅·憐絮就問起了救命恩人的身份。

    “我叫瓜爾佳·安寧。”知闌在外頭用的一律都是“安寧”這個名字。

    納穆福已經知會過府中上下,若有人來找“安寧”,就說是府里最小的少爺。

    “原來你是瓜爾佳府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郭絡羅·憐絮沒說,但兩人都知道,她說的是上次在古玩鋪子遇上時,知闌穿的仙鶴展翅的衣料子。

    出了巷子后,知闌和時芳就放慢的腳步,待她們親眼看著郭絡羅·憐絮進了銀樓和里面的幾個姑娘會和在一處,這才放心離開。

    回府的馬車上,知闌問時芳:“剛剛跟人交手的時候有沒有受傷?”

    時芳笑著說道:“沒有,那人雖然難纏,但有格格及時出手,我一點事情也沒有。”

    “倒是格格,以后遇上這樣的事情,您可不能沖上來,萬一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反正,我不能看著你孤軍奮戰。”

    “奴婢就是個粗人,哪里配得上這樣好的詞。”

    “沒有哪里配不上的,要不是你有功夫,郭絡羅格格就危險了,沒準,她的一生都會被毀了。”

    雖說上輩子,郭絡羅·憐絮好端端地嫁給了八阿哥,但這輩子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誰能保證,她一定會好好的?

    “時芳,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跟云薔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

    “是,奴婢知道了,您放心,奴婢以后會愛惜自己的。”時芳笑著保證。

    “那就好,咱們的日子剛剛好起來,以后可是要一起享福的。”

    回到沁鸞院,云薔就把向晚發賣了悅雅院奴仆的事情跟知闌說了。

    “格格,夫人說,過兩天讓牙婆領些人過來,您看著挑幾個來咱們院子里伺候。”

    知闌點頭,果然,世上只有額娘最好。

    “鳳鳴院那邊呢?”知闌問道。

    “夫人也叫李嬤嬤帶著人把鳳鳴院里的一二三等丫鬟都換了。”

    “那些丫鬟還有香蘿拿了些銀子都被送回家去了。”

    “以后,這府里誰是真正的主子,終于都分明了。”云薔笑著說道。

    “格格,您不高興嗎?”云薔見知闌沒有什么笑模樣,有些忐忑地問道。

    總不能格格還念著大格格吧?

    這可不行,就算被格格罰,她也要進“讒言”的!

    “沒有,我很高興。”知闌只是意外向晚能這么干脆利落地放下芷琪。

    她一度以為,向晚即使不理會芷琪,也不會虧待她。甚至偶爾還會維護一二。

    不過,這樣更好,以后她跟芷琪之間再有沖突矛盾,向晚也不用為難了。

    云薔聽知闌這么說,放心了,收拾好男裝準備拿去親自漿洗。

    “咦,格格,怎么有支男式的短簪?”云薔如今看到這些已經不會大驚小怪了。

    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呢,她家格格偶爾就是“男人”,身上有些男式的小物件很正常的吶。

    “這個啊,是我跟時芳英雄救美,人家送的謝禮。”

    云薔眼睛晶亮:“英雄救美!”

    “天吶,格格,你跟時芳也太厲害了吧,快跟我講講!”

    “時芳跟你說吧,我有些累,先去小睡一會兒。”

    知闌把玩著云薔遞來的短簪走進了內室,聽著外頭云薔壓著聲音的驚呼,笑著把短簪收進多寶閣的抽屜里。

    “格格好勇敢!”云薔激動地說道,“郭絡羅格格倒也算知恩圖報,贈送了意義不凡的短簪,倒是可以和咱們格格之前得到的長簪作配。”

    “長簪……”知闌從床上坐起。

    “格格,您怎么出來了?”云薔懊惱,“是不是奴婢說話聲太大吵到您了。”

    “沒有,你們聊你們的,我去書房看會兒書。”知闌說完匆匆趕到書房。

    她翻開手札,一頁一頁仔細看過去。

    “長簪,短簪……”

    胤禛領著蘇培盛走訪了京郊幾家家中有牛的農戶,發現他們家里放牛最多的那個人身上幾乎都有痘痕。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胤禛就回了四皇子府。

    “把府醫叫來。”胤禛一進門就吩咐道。

    “嗻,奴才這就去。”蘇培盛不知道胤禛為什么忽然對牛戶產生了興趣,又為什么忽然喊府醫。

    但他知道胤禛很重視這件事情,這就夠了。

    看來,他以后對那位小公子要客氣一些了。

    四皇子府的府醫醫術自然是不容小覷的,且他是胤禛的心腹,牛痘這個事情,胤禛想要有個確定的結果,還是要讓專業的人去研究的。

    他把牛痘與牛倌的事情跟府醫說了一下,府醫一聽就激動了。

    這就是給了他答案往前推啊,他只要在人身上做試驗,驗證牛痘的安全性就好了。

    他家主子可是送了他一個天大的功勞啊!

    府醫當場就跪下了:“多謝主子爺給奴才這么好的機會,奴才一定盡心盡力研究牛痘之法,盡快把結果交給主子爺。”

    “只是,這法子需要在人身上做試驗,這……”

    “刑部大牢里被判了斬刑的犯人多的是。”

    胤禛說道:“明日,我讓人送你去莊子上,那邊牛棚里的牛若是不夠你研究,就跟莊頭說,讓他多采買些。”

    “你先把牛痘痂粉末弄出來,試驗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是,奴才一定盡快研制出來,多謝主子爺!”

    蘇培盛看著樂顛顛離開的府醫,玩笑道:“平日里倒是沒有見過府醫走這么快的。”

    “府醫不是常說把脈講究一個心靜,行醫之人最忌諱急躁的嗎?”

    他邊說著玩笑話,邊小心伺候胤禛梳洗。

    胤禛笑笑沒理這話,他能理解府醫的激動,同時,對牛痘之法更寄予了幾分指望。

    “三日后,我與瓜爾佳府的少爺約了在酒樓見面,你記一下。”胤禛說道。

    “奴才記下了。”

    知闌把手札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什么也沒有發現,她揉揉眉心,心說莫非自己記錯了?

    可不對啊,她看的書雖然雜,可大多涉及風土人情或者是話本子,里頭應當不會有什么疊套機關的講述的。

    這手札,她還是看得不夠細致。

    知闌當即準備細看,就聽時芳在書房門口高興地說道:“格格,花盆子里的種子,芽破土了!”

    “真的!”知闌驚喜地打開書房門。

    這可真真是個極好的消息。

    “走,我去看看。”

    這會子,她滿心都是土豆活了的喜悅,長短簪的事情便拋到了腦后。

    橫豎,東西都在她的手里,她慢慢研究就是了。

    倒是土豆成活可是個劃時代的事情!

    明珠看著下面人密報上來的內容出了神。

    他被申飭原來是因為大阿哥跟皇上說密詔的事情引起的。

    明珠嘆了口氣,大阿哥實在是太過急躁和急功近利了,密詔的事情,哪里是能宣之于口的。

    便是找到了這個東西,也要原封不動呈上去的啊。

    不過,年輕一輩的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當年安親王手上可不單單只有密詔呢。

    第37章

    “格格,如今天真正涼了起來,您出門可不能穿得這么少。”云薔拿出薄披風給知闌披上。

    知闌摸了摸云薔的手:“光顧著說我了,你也去添件衣裳,快去。”

    云薔笑應了聲“是”快步回房間添衣去了。

    時芳頂著晨間的些許寒意跑進正廳,給知闌行了個禮,笑著說道:“格格,常遠備好了馬車已經候在角門外了。”

    “我去給額娘請個安,很快就回來。”知闌見云薔換好衣服出來,領著云薔去了清思院。

    時芳走到廊下守著花盆子,等著知闌回來。

    向晚準備好了知闌愛吃的早點招呼著知闌多用些。

    “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整日里不著家。”向晚笑著給知闌夾了塊點心,“什么時候得閑了,我喊了牙婆過來,你挑幾個合心意的在沁鸞院里伺候。”

    “額娘,我不喜歡院子里有很多的陌生人。”知闌想了想,說道,“如今我院子里雖然人少了些,但活計都能應付得過去。”

    “我想著,與其招些不知根底的人進來,不如給院子里的人漲月例,這樣,我高興,她們也高興。”

    “行,你院子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橫豎人手不夠用了,從我這里給你撥幾個過去就是了。”

    “額娘,如今咱們府里一切從新開始,伺候的人少些倒是沒有關系,就怕招進來別有用心的。”

    知闌給向晚夾了塊她最愛吃的白玉蒸糕,繼續說道:“到時候,府里再掀起什么風浪,反倒是不值得。”

    “你說的也是。”向晚看了眼井井有條的院子,“人少些,府里倒也真清凈了許多。”

    她沉吟了一會兒:“這樣,我找幾個大管事問問府里人手到底缺不缺。”

    “若是能應對,我就給所有人漲月錢。”

    “這些人跟著咱們經歷了一場場的風波,有好事,也合該緊著她們。”

    “額娘說的是!”知闌咽下一口蛋黃酥,有些討好地說道,“額娘,您既然把莊子給了我,不如把莊子上那些下人的身契也一并給了我吧。”

    “我早就準備好啦。”向晚看了眼李木棉。

    李木棉笑著從旁邊的小幾上捧起個正方形的匣子。

    “莊子上所有奴仆的身契都在這里了。”向晚把匣子遞給知闌,鄭重說道,“我只叮囑你一樣,莊子里的佃農很多都是可憐人。”

    “若是沒有大過錯,你切不可虧待了。”

    “額娘放心,女兒省得。”知闌鄭重應下。

    收下匣子后,知闌又歪纏著向晚給她的院子里設個小廚房,向晚哪里拗得過,忙不迭就答應了。

    “好好好,我待會兒就讓工匠去給你壘灶通煙道。”

    “多謝額娘,額娘最好啦!”

    回了沁鸞院,知闌把匣子和阿林保統計的名冊一并交給云薔:“云薔,你核對一下,把名冊上沒有身契的人名勾出來。”

    “時芳的阿瑪在幾個人名下做了記號,你特別關注一下。”

    “是,奴婢馬上核對,您回來就能看到結果。”

    “你也別累著自己。”知闌笑著說道,“小廚房的事情,我已經跟額娘落實了,待會兒就會有人過來。”

    “我跟孫嬤嬤說好了,她會看著那些匠人的,你把咱們設立小廚房的地方指給他們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云薔說道,“奴婢到時候就跟著孫嬤嬤,看她是如何行事的。”云薔笑著說道。

    她得盡快立起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賴別人的幫忙。

    “格格,豬油放了一晚上已經凝結了。”

    “我娘說,這樣的天氣豬油不容易壞,您忙完了回來用上正正好。”

    “替我多謝你娘,忙了一天還要幫我煉豬油。”

    云薔笑著說道:“她不知道多高興呢,那豬油渣子可香了,她還讓奴婢多謝格格的賞呢。”

    說著話,知闌就換好了男裝。

    時芳喊了孫立春進來幫著一起把花盆子搬了出去。

    “院子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忙完莊子上的事情就回來。”知闌說完就快步出了沁鸞院。

    云薔看著知闌大步流星走路的樣子,會心一笑,她家格格行事越來越利落了。

    差不多同一時間,蘇培盛奉著胤禛的命令也出發送府醫去莊子上了。

    他不懂胤禛口中的萬民受惠,也不懂府醫期盼的名留青史。

    他只知道,他家主子爺重視這件事情,他就得把府醫平平安安送去莊子上,再好好敲打那些眼高手低的,務必不能怠慢了府醫,更不能扯了主子爺的后腿。

    不然,他蘇培盛可不是吃素的!

    阿林保一早就候著了,知闌一到,就開始辦正事。

    “這花盆子里的種子就是我要托付給你的重要作物。”知闌神情嚴肅鄭重,“這種子,我也只有這么多,若是培育失敗,就什么都沒有了。”

    她知道土豆好養活,但她要把話往嚴重里說。

    這樣,阿林保才會打從心底里重視這個事情。

    阿林保看著眼熟的花盆子,想到最開始這些種子還是自己幫著主子種下的呢。

    這也算是難得的緣分了,他必然會好好培育這些種子的。

    “主子,奴才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請了莊子上種地最有經驗的老農一起培育這種子,不知主子是否允準?”

    “這人信得過嗎?”知闌問道。

    如今只有這幾顆土豆,阿林保一個人自然應付得過來,但往后要大面積種植的時候,他一個人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是忙活不過來的。

    且最終,土豆肯定是要在莊子上普及的。

    這樣關系民生的好處,自家莊子上的佃農肯定要先照顧一些。

    是以,知闌倒并不排斥阿林保請人一起培育,只是,那個人必定要信得過才行。

    “能信得過,他原是莊子上的佃農,那年他女兒病重,拿不出銀子醫治,便求到我這里想要賣身。”

    “夫人憐他一片慈父之心,給了足足的身價銀子,又賞了根人參給他女兒補養身體,這才把人救了回來。”

    “這老農一家都對夫人感恩戴德,絕不背叛的。”

    “既是這樣,我見過人后,就把這事定下來。”

    這老農是個憨厚老實的,種地也真是一把子好手。

    知闌跟他和阿林保交流后,最后還是決定先把這些種子全部種在上等肥田那邊。

    無他,種子又少又珍貴,想要有對比的數據,還是得先把數量提上去。

    不然,再多的對比都是枉然。

    知闌心道,專業的事情果然還是要讓專業的人來辦才行。

    把土豆托付給阿林保,又親自挖出花盆子里已經長勢不錯的土豆種子,切開分種,再一起種下,知闌就準備回京城了。

    “庫嚓!”天際忽然出現一道大閃電,隨后大雨傾盆而下。

    這么大的雨出行會有風險,知闌便決定等雨停了再回京城。

    正在這時,常遠從外頭快步跑進來:“主子,守門的小廝來報,莊子外頭翻了輛馬車,奴才去看過了,被壓在馬車下的人似乎是四爺的隨從。”

    常遠見過的四爺隨從就只有蘇培盛一個人!

    “快,快去救人!”知闌說完撐著傘就往要往外頭走去。

    “主子,現在雨正大,您在這里等著,奴才們去救人就是了。”時芳看著外頭的大雨擔心知闌的身體,忙勸說道。

    若是別人,確實可以這樣。

    知闌最多讓人帶句話關心一下,盡個地主之誼,禮數到了,也就是了。

    但蘇培盛不同,那是胤禛心腹中的心腹,以后少不得要多打交道。

    這樣的人能親自施恩,總是有好處的。

    “我親自去看看。”

    蘇培盛坐的馬車會翻也是各種巧合遇上了,忽如其來的大雨,不甚熟悉的路況,馬車輪子撞上了大石塊,蘇培盛沒能控制住受驚的馬,這才翻了車。

    常遠領著人移開馬車。

    “蘇公,子。”知闌撐著傘喊道,“你沒事吧?”

    絕望恍惚中,蘇培盛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喚著自己。

    他用力撐開眼睛,看到了一臉擔憂望著自己的知闌。

    是瓜爾佳府的小公子啊,他有救了。

    “庫嚓!”又一道閃電從劈下。

    蘇培盛覺得,這小公子的臉變白了,更多了幾分女相了。

    想到這里,他就昏了過去。

    “人沒事吧?”知闌把人安排在客院,問常遠道。

    “應該是撞到腦袋了,才會昏過去。”常遠說道,“奴才檢查過了,傷口不深,人應該是沒事的。”

    “這里請大夫不方便,等雨小些,咱們把人帶回京城,送去醫館吧。”

    “嗻。”

    知闌讓常遠守著蘇培盛,就回了棲云院。

    “主子,您回來啦,沐浴的水奴婢已經備好了,奴婢先伺候您沐浴吧。”

    “嗯,你剛剛在把玩的,是匕首?”

    “是呢,是從前奴婢的阿瑪給找的防身之物。”時芳笑著說道,“奴婢特意從家里拿回來的。”

    “有了它,以后再遇上壞人,奴婢也能更快解決。”

    知闌點頭,想著剛剛時芳匕首入鞘的動作,忽然想到長簪的頂部好像是有個凹陷的,不知道能不能把短簪插進去。

    想到這里,知闌就有些歸心似箭,無論什么時候,解密總是最讓人期待的。

    等知闌換了衣服,重新上了妝,雨也停了。

    剛下過雨,路上泥濘不好走,但知闌還是決定出發回京城。

    除了她自己想快點回府看能不能解開長短簪的秘密外,蘇培盛也想快點回四皇子府。

    是的,他已經醒了,醒來后除了腦袋有些疼外倒是沒有其他的不適。

    他著急回去,是怕自己不在胤禛身邊久了,會被別人鉆了空子。

    他手底下機靈上進的小太監可不少呢。

    知闌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了四皇子府,才回的家。

    一回沁鸞院,知闌就把自己關在了內室。

    她從多寶閣的抽屜里拿出生銹的長簪和金鑲玉短簪仔細打量。

    說實話,這兩件東西擺在一起,無論是誰都不會把它們聯想在一起的。

    但知闌想起了手札中的一個記載:鰲拜曾經用計從“友人”那邊搶了個寶貝過來。

    不過,他那“友人”奸猾,因著他之前搶了“友人”很重要的東西,這“友人”事先就把寶貝要緊的一端給藏了起來。

    也就是說,鰲拜只得到了一半寶貝。

    知闌打量著手上的長短簪,有沒有可能,這本來就是一體的呢?

    她嘗試著把短簪插入長簪頂部凹陷的部分。

    竟然嚴絲合縫!

    但,無事發生。

    知闌想了想,左右扭轉了一下金鑲玉短簪。

    “咔!”

    看來,金鑲玉短簪是長簪的鑰匙。

    知闌擰開長簪頂端,從空心的長簪中倒出了一張絹帛。

    絹帛上繪制的,似乎是一副地圖?

    知闌反過來倒過去,看不出什么究竟來。

    不過,這東西藏得這么嚴密,肯定是要緊東西。

    知闌把長簪和短簪恢復原狀,揣著絹帛去了書房。

    她仔仔細細又翻了遍手札,除了剛剛搶“友人”東西的記載,什么有效的線索都沒有。

    想了想,知闌拿出幾張宣紙,每張畫了一部分地圖。

    她是想著若自己一直一點頭緒也沒有就拿著其中一小部分地圖去問納穆福。

    說起納穆福,他最近在戶部混得雖說算不得風生水起,但也和同僚之間相處得相當愉快。

    是以,這幾日,他的心情一直都挺不錯的。

    悟明被派出去后,納穆福身邊就由悟風伺候在旁。

    他從戶部回來后,原想去清思院和向晚說說話的,結果悟風傳話,說芷琪嚷著知錯了,鬧著要見他。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跟知闌一樣,也是自己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孩子。

    雖說因為生母的影響行差踏錯,但能糾正過來就還是好孩子。

    納穆福腳步一轉,便往鳳鳴院而去。

    他的行蹤很快被報到清思院。

    向晚放下繡活淡淡說道:“到底是親父女,哪里來的隔夜仇。”

    李木棉給向晚奉上杯上好的君山銀針:“夫人放寬心,鳳鳴院那位就是解了禁足,也是要您來教養的。”

    “只要悅雅院那位還關著,她就興不起什么風浪來。”

    向晚淺淺飲了一口茶,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老爺既惦記著女兒,想必也惦記著女兒的生母。”

    “你去找個眼生的丫頭給老爺報個信,就說悅雅院那位對他思念成狂,求他相見。”

    李木棉笑著應下:“那些黃花糕悅雅院那位可是一塊不落地吃了的。”

    向晚冷笑一聲:“等老爺見過她后,她就能心死而亡了。”

    “敢這樣算計我們母子三人,真當我鈕祜祿·向晚是吃素的!”

    納穆福去了一趟鳳鳴院,芷琪就被解了禁足。

    隨后,她和收到口信的納穆福一起去了悅雅院。

    “阿瑪,額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咱們府上。”芷琪邊走邊求情,“我跟額娘都知道錯了,您能不能把她也放出來。”

    “芷琪,你對你額娘的孝心阿瑪明白,但不把你額娘放出來,既是讓府里不再生氣波瀾,也是對你額娘的保護。”

    “您是說嫡額娘會對付我額娘?”

    納穆福輕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綺蓮愚弄向晚,調換孩子不說,還妄圖利用鈕祜祿氏在宮中的人脈與資源扶芷琪上青天。

    這還不算,她還給知闌報了小選。

    鳩占鵲巢不說,還要把知闌踩入泥濘。

    鈕祜祿氏一族滿門榮耀,向晚怎么可能容許有人如此算計她和她的孩子們還能全身而退的?

    他關著綺蓮,才是保了她的命,且綺蓮也確實該受到懲處。

    “阿瑪。”芷琪還想再勸,被納穆福阻止了。

    “你額娘做錯太過。”納穆福推心置腹說道,“芷琪,你是你嫡額娘養大的,你未來能依靠誰,心里要有數。”

    芷琪便不說話了。

    兩人到了悅雅院,守門的老嬤嬤對著院子里喊道:“側夫人,老爺和大格格來瞧您了!”

    說完,她抖索著手在懷里摸索了一陣,這才拿出鑰匙打開了悅雅院大門外的銅鎖。

    而這些時間,足夠穆克圖·綺蓮欣喜地跑到院門口候著了。

    門緩緩打開,穆克圖·綺蓮露出笑容,芷琪期待地朝院門后看去,納穆福輕嘆一聲,心中到底泛起些漣漪。

    這些年他跟綺蓮之間有互相利用也有互相隱瞞。

    但當年,他是因著綺蓮的陪伴才度過了禁所里煎熬的日子不是假的。

    這么多年,他們之間相伴的情誼,也不是假的。

    罷了,等兩個孩子進了宮,向晚氣消得差不多后,他就把人放出來吧。

    “啊!鬼啊!”芷琪驚聲尖叫,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納穆福忙把人扶住,下意識往院內看了一眼。

    “嚯!”納穆福手一抖,差點把芷琪扔到了地上。

    “老爺,芷琪怎么了?哪里有鬼?”嬌柔的聲音從“鬼”的嘴里吐出,納穆福硬生生打了個寒噤。

    “快關門,叫府醫!”納穆福抱起芷琪轉身就走,心中再無半分綺念。

    “老爺,你別走,你跟妾身說說話啊,切身很思念您啊。”穆克圖·綺蓮想追過去,被守門的老嬤嬤攔住了。

    她從懷里拿出個小銅鏡直接懟到了穆克圖·綺蓮的臉上:“老爺被你的這副尊榮嚇走了。”

    “大格格也是被你嚇暈過去的。”

    “胡說!”穆克圖·綺蓮“胡說”兩個字剛出口就對上了銅鏡中有如骷髏的自己。

    “啊!”穆克圖·綺蓮雙眼一番直接暈了過去。

    老嬤嬤把人往院子里拖了些,面無表情關上了院門。

    什么阿貓阿狗的東西也敢欺到鈕祜祿氏的頭上來!

    清思院,李木棉給了賞銀把報信的人打發走后,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夫人,成了。”

    向晚冷笑一聲:“這么好的黃花糕,便宜她了。”

    “是啊,這可是前朝最受寵的娘娘為了保持身形苗條特意讓人研制出來的。”

    向晚眼中露出嫌惡:“她不是喜歡用前朝秘藥嗎?讓她用個夠!”

    她看了李木棉一眼:“經此一事,她想必沒有胃口用飯了,今日開始每餐都送黃花糕過去吧。”

    “是,奴婢明白。”

    悅雅院的消息同樣傳到了沁鸞院。

    知闌從書房中出來,淡淡說了句:“到是省得我親自動手了。”

    “格格,大格格那里?”

    “大清以孝治天下,側夫人身體有恙,作為女兒,大格格自然要去侍疾的。”

    “我這就去稟明額娘,讓額娘做主。”

    向晚欣然應允,還夸知闌想得周到。

    李木棉親自去鳳鳴院傳的話。

    芷琪剛被救醒就聽到了這“噩耗”,她幾乎沒有過腦子就大喊道:“我不去,我不去,那里有鬼!”

    “大格格容稟,那是側夫人,側夫人思念老爺,不思飲食,導致身體有恙才會如此。”

    “按理說,側夫人犯了錯,是不能讓人進去伺候的,但夫人開恩,準您進去侍疾,您準備一下,奴婢送您過去吧。”

    “我不去!我不去!”芷琪抱著腦袋大喊。

    “這?”李木棉看向臉色鐵青的納穆福,“老爺,您看?”

    納穆福冷冷說了聲:“隨她!”便拂袖而去。

    穆克圖·綺蓮如今那個鬼樣子,他也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但芷琪不一樣,她是穆克圖·綺蓮的親生女兒,兒不嫌母丑!

    納穆福代入自己,對芷琪便冷了心腸。

    納穆福離開后,芷琪才回過神,她恨恨看著李木棉:“你是故意的!”

    “百善孝為先,為人子女若連孝心都沒有,那是不配為人的!”

    “你敢這么跟我說話!”

    “大格格言重了,奴婢只是實話實說,奴婢告退!”

    “大格格只是受了驚,如今醒來,就沒事了,在下也告退了。”衛原忙說道。

    “都滾,都滾!”

    “你們都欺負我!”

    “等我做了貴人,我讓你們好看!”

    李木棉聽到芷琪大放厥詞,冷冷一笑,真以為宮里是那么好混的。

    多少驚才絕艷的女子都折了在深宮中,就芷琪這樣的,給人提鞋都不配。

    她看向悅雅院的方向,心中冷哼一聲。

    果然不愧是母女倆,夠狠夠有野心卻都沒有腦子。

    這場鬧劇一過,穆克圖·綺蓮和納穆福過往情緣徹底消耗殆盡,芷琪也失了納穆福的寵愛,徹底沉寂了下來,只等著選秀后揚眉吐氣。

    瓜爾佳府在向晚的主持下,更加賞罰分明,井井有條了起來。

    知闌如今的眼睛早就不會一直放在芷琪身上了。

    給芷琪挖了坑,添了堵,她又幸災樂禍了一遭后,就專注忙自己的事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她就讓云薔去把衛紫蘇請了過來。

    “紫蘇姑娘,府里住得還順心嗎?”知闌客氣問道。

    衛紫蘇笑著回道:“每日都能自在研究各種藥材,我過得順心極了。”

    “那就好,若是有人怠慢了紫蘇姑娘,你只管來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多謝格格。”

    云薔沏了茶過來。

    知闌笑著說道:“這是上好的龍井,紫蘇姑娘嘗嘗,若是喜歡,我讓云薔給你包些帶回去。”

    “多謝格格。”

    “今日請紫蘇姑娘過來,是想麻煩姑娘一件事情。”

    “格格請說,紫蘇一定盡心盡力完成。”

    第38章

    “是這樣的,我想請紫蘇姑娘配置一些顏色漂亮又對皮膚有益處的藥粉。”

    聞言衛紫蘇笑著說道:“原來是這個,格格放心,這個容易配置。”

    “這樣,我現在就去配,待到晚間,我給格格送過來。”

    “有勞紫蘇姑娘了。”

    “格格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云薔拿著送給衛紫蘇的茶葉點心把人送出了沁鸞院,腳步輕快地回來。

    她興致勃勃問道:“格格,奴婢去后院給您摘花去!”

    “后院的秋海棠開得可好啦。”

    “去吧,咱們先把準備工作做好,等時芳回來,就開始做肥皂。”

    “是!”云薔拿著籃子去了后花園。

    知闌托腮看著廊下隨意撒在土里還沒有長芽跡象的種子,思緒翻飛。

    不知道這些從史密斯那邊得來的種子會不會有什么驚喜等著她。

    手工皂起碼要晾曬一個月左右才能充分皂化和定型。

    鋪子,她是按照現代百貨大樓展示柜的設置來裝修的,也需要大概個把月的世間。

    也不知道悟明找玻璃的原材料順不順利?

    要是能把時間銜接上就好了。

    想著想著,廊下的一個個花盆子又變成了一個個框框,最后匯聚成了地圖的模樣。

    對,還有地圖。

    地圖所指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里又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除了密詔和地圖,他祖父還留了多少秘密呢?

    知闌回過神,對了,她要擬定和胤禛合作的合同!

    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給忘了?

    琉璃鋪子,她是一定會開成功的,這其中的利潤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那么,給胤禛多少才合適呢?

    這是個大問題,她不想未來某一天,因為利潤分成的事情跟胤禛鬧不愉快。

    想到這里,知闌就正襟危坐了起來。

    時芳快步走入正廳:“格格,我阿瑪已經把那些沒有身契的人趕出莊子了。”

    “有沒有引起什么風波?”

    時芳搖頭:“那幾個人跟側夫人有些親戚關系,仗著側夫人的勢好吃懶做不說,還常惹出事端來。”

    “好在我阿瑪能壓得住他們,倒沒惹出什么大的麻煩。”

    “現如今,您說要把人趕走,莊子上的人不知道多高興呢。”

    “那就好。”知闌說道,“一大早就讓你跑一趟,累了吧?”

    “我讓云薔給你留了些點心,你去房間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出來。”

    “格格,奴婢一點也不累,奴婢還從莊子上帶了些桂花回來,可香了呢。”

    知闌微微皺了皺鼻子,笑著說道:“我說呢,我們時芳去了一趟莊子,怎么成了花仙了,身上這么香。”

    “格格取笑奴婢,若奴婢是花仙,那格格就是花神了。”時芳笑著拿了個簸籮過來,把荷包里的桂花倒出來仔細攤開。

    知闌摸了摸自己的臉。

    自從徹底和芷琪翻臉,側夫人又被關起來后,她就沒有再修飾自己的容貌了。

    呃,出門穿男裝的時候不算。

    知闌苦笑一聲,就因為小時候芷琪說不如自己漂亮,鬧著絕食,她就開始修飾自己的臉。

    如今想來,跟個笑話似的。

    一腔真心喂了狗啊,還是條惡犬。

    算了,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多想無益。

    反正以后,她再不會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

    等云薔回來,主仆三人就開始制作起了肥皂。

    對的,雖然說手工皂簡單,但知闌從來沒有做過,自然要先做最原始的,什么花樣都沒有的肥皂啦。

    手工肥皂的制作流程并不復雜,材料也都是現成的,也就是拌草木灰取堿水的時候狼狽了些,其他都很順利。

    她們主仆三人在小廚房里折騰。

    清思院里,向晚母子卻有些不愉快。

    “額娘,求您成全兒子吧。”安瑞跪在地上,流著淚說道。

    “我們才相認多久,你就要去參軍?”向晚捂著心口說道,“你這是要剜我的心吶!”

    “額娘,兒子絕無此意,兒子只想實現抱負,也為額娘爭氣。”

    “你……”向晚想說:你是不是不忍心看穆克圖·綺蓮的下場,又不能出手相救,這才想著遠遠離開?

    可向晚知道,這樣的話問出來,那就是誅心了。

    從此以后,她跟安瑞之間就會一直有心結存在。

    可如今納穆福才剛剛重新步入仕途,根本沒有余力照應安瑞。

    若是安瑞真的在戰場上出了事,她余生都不會安穩的。

    “我不會同意的,你趁早收了這心思。”向晚說道,“我會跟你阿瑪說,讓他請個先生過來教你讀書。”

    她避開安瑞殷切祈求的目光,面無表情說道:“你好好念書,參加科舉,也一樣能給額娘爭氣。”

    “額娘!”安瑞還欲再說,向晚已經捂著額頭說自己累了,讓人退下了。

    安瑞無法,只能先退下。

    “少爺,不然,您去找二格格,讓她去向夫人求求情?”小廝提議。

    安瑞看了眼小廝,想起這個小廝是側夫人給他的,他什么都沒有說,邁步出了清思院。

    讓知闌去勸,說難聽點,萬一將來他出了什么事情,讓知闌如何自處?

    這小廝,他原本還想留著的,如今,是留不得了。

    這人怕還想著側夫人什么時候復起,他拿這事去邀功呢。

    安瑞要參軍的事情,最后還是傳到了知闌的耳中,彼時安瑞留了封書信,包袱款款已然離家走了一陣子了。

    “參軍?”知闌看著安瑞留下的書信難以置信說道,“他怎么會想到去參軍的?”

    上輩子的安瑞一直待在京城啊!

    向晚輕捶著胸口:“他是不是怨我對悅雅院那人出手太重了?”

    “額娘,您別這樣想,大哥肯定沒這個意思的。”知闌勸說道。

    “側夫人有如今的下場都是她自己作的,跟您有什么關系?”

    “那你大哥為何還要離家?”

    知闌說不出話來了。

    事實上,她也不相信安瑞是為了實現什么抱負去參的軍。

    戰場是那么好混的么?一個弄不好命都要交代在那里。

    安瑞會不知道這些嗎?

    “額娘,您跟阿瑪說了這個事情了嗎?”

    “已經派人去戶部衙門通知了。”

    “我還指望著你阿瑪把人追回來呢。”

    知闌也希望納穆福能把人追回來。

    任何年代上戰場都是拿命去拼的,戰場上本就刀劍無眼,且安瑞的身手也不是一等一的好,能不能平安,還真說不準。

    本心上,知闌自然是不希望安瑞上戰場的。

    就像向晚說的那樣,好好念書去參加科舉走仕途就是一條極好的路子。

    將來,她幫四爺多多地賺銀子,四爺自然會對安瑞照看一二。

    若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穩,抱好四爺的大腿就行,妥妥的!

    現如今,安瑞貿貿然就這么走了,信上只說要參軍實現抱負,什么也沒有交代,也不知道他從的哪里的軍,在誰的營帳下,她找誰照看?

    納穆福很快回了家。

    “我已經讓悟風帶著人去找了。”納穆福臉色不是很好看,他說話的時候硬邦邦的,顯然是怪向晚下手太狠,讓安瑞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阿瑪。”知闌想說這事跟向晚沒關系,被向晚阻止了。

    “老爺,您看看這個吧。”向晚把一本厚厚的賬本遞給納穆福。

    納穆福皺眉接過:“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給我看這個?”

    他隨意翻了幾頁后,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起來。

    “這是您那位好側夫人在外頭放利錢的賬本。”向晚冷冷說道,“要是這件事情東窗事發,老爺您的仕途就到頭了。”

    她看眼知闌:“不僅如此,咱們這一大家子都等著被發配吧!”

    二十多年的事情再經歷一遭,納穆福就老實了。

    “夫人,那如今?”

    “老爺放心,事情都平了,負責放利錢的那些人,我都已經處置了,如今只要銷毀了這賬本,這事就跟咱們沒有關系了。”

    納穆福下意識看向悅雅院的方向,眼里已經沒有了一絲溫情。

    這事情想要徹底沒有后顧之憂,那就得讓首惡永遠閉嘴。

    “安瑞的事你別急,我定會把人找回來。”納穆福舒緩了語氣說道,“府里的事勞累夫人了,我那里有支上好的野山參,待會兒,我讓人送來,夫人吃了,補補身子。”

    “多謝老爺,你我夫妻一體,為老爺操持家務,養育子女,守好府里,是我的本分。”

    納穆福點頭:“府里和孩子們交給你,我很放心。”

    這是把悅雅院那位和芷琪,都全權交給向晚的意思。

    “這賬本就不要出清思院的門了,你親自銷毀。”

    “衙門還有些事情我還得回去一趟,處理完了,我就回來。”

    “是,送老爺。”

    納穆福走后,知闌怒道:“穆克圖·綺蓮好大的膽子,這樣的事情也敢參與!”

    向晚沒好氣說道:“你阿瑪慣的,怪得了誰?”

    她壓低聲音說道:“不過是放利錢罷了,人家以后可是要做天子親家的,這樣的事情在她看來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知闌:……這嘲諷的味兒都能飄到莊子上了。

    “額娘,還好你發現了。”知闌心有余悸說道,“不然……”

    向晚嘆了口氣:“也是我光顧著收尾這件事情,忽略了你大哥,不然,他也不會離家。”

    知闌不知道該怎么勸說,所有人中,安瑞是最尷尬的,若非戰場實在殘酷,他這樣離開家里出去走一走,其實也是好的。

    轉眼到了和胤禛約定的日子,知闌一大早就換了男裝準備出門。

    悟風找了幾天都沒有安瑞的下落。

    納穆福已經在想辦法找從前的故交打聽新入伍的人里有沒有安瑞了。

    最怕安瑞報個假名參軍,若是這樣,恐怕短時間,根本不可能把人找到了。

    安瑞找不到,日子還是要過的,知闌嘆了口氣,帶著時芳和常遠去了酒樓。

    胤禛下朝,蘇培盛伺候著胤禛梳洗,換上常服,又奉茶水,這才做出看天色的動作引起胤禛的注意。

    “行了,這就去酒樓,不叫你家小公子多等一刻。”胤禛喝了口茶,站起來往外走。

    “主子爺,那怎么是奴才的小公子啊,奴才這不是受了人家的恩惠,那總得回報一二的嘛。”

    “嗯,還不趕緊去準備馬車,讓你的恩人久等了就不好了。”胤禛笑著說道。

    “哎呦,主子爺,您笑話奴才。”蘇培盛笑著說道,“奴才這就去牽馬車。”

    胤禛到的時候,知闌還有意外。

    “怎么,以為爺要爽約了?”胤禛今日心情很不錯,很愿意和人說幾句玩笑話。

    “四爺哪里話,您能這么早過來,小人真是受寵若驚。”知闌笑著說道,“小人喜歡喝廬山云霧,四爺要不要試試?”

    胤禛姿態慵懶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拿起茶盞放在鼻下輕嗅:“香氣鮮爽卻不夠持久。”

    “這酒樓也就拿得出這種檔次的茶葉了。”

    知闌偷笑,四爺這傲嬌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少年意氣。

    “你笑什么?”胤禛冷哼,“爺下次給你帶些正宗的廬山云霧嘗嘗,給你開開眼界。”

    他看了眼恭敬候著的蘇培盛,從腰間扯下個玉佩:“這個,就當是你救了爺的奴才的報酬。”

    知闌可不會推脫,救人可以不求回報,但若人家想回報,她可不會拒絕,更何況是這位爺的貼身之物。

    她雙手恭敬接過:“蘇公公有您這樣的主子,真真是福氣。”

    “奴才謝主子再生之恩!”蘇培盛立刻下跪磕頭,那動作叫一個行云流水。

    到這兒,他就不欠知闌救命之恩了。

    知闌摩挲了下玉佩,心里滿意極了。

    這就又多了一個信物了呢。

    把蘇培盛三人打發去守著門后,知闌和胤禛就談起了正事。

    當然,可能只有知闌正兒八經覺得是正事,胤禛就是因為牛痘的事情,自覺紆尊降貴給知闌當靠山來了。

    “四爺,這鋪子的收益該給您幾成,小人失眠了數日都沒法敲定,不然,你自己來定吧。”知闌一臉光棍地說道。

    她仔細想過了,鋪子將來必定要日進斗金的,給少了,怠慢了胤禛,這人萬一小心眼發作,自己就遭罪嘍。

    可給很多吧,知闌又實在心疼。

    索性,就讓胤禛自己決定拿幾成。

    落子無悔!

    胤禛好笑搖頭,這瓜爾佳府的小公子還真覺得自己稀罕那仨瓜倆棗的。

    若不是府醫一再說牛痘神奇,預防之法可行,他可不會有這么好的耐心陪著這小公子玩過家家。

    “那就,給個一成吧。”胤禛說道。

    聽到這話后,知闌的眼睛瞬間跟天上的星星那樣亮晶晶的!

    “四爺說的可當真?”知闌急急問道。

    “哈哈哈!”胤禛被逗得直接笑出了聲,“當真,當真,你若舍不得,爺可以再少要些。”

    橫豎每個月就幾兩幾十兩銀子,沒差的。

    “不多不多,四爺您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知闌立刻從懷里拿出合同,在分成比例上鄭而重之寫下了一成,然后,她在合同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還按了手印。

    見知闌用眼神示意胤禛簽字,胤禛有些不高興了:“爺一言九鼎,用得著這個?”

    “四爺您就當安小人的心嘛,有了您的簽名,小人的心才能安定下來吶。”

    胤禛有些不高興,但想到牛痘能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到底還是簽上了大名。

    不過,他可不會按什么手印。

    知闌可不敢強求,有這位的簽名就足足夠了。

    合同一式兩份,知闌給了胤禛一份,小心翼翼把自己那份塞進懷里收好。

    這可是未來帝王的親筆,老值錢了,她要當做傳家之寶!

    見知闌這么寶貝這份合同,胤禛好笑搖頭。

    得,就當哄孩子了。

    “行了,合同簽了,茶也喝了,爺走了。”胤禛說完就站了起來。

    知闌忙問道:“四爺,鋪子開業那天,您過來嗎?”

    胤禛:……這就有點得寸進尺了啊。

    見胤禛臉上有不虞之色,知闌找補:“那,您不來的話也沒關系,不過,小人得通知您吧。”

    胤禛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有爺的玉佩嗎,拿著玉佩找蘇培盛,他自然會把話帶給爺。”

    等的就是胤禛的這句話!

    知闌喜上眉梢:“多謝四爺,那四爺等著小人的好消息!”

    胤禛哭笑不得點頭,到底把那份合同對折再對折放進了袖袋中。

    “恭送四爺!”

    胤禛帶著蘇培盛離開后,時芳和常遠才走進包間。

    對上知闌的笑臉,時芳就知道事情成了。

    “恭喜主子!”時芳說道。

    知闌笑著說道:“回府,希望悟明快點帶來好消息。”

    到了沁鸞院,云薔笑著說道:“格格,桂花和海棠花都已經洗干凈晾干了,紫蘇姑娘的桃花粉奴婢又細細研磨了好幾次,如今粉質可細膩了。”

    說完這些,云薔才一臉期待地問道:“格格,咱們什么時候可以做花皂和藥皂啊。”

    知闌點了點云薔的額頭:“知道你急,你先用我教你的法子,把草木灰濾干凈,我換身衣服就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云薔可期待她家格格說的各種各樣的胰子了。

    知闌把合同小心收好,這才換了衣服跟云薔她們去做肥皂。

    這邊主仆三人其樂融融做著手工皂,那邊胤禛出了酒樓沒多久,就偶遇了隆科多,直接被拉著喝酒去了。

    胤禛對這個舅舅觀感其實并不十分的好。

    主要是,他不止一次聽人參他內幃不修。

    因著皇額娘和皇父母家的關系,皇阿瑪一直護著,每次都是不痛不癢地罰俸,以至于隆科多為人越發囂張了起來。

    酒席上,隆科多多次以長輩的身份灌胤禛酒喝,胤禛虛應了幾次就借故離席了。

    這之后,胤禛的臉一直就陰陰的。

    蘇培盛小心伺候著,等胤禛睡下了,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這皇子阿哥有時候也不好當吶!

    這日,悟風過來沁鸞院傳話,說納穆福請知闌去一趟靜悟院。

    知闌心中一動,想著是不是悟明那邊有好消息了。

    果然,她一進書房就看到了躬身匯報著什么的悟明。

    知闌高興地給納穆福請安,然后說道:“悟明你回來啦!”

    “格格大安,奴才幸不辱命,已經找齊了格格要的東西。”

    “辛苦你了,我還以為要等上好幾個月呢。”

    悟明笑著說道:“也是奴才運氣好,打聽到口堿產地多在川省,結果,奴才剛出京沒多久就遇上了川省來的商隊。”

    “他們帶的貨里剛好有口堿,奴才就都買了下來。”

    “奴才已經跟商隊說好了,以后,他們每月都會送口堿過來。”

    相比口堿,石灰石和海沙就好找多了,且悟明直接買下了礦山,也已經雇了人開挖海沙。

    “三樣東西都已經送到了京郊的窯廠,格格隨時可以取用。”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納穆福讓悟明下去后,對知闌說道,“高興了?”

    知闌直點頭:“多謝阿瑪!”

    “嗯,那你不生阿瑪的氣啦?”

    知闌看了眼納穆福,低下頭,沒說話。

    納穆福輕嘆一聲:“府里的事情是阿瑪失察了,你額娘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些年,終歸是我對不住她。”

    “阿瑪。”

    “我知道,你是替你額娘委屈,只是人生在世,哪里有人會不受委屈的?”

    “你如今常往外跑,眼界要放寬一些,不要拘泥于后宅。”

    “阿瑪?”

    “知闌,你知道阿瑪為何事事都依著你嗎?”

    知闌:……難道不是父愛使然?

    納穆福意味深長笑笑:“阿瑪疼愛女兒,自然是希望女兒事事順意的。”

    “若你與芷琪一般,只瞧得見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阿瑪自然不會為你費心。”

    “知闌,芷琪最好的前途就是被指個旁支落魄的宗室,但你不同。”

    “聽說,你已經跟四爺簽好了合開鋪子的合同?”

    知闌微驚,這件事情只有她,時芳,云薔,還有常遠知道。

    她沒有跟納穆福說起過。

    時芳云薔這幾日忙著做手工皂,幾乎沒有出過沁鸞院,且她相信,沒有自己的示意,她們是絕對不會把她的事情往外說的。

    即使這個是府里最大的主子也一樣!

    那就是常遠!

    還是納穆福派人跟蹤她?

    納穆福見知闌臉色不好,笑著說道:“常遠雖然跟了你,但他首先是府里的家生子。”

    “他跟著你是利益和選擇。”

    “這么短的時間里,你來不及對他施恩,又沒有雷霆手段壓服他,他的忠心能有幾何?”

    “知闌,知人善用,知人用人才是關鍵。”

    “而你太容易相信人,這是你的好處,也將會是你致命的弱點。”

    “阿瑪?”

    “如今是我逼著常遠說出了你與四爺之間的事情,若是換了旁人呢?”

    “你將來會面對更多更復雜的人和關系,你也要如現在這般顧頭不顧尾嗎?”

    知闌愣住。

    她一直以為紫禁城里經歷了一遭,自己已經不懼陰謀詭計,且會謀算人心了。

    原來,在她阿瑪的眼里,她還是個小菜雞啊!

    第39章

    這么一想,似乎,上輩子她身邊確實沒有什么可用的人吶。

    除了她把人都往芷琪身邊送外,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御人這塊上。

    嗯,她用人好像全憑對方良心?

    顯然,這絕不是馭下之術的正確打開方式。

    知闌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連忙虛心請教:“阿瑪,若以常遠為例,我的不足之處在哪里?”

    聞言,納穆福輕撫胡須,笑而不語。

    知闌端起討好的笑容:“求阿瑪賜教!”

    “哈哈哈!”納穆福朗笑出聲,他本就有心教知闌這些,見知闌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便說道:“用人,免不了恩威并施。”

    “常遠效忠的時候,我也跟他說過,我最容不得背叛。”

    “然后呢?”納穆福循循善誘,“你是不是給了賞銀卻絲毫沒有提及他的父母親人?”

    知闌點頭。

    納穆福就說道:“你給賞銀是恩,但你忘了敲打常遠。”

    “常遠是家生子,他的父母親人都在府中,這是你最好拿捏他的地方。”

    “但這個,只是內宅手段。”

    “對常遠來說,最重要的,是前途。”

    “用人之前,你得先知人識人。”納穆福見知闌若有所思,笑著說道,“這門學問你好好鉆研,將來才能受用不盡。”

    知闌點頭,若有所得。

    “常遠不能當大用,我已經另外派了他差事了。”

    “您派他出去找大哥了?”知闌猜測。

    納穆福眼里就蓄滿了笑意,沒再說起常遠,而是說道:“我把悟明給你,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讓他去辦。”

    “那您得把他的身契也給女兒,不然,女兒可不敢用。”

    納穆福伸手輕點知闌,笑罵道:“倒是會活學活用。”

    “多謝阿瑪成全!”知闌俏皮說道,還非常有禮地給納穆福行了個禮。

    納穆福一臉無奈,笑著從書桌抽屜里拿出悟明的身契交給知闌。

    他叮囑道:“悟明是個能干的,你要好好地用,別因為常遠的事情心生芥蒂,反而寒了悟明的心。”

    知闌鄭重應下:“女兒受教,謹記于心。”

    她打開書房門,悟明正候在書房外。

    “主子。”悟明拱手行禮。

    知闌笑著說道:“悟明,咱們走。”

    “嗻!”

    回沁鸞院的路上,知闌和悟明都沒有說什么。

    知闌倒沒有因為常遠的事情故意給悟明下馬威什么的,她是在想,悟明這么能干,能不能完全挑起窯廠的事情。

    窯廠那邊萬事開頭,且事關機密,里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要簽了賣身契的才行。

    大批量采買人,最是考驗眼力,若是買了心懷不軌的人進來,即使有身契,那也是后患無窮的。

    另外,鋪子的掌柜也要物色合適的人選。

    到了沁鸞院,悟明磕頭認主,知闌也沒有立刻用納穆福教的那套敲打悟明,倒是有些推心置腹地說道:“悟明,我如今能給你的肯定不比阿瑪那邊多,前途也是不比阿瑪那邊明朗。”

    知闌還想說什么,被悟明打斷,他鄭重說道:“主子,老爺把奴才給您之前問過奴才的意見,奴才是自己愿意的。”

    話里的真摯,知闌聽得分明。

    她微微訝異,顯然,她對悟明的選擇是有些意外的。

    無論怎么看,跟著納穆福都比跟著她要好很多吶。

    “這是為何?”知闌不解,便直接問了出來。

    “主子想必不記得了。”悟明笑著說道,“奴才小的時候瘦弱,常常被府中同齡的小廝欺負,有好幾次,都是您幫了奴才。”

    “主子的恩德,奴才一直謹記。”

    “如今,您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奴才愿意效犬馬之勞!”

    說完,悟明又要下跪。

    “快起來!”知闌上前親自把人扶起來,“你說的這些,我依稀有些印象。”

    她笑著說道:“你如今這樣能干,身上可沒有一點當初小可憐的影子。”

    悟明說道:“是主子您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

    知闌點頭,這是她當初會說的話。

    原來,她跟悟明還有這段淵源,所以,她從前感受到的悟明的善意,并不是錯覺。

    此刻,她想到了納穆福教她的恩威并施之法。

    若依納穆福的意思,她既然已經給悟明施過了恩,現在就該拿捏住悟明的七寸狠狠敲打,這樣才能徹底把人馴服。

    知闌垂眸思索了一陣,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來對待悟明。

    想到這里,她便直言道:“悟明,窯廠那邊我全權交給你,每年我都會給你窯廠的一成分紅。”

    悟明微愣,書房不隔音,納穆福和知闌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他以為,知闌會用納穆福教的法子,用他的家人,用他的前程敲打他的。

    但知闌沒有。

    不僅沒有,她還直截了當把窯廠交給了他。

    悟明眼眶微紅,格格還是從前那個格格!

    他心悅誠服跪伏在地:“奴才愿為主子驅使,萬死不辭!”

    “能為主子辦事已是奴才的榮幸,奴才不需要分紅。”

    知闌笑著說道:“你負責窯廠,所以有窯廠的分紅,云薔負責手工皂,所以有手工皂的分紅。”

    “時芳常跟著我外出辦事,我另外也會給一份補貼。”

    “格格,我跟時芳也有嗎?”

    “有,都有。”知闌笑著說道,“有好處自然要緊著自家人了。”

    “咱們把勁使到一處,把窯廠和鋪子經營好,手里有錢,無論什么時候,總是能更有底氣些。”

    “你們也是一樣的。”

    知闌真心給,三人便不再推辭。

    “多謝格格!”

    “奴才一定盡心盡力為格格辦事!”

    知闌笑著點頭:“悟明,你去盯窯廠的進度,再多買些煤炭。”

    “是!”

    “云薔繼續做手工皂,時芳跟我去一趟清思院。”她要去請教向晚怎么相人。

    “是!”

    四皇子府,蘇培盛臉上帶著喜色,快步來到書房,見胤禛正聚精會神寫著什么,便候在一邊,不敢打擾。

    “什么事?”胤禛寫完最后一筆收尾,邊打量著自己的字邊問道。

    “爺,莊子上傳來的消息,府醫已經成功取得牛痘豆痂研制成粉末,如今,只缺人來試驗了。”

    胤禛眼中閃過喜色:“這么快?”

    蘇培盛點頭:“是,有爺您的庇佑,自然萬事順順當當。”

    “就你會說話!”

    胤禛放下筆,接過蘇培盛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這幾日,皇阿瑪正思量著派差事給幾個年長的阿哥,若能被派去刑部,倒能方便他行事。

    想什么來什么。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康熙就宣布了對幾個年長阿哥的安排。

    老大去豐臺大營歷練,老三去翰林院,老四去刑部,老八去禮部。

    其他年歲小阿哥在康熙眼里還沒到火候,暫時不做安排。

    老五么,先學好了漢文再說。

    至于老七胤祐,他生來就有腿疾,康熙也就沒有寄予厚望,只等時機成熟了,封個爵位,做個富貴閑人也就是了。

    胤禛得了刑部的差事,心里那叫一個高興。

    知闌也很高興,悟明果然能干,沒過幾天,他就過來回話,窯廠外頭的院墻已經建好了,其中一個窯口也造好了。

    玻璃配方的試驗可以開始了!

    知闌換上男裝,由時芳趕車先去了莊子上。

    這幾日,知闌陸陸續續采買了一些奴仆,受教于納穆福和向晚,采買奴仆的時候,知闌都是一家子一家子買的。

    橫豎窯廠那邊除了力工,也需要人負責后勤,那些仆婦正好可以做這個。

    這些人買來后,知闌直接就領去了莊子上讓阿林保調教教規矩,若發現其中有奸猾懶惰的,也可以及時處理。

    知闌領著一眾奴仆到達窯廠的時候,悟明正恭敬等在大門口。

    “給主子請安,主子大安!”

    “快起來,這些人以后都會在窯廠做活。”知闌指著身后跟著的十幾口人說道。

    等窯廠真正忙碌起來的時候,這些人自然是不夠的。

    人員的采買和篩選得持續很長的日子,所以,窯廠的配套設備也會慢慢備齊。

    窯廠這會兒屬于百廢待興的狀態,知闌讓悟明帶著人先去安頓,她先到處看看。

    “格格,這兒的院墻比莊子上要高很多呢。”時芳仰頭,好奇地說道。

    知闌點頭,這是她特意要求的,工匠做得很到位。

    “時芳,你記一下,咱們回京城后讓人去買些荊棘的種子過來種在這院墻下。”

    “主子,這么高的院墻沒人能翻進來吧?”

    知闌搖頭:“什么樣的院墻也防不住有心人。”

    也就是瓜爾佳氏如今沒落了,不然,身為武將世家,抽調些武力值高的護衛過來守著,是多容易的一件事情吶。

    知闌身手擋了擋陽光,想起了只要一成分紅的天下第一好合伙人——四爺胤禛。

    嗯,雖然只有一成分紅,但知闌相信,那也是個能讓見多識廣的四爺驚訝一下的數字呢。

    算了算時間,在四爺生辰之前,她應該已經能把玻璃玩出些花樣來了。

    到時候,她不得請作為合伙人的四爺過來巡查巡查?

    知闌相信,只要四爺看過玻璃的成品就一定會主動提出巡防問題的。

    讓提出問題的人來解決問題,真是個極好的主意。

    窯廠給四爺創造的利益越大,四爺放在窯廠的心力就會越多。

    如此,他會更加不遺余力地護著窯廠,連帶地,也護著她。

    在窯廠生產出第一塊光滑平整,幾乎沒有瑕疵的透明玻璃后,知闌調整了開鋪子的計劃。

    她原本是打算等手工皂出來就開始營業的,這樣,也能對胤禛有些交代。

    可她后來也看出來了,胤禛對鋪子的態度,那就是可有可無的。

    他會愿意入股一間名不見經傳的鋪子完全是看在牛痘的份上。

    既然是這樣,知闌就想著干脆一鳴驚人好了。

    她讓已經有了制玻璃經驗的工人集中制作出了一小批大玻璃。

    是的,工人。

    雖然這些人都是有身契的奴仆,但知闌跟他們說好了,每個月都會給工錢,若是能有見解被采納會另外給與獎勵。

    因此,這些工人干活的積極性非常高。

    等準備好玻璃后,知闌又領著會木工活的工人們去鋪子,把玻璃鑲嵌在展示柜上。

    這些,都是偷偷進行的。

    時間就在知闌不斷改進玻璃配比,加入新的花樣,胤禛“公器私用”利用刑部大牢里罪大惡極的死刑犯試驗牛痘預防之法中緩緩過去。

    “格格,外頭冷,您穿上斗篷再出門吧。”云薔拿出一件鴉青色斗篷給知闌披上。

    她幫著知闌系上斗篷帶子:“這天說冷就冷了,前幾日,夫人那邊送來了幾張灰鼠皮,奴婢給您縫了個護手,您也一并帶上吧。”

    知闌看了眼外頭,樹枝上已經掛了霜,但現在就用護手,有些早了吧?

    云薔一看知闌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笑著說道:“不如,奴婢把護手放在馬車里,若是天冷了,格格自己取用可好?”

    “好極好極,還是云薔想得周到。”

    時芳在大廳門口跺了跺腳,呵著手進來,對知闌福了福身,笑著說道:“格格,馬車已經備好了。”

    知闌拿出懷表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

    給知闌趕車的是窯廠工人家里的一個孩子,悟明見他機靈肯學,帶在身邊一陣子,最近才讓他來給知闌跑腿。

    知闌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明啟。

    窯廠的工人見家里的孩子還能去主家面前伺候,干活更加賣力了起來。

    見狀,知闌索性讓悟明從十多歲的孩子中選出聰明伶俐的教些基本的規矩。

    這些人以后可以去鋪子里幫忙,都是給工錢的。

    如此一來,窯廠里的人心就更齊了。

    “主子大安!”明啟見知闌出來,忙給知闌行禮,手腳利落地放好小板凳,讓知闌踩著上馬車。

    “外頭冷吧,我讓你時芳姐姐給你帶了個暖手爐,你抱在懷里。”

    知闌說完,時芳就把暖手爐遞了過去,還給了明啟一小包松子糖。

    明啟雙手接過,高興道謝:“多謝主子,謝謝時芳姐姐。”

    “不用謝,你趕馬車穩些。”時芳叮囑完,也進了馬車里。

    知闌在包間里等了一會兒胤禛就過來了。

    “四爺安好。”知闌拱手行禮,“許久不見,四爺風采更勝從前了。”

    胤禛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跟滿身心眼子的人相處久了,還是更喜歡跟這說話直白的小公子打交道。

    “說吧,找爺什么事?”胤禛坐下,姿態自然地給自己倒了杯廬山云霧,輕嗅了下后又有些嫌棄地放下。

    知闌暗笑,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挑剔。

    “對了,數月前,你誆著爺簽下了合開鋪子的合約,鋪子呢?”

    胤禛姿態慵懶靠坐在椅子上,手靠在椅子扶手上微微側著身問道:“不是說鋪子開了會通知爺的嗎?”

    知闌笑著說道:“今日小人請四爺過來,就是要說鋪子開業的事情。”

    “嗯。”胤禛點頭,示意知闌繼續說。

    知闌站起身,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四爺移步,跟小人去個地方。”

    “去鋪子?”胤禛身形未動,顯然,他只是拿鋪子說事,并不是對鋪子真正上心。

    若不是這小公子昨日派人找到蘇培盛再三說有要緊的事情找他,他也不會下了朝就過來。

    若這小公子只是因為鋪子的事情找他,那以后,他就不會輕易赴約了。

    知闌神秘一笑:“跟鋪子有關,但咱們先不去鋪子。”

    “四爺,容小人賣個關子,小人保證您不虛此行。”

    胤禛摩挲了下玉扳指,微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眼信誓旦旦的知闌,失笑道:“行,爺倒要看看,有多不虛此行。”

    走出酒樓才發現外頭下起了毛細小雨。

    理所當然的,知闌請胤禛同坐馬車。

    馬車上,胤禛看到知闌座位旁邊的護手,心中忍不住吐槽:這小公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少了些男子氣概啊。

    雖說如今天氣漸冷,但也沒有到披斗篷帶護手的程度,也就是宮里身子嬌貴的娘娘們才會這么早就穿戴起這些物什。

    這小公子的身子骨,貌似不太行吶。

    知闌哪里知道胤禛會在心里編排她啊,她趁著跟胤禛相處的時機,說起了鋪子開業的時間。

    “四爺,您那天若有時間能過來捧場嗎?”

    “就是假裝客人,豪氣地一擲千金的那種?”

    胤禛就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知闌,合著,他給這小公子的小鋪子當大靠山不夠,還得給他當托兒?

    他想岔了,這小公子哪里是沒有男子氣概啊,人家的氣概足足的,都用來算計他了!

    他正想說讓這人適可而止,就聽知闌又說道:“四爺不用現在就回答,等看過小人給您的驚喜再做決定不遲。”

    胤禛就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牛痘預防天花之法的試驗已經到了尾聲,那些死刑犯被吹入牛痘豆痂粉末在感染天花后,全部都活的好好的。

    裴淮的意思,這事隨時可以呈報上去,但胤禛覺得茲事體大,最好再觀察那些死刑犯一陣子,看看情況。

    他比較中意在皇父萬壽節這天把這個天大的喜訊呈上去,算作是他給皇父的生辰之禮。

    想來,在皇父生辰這天收到這樣的禮物,必然龍心大悅。

    知闌見胤禛雙手環胸,一直在思量著什么,便不再打擾,安安靜靜坐在一旁推敲起幾日后鋪子開業的細節。

    馬車里的氣氛安靜和諧。

    進過一段顛簸的路段后,馬車停了下來。

    “主子,到了。”明啟的清亮的聲音傳進來。

    知闌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四爺,請。”

    胤禛有些傲嬌地輕哼了一聲:“若是你的驚喜不值得爺冒雨前來……”

    “小人聽憑四爺處置!”知闌笑嘻嘻說道,眼中全是篤定。

    胤禛微愣,不知為何,竟微微側頭避開了知闌亮晶晶的眼睛:“行,去看看。”他清了清嗓子。

    說完,便率先下了馬車。

    此時,細雨已經停歇。

    “主子大安,這位爺大安。”悟明候在窯廠門口,笑著打了個千。

    “悟明,這是四爺,是鋪子的另一個主人。”知闌介紹。

    “四爺大安!”悟明又打了個千,態度很是恭敬。

    “主子,師傅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窯。”

    知闌點頭,對胤禛說道:“四爺,請。”

    胤禛內心仍是興趣缺缺,但見對方煞有介事的模樣,來都來了,也不好一直掃興,便笑著說道:“帶路吧。”

    “四爺,前頭就是窯口,會比較外頭熱一些,您擔待。”知闌脫下斗篷遞給時芳,笑著說道。

    胤禛點頭,表示無礙。

    “主子,您來啦。”沒走多遠,一個衣著單薄的漢子迎上來,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意,“奴才們都等不及要開窯了!”

    他們這些粗人做了半輩子的奴才,哪里會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做出那樣精美絕倫的物件!

    如今,他跟幾個能干的,雖然還是奴身,但已經提了月錢,在窯廠被人尊稱一聲“師傅”了。

    這樣的境遇,是他們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

    “那就開窯!”知闌笑著說道,“這位是四爺,鋪子的另一位東家。”

    “四爺大安!”

    知闌從師傅手中接過木錘,雙手遞給胤禛,滿臉笑意說道:“請四爺開窯!”

    “請四爺開窯!”在場的人全部激動地跟著喊。

    胤禛從善如流接過木錘,用了巧勁擊打在封住的窯門上,窯門發出悶悶的“轟”聲,胤禛又輕捶了幾下,窯門徹底打開。

    “好!”知闌和在場的師傅們一起起哄。

    胤禛有些無語,又有些歡喜,他意味不明看了眼知闌。

    這人,真是直白又熱烈。

    恰在此時,陽光破云而出,照在窯口上。

    胤禛下意識隨著光線看過去,然后,目瞪口呆!

    “四爺,不虛此行吧?”知闌帶著笑意的調侃悠悠響起,喚回了胤禛的神智。

    “這?”

    知闌挑眉點頭:“您親自開的窯。”

    “悟明,把這些琉璃都放到多寶室,請四爺細細品鑒。”

    “嗻!”

    “四爺,這邊請。”

    知闌邊領著胤禛往多寶室去,邊給他介紹窯廠的大致情況。

    然而,胤禛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心里去。

    他的注意力都在不時經過他們身邊的師傅們身上,確切的說,是在師傅們捧著的琉璃身上。

    此時陽光正好,那些琉璃簡直能稱得上一句璀璨奪目!

    “四爺?四爺?”

    這回,知闌喚了兩聲,才把胤禛的注意力喚回來。

    難得見到胤禛被震驚的模樣,知闌有些促狹地說道:“四爺還沒有說此行是否不虛呢?”

    胤禛:……他的反應還不夠明顯嗎?

    他見知闌滿臉笑意看著自己,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不虛此行!”

    知闌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起來。

    “四爺,前面就是多寶室,請。”

    胤禛順著知闌手指的方向看去,腳步就是一頓。

    很好,他又一次被震撼住了。

    知闌口中的多寶室用大片的透明琉璃做窗戶,里面的多寶閣上陳列著的是一個個精美的琉璃物件,陽光下,這間多寶室簡直熠熠生輝。

    “平時,這多寶室里的簾子都是放下的。”知闌笑著解釋,“今日四爺過來,才把簾子都掀起來了的。”

    胤禛愣神過后,徑自往多寶室里走去。

    他看著多寶閣上一個個耀眼的物件,心中的震撼久久無法平靜。

    悟明指揮著師傅們把剛出窯的琉璃物件擺放在多寶室正中的大桌子上,對著知闌和胤禛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四爺,不看看您親自開出來的琉璃嗎?”知闌笑著說道。

    第40章

    胤禛的視線依依不舍地從多寶閣上收回,剛轉過身,就又被長桌上的琉璃物件吸引了心神。

    知闌笑著介紹:“這是喜上枝頭。”她指著梅花形狀的琉璃笑著說道,“這是用朱砂調的色,四爺看著,逼真嗎?”

    她又指著蔥綠的琉璃物件說道:“這是萬年長青。”

    最后,她指著一只晶瑩剔透的七色彩鹿,笑著說道:“四爺看到彩鹿身側幾支透明的箭矢了嗎?”

    她微微轉過頭,對上胤禛的眼睛,認真介紹:“這是逐鹿。”中原二字,知闌沒有說出口。

    “四爺,這是您親自開出來的,也是小人送給您的賀儀。”

    不等胤禛問,知闌便接著說道:“賀咱們的鋪子開張大吉,財源廣進!”

    胤禛一愣,在看過萬年長青和逐鹿后,他以為知闌是要跟他說些有的沒的,原想著,這樣的人便是再能干,也要好好防備著。

    沒想到,人家跟他說“財源廣進”。

    啊這?

    就,顯得自己剛剛防備人的樣子有些不厚道,也有些,蠢呢?

    “四爺,咱們要發財了,您不高興嗎?”知闌問道。

    胤禛:……

    “高興,高興。”胤禛回過神后,就覺得自己當初只拿一成分紅,實在是少了。

    不是他貪財,而是這樣的鋪子一開,后續麻煩的事情必然接踵而至。

    他得費很多心力才能擺平。

    這小子,不會是故意擺他一道的吧?

    不過,他是個守諾之人,既然當初只要了一成,嗯,還是自己定的,如今,自然是不好改弦易撤的。

    他這兒正努力讓自己做個正人君子呢,知闌得意洋洋的聲音就傳進了他的耳朵里:“四爺當初只要了一成,很虧吧?”

    胤禛:……

    胤禛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得了便宜還賣乖!”

    完全沒有接話說要改分紅的意思。

    知闌就賣乖道:“以后每次開窯,小人把成色最好,寓意最好的琉璃擺件都給四爺送去。”

    至于改分紅的事情,倒是不急。

    有胤禛坐鎮,琉璃鋪子自然不懼京中絕大部分的勢力。

    但如今的胤禛卻沒有辦法護著鋪子萬全。

    未來,鋪子的合伙人肯定會增加的。

    到那個時候,她再暗戳戳把胤禛的分紅提上去。

    以胤禛傲嬌的性子,肯定能被討好。

    她的靠山穩穩的!

    “你倒是會討巧。”胤禛雖語帶輕哼,似有不滿,但臉上卻都是笑意。

    能不笑么,知闌不僅給他送牛痘預防之法這樣的功績,還讓他入股這樣明擺著會日進斗金的鋪子。

    一時間,他都不好說自己是這小公子的貴人了。

    此時的胤禛無比慶幸當初自己因為小十的緣故,對這小公子給與了優待。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一點小恩小惠就讓這小公子銘記于心,給了他這么大的回報。

    他是不是得看著點人啊。

    免得這小公子被有心人給誆騙了?

    這也就是胤禛不知道知闌是拿他這個未來的九五至尊當終極大靠山呢。

    不然,她又不是傻子,上趕著給人送好處?

    “四爺,琉璃裝箱要小心再小心,很是需要一些時間,小人領您到處看看吧。”知闌提議。

    胤禛欣然應允:“以后別老‘小人’‘小人’的,咱們既合開了鋪子,就是合伙人,私下里,自稱‘我’便好。”

    “那小人恭敬不如從命啦。”知闌高興說道。

    稱呼的改變也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啊。

    以后,她也不用擔心說吐嚕嘴無意間得罪這位了。

    “四爺,這兒以后會陸陸續續建起一個個窯口,到時候,琉璃物件的產量就能慢慢上去了。”

    “還有那里,那里我預備建一個珍奇閣,若是出了極品琉璃,咱就先放在這里,等合適的機會再推出去。”

    “你不是說,每次開窯,最好的琉璃都是爺的嗎?”胤禛難得促狹的說道,“依爺看,這珍奇閣很不必要建立。”

    “倒是爺府上,得有個地方存放這些珍寶。”

    “嗯,珍奇閣這名字不錯,爺征用了。”

    知闌忍不住笑了出來:“四爺,您的鑒賞水平,那是在天上的,那些您覺著略有瑕疵的物件,在我這樣的俗人看來,仍舊能稱得上一句珍品的!”

    這一記馬屁又是直球,直直打在了胤禛的心上。

    “行,這珍奇閣,建!”胤禛笑著說道。

    說著,走著,胤禛就覺出不對勁了。

    “這兒怎么沒有巡防的護衛?”

    “噢,這個啊,目前人都緊著窯口那兒,一時間抽不出人手來。”

    “不過,悟明是會功夫的,他得閑了,會到處巡查一番的。”

    “還有。”知闌指著院墻下面有些小得意地說道,“這里都被我種了荊棘,等長出來了,就不怕有人翻墻潛進來了。”

    這回,別說胤禛了,就是跟在后頭的蘇培盛都急了。

    哦呦!

    我的小公子誒,您的心可真大,就這些荊棘,能防住哪個?

    胤禛覺得,這小公子這么容易相信依附他,除了心性單純外,可能,還有些,蠢。

    好在,在胤禛把這個“蠢”字徹底扣在知闌頭上之前,知闌說話了。

    “這些都是玩笑話。”知闌坦誠,“其實護衛的事情,是我力有不逮。”

    “我這邊,萬事起頭,青黃不接的,瓜爾佳府上也湊不出這樣多身手好的護衛過來。”

    “今日請四爺過來,除了真心實意要給四爺一個驚喜外,也是想懇請四爺能派幾個護衛過來先把咱們這地界給護住了。”

    胤禛有些意外,這樣的地方,這小公子放心他安插人?

    他是這么想的,自然也就這么問了出來。

    知闌很意外地看著胤禛:“這是咱倆的生意,若是有四爺費心,我自然再放心不過的了!”

    “您想說的是配方的事情吧?”知闌胸有成竹說道:“四爺絕不會覬覦的。”

    “哦?”

    “你何以如此篤定?”

    “四爺絕不是見利忘義之人!”

    “不然,您得了牛痘預防之法并驗證后,就能把我甩開。”

    知闌的笑容明朗無一絲雜質:“但您簽了您其實不屑一顧的,只有個影子的鋪子的合約,還只意思意思要一成的分紅。”

    “四爺,我信您!”知闌斬釘截鐵說道。

    胤禛微微動容,以這小公子的心性,這番話,必然是他的肺腑之言。

    罷了,難得這小子一片赤誠之心,他護著些也就是了。

    “爺回去后,先安排十人過來。”胤禛說道。

    “多謝四爺!”知闌高興道謝。

    知闌是真的高興。

    有胤禛的人在這里守著,不說萬無一失,但萬一真出事了,就能直接報給胤禛。

    這得省了她多少的事啊!

    她承認,穆克圖·綺蓮被斗倒,芷琪一蹶不振,都讓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悅。

    現如今,納穆福重新走上仕途,以他的能耐,沒有穆克圖·綺蓮和芷琪作妖拖后腿,護著瓜爾佳府是綽綽有余的。

    而她已經提前抱好了未來皇帝的大腿,手里又馬上會有大筆的銀子進賬。

    她只要安分守己,即使將來會經歷些風云,塵埃落定后,她必然能撈個富貴閑人當當。

    這么一想,重生后壓在身上的重擔,似乎,已經沒有了。

    知闌看了眼對窯廠這個草臺班子并不滿意的胤禛一眼。

    開始認真考慮曾經一閃而逝的那個想法:與其成為胤禛后院的一員,每日戰戰兢兢勾心斗角,只為了能多得一些胤禛的垂愛。

    倒不如做一輩子的瓜爾佳·安寧,在這大清朝,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

    這一刻,知闌忽然很想跑回府,依偎在額娘的懷里,告訴她,她這回打定主意絕不更改了,她要落選回家!

    想到這里,知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了起來。

    她看胤禛的眼神也完全清明了起來,這人,以后就只是自己的合伙人!

    她可真牛,未來的皇帝是她的合伙人呢!

    她就賺點錢,不會動胤禛的核心利益,卸磨殺驢的事情,也不會落到她頭上。

    她這輩子,妥了!

    “呵呵!”知闌沒忍住,輕笑了出來。

    胤禛:……

    胤禛實在是沒忍住,在知闌的腦袋上輕敲了一下:“爺跟你說的,你記住了沒?”

    “啊?”知闌揉揉額頭,有些迷茫地問道,“四爺剛剛說什么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剛剛想著咱們的鋪子馬上就要日進斗金了,心里正美呢!”

    胤禛翻了個白眼:“瞅你那點出息!”

    “還請四爺賜教。”知闌笑嘻嘻說道。

    現如今,她煩惱的事情就剩還沒有蹤影的安瑞了。

    等以后給胤禛賺很多銀子了,兩人也更熟悉一些了,她就可以求胤禛幫忙尋找安瑞了。

    若是安瑞平安歸家,那她以后,就真的能好好享受生活了!

    知闌計劃得很好,大多事情的走向,也是隨了她心意的。

    但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最終,知闌能不能如愿,也還是未知之數。

    “你這窯廠的規劃簡直亂七八糟。”胤禛看了眼仍有些狀況外的知闌,笑著搖頭,“算了,跟你說,你估計也不明白。”

    “等爺空了,給你畫個窯廠的簡圖,你以后要建什么就根據圖紙來。”

    聽到“簡圖”二字,知闌心中微動,她試探著問道:“四爺,您畫簡圖的時候,會有特殊的標記嗎?”

    “比如說,用方代表房屋,用圓代表水井這種?”

    胤禛點頭:“若是極簡的約略圖自然會這么畫,不過,大多數簡圖至少會畫出大概的輪廓。”

    知闌點頭,這么說來,她手上那份應當是約略圖了。

    她想要解開謎底的難度又增加了呢。

    胤禛跟知闌又閑話了幾句,悟明就過回話,說是琉璃物件已經包好了。

    “那咱們就回吧。”胤禛說道。

    今日雖然不虛此行,但他也確實在這里耽擱了很久了。

    知闌沒有意見,窯廠這邊悟明管得很好,她基本就是過來巡查一下,然后給點新奇的點子,其他的,她也不管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知闌是哼著歌回的沁鸞院,換好衣服后就迫不及待去了清思院。

    “額娘,我跟你說,選秀的事情,我又改主意了!”知闌猴在向晚身上,“額娘,我不想入宮,也不想被隨意指婚。”

    向晚一臉欣慰看著知闌,笑著說道:“你終于想通了。”

    “好孩子,其實額娘很早就想跟談談這個事情了。”向晚笑著說道,“如今,你能自己想通,就再好不過了。”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察覺到知闌的性格變了很多。

    但她很能理解。

    忽然得知從小一起長大,真心相待的姐姐跟她不是一個額娘,對她也都是虛情假意與利用陷害。

    這個姐姐一門心思往宮門里鉆,妄想坐上高位。

    知闌那會兒很痛苦,很無助吧。

    她想要保護自己,保護她這個無用的額娘和剛認回的哥哥,就必須不能讓芷琪得逞。

    不然,他們一家子,都將會是待宰的羔羊。

    這種情況下,知闌除了和芷琪一同進宮,然后拼個你死我活外,還能做什么?

    她是能把芷琪殺了以絕后患,還是膽大包天干預選秀?

    呃,咱們就說,知闌吧,她都是敢的咧。

    只不過,在向晚心里,知闌雖然成長了,但仍是那個連責罰奴仆都要有理有據的心軟善良的好孩子。

    好孩子知闌撒嬌賣癡,向晚哪里有抵抗之力?

    她忙不迭答應:“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反正啊,我從頭到尾都是支持你選秀走個過場就回家的。”

    “額娘,那我如果不想嫁人,你會不會嫌棄我啊?”知闌開始探向晚的口風。

    向晚有些意外:“你不想嫁人?”

    隨即,她點點頭:“也是,你阿瑪給了你這么不好的示范。”

    “你大哥也是,一點擔當都沒有,留了封書信就離家出走了。”向晚把安瑞也當成了反面教材。

    知闌忙安慰:“大哥不是沒有擔當啦,他就是太看重情義,一時沒有想明白而已啦。”

    向晚拍拍知闌的手:“這滿京城略微叫得出名字的人家,哪家的爺們房里沒有幾個人的。”

    “以咱們家如今的情況,若是自行婚配,怕是找不了門第十分高的。”

    “那門第低的,家里的爺們也未必就一定是個好的。”

    說到這里,向晚忽然覺得知闌不嫁人,似乎比嫁人要好很多啊。

    不行不行,向晚立刻搖頭,把腦袋里的想法搖出去。

    姑娘家沒有歸宿是不行的。

    不行的。

    知闌如今還小,不急不急,等她好好琢磨琢磨。

    知闌見向晚沒有激烈反對的意思,心里已經樂開了花。

    她現在還小,拋開選秀,談婚論嫁的事情還早著呢。

    還有那么多的時間,她肯定能說服她額娘,讓她不必嫁人的。

    知闌心情很好的回了沁鸞院。

    晚間,納穆福下值來清思院的時候,就受到了冷遇。

    納穆福一臉納悶,心說,他最近沒插手干預內宅之事啊。

    莫非,他家夫人又又查出綺蓮曾經做過什么能領著全家吃斷頭飯的事情了?

    這可不是小事,必須問清楚!

    在納穆福的再三追問下,向晚終于把知闌不想嫁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納穆福撫須輕笑:“夫人杞人憂天了。”

    “咱們家的姑奶奶是要進宮選秀的,以后的前程,大著呢!”

    見向晚避開她的視線沒說話,納穆福撫須的手不自覺微微用力。

    “嘶!”他扯下了幾根胡須。

    “那小姑奶奶想落選回家!”納穆福壓低聲音,不可置信說道。

    若是這樣,若是這樣!

    那他何必費心巴拉,循循善誘,給人給錢,啊?

    他不就指望著……

    納穆福捂著胸口,他不該這么放任那丫頭往外頭跑的。

    她這是把心給跑野了啊。

    可是怎么辦呢?

    那丫頭吃軟不吃硬,若是他強硬起來,她只會更加強硬。

    到時候,他們父女就不可能是如今其樂融融的模樣了。

    納穆福有些怨怪地看了眼向晚。

    慈母多敗兒!

    都是夫人慣的!

    知道了這個消息后,納穆福食不下咽,睡不安寢了好幾日,終于在某天早上醒過來后,想通了。

    知闌看不明白,他還不明白嗎?

    按著如今的發展,很多事情可不是知闌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了。

    他只要在旁邊看著,在合適的時機推一把,就行了。

    沒準都不需要他做什么,知闌的前途,就能穩當。

    胤禛回了趟四皇子府,換了身衣裳,便馬不停蹄帶著兩個箱子去了宮里。

    蘇培盛不解問道:“爺,咱們府里有上好的盒子裝這寶貝,您怎么不換一下?”

    看他家爺的架勢,這兩件寶貝是呈給皇上和德妃的。

    這,里頭的物件,那絕對是千金難得的好寶貝,但外頭裝寶貝的盒子,那實在是有些,呃,寒酸了。

    就這樣呈給皇上和德妃,不好吧?

    胤禛掃了眼蘇培盛,沒說話。

    若換了從前,他定會換上精美的盒子,鄭而重之,把這琉璃擺件呈上去給他皇阿瑪和額娘。

    但知闌的直白熱烈和小莽撞刷足了胤禛的好感。

    他忽然就想也這么略略放縱一回。

    那萬人之上的人間帝王也是他的阿瑪。

    他忽然很想像個普通人家的兒子那樣,得了好東西,第一時間就是呈送給阿瑪,將得到寶物的驚喜分享給自己的阿瑪。

    而不是換上精美卻冰冷的盒子,畢恭畢敬上貢。

    乾清宮內,康熙一如既往批著折子。

    “皇上,四阿哥來了。”梁九功輕聲稟報。

    “老四?”康熙放下折子,捏了捏鼻梁,“讓他進來。”

    “嗻!”

    “兒子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福金安!”胤禛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遍乾清宮的角落。

    康熙有些新奇地看著這個平日嚴肅自持的兒子。

    “手上捧著什么?”

    胤禛笑著說道:“兒子得了個好東西,特來給皇阿瑪品鑒。”

    康熙眉頭微挑:“什么樣的好東西,值得你巴巴兒地送過來?”

    他把奏折往旁邊挪了挪:“呈上來,朕看看。”

    胤禛笑著上前,小心翼翼把盒子放下后開始拆盒子。

    “仔細著手,這盒子上的毛刺都沒去呢。”康熙叮囑。

    胤禛笑著說道:“是,兒子省得,多謝皇阿瑪關懷。”

    胤禛手腳利落打開盒子,拿出防震的各色布條。

    嗯,布條有點多,御案上放不下了。

    康熙看著面露尷尬的胤禛,心情很好地笑了出來。

    他算是看出來了,老四這孩子是一拿到他口中的寶貝就往他這兒跑的。

    否則,以老四這孩子的心性,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在他這個皇父面前出這樣的洋相的。

    但是,康熙心里卻很樂呵,很舒心。

    老四這是迫不及待要跟他這個阿瑪分享寶貝啊。

    想到這里,他笑著說道:“你直接往地上扔,讓梁九功給你收拾。”

    “朕剛剛看到他笑話你了。”

    “哈哈哈!”康熙開懷大笑。

    梁九功多精明一人啊,立刻賠笑說道:“喲!老奴哪敢笑話四阿哥,老奴是只是有感于四阿哥的一片赤子之心吶。”

    說完,他就過來扒拉那些布條子。

    “哈哈哈!”康熙的笑聲在看到盒子里晶瑩剔透的綠色“盆栽”后戛然而止。

    “這是?”

    “回皇阿瑪話,這是萬年長青,是琉璃所制。”

    “萬年長青,哈哈哈!好一個萬年長青!”

    這既是預指大清國祚延續萬年,也是盼望著他這個皇帝長壽萬歲的意思。

    想到這里,康熙看胤禛的眼神別提有多柔和了。

    這孩子,就像梁九功說的那樣,對他這個皇阿瑪真真是一片赤子之心吶!

    胤禛想到小公子直白的行事風格,想了想,笑著說道:“兒子一共得了三件琉璃,這萬年長青,兒子一見到,就想送給皇阿瑪。”

    “外頭蘇培盛還抱著個喜鵲停紅梅樹梢的,叫喜上枝頭,兒子待會兒送去永和宮給額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兒子留了個七色彩鹿。”

    “那彩鹿色彩明麗,最別出心裁的,是身側有幾支透明的箭矢。”

    胤禛認真說道:“兒子想以此自勉,勤學不怠。”

    知闌給的“逐鹿”在胤禛的解說下,有了另一番寓意。

    康熙聽完連連點頭:“你確實該勤勉些,朕還有很多事情指望著你分憂呢。”

    胤禛甩了甩衣袖打了個千:“兒子愿為皇阿瑪效死!”

    康熙親自把人扶起來:“快起來,你的心意,朕都知道,這樣的話,以后不要說了。”

    胤禛咧嘴一笑:“兒子知道了,以后再不說了。”

    “嗯,孺子可教。”康熙拍拍胤禛的肩膀。

    之后,康熙親手把萬年長青放在多寶閣上,喜愛滿意之情溢于言表。

    “走,咱們父子一塊兒給你額娘送禮去。”康熙笑著說道,“正好,讓朕再開開眼界。”

    永和宮,德妃烏雅·瑪琭正有一搭沒一搭喂著鸚鵡。

    “娘娘,小廚房做了您最愛吃的墨子酥,你用兩口吧。”德妃的大宮女梅香說道,“娘娘這幾日用膳不香,四阿哥,五公主和十四阿哥知道,怕是要擔心了。”

    烏雅·瑪琭放下喂鸚鵡的小食盒,揮了揮手,讓梅香把鸚鵡拿出去。

    從前十四阿哥還養在永和宮的時候,皇上還會時不時過來看看。

    自從去年十四阿哥搬去了阿哥所,皇上就不怎么來了。

    這宮里啊,舊人還沒有老去呢,新人就爭相冒了出來。

    “娘娘,皇上和四阿哥來了!”梅香高興地小跑進來。

    “真的?”烏雅·瑪琭臉上再沒有半分陰郁,她笑容滿面去外頭迎駕。

    “德妃快起來。”康熙親自把人扶起,“咱們四阿哥有好東西要給你,咱們一起看看。”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一级做=a免费视频|这里只有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国产熟女乱子视频正在播放|日韩h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免费视频|麻豆成人影院 | 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能观看|久久综合9988久久爱|四虎影院久久|国产精品三区在线观看|日本一上一下爱爱免费|麻豆传媒视频 | 日韩免费v片在线观看|国产一区精品二区|777777在线视频观看|国产一区二区色|4438x五月|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视频 | 人妻系列无码专区按摩|日本天天色|sis色中色|国产素人在线观看人成视频|国产欧美精品日韩区二区麻豆天美|国产偷伦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片|一区二区视频在线看|欧美=av在线|国产熟妇疯狂4P交在线播放|亚洲精品午夜无码专区|亚洲=aⅴ精品国产首次亮相 | 神马午夜羞羞=aV|国产黄色=a级|无码=av专区丝袜专区|国内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长长|久久乐=av|99久久精品一区二区成人 | 亚洲精品无码成人=a片|国产美女口爆吞精普通话|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专播i12|91精品国产一区自在线拍|日韩特级|成人在线免费观看小视频 | 在线看无码的免费网站|一本久道久久综合婷婷鲸鱼|九九爱在线视频观看免费视频|少妇久久久久久久久久|91视频免费网址|青青草自拍偷拍 |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精品国产人成在线|成人久久秘|少妇性l交大片7724com|九色自拍蝌蚪|欧美黄动漫 | 在线免费观看成年人视频|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四区高清|激情免费看片|97久久超碰|www.蜜臀=av.com|亚洲=a一级 | 人妻无码中文字幕|免费人成视频xvideos在线看|欧美色呦呦|久草在线中文视频|精品无码久久久久久久久水蜜桃|色婷婷久综合久久一本国产=aV | 91=av免费看|久久久夜色|免费在线观看日韩|2020亚洲天堂|中国毛茸茸性XXXX|国产精品女人久久久久久 | 五月天色中色|蜜桃精品视频在线|日本特级=aⅴ一级毛片|二区三区4区5区6区人妻|成人毛片软件|#NAME? | www.97色.com|免费看日韩|永久黄网站色视频免费看|人妻日韩视频一区二区|亚洲黄视频|wwwwxxxx美国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国产免费啪啪|亚洲=aV=aV天堂=av在线精品一区二区|超碰97在线免费观看|亚洲看片wwwwf5con|97黑人性色浪潮91久久|殴美一级片 | 国产精品天干天干综合网|亚洲精品视频免费看|日本内射精品一区二区视频|亚洲日韩=aⅴ在线视频|美女1区2区3区|999久久 | 蜜臀=aⅴ国产精品久久久国产老师|中文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小宝极品内射国产在线|#NAME?|影音先锋啪啪=aV资源网站|国产精品久久久久网站 | 免费极品=aV一视觉盛宴|大陆少妇xxxx做受|懂色一区二区二区=av免费观看|女人的超长巨茎人妖在线视频|欧美激情国产精品视频一区二区|精产国品久久一二三产区区别 | 99久久.com|久久大香香蕉国产拍国|俺去俺来也在线WWW色官网|#NAME?|伊人88|亚洲成人v | 日韩性精品|一级黄色视|www.日本在线视频|鲁一鲁亚洲无线码|凸输偷窥xxxx自由免费视频|97人妻人人揉人人躁人人 | 爱情到此为止在线观看|精品热99|老熟女多次高潮露脸视频|91国偷自产一区二区三区老熟女|美女久久久久久久久|高潮VPSWINDOWS国产乱 | 午夜爱爱网站|国产=a情人一区二区国产|#NAME?|国产精品91网站|少妇搡BBBB搡BBB搡造水多|羞羞答答国产xxdd亚洲精品 | 日韩一级色|亚洲一级成人|亚洲=aV无码专区亚洲=aV桃花岛|91啦在线观看|性高潮久久久久久久|国产美女国产爽字 | 成人免费=av在线播放|国产CHINESEHDXXXX宾馆TUBE|夜夜夜夜夜夜爽噜噜噜噜噜噜|午夜理论在线观看无码|亚洲人ⅴs=aⅴ国产精品|91免费影视 | 欧美精选午夜久久久乱码6080|97人妻无码专区|日韩性生活视频|成人超碰|台湾全黄色裸体视频播放|黄色大片视频在线观看 | 亚洲综合中文网|www.=av免费观看|成人免费乱码大片=a毛片软件|男人操女人逼视频网站|国产精品99爱免费视频|蜜臀=av网址 | 天天干在线播放|成人国内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最近2019年中文字幕大全|亚洲一区免费在线观看|久久青青草原亚洲=aV无码麻豆|三区四区 | 日韩=av无码精品一二三区|免费看成年视频|亚洲精品久久久蜜桃动漫|无码VR最新无码=aV专区|97久久久久人妻精品专区|一区精品在线观看 | 五月婷婷开心中文字幕|亚洲专区一区二区三区|日韩三级黄色|超碰人人c=ao|久久97超碰色中文字幕|久在草影院 | 小早川怜子痴女在线精品视频|国产+免费+无码|#NAME?|午夜无码成人免费视频|国产精品成人一区视频网站|色综合桃花网 亚洲女人天堂在线|四虎福利影院|日韩视频在线观看视频|欧美日韩成人一区|黑人异族巨大巨大巨粗|超碰在线c=ao | 亚洲精品=a级九色|99在线啪|欧美中文视频|亚洲精品国产一区二区色欲影院|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性欧美free德国极品 | 国精产品W灬源码1688伊在线|在线观看肉片=aV网站免费|黄色生活毛片|免费看=av网页|亚洲色欧美国产综合|国产青青操 | 四虎国产精品永久入口|snh48国产大片永久|成年人免费在线观看视频网站|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精品首页|9977精品视频免费入口|国产日韩欧美精品一区二区 | 欧美做爰爽爽爽爽爽爽|国内揄拍国内精品|天天澡天天摸天天添视频|84c=aocom最新网站|69堂在线观看|天天澡天天狠天天天做 | 国产人妖在线|国产午夜福利在线播放|亚洲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久国产成人|高柳の肉嫁动漫在线播放|日韩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精品偷自拍另类在线观看 | 中文乱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亚洲高清专区|中文毛片无遮挡高潮免费|黄人成=a动漫片免费网站|99re在线免费|女乱淫免费看视频大黄 | 全黄h全肉边做边吃奶流浪汉|#NAME?|日本高清二区视频久二区|国模少妇一区两区三区|2018中文字幕在线视频|亚洲=aV国产精品无码 | 麻豆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99精美视频|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中文字幕|BGMBGMBGM欧美老妇|插插久久|男女XX00上下抽搐动态图 | 国产无码免费视频|色天使色妺姝在线视频|国产一级黄|777婷婷|成在线人=av免费无码高潮喷水|无码精品久久久久久人妻中字 | 少妇的肉体=a=a=a=a=a免费视频|在线视频一二三区|亚洲国产黄色大片|精品久久婷婷|裸体黑色丝袜18禁网站无风险|久视频在线播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