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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老實人

    宴會結束, 貴客離開,廳內只剩教里的人,沒什么存在感的教皇輕咳兩聲, 讓其余六宗罪坐到沈言身邊來。

    沈言坐主位, 席面上他被勸著喝了很多酒, 皮膚被蒸騰出浮艷的紅粉色, 眼睛半瞇著,歪靠在椅子上。

    都這樣了, 還放不下酒,端著杯子慢悠悠地啜飲,嘴角帶著虛虛的笑,眼睛發直。

    高腳杯中的酒液就剩下一小點,沈言喝光以后, 盯著透明的杯子看了一會兒,又把杯沿往嘴邊湊。

    當然喝不到。

    他不滿地皺眉, 不依不饒地繼續做這件蠢事, 一定要從空杯中弄點酒喝。

    離他最近, 名為李文托的傲慢,輕巧地取走沈言杯子, 在沈言迷惑又略帶憤怒的目光下,飛快地把酒倒好, 原狀放回沈言手中。

    沈言盯著杯子沉默幾秒,慢悠悠地看向他, “你很好。”

    “我的榮幸。”李文托輕笑。

    看李文托狗腿模樣, 酷姐陳遇水嘴角抽搐像是要笑,旁邊陳遇木不動聲色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兩人對視, 陳遇水硬是把笑忍了下去。

    她其實也該去巴結沈言。

    邪教管進不管出,這破地方太邪性,她一直想和妹妹一起走,跑了幾回,都沒能成功。

    現在沈言被安排到這個位置上,和他親近,說不定能換來離開的機會。

    教皇將這些人的盤算盡收眼底,恭順俯身。

    “您該回去休息了,除了神父之外,請您再選一位圣子送您?”

    沈言支著腦袋反應了一會,看向李文托。

    李文托并不意外,溫雅地笑了笑,起身要去扶沈言。

    還沒來得及碰到他,沈言又突然將轉移目光,看向在席位末尾那個低著頭的老實人。

    “讓他來。”

    老實人突然抬頭,沒想到自己會被選中,一時沒反應過來似的,看著沈言不說話。

    “他?他不行的。”李文托笑容不變,湊到沈言耳邊低聲道:“圣子大人,我先前跟您說的事情,今晚就可以幫您做。”

    沈言停了幾秒,抿著唇飛快地看了李文托一眼,面頰上的紅暈更盛。

    在他開口答應之前,老實人突然從座位上起身,磕磕絆絆道:“我、我也可以!”

    驚訝地目光,匯集到老實人的身上。

    現在都知道討好沈言是實現愿望的第一解法,肚子里的小九九一堆,只是表現得沒有李文托那么明顯。

    唯一不同的就是老實人,他是懶惰,好像連欲望也一起憊懶,從始至終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特別怕死,但是又沒展露出太多的求生欲望。

    現在積極爭取,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卻又有點摸不著頭腦。

    “您應該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李文托溫和道:“就不要湊這個熱鬧了吧。”

    老實人突然犯倔:“你能做的事,我不可能做不到。”

    李文托譏諷道:“您比我更適合在傲慢這個位置。”

    “我行。”老實人說。

    沈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看向老實人,“那就你,送我回去。”

    勉強掩飾好敵意和殺氣的李文托默默坐了回去。

    被拒絕后太過積極反而會引起厭煩。

    沈言喜歡這種不怎么愛說話,看起來老實巴交的?

    李文托微哂,看著锃亮銀盤中模糊的自己的倒影,努力做了做老實人的表情。

    不像。

    他懨懨地收回目光,看沈言被阮知閑一把抱起,跟神父一起離開宴會廳.

    方駱一直忍到門口。

    一路上他三番兩次地明示暗示讓阮知閑把沈言交給他,這憨包硬是裝聽不懂,三兩句就把話頭扯開。

    看著老實,實則不傻。

    甚至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里最有心機的。

    方駱神情微冷,在門前停住,冷冰冰地看著他,直接道:“你可以離開了。”

    老實人唯唯諾諾:“可是……我還沒有幫他……洗漱……”

    方駱冷嗤,剛要說點什么,沈言抬眼不耐煩地對他擺擺手,“你走。”

    說完又往老實人懷里窩了窩,沒什么力氣地催促道:“快點。”

    老實人看向方駱:“怎么辦?神父,色欲大人讓你走。”

    方駱:“……”

    忍了。

    方駱的神情越發冰寒,給老實人開門,不知怎么想的,在門口又站了一會,這才離開。

    沈言一進屋就從阮知閑身上跳下來,自顧自地進了浴室。

    過了半小時才出來,已經換好了睡衣。

    沈言看也沒看站在那邊的返場電線桿版阮知閑,鉆進被窩準備睡覺。

    今天是真喝多了,身體發軟,腦子反應也慢。

    教皇讓他挑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現在懶得想。

    這時候再讓他裝虔誠圣子實在是有點為難,而且他也說不好包括神父在內的所有人,會不會趁他醉酒做點什么。

    神父不行,愛立,煩。

    暴食不了解,不能用。

    陳家姐妹倆小姑娘,不合適。

    作為貪婪的阿德萊倒是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哥們話太多,心眼也像馬蜂窩,他今天晚上不想太費腦子。

    李文托的野心肉眼可見,在席上暗戳戳勾引他,意思是他很會,聽話,花樣多,特別能干。

    沈言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自己當成gay,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是下面那個,想了想還是沒反駁,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給他希望,釣一釣,看看他這么上趕著的背后,究竟所圖為何。

    不止李文托,沈言還在觀察其余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是為所欲為的圣子,當然要多薅一薅一區羊毛,給家人們謀點福利嘛。

    總之,算來算去,就阮知閑安全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倆人也算知根知底。

    阮知閑和他都算不上天生喜歡男人的男同,他們只是恰好、意外、不小心地做了。

    要是沒別的事情刺激阮知閑,人家也不會來搞他。

    沈言放松地陷進床里,睡意漸起。

    被子掀開,同樣洗過澡,身體熱騰騰的老實人從后面貼了過來。

    他扣著沈言的腰把人往自己懷里帶,力氣很大,沈言知道自己掙不開,擺爛地任他摟著,平靜道:“你不是老實人嗎?裝不下去了?”

    “哥你說什么?我不懂。”老實人:“那、那個男的跟你說了什么?我也可以的。”

    沈言無語地笑了聲,實在是困,隨口道:“他說他特別猛。”

    老實人:“……”

    “說他很能干,可以一股氣做好久。”

    老實人:“哥。”

    沈言慢吞吞地補充,聲音越來越弱,“做好久的……家……務……”

    睡著了。

    阮知閑小心地、輕緩地支起上半身,沒什么表情地垂眼看呼吸均勻的沈言。

    沈言的眼尾和嘴巴都紅,先前在輪船上那次的幾杯酒對他來說顯然不痛不癢,能拽著他領帶挑釁他、差點咬穿他指節的小狗,現在乖乖地躺在他的懷中。

    眼睫毛濃而長,薄薄的一層眼皮蓋住他帶著點琥珀色的、很透徹的眼珠。

    很會演,有點壞,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盯了能有一個多小時,阮知閑才緩慢地躺了回去。

    降神教的沐浴露和洗發水二合一,帶著點淺淡的草藥香,和之前聞到的淺淡檸檬薄荷味又不太一樣。

    只有貼近了,貼緊了,鼻子頂在沈言的皮膚上用力嗅聞,才能聞到一點點藏在這些化學制品下的,沈言的味道。

    甜的。

    糖一樣.

    第二天是神父早早趕來,叫沈言起床。

    看到床上被阮知閑抱著的沈言,方駱心臟咯噔一下。

    一方面是因為長在他審美點上、這幾天又對他很不耐煩的沈言和別人如此親密,他有點酸。

    另一方面則是濃濃的危機感。

    沈言是他完成任務的希望,如果有人在他之前獲得沈言的全部信任,那他的任務只會是難上加難。

    其實昨天晚上他就收到了上面的消息,暗示他可以收手找機會脫身,這事已經不是護衛隊能管的了。

    他假裝聽不懂,堅持要完成任務。

    那邊也沒硬要他撤退,微妙地暗示他,讓他不要忘本。

    神父這個身份和沈言走得很近,方便謀取好處,現在一堆人對他這個位置虎視眈眈,還在教會的他十分危險,被換掉倒好說,怕的是有人暗殺。

    他得在那些人動手前,重新獲得沈言的信任。

    其實還挺簡單的。

    方駱腦筋轉得飛快,把餐車上的食物擺在桌上時,刻意弄出了一點聲音。

    沈言迷迷糊糊地睜眼,頭發睡得支楞八翹,支起身子后向聲源看過去。

    方駱和他對視幾秒,眉頭越皺越緊,放下手中的活,快走兩步走到床邊,撩開沈言的額發,控制著他的腦袋,拇指重重按住他的眉心。

    沈言被按得腦袋疼,揮手打掉方駱的胳膊,不耐煩道:“你大早上的吵醒我不說,怎么還發瘋?”

    方駱如夢初醒地松手,表情嚴肅地看向沈言旁邊的,冷酷道:“你出去。”

    老實人懵懵懂懂:“什么?”

    “沈言,讓他出去,我有話對你說。”

    方駱突然轉變的態度,令本來還滿臉煩躁的沈言神情微變,“怎么了?”

    方駱堅定地命令:“讓他出去。”

    從沈言“懷”了以后,再也沒被人用這種冷硬態度對待的沈言不再猶豫,直接把阮知閑攆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他們兩個,沈言才有些忐忑地問:“我的父,怎么了?”

    方駱在心里默默給沈言道歉,隨后靠近沈言,逼問道:

    “你昨天干了什么?”

    “為什么我感覺不到你肚子里的神子了?”

    沈言驚愕。

    方駱上前兩步,手掌貼著沈言的小腹,微微施力,神情更加冷酷。

    “沈言,你弄丟了神子。”

    “除了我,沒有人會原諒你。”

    沈言怔愣地望著他,心中感慨,這哥們真的有點東西。

    威逼利誘,神父給不了利,威逼倒是很簡單。

    邪教制度混亂,瞎編已成常態,神父這個身份很方便瞎編。

    神子本來就是莫須有的,只是借著這個由頭方便各方行動。

    但笨蛋圣子不知道,真以為自己懷了,也是真覺得懷了神子的自己至高無上。

    一開始沈言單純是因為懷了而高興,可被人恭維后,人性的虛榮和貪婪復蘇,神子也變成了他舒適生活的工具,信仰被權錢動搖,變得不虔誠。

    正因如此,當權柄被人收回,他才應該——

    “你胡說!”沈言渾身發抖,說不好是氣的還是怕的,用力去推神父,把神父推了個踉蹌,換身想走,六神無主道:“教皇呢?我要找教皇!我什么都沒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方駱一把把他拽了回來,剛剛被沈言推過的地方隱隱作痛,心中驚詫沈言竟然這么有勁,面上不動聲色,飛快道:

    “我是你的神父,我負責你和你肚子里的神子,我當然不會騙你害你,可這件事如果讓教皇知道,我們兩個都會死!”

    “怎么會這樣……我不信!”

    沈言捂著臉渾身發抖,過了幾秒突然抬頭,抓著神父的手腕,乞求道:“父親,我的父,求你救我。”

    方駱很不道德地欣賞了一下沈言此刻絕望的樣子,旋即嘆了口氣,輕拍他的肩膀,聲音柔和:“我的孩子,我方駱以阿那的名字起誓……”

    “方駱?”第一次聽見方駱名字的沈言,突然打斷他,“你叫方駱?”

    方駱的檔案也被局里找人做過,他的經驗履歷被遷移到另一個同名同姓的人身上,此刻很坦然,笑了下,“當然,我竟然沒有機會告訴你我的名字。”

    沈言:“隊號656687,十三區第三護衛隊隊長?”

    方駱:“……?”

    轉瞬即逝間,有人馬甲掉了,新新馬甲誕生。

    “我是你上級,隊號00056。”沈言無語地拍了拍這個未來邪教發展后期被阮知閑殘忍弄死的教皇的肩膀,嘆息道:“小駱,你很敬業,只有一點我不得不提一提。”

    方駱:“……您說。”

    沈言隱秘地看了他那個地方一眼,“都是同事,希望你以后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保持分寸,不要隨時隨地這么……”

    “激動。”

    第42章 24k純壞

    沈言這回是真冤枉方駱了。

    方駱從小精力過分旺盛, 對于好看的喜歡的總會微微一立,二十多年來被人罵過不知道多少次變態。

    工作以后花了挺多錢治,可惜在不改造不傷身的情況下治療方案太少, 又貴, 最后沒辦法, 只好一狠心找人給自己定制籠子。

    鳥籠不久前壞了, 昨天才修好,今天戴上以后才來找沈言, 剛剛拉扯時碰到,的確是硬的,但硬的是鳥籠不是他。

    太尷尬了。

    方駱還以為神父袍寬大看不出來,沒想到人家全知道。

    而且還這人還是自己上司。

    隊號少一位,意味著他來自五區以上的護衛隊。

    甚至是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方駱這老油條也忍不住滿臉通紅, 想到之前對沈言做的事,更是忍不住找個地縫鉆進去。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讓領導管他叫爸。

    捏領導扔子。

    想給領導打釘。

    在心里悄悄罵領導蠢, 還想著要控制領導。

    除了最后那個是人之常情外, 另外那幾條也太窒息了。

    方駱覺得自己可能很難再對沈言立起來了。

    方駱實在是受不了這極致的尷尬, 五臟六腑都快尷尬得萎縮了,捂著臉抱著頭原地蹲下, 將近一米九的男人把自己團成好大一團,痛苦呻吟:“領導,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蹲在地上的方駱, 沈言故意轉移話題, “沒事小駱,我理解。”

    頓了下,也蹲下來, 拍拍他肩膀,“你不再問我點什么確定我的身份?只是隊號就讓你這么信我嗎?”

    方駱抓著頭發,虛弱道:“我在隊里一直干臥底,隊號剛發下來就被轉交了,除了我直系上司之外沒人知道這事。”

    說完又長長地嘆息一聲,抬臉看沈言,“我覺得沒有確認的必要,您現在這個位置要是想對我動手,壓根不用跟我說,殺了就殺了,既然和我相認,我至少能確定您沒有站在我的對立面。”

    “不用這么客氣,保持原狀就行,免得叫得順口到外面露餡。”沈言確定方駱不是演的后,把人扶起來,“我這邊的任務和你不太一樣,信息不同,我希望你將搜集的有關教會的所有資料都告訴我,咱們倆交流一下。”

    談到正事,方駱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嚴肅道:“是。”.

    教會內沒有電子設備,所有情報只能口述,幸好方駱不是太啰嗦的人,總結得簡單明了,聊了一下午,就足以讓沈言清晰教會內部的人員構成和其他幾個宗罪的基本信息。

    沈言十指交叉,垂睫沉思。

    大概要一年半以后才開始發力、出名的教會,現在因為他的原因,已經開始被人熟知。

    全是罵名。

    就算是俱樂部里的人,也只是覺得教會人傻錢多,來薅羊毛,遠遠達不到真正的信任。

    背后那人應該不會愿意見到這樣的發展,這幾天應該會有所動作。

    在超級資本和專業團隊的宣傳運作下,想要扭轉風評,讓至少一半的人選擇支持他,還是不太難的。

    所以現在他做的這點壞事遠遠不夠。

    沈言露出一個憋著壞水的笑。

    他有很多小想法,嘿嘿。

    坐在沈言對面,心情已經平復下來的方駱飛快地看了眼沈言,又飛快把目光移開。

    漲。

    唉,不喜歡是假的。

    就算是頂著領導這個頂級debuff,也礙不住他對沈言外表的喜歡。

    有很多超尺度的畫面閃過方駱的腦海,被抑制得有點疼的方駱皺眉,不動聲色地喝茶壓火。

    沈言看他杯子空了,自然地給他倒茶,琥珀色的茶湯緩緩流入杯中。

    “鏟除降神會不難,難的是除掉別人心中的妄念和背后支持它運作的資本,我這趟下來的主要目的是后者。”

    沈言將茶壺放好,看著方駱:“但說實話,這個教會的復雜程度超乎想象,甚至可能和一區有關。”

    一區是制定規則、掌控規則的地方,五等公民政策也是由他們制造出來的,但他們本身不受這些政策約束。

    聽說一區人生理構造和普通人不一樣,但具體怎么不一樣也沒人知道。

    只是敬畏。

    方駱沉默幾秒,“那任務還要繼續嗎?”

    “你怕?”沈言抬眼看他。

    方駱摩挲指節,神情復雜道:“算不上怕,只是覺得成功率很低——不管是你的任務,還是我的,都很低。”

    “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值得我們繼續,更何況現在才剛剛開始,事情還沒發展到絕境。”

    沈言起身,走到方駱身邊,鼓勵性地拍拍他肩膀。

    “能臥底這么長時間的人不可能是平庸之輩,我能看出來你和別人不一樣,方駱,你足夠正直,腦筋也很靈活,有你與我一起做任務……”沈言頓了下,聲音放緩,很柔和道:“即便只有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概率,也足夠。”

    沈言觀察方駱的神色,看他目光漸漸堅定,神情動容,知道自己這口雞湯喂得不錯,這才繼續道:“今天就先這樣,你早點休息,明天和我一起去克隆。”

    “克隆?”

    沈言嘆氣:“我應該會死很多次,多做點自己以防萬一。”.

    克隆技術違反人性明面禁止,但很多私人生物研究所都在偷偷做這個生意,價格昂貴,并且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

    沈言把自己的意圖和蓮子老大一說,老大一口答應,說可以可以沒問題,要多少有多少。

    沈言給自己做了三副克隆身體,交付時間在兩個月之后,老大說得把意識上傳才能激活。

    沈言沒傳,推脫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真傳上去變成數據,不安全。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即便是克隆的身體也一樣。

    外表看著沒區別,但各種報告顯示,這些還未激活的身體,其實和沈言都有微妙的不同。

    做完這件事的沈言沒再去街上發錢,回去好好休息,緩了幾天后,直接開銀趴。

    本該隱秘的、連續開了七天七夜的銀趴,在沈言“不小心”的情況下,被人拍到內部視頻和圖片,發到網上去。

    配合著與豪門相關的驚爆標題,一經發布,瞬間引爆全網。

    其中點贊評論最高的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攝像從左到右平滑掃過,讓人看清這個大房間里蛇一樣糾纏起來的許多人。

    最后將畫面定格在角落處的沙發。

    背對著鏡頭,跪坐在另一個青年身上的人,赤裸著上身。

    兩人連接的地方被厚重的袍子擋住,位于上位的那人緩慢起伏,背部的肌肉均勻舒展,閃爍的昏暗燈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畫面亮起又變暗。

    一雙大手握住他的腰,扣緊了,用力把他往下按。

    那人猛地抖了一下,像是受不了這刺激,猛地仰起頭,渾身痙攣似地發抖。

    拍攝視頻的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終于將視角轉到正面。

    在拍到那人的臉的瞬間,視頻中止。

    短短的一幀,只夠讓人捕捉到他那雙朦朧、沉醉于享受的淚眼。

    沉浸在視頻迷亂荒淫氛圍中的網民咽了咽口水,拖動進度條想再看一遍,卻發現視頻已被刪除。

    有人經驗充足,邊看邊保存。

    刪了發,發了刪。

    這一小截一分鐘不到的視頻,很快在全網流通。

    有些逍遙法外的黑客仍覺不夠,明目張膽地上降神會俱樂部的留言板上留言。

    說太喜歡了,圣子真好,他們也想入會,還問圣子胸懷寬廣寬容大量能不能也讓他們干一干。

    還貼了沈言先前和十三區大佬的截圖,單獨把他裁出來,和視頻最后一秒的清晰修復人像對比。

    完全是一個人。

    短短幾個小時,失態就已經發酵到不可控的地步。

    除了沈言之外,其余參與銀趴的人也被扒了出來。

    有很多看似光鮮亮麗、溫文爾雅體察民心的社會名流,在視頻中卻極盡丑惡。

    大家都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但在搖搖欲墜的社會道德觀下,所有人都還裝一裝,做壞事也找個由頭。

    現在最后那層窗戶紙被捅破,大家演都演不起來,往日積壓的怨氣和怒火狂歡似地爆發出來。

    隨著這個視頻的出現,更多似真似假的猛料爆出,群情激奮,當天下午被送進監獄的就有十個,護衛隊公告說正在徹查此事,會給無辜的人民群眾一個完美的交代。

    勉強安撫了人們的情緒,熱度也不再恐怖地繼續上升。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沈言,剛從專門定制價值一百五十萬的大床上醒來。

    他揉了揉眼睛,這七天演得他也夠累。

    視頻里的另一個人是阮知閑,倆人沒真的做,只是借位演一演。

    控制身體表現出那種狀態,比真的做還要累一點。

    沈言捏了捏肩膀酸痛的肌肉,搖鈴讓人進來。

    十幾個侍從端著各式各樣的早點圍在沈言床邊,臉色發青的教皇跟在最后,等沈言洗漱好、吃完飯,才把派對內部視頻被人泄露出去的消息,告訴沈言。

    “總之,現在外面對降神會的印象跌至谷底,您的朋友們也頗有微詞。”教皇努力維持表面的和藹:“圣子大人,為了日后發展,我已經為您聯系記者發布會,講稿也寫完了,您……”

    沈言懶洋洋地打斷他,“讓我道歉?”

    教皇隱忍再三,實在是受不了沈言這段時間過分離譜的作風,小聲地陰陽怪氣,“只是做戲給別人看看,畢竟除了這次事件,您還無故炸了兩棟大樓,打得好幾個普通路人瀕死……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沈言輕笑,“有人不滿嗎?”

    “是、是的。”

    “那就把不滿的人抓起來。”

    沈言勾起脖子上的項鏈,捏著底端用寶石和黃金鑄成的亮閃閃的首飾,放在唇邊輕吻。

    “都殺掉,讓他們去找我的神談。”

    第43章 24K純壞(二)

    降神會的圣子色欲是個瘋子。

    銀趴事件發酵后, 這人不僅沒有緊急公關開發布會道歉,也沒有裝聾作啞老老實實地裝死等熱度過去。

    他逆天而行,讓穿著黑袍白衣的教眾跑到反對、攻擊他的人的家里去, 大張旗鼓地傳教。

    傳教。

    聽著很溫和的兩個字。

    只是聽著溫和。

    單看他派出去的那些人的形象, 就知道他不過是打著傳教的幌子, 進行武力震懾。

    一個教會的信徒全是一米九幾、兇神惡煞并且訓練有素的壯男壯女的可能性太低。

    有不少人看到他們闖進別人家里, 把渾身是血的居民拖出來,扔垃圾一樣扔進翻斗車里。

    悄悄錄下這個片段、ip來自同小區并將之發到網上的賬戶, 第二天就迎來注銷。

    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十三區的確混亂,犯罪率極高,每天都有人橫死街頭。

    晚上九點以后,如果不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又或者是當地頗有聲望的人物, 一般不會單獨出行。

    但罪惡都市的一切都藏在黑夜之下。

    沒人會囂張成這樣。

    上一個在網絡上引起十三區大范圍討論的,是蓮子老大的兒子。

    后來他給受害者道歉、跪下來哭著求原諒, 被嚴加保護一段時間后, 還是暴死街頭, 死不瞑目。

    蓮子老大的兒子尚且如此,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小俱樂部的圣子?

    他就算再有實力, 碰了十三區其他人的蛋糕后,還想滋潤地活下去, 基本不可能。

    他什么時候死?

    不知道。

    但是快了。

    被泄露的視頻惹怒的人很多,別人不知道, 至少即將迎來換屆選舉的十三區區長不會善罷甘休。

    群眾們對降神教的關注, 在沈言發布一條日常Vlog后,達到頂峰。

    視頻的開頭,對準的是位于萬色玻璃花窗下, 蒙著黑布、隱約能看出輪廓的神像。

    神像之下,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華麗的神袍,純白的長袍,用金線和寶石點綴,在穿過玻璃窗進入室內的彩色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

    因為太過亮眼,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高大的神像,而是位于畫面正中的那個人。

    鏡頭緩慢貼近,旋即攝像頭切換成正面。

    沈言的臉上用白色的特殊顏料畫出奇異紋路,自眼下延伸至下頜的那道,看上去像留下的淚。

    他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幾分鐘后,才緩緩睜開雙眼,露出顏色較深的琥珀色的眼睛。

    他依舊沒有看鏡頭,徑直走到神像跟前,將黑布一把扯了下來。

    鏡頭再次拉遠。

    神圣的大理石雕像佇立在空無一人的圣堂,它垂眉斂目,手掌虛虛地輕碰他平坦的小腹,神情悲憫動人。

    看到這的網友齊聲臥槽。

    離譜。

    怎么會有人自戀到這個程度,把自己做成這么大的雕像?

    然而整個視頻的槽點不止這一個,接下來的畫面更是讓人一草又一草。

    肅穆昏暗的神堂一轉,變成陽光明媚的戶外。

    近景,草地鋪得很平整,有幾個人在上面踢足球,踢得特別賣力。

    畫面切換,沈言穿著稍微簡單一點的衣服,對著鏡頭說:“這是我們教會的活動,我們的神喜歡看我們健康活潑的樣子,所以它每個月都會舉辦一次。”

    說著,鏡頭又對準足球場地,這次能明顯看出,拍攝接下來這段畫面的是沈言本人。

    他坐得有點遠,場上正在踢球的人變成了模糊的小點。

    藍方進球。

    很細微的滴聲后,紅方的一個小點突然炸開,在綠色的草地上攤開一片血霧。

    聽不到任何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

    那個年輕好聽的聲音再次出現,是一聲輕笑。

    “可惜,神不喜歡廢物。”

    短暫的凝滯后,新人加入,這些小點又重新動了起來。

    這一次是紅方進球。

    死的依舊是紅方。

    “他精湛的足球技術,讓神明都忍不住側目。”

    “神說要見見他,如此殊榮,讓人羨慕。”

    沈言又將畫面對準自己,表情柔和:

    “除了健康的足球賽外,我們還有更緊張刺激的籃球賽、格斗賽等多種多樣的比賽。”

    “在降神會中的每個人都能得到他們的幸福。”

    畫面再次轉換,是沈言本人和五大三粗、穿著黑袍的教徒們,一起去傳教的場景。

    教徒負責開門,把滿臉驚慌的人拖到沈言面前。

    他們強行按著這些人跪在沈言腳下。

    有人咒罵掙扎,有人渾身發抖,有人表面沉穩向他道歉,求沈言放他一條生路。

    無論如何表現,明顯的剪輯卡頓后,這些上一秒還求生欲望很重的人們,下一秒突然切換他們的上半身特寫。

    他們臉上沒有任何傷痕,看不出被脅迫的樣子,望著鏡頭安詳微笑,語氣平靜地說:

    “真神庇佑,永享極樂。”

    這部分的內容持續了五分鐘。

    看到這里的網民們,被詭異得退出去緩了一會,才敢接著往下看。

    視頻即將結束,最后這部分,沈言將拍攝重點放在了和他一起進來的其他圣子身上,以一種介紹寵物似的口吻,向其他人介紹這些圣子。

    可以看出,這些圣子也不是真正愿意呆在這個地方,除了個別幾個,其余人看著鏡頭的眼睛里全是無奈和警惕。

    其中有個金發碧眼,名叫阿德萊的年輕人反抗得極其激烈。

    在沈言拍他,讓他自我介紹時,剛開始還好好的。

    后來突然發難,猝不及防地沖向沈言,手中的銀制小刀在畫面中寒光凜凜,目光堅定動作流暢,如一名知曉自己命運,卻還是要為了自己理想赴死的英雄。

    這個畫面僅僅閃過一幀,但對于帶著顯微鏡看視頻的網友來說,也足夠他們扒出這人的身份背景。

    七區的護衛隊隊員,在隊期間榮譽無數。

    父母是十三區本地人,后搬至十區,在十區老老實實做餐飲生意,生下他以后的第二年,父親遇害,十幾年以后,母親也離奇死亡。

    失去雙親的阿德萊才剛剛十七歲,依舊自立自強。

    昂貴的大學學費不走貸款,據他的室友反應,此人在校期間極少出現在寢室,每天睡眠時間維持在三到五小時,在正經的學業之外,每時每刻都在打工賺錢,沒一秒鐘閑著。

    善良、勇敢、正義……

    完全符合人們對英雄的想象。

    在知曉阿德萊的相關信息后,網上不敢討論沈言的人,都轉去討論這個勇敢的、不小心被卷入這場無妄之災的圣子。

    關于他的視頻戛然而止,不像其他圣子最后還說“阿那”作為結尾,很多人都猜測他可能遇到不幸,被沈言這個殘忍至極的惡棍給弄死了。

    Vlog發布后的第二周,沈言發布的新的公告,似乎驗證了他們的猜想。

    【圣子失格,降神會決定挑選新人成為圣子。為了更好侍神,本月的最后一天將開啟圣子選拔,圣子報名將在三天后開啟,有意者請登錄網站進行報名。】

    【真神庇佑,永享極樂。】

    【阿那。】-

    柔軟的真絲綢緞鋪了厚厚一層,華麗又柔軟的真皮沙發邊跪著幾個長得不盡如人意的男人。

    他們雙手捧著銀質托盤,盤子里放的是當季的新鮮水果和各式各樣的甜品、零食。

    沈言都不用說話,只是動動手指,這些被方駱調教得很聽話的惡徒,就會老老實實地更換位置,讓他輕而易舉地拿到他想吃的食物。

    沈言叼著肉干緩慢咀嚼,在幾個破解了的,私密性挺強的小網站上高速沖浪。

    ——十三區的事就沒人管了唄,準備跑路了,有沒有朋友想一起走?

    ——理智討論,降神會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有沒有安置樓的朋友?前兩天他來我家這邊了,打死了六個,好可怕……

    ——小道消息,阿德萊還活著,聽說已經逃出來了

    沈言熟練地到處發帖,在各個辱罵他的帖子下面留言反駁。

    被噴得一無是處后,沉著臉把剛買了沒多久的終端摔碎。

    發瘋之后的沈言,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捂著臉假裝難過。

    事態的走向在他預料之中。

    現在網上一共分成三派。

    一部分是擔心阿德萊,對他又怕又恨的普通網民。

    一部分是還在掙扎著想挽回他形象,在網上渾水摸魚,一旦出現就會被當成水軍追著罵的,來自一區的勢力。

    還有一部分來自十三區被他得罪的那些大佬。

    還有兩周十三區區長換屆,一區事一區畢,其他區一般情況下不會干預選舉,所以區長的選擇完全由十三區自己決定。

    現在這個是被資本扶上去的傀儡,是這些資本不方便動手時一把好用的刀。

    現在沈言把這些資本得罪個遍,他們被祁叢壓著不能自己動手,被他們支持的區長要是還想呆在這個位置上,就只能硬著頭皮想辦法弄死他。

    沈言這幾天已經遭到了好幾場暗殺,教會總部也不得不安上價格高昂的監控,沈言居住的圣堂外有十幾道安全警戒線,用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

    沈言幾乎沒有隱私,就連洗澡也得有人在外面守著。

    很不自由。

    這倒是次要的。

    沙發旁邊,手臂抬了太久的獨眼男人抖了一下,銀盤傾倒。盤子上整齊壘好的葡萄滾落。

    沈言淡淡地看過去。

    男人渾身一顫,匍匐在地痛哭流涕,語無倫次道:

    “我真的知道錯了,阿那阿那,圣子大人,求求你不——”

    沈言收回目光,在終端上點了一下。

    男人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捂著胸口破口大罵。

    其余人捧著銀盤,就算被撞到了,姿勢變形,也會立刻調整回來,不敢移動分毫。

    那個男人很快就沒了動靜,沈言嘖了一聲,揮揮手,其余人默不作聲地把銀盤放到桌子上,分工合作,將已經昏死過去的男人拖走。

    在最后一人離開房間,反手關門的瞬間,沈言又點了下終端。

    隔音良好的房間,依舊能聽見隱約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大吼。

    而他完全不受影響,甚至還笑了笑,好像很得意自己掌控別人生死的能力。

    很快又有另一波人被送了進來。

    看著他們戰戰兢兢的樣子,沈言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真不是變態。

    只是監控一安完,這些東西就都變成了阮知閑的眼睛。

    他只能無時無刻地演。

    縱欲、貪婪、殘忍嗜殺、喜怒無常……

    最好演得讓阮知閑分不清。

    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玩游戲,還是故意借著玩游戲的名頭,迷失本心,暴露本性。

    阮知閑不喜歡沒底線、沒理由,讓人討厭的壞。

    第44章 24K純壞(三)

    一株天然生長的翡翠玉蘭被插在玉白的瓶中, 指節分明的手指拂過綠白漸變的花葉,輕輕一點。

    祁叢隨手翻看手下的報告,看到沈言荒淫無度、鋪張浪費、殘忍嗜殺到引起眾怒時, 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人確實蠢笨, 有錢有勢以后連裝都不裝一下, 本性暴露一覽無余。

    沒受過什么正經教育, 本身又不是什么好人,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要把所有人的傘都撕爛, 徹底和過去的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割席。

    這種人他見過太多了,沒意思。

    阮知閑還沒弄死他?在等什么?

    祁叢摘下一葉花瓣,放在鼻尖輕嗅,突然生了幾分探究的心思。

    十三區無關緊要,沈言就算神經病到一枚核彈把整個十三區夷為平地都無所謂, 一堆茍延殘喘的垃圾,就算沈言想再禍害七八十個, 他作為一區人也供得起。

    是他出錢出力。

    看看小寵物在干什么, 應該在情理之中。

    從旁人口中聽沈言的行事已經讓祁叢感到厭倦, 現在他更想看看沈言怎樣活生生地發癲。

    教會安裝的監控被輕易破解,在眾多攝像頭中, 祁叢終于找到沈言。

    他被教眾簇擁在中間,坐在豪華的高椅上, 腿邊蹲著三只看著挺通人性的大型犬,臺階下是恭恭敬敬站好的其余六個圣子, 其中就包括阮知閑。

    還沒等他看清沈言要做什么, 畫面突然變黑。

    所有監控畫面,都跳轉為他之前在家里人舉辦的生日會上,因為調戲小男生, 被猛扇巴掌的視頻。

    祁叢:……

    阮知閑真記仇。

    說不讓他插手,就真是一點邊都不讓沾,連看看都不行。

    算了。

    祁叢把漂亮的花朵一把揪下來,揉皺了,隨手扔掉。

    反正這場鬧劇也不會持續太久。

    在阮知閑耐心喪失之前,這人就該把自己作得死無全尸了.

    圣子報名結束,出乎意料,報名人數竟然足足有三千余人。

    大大超出沈言預料。

    本來以為他胡作非為,把降神會變成魔窟會讓人心生畏懼,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么些人愿意報名。

    以至于沈言不得不改變計劃,把原定的一場比賽改成了三場。

    他不確定這次報名的選手情況,因此沒設立涉及人命的淘汰標準。

    比賽只是為了挑選一些足夠襯托阿德萊,并且未來能夠堅定不移簇擁他成為區長的助力。

    他想讓阿德萊提前成為區長。

    原文中的阿德萊和方駱狼狽為奸,一起利用教會謀利,兩者相輔相成,這才造就了一區以下的十二區的噩夢。

    而那時候的阿德萊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已完全黑化,全心全意只想要更多的錢,并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方駱也是如此。

    現在他們兩個都還沒變態,都足夠良善正直,值得信任。

    想要徹底擺脫阮知閑,沈言需要更多籌碼。

    他們就是他的籌碼。

    沈言垂眼,拿著玩具逗狗玩,漫不經心道:“懶惰、傲慢,這次圣子選拔,你們兩個不用參加,維持原樣就好。”

    李文托嘴角含笑,微微躬身。

    看來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并不是全無用處。

    至少沈言沒讓他去送死。

    沈言提前宣布了最后一場的比賽規則。

    大逃殺,舊圣子是新圣子追殺的對象,成功殺了舊圣子的人會稱為新圣子。

    而新圣子這一名號,在比賽結束之前,隨時可能被人奪走。

    最后死得只剩每個席位唯一的新圣子才算終結。

    那些還在為了進入淘汰賽而爭得水深火熱的人,全然不知曉最后一場比賽的用心險惡。

    阿德萊緩緩收緊手指。

    沈言喜歡拋頭露面,刺殺他的人一波又一波,可惜都沒能完全成功。

    爆頭、炸彈、硫酸溶解……

    沈言死了能有二十多次,每一次都能活著再次出現,以至于人們越發絕望。

    在十三區,只要足夠有錢,連死亡都不再成為威脅。

    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都是沈言大批量生產的機械仿生人,消耗品,只要沈言還活著,他們就能被驅使。

    只有殺了沈言本體才行。

    在他刺殺失敗前,他還能保證坐在他面前的是沈言本人。

    現在卻不確定了。

    沈言非常謹慎,本體不一定藏在什么地方,刺殺難度大大上升。

    怎么辦?

    想到沈言竟然沒大發雷霆當場將他處死,反而好吃好喝地供著他,他就覺得胸口發悶。

    這比死還恥辱。

    偏偏他又不能拒絕,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很快就到了圣子選拔的終賽。

    選手準備階段,沈言開啟現場直播,將鏡頭切成自己。

    彈幕沒關,十五萬人的直播間鴉雀無聲。

    沈言扒拉兩下,確定不是自己網卡后,蹙眉不滿道:“新的圣子將在今天誕生,沒人期待嗎?”

    評論區零星地蹦出幾個像人機似的評論,很快又悄無聲息。

    不敢發。

    怕他順著網線查過來。

    更何況這場直播非同尋常。

    十三區暗網明碼標價的血腥直播不少,但暗網都有門檻,要么是會員要么花大錢,和所有做壞事的人一樣,都悄悄的,不會那么明顯。

    沈言橫空出世,打破了十三區的很多規則,僅僅一個月,十三區的意外死亡人數就超過了過去三個月的總和。

    絕大多數都是沈言做的。

    而他沒受到任何懲罰,甚至假模假樣地進監獄都沒有。

    【用戶00341】:人面獸心

    【用戶00341】:你怎么不去死?

    慘淡的評論區,終于出現一條正常評論。

    沈言緩慢地將那些字念了出來,旋即做出挺委屈的表情,嘆了口氣。

    “如果我死了,世間的愚人將會永遠迷失于黑暗之中,神的孩子也不會有機會降生,這是十三區乃至整個世界的損失。”

    沈言點了下那個人的頭像,給他發了十萬,笑了笑,“你說話不好聽,但好在足夠誠實,神決定嘉獎你。”

    眼花繚亂的禮物在直播間亂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評論區又出現更多聲音。

    沈言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把評論權限移交給管理,讓管理隨機發錢。

    然后看了眼時間,縮小評論區,將畫面轉到選拔現場。

    畫面被分為五個部分。

    阿德萊、陳遇木、陳遇水、暴食,以及隨機在四十個新圣子之間飛舞的攝像機。

    兩個解說正在向觀眾講解這場比賽的規則,他們的聲音也同步傳輸到準備室里,還沒來得及投放的所有人耳朵中。

    他們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但沒有人哭出聲來。

    這些人經過篩選,心里素質都挺不錯,不會因為陡然提升的難度而喪失斗志和志氣。

    五艘飛艇將他們帶到一千米高空,落點是隸屬于十三區的一座無人小島。

    他們將在這里生存、廝殺足足七天。

    倒計時歸零,尖銳哨聲響起,飛艇緩慢下降,降至五百米后,一群人下餃子一樣,打開高空降落傘,向下墜去-

    之后的直播沈言沒看,裝著無所謂不在意的樣子繼續自己的奢華生活,讓方駱把控場上情況,按照計劃行事。

    必要時可以給阿德萊放放水,最主要的是別死人。

    他可以動手,但做不到亂殺人。

    來到這個世界的沈言將自己的道德感下降了不知道幾檔,殺變異怪物可以,殺對他有敵意的壞人也行。

    成為圣子之后,后一條的范圍變大很多。

    然而很奇怪的是,看著那些匍匐在他腳下,痛哭流涕求他放他們一條生路的、他所定義的壞人,沈言竟然沒覺得有多愧疚。

    半夜睡覺突然驚醒,不是因為他夢中出現死不瞑目的死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而是晚上水喝多了,起夜想上廁所。

    睡眠質量極佳,躺床上十分鐘以內包睡。

    搞得沈言特意花了一個多小時反思——

    他別不是反社會人格吧。

    無法共情,天生感知情緒的能力幾近于無,只是因為生活在幸福的家庭,家人們教他什么是愛,所以他才能模仿出愛的模樣,友善地對待其他人。

    其實也都是裝的,只不過裝得太像,時間太長,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沈言差點滑坡的思想,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他不是變態。

    他只是為了達成目的,不得不變態。

    別的沒什么好說的。

    等他脫離這個讓他不得不變態的環境,一切脫軌都將回歸。

    沒關系。

    在保鏢簇擁下回到圣堂的沈言,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果汁特別貴,貴得遠遠脫離它本身的價值,一看就是專門騙有錢傻子的。

    但是因為它的味道像果粒橙,沈言買了不少。

    知道自己奢侈生活頂多還能持續一個月的沈言,正準備叫人和他一起出去炫富拉仇恨時,門被敲了兩下。

    沒等沈言說進,房間門的密碼解鎖,阮知閑推門而入。

    他看到沈言,像是被嚇到了似地縮了縮脖子,抓著門把手沒往里進,在門縫中看沈言。

    “那個……圣子大人,你不去看比賽嗎?”

    這哥們又來試探他了。

    阮知閑好像很擔心他性格、心態發生變化,變成他不感興趣的那類人,最近關心他的次數多了很多。

    套話倒是沒怎么套,只是經常找理由在他身邊呆著,監控都滿足不了他,非得自己過來看。

    沈言對他招招手,又另拿一只杯子,放在咖啡色小餐桌的對面,給阮知閑也倒了一杯,沒什么情緒道:“不看,沒意思。”

    阮知閑坐在沈言對面,還是挺拘束的樣子,“為什么?”

    “你知道你現在喝的水多少錢嗎?”沈言突兀問。

    阮知閑搖頭。

    “一瓶六十萬。”沈言的杯子撂在桌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出神道:“五年前……不,三個月前,我從沒想過一口水值幾萬塊錢。”

    沈言看向阮知閑,挺認真道:“我也從沒想過,只要我抬抬手指,就有無數人跑過來求我殺了他們——阮知閑,你懂這種生活嗎?”

    這是沈言第一次說這種話。

    阮知閑垂眸,輕聲道:“哥怎么和我說這些?”

    “不想聽?”

    “想聽。”

    沈言笑了聲,把手指和耳朵上的寶石首飾都摘下來,放在手掌中盤了幾下,珠寶碰撞時發出細微瑣碎的聲音。

    在安靜到連呼吸聲都低微的房間中,格外清晰。

    “我失眠時會聽一聽它們摩擦的聲音,越聽越睡不著。”

    沈言把價值連城的珠寶放在一邊,“這些唾手可得的財富隨時會消失,別人施舍的錢財說收回就能收回,所以我經常很惶恐。”

    “阮知閑,權利真的很可怕。”

    “只要稍稍嘗到一點甜頭,以后就會被這點甜牽引著,做夢都想站得更高,讓所有人看我不爽卻又無可奈何,干不掉。”

    阮知閑:“不懂。”

    沈言盯著他,話題跳躍得很快:“看懸疑推理小說最掃興的事是什么?”

    “……劇透?”阮知閑握著杯子的手換了個角度,“哥不看比賽的原因,是因為早就知道結果嗎?”

    “bingo~”

    沈言笑瞇瞇地又給阮知閑倒水,“這么聰明,再多猜兩步,猜猜我想干什么,怎么樣?”

    阮知閑披好老實人的皮,樸實道:“猜不出來。”

    沈言嘆了口氣,起身繞到阮知閑身后,按住他的椅背,刻意營造出一種超級大壞蛋即將吐露心聲的氛圍。

    “權利啊,阮知閑,我想要實實在在的,不會被任何人剝奪的權利。”

    沈言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計劃和阮知閑分享。

    圣子選拔后,阿德萊會憑借人格魅力,在方駱的支持下公開和他對峙,成為群眾的英雄。

    正逢區長換屆,推阿德萊當候選人再給他拉票,然后囂張地表示,你們的英雄不過是我腿邊的一條狗,就算真當上區長也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被激怒的、叛逆的群眾和資本會讓阿德萊順利登上那個位置。

    而他,這個千夫所指的大反派,就可以被英雄正當地除去,完成造神的最后一環。

    死遁在賽博朋克時代再簡單不過,有的是辦法能讓他活著醒來——

    “阿德萊重情重義,我手里又捏著他的把柄,不出意外,之后的每一天,只要我想,我就能毫無負擔地喝到如此美味的果汁,讓所有人匍匐在我腳邊……不是,你笑什么?”

    沈言說得口干舌燥,看阮知閑抿著唇憋笑,不爽地拍了拍他肩膀。

    阮知閑把杯子遞給沈言,側身看他,眼底的笑意模糊了他面相的陰鷙,竟然透出幾分陽光大學生的意思,“哥的計劃滴水不漏,很厲害。”

    沈言瞇起眼睛:“不信?”

    “信,哥野心很大,特別特別壞。”

    阮知閑輕笑道:“哥沒有以炸空樓為借口,逼著護衛隊排查逍遙數年不斷作案的恐怖組織,也沒有在這場圣子選拔比賽里安排最優秀的醫療團隊,隨時警惕隨時待命。”

    “哥自私自利,哥殺的人都清白無辜,全是好人。”

    “太可怕,太殘忍了。”

    阮知閑知道他的大部分行動。

    也不覺得他會變壞。

    對他的興趣還很充足。

    阮知閑的興趣一直這么滿,其實不是什么好事。

    阮知閑這狗東西很怪。

    讓他討厭,他會不動聲色地把人弄死。

    太喜歡了,太感興趣,也活不長。

    明明是度假,阮知閑過來當攝像頭,搞得他在做計劃時,還得把他考慮進去。

    沈言輕哼,喝光了的玻璃杯放在阮知閑頭頂。

    阮知閑伸手要拿,沈言把他的手扒拉開,附在他耳邊小聲說:“別動。”

    阮知閑背對著沈言,配合地保持不動。

    沈言瞇著眼睛盯著他的后腦看了幾秒,勉強壓住自己一刀插進他后頸和顱骨的連接處,由下至上捅穿他腦干讓他變植物人的想法,輕輕地,對著他敏感的脖子,吹了口氣。

    細細的風,順著阮知閑的領子往深處鉆,涼得猝不及防。

    阮知閑一抖,頭上的玻璃杯滑落,還好他反應夠快,在杯子摔碎前把它撈了回來。

    他羞赧地望向沈言,“哥……杯子差點打了,挺貴的。”

    阮知閑這老實人當得挺隨性,想惡心他的時候就披上,嘮正事就脫,絲滑流暢。

    沈言無語地坐了回去,“還有事嗎?沒事你可以走了。”

    阮知閑起身,對著沈言行了個教會內部的禮,看到沈言不耐煩地轉頭,嘴角飛快地翹了一下,這才離開。

    一出去,在房間內還很生動的表情,頃刻間消失。

    他摸了摸后頸,若有所思-

    七天后,圣子選拔賽結束,賽內賽外的情況,都和沈言計劃中大差不差。

    身為憤怒和嫉妒的陳遇水和陳遇木,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上演姐妹情深。

    姐姐為了妹妹甘愿付出生命,而內向靦腆、一直處于被保護者地位的妹妹,一反常態地強勢起來,主導局勢和人談判,最終化險為夷。

    暴食作為孤兒,從小在垃圾堆里長大,有什么吃什么,最大的追求和理想,就是能吃飽,餓不著。

    他是阿德萊第一個結盟者,第二天之后一直和阿德萊形影不離,兩人一文一武,不斷吸納、獲取新伙伴,最后竟然奇跡般地讓所有人都和諧地活了下來。

    觀眾們自發將直播剪輯、傳播,一場比賽里有親情、有友情,有熱血沸騰的戰斗,也有讓人潸然淚下的情感交流。

    比賽中的視頻在網絡上飛速傳播,甚至十三區之外的各區關注。

    在萬眾矚目之下,阿德萊明確表示,自己不會向黑惡勢力低頭,也絕不會原諒沈言在十三區犯下的種種惡行。

    阿德萊參選、沈言拉票,讓整個事件達到高潮。

    群情激奮,本來隱匿觀望的資本,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于往常的風向,當即站出來力挺阿德萊。

    阿德萊當選的當天,他親自帶著十三區的數千名護衛隊精銳,將整個教堂包圍。

    人去樓空,甚至供電都已停止,沒有了利益支撐的教會如同一盤散沙,支持教會、支持沈言為所欲為的那個神秘人,好像失去了觀賞鬧劇的欲望,停止支援。

    每一組護衛隊隊員身邊都有蜂形攝影儀全程錄像直播,教堂的奢華靡麗盡數呈現在觀眾面前。

    觀眾們看得津津有味,彈幕刷得飛快,涌入的人數過多,甚至直播間都開始卡頓。

    最后一扇門被打開,當觀眾們看到眼前的景象時,詭異地沉默了幾秒。

    神圣的大理石雕像完好無損,之前在視頻中站在它腳下祈福的那個青年,面目全非、破破爛爛地躺在教堂正中。

    在他旁邊,那個經常被他帶在身邊,名叫李文托的男人,手里拿著鋒利的斧頭,斧頭和身上全是血。

    聽到開門的動靜,他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到護衛隊隊員的制服后,猛地松了口氣。

    他沒說話,將場地讓了出來,禮貌的護衛隊隊員為他披上毯子,小心從他手里將斧頭取出。

    阿德萊拍拍他的肩膀,又將注意力轉回凄慘的案發現場。

    取證人員一擁而上,將地面的尸體與已知情報進行比對,儀器滴滴響了兩聲,顯示界面變綠,取證員激動地瞪大眼睛。

    “報告區長,這是本體!”

    方駱呼吸一滯,用盡全力才沒表現出異常。

    阿德萊輕輕點了點頭,盯著那顆滾落的人頭,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有點遺憾。

    沒想到是這樣草率的結局。

    與此同時。

    被人拿槍指著的蓮子老大,無奈地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培養皿。

    “他半個月前就已經把克隆體都用掉了。”

    “朋友,你和他有仇是嗎?”

    “不用擔心,沈言絕對死得不能再死啦!”

    第45章 沒跑哈哈哈

    咔噠。

    槍械保險被打開的聲音。

    身后那人并沒有被他的話安撫。

    瘋子。

    蓮子老大見多識廣, 笑了一聲,不慌不忙道:“還是不信嗎?我這邊有克隆體的使用記錄和當天的監控錄像,這些還不夠的話, 我可以叫警署的好朋友把沈言的尸體帶給你看。”

    “當然, 后者需要一點時間, 你也知道, 他已經被人砍爛了,要想縫合成勉強入眼的樣子, 至少需要一整天。”

    “別太緊張,兄弟,我知道你沒有惡意。”

    蓮子老大這話說得很真誠,聽到后面沒有動靜,便試探性地動了動, 緩慢轉身。

    “交個朋友怎么樣?能越過我家那么嚴密的安保措施帶我出來,您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正好我身邊缺一個……”

    蓮子老大頓住。

    他的背后空空如也, 那個拿槍抵著他的人, 好像從未存在過。

    冷汗后知后覺地冒了出來,打濕了襯衫。

    后背發涼的蓮子老大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媽的, 神出鬼沒。

    別不是真讓他碰到鬼了吧?-

    沈言沒死。

    即便所有箭頭,都指向沈言已死, 阮知閑依舊不相信。

    離開克隆基地后,阮知閑又去找了方駱和李文托。

    前者嘴巴嚴不好撬, 阮知閑本以為會在他這里廢一番力氣才能讓他說真話, 結果這人看到是他竟然還挺激動。

    “沈言說這個教會就兩個自己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他是不是沒死?是不是跟你走了?”

    “看來他還是不信我……最后一步和我們商量的不一樣。”

    “我能見見他嗎?”

    “不能嗎……好吧。麻煩你幫我帶話, 祝他一路平安,有機會再聚吧。”

    ——方駱排除。

    阮知閑半夜去找的李文托。

    他從普通住宅區,搬到了別墅區。

    李文托的身世背景對他來說很透明。

    大學講師,心比天高,被人哄著去賭場欠了幾千萬,還不起,靠著口才讓債主相信他能一年之內還完,保住了自己的肢體肝臟。

    現在他不僅還了債,還因為手刃沈言的畫面被直播出去,身份直接從“沈言身邊的諂媚狗腿子”一躍成為“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英雄二號”,并借著這個機會得到了許多導演的邀請。

    邪教,反派,在壞人壓迫之下苦不堪言的無辜群眾,以及群眾的助力下橫空出世拯救世界的英雄。

    要素齊全。

    整個邪教事件算得上是一部合格的英雄主義電影,趁著大家還沉浸在事件余波中,不少人想借機撈上一筆。

    已經成為區長的阿德萊不適合娛樂性質的拋頭露面,次一級的李文托就成了蹭熱度的最好人選。

    這段時間一直被人吹捧的李文托,謹慎地給自己雇了五個訓練有素的保鏢,別墅的安全防護,也拉到他這個位置能做到的最高級。

    可這些努力在侵犯者眼里形同虛設,保鏢剛一個照面就被無聲無息地迷昏了過去。

    李文托雙手雙腳都被捆了起來,腦袋抵著冰涼的地面,那人不知道給他噴了什么,眼睛又辣又痛,即使睜開了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腿上被捅了兩刀,血不知道流了多少,傷口疼得幾近麻木,可他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激怒入室的匪徒。

    他小心翼翼地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嘴巴張開剛要說點什么,腿上的傷口就被重重踩了一下。

    李文托悶哼一聲。

    匪徒安了變聲器,聲音似男似女,“不許說話,點頭或搖頭。”

    李文托:“知……”

    腿上肌肉密集、并不致死的地方,又被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血口子。

    李文托忍痛點頭。

    “你親手殺死沈言?”

    李文托點頭。

    噗嗤。

    刀子慢慢地捅進肉里又慢慢拔出,疼痛后知后覺,李文托尖叫出聲,在匪徒不耐煩地嘖的一聲后,又迅速憋了回去。

    “你、親手、殺死沈言?”

    李文托面目扭曲地艱難點頭,疼得冷汗直冒。

    又是一刀。

    這一次刀子沒有很快拔出,匪徒握著刀柄用力扭了一圈。

    “啊啊啊啊啊——”

    李文托慘叫,身體撲騰得像剛從河里釣出來的魚。

    踩在他背上的那條腿強硬地控制住他的動作,讓他連下意識地蜷縮都做不到。

    李文托冷汗直流,精神極度緊張,崩潰大叫道:“沈言死了就是死了,官方下的通告尸體焚燒當天也全程直播,是不是我殺的又能怎么樣?他已經死了!!!”

    那人笑了聲,變聲器將他的聲音模糊得鬼魅一樣。

    “我最后問一遍,是不是你親手殺了沈言?”

    親手那兩個字咬字咬得挺重。

    李文托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人不是懷疑他身份過來扒他皮的對家,而是真的只關心沈言是誰殺的。

    他咬著牙,搖搖頭。

    “你自己去的圣堂?”

    搖頭。

    “你進去時看到的就是沈言的尸體?”

    點頭。

    “斧子是你的?”

    搖頭。

    那人笑了聲,移開差點給他踩成骨折的腳,離開了。

    李文托失血昏迷完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樓下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

    沈言沒死,跑了。

    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坐在候機室的阮知閑一心二用,一邊給布雷茲他們發消息說沈言失蹤,將他在十三區的所作所為整理好打包好發給他們,一邊想沈言可能會去的地方。

    找他不難,只要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就一定能把他找出來。

    要盡快,一周之內吧。

    沈言好像挺向往機械改造,他不想讓沈言被那種不健全的裝置變成異端。

    阮知閑收起終端,忽略瘋狂給他發消息質問他把媽媽藏到什么地方去的法爾森,難得出神地望著機場透明玻璃外澄澈的天空。

    沈言這一趟教會之行,讓周圍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和他一起進來的那幾個圣子不必說,不僅逃脫了死亡命運,還被沈言推著實現了自己的愿望。

    正直善良的阿德萊當上區長,就算擺脫不了難纏的資本控制施展拳腳,也比上一任瘋狂斂財的那個強。

    跟著阿德萊當保鏢的暴食以后衣食無憂,李文托出現在大熒幕上到處都是夸贊他的聲音,陳遇木兩姐妹誤會解除和好如初。

    經此一役,要想再以十三區為起點發展邪教,對沈言ptsd了的人民群眾肯定不會買賬。

    而沈言圣子期間借著囂張行事之手,鏟了不少犯罪團伙、犯罪組織,有幾個危害較大的上層資本,也受到波及,一時半會不敢再囂張行事。

    阮知閑垂眸,盯著右手指節。

    只有他,什么都沒得到。

    剛剛誕生這個想法的阮知閑,又立刻在心底否定自己。

    不,沈言也給了他一樣東西。

    ——失望。

    他不喜歡笨蛋,也不喜歡有人拿他當笨蛋,更不喜歡在他明確提醒過的情況下,仍然一意孤行。

    繞了這么大圈子,實際就是為了跑掉吧?

    為什么跑?他怕他。

    為什么怕他?

    那原因可就太多了。

    說到底,他以為和自己在某些方面驚人相似,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同類的沈言,實際上根本沒他想象的那么好。

    他不喜歡自己的行動,也對他這個人根本不感興趣,更別提真正的了解他了。

    裝的,假的。

    一區派來的?干擾他行動,想看他笑話?

    煩。

    怎么會又有人不消停。

    阮知閑指尖拂過之前被沈言咬過的地方,眼睫微顫。

    找到更合適、更適配完美家庭的人之前,沈言還得在他身邊多留一陣。

    至少他裝的夠像,而法爾森他們暫時還沒看穿沈言偽裝下的底色,依舊對他很迷戀。

    機場行人來來往往,位于北部的十三區冷得能把人耳朵凍掉,厚重的長棉服成了大部分人的過冬利器,把臉往加長加厚的高領外套里一縮,還能省了圍巾的錢。

    一個穿著黑色沖鋒衣,身形高挑,戴著口罩和黑色墨鏡,看著挺時髦的青年,坐在阮知閑身邊。

    已經給法爾森等人設置了靜音和防震動模式的阮知閑,口袋一震。

    他沒什么表情的拿出終端。

    上面顯示著未標注的號碼的消息。

    【怎么這副表情。】

    阮知閑心尖輕快地顫了一下。

    【以為我跑了,不開心?】

    阮知閑捏緊終端,剛要打字,又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轉頭。】

    阮知閑福至心靈,飛快地看向旁邊那個剛進機場、一身寒氣的青年。

    在他轉頭的瞬間,沈言的終端鏡頭對著他,咔咔咔拍了幾張照片,將阮知閑此刻微妙又復雜的情緒記錄在案。

    然后把墨鏡推到頭上,手指勾著口罩下拉,露出他那張在被凍得鼻尖臉蛋紅紅的臉。

    他壞笑著對阮知閑眨眼。

    “驚不驚喜?”

    阮知閑定定地望著他,看得沈言感覺有點尷尬不自在時,突然抬手,勾著沈言的脖子,兇狠地吻了上去。

    一個極短的吻,沈言還沒反應過來,阮知閑就已經和他分開。

    “哥。”

    阮知閑抓著沈言后腦的發絲,很用力,指節曲起,矛盾地控制著自己力氣,手背繃起青筋,瞳孔因為極端興奮而輕微震顫,說話的聲音很輕,微啞,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開房吧。”

    “我想干你。”

    第46章 熱水澡

    開房, 干你。

    指向太明確,給沈言氣笑了。

    恩將仇報,得寸進尺!

    做不了一點!

    沈言果斷道:“不行, 松手。”

    阮知閑聽話松手, 傾身上前再一次吻住沈言, 沈言起身躲避, 被他揪著領子拽得坐了回去。

    這狗東西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力氣大得像拖拉機, 沈言完全沒有反抗能力,扭頭試圖躲避他的親吻,沒一會又會被他如影隨形的嘴巴重新捕捉,舔咬他的唇。

    “阮知閑……你唔……別……”

    在嘖嘖的吮吸和黏糊糊的啵唧聲中,沈言嗚咽地吐出幾個字, 紅著臉見縫插針找準時機捂住他嘴巴,被制止的阮知閑沒什么表情地、直勾勾地盯著他。

    掌心觸感濕滑, 舌頭有力地頂他的掌心, 阮知閑的眼睛瞇起, 黑眸中是令人心驚的欲海。

    沈言被舔得下意識松手,阮知閑再一次湊過來, 嚇得沈言慌不擇路壓低聲音急匆匆道:“做!做做做!別他媽親了!”

    阮知閑目光落在沈言被親得水光泛濫有些紅腫的唇上,喉結微動, 隨后視線上移,和沈言對視。

    “我跟哥走, 哥帶我去。”

    沈言在心里草了一聲, 把口罩墨鏡帽子通通帶好,拉著帽檐拽著這無恥的狗東西往外走。

    再不走,他害怕阮知閑發瘋, 直接在機場和他——

    沈言狠狠地攥緊拳頭,想到周圍那幾個因為他倆親嘴而面紅耳赤默默坐遠的路人,腳步又快了幾分.

    機場位置很偏,沈言看阮知閑沒有獸性大發不顧場合大干特干的意思,緊張的神經放松許多,留了點小心思,特意選了人多的交通工具。

    人多,速度慢,到了酒店,阮知閑差不多也冷靜了,到時候聊聊天吃吃飯,和他打打游戲,累得他晚上只想著睡覺,做不了其他事情。

    好好好。

    他之后不主動提起,阮知閑又過了那股激動勁,想起來自己恐同恐的不行,因激動而產生的性欲消失,這破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沈言想得很好,一路上對阮知閑堪稱柔聲細語有求必應,阮知閑不知怎么黏人黏得不行,原本拽著他腕子的沈言的手,被他拉進掌中,十指交握。

    扣得很死。

    沈言心底發慌,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和正向暗示,全當無所謂。

    進了酒店后沒話找話地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遁的,努力找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結果人家根本不買賬,反手關門把他抵在門口,濕熱的吻又落了下來。

    沈言這才知道,阮知閑并非沒有羞恥心,體貼地在機場留了八分力。

    很久沒做忘了他那時有多狠,被親得喘不上氣幾近窒息,舌尖也被嘬得發麻后,才從記憶舊海的深處找到崩潰的狼狽回憶。

    沈言渾身發軟,喘得不行,身體的明確變化讓他詫異,阮知閑和他貼緊,冬天褲子面料較厚較硬,也多虧了這厚硬不顯弧度的面料,阮知閑才能體面地回到酒店,而不是半道就判以流氓罪抓起來。

    貼緊了,才知道多熱,多……

    沈言呼吸聲亂了下,阮知閑又不知足地舔他眼睫,把他長長的睫毛也舔得濕漉漉、看著像剛剛哭過后,拉著沈言地手放在那里。

    “哥,它說它很想你。”.

    阮知閑這傻比東西騷話很多,還很喜歡問問題,也不知道教資考沒考,就開始當老師,教語文教數學,讓他做閱讀理解,寫小作文,還問他軌道內列車的長度深度行駛速度之類的問題。

    本以為這就夠過分了,沒想到他知識面夠廣,又特別好為人師,生物的、地理的、甚至心理健康的小課上個不停。

    苦了沈言,學生就這一個,非得從他身上找答案,兜著新鮮出爐的東西讓沈言看,笑著問:“哥,好稠,這什么啊?”

    把它們往沈言背上抿,攤開,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一層,拍照給捂著臉不想說話的沈言看,“哥,為什么不白了?”

    見沈言不說話,圈著蔫頭巴腦的小沈言繼續問:“哥,還有嗎?”

    “上次給哥打了七次,這是第二次,哥想要幾次?”

    沈言受不了,隨手撿起旁邊的枕頭丟他,咬牙切齒地說:“要個屁!阮知閑你他媽還敢提?滾!”

    說實話,沈言不至于氣成那樣,要不是那次阮知閑的唯一一次插手,他還不會這么快從邪教事件中脫身,氣也就氣了兩天,現在是真沒什么感覺。

    只是借著這個由頭發火,他在機場腦袋不清醒答應阮知閑,真男人說到做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現在也確實是充電線和插口反復連接了,電滿了,特別特別特別滿,真是一點都充不進去,再充就他媽爆炸了。

    沈言支著身子往后爬,假裝生氣,興致缺缺道:“就這樣吧阮知閑,沒意思了。”

    阮知閑露出得逞的笑容,拉著沈言腳踝把他拖回來,胳膊穿過去勾住沈言肩膀,壓著他,溫柔地吻了吻沈言熱得發燙的眼尾,輕聲道:

    “說這些……哥就是不想教。”

    “沒關系。”

    “答案我自己找。”

    突然倒轉的身份讓沈言絕望。

    他不是老師啊啊啊!.

    阮知閑想和沈言一起進浴室。

    沈言沒讓。

    阮知閑很會拿捏分寸,沒跟過來。

    淋浴頭的水從頭頂澆下,水溫故意放得熱。

    水順著腿根一路向下,經過膝彎、小腿,最后在光滑的瓷磚上灘開,沖散不見。

    終于完成清理的沈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鏡子。

    霧氣蒸騰繚繞,鏡面模糊不清,沈言伸手拂過,終于清晰了的鏡面,讓沈言后悔讓它清晰。

    如果說十個小時前的他是鹿,現在的他就是梅花鹿,還是斑點特多的那種。

    舌尖上的圓環數字還是三,阮知閑的吻壓根不在限制內。

    圓環不能亂取,有權限,稍有不對就放毒,想要不經許可直接取下,唯一的方法是把舌頭切了。

    沒必要,沒到那步。

    浴缸的水蓄滿了,沈言躺進去,下潛,讓自己整個人都浸入水底。

    一切聲音都被阻隔在外。

    身體隱隱作痛,但是不累,每一寸肌肉都前所未有地輕松。

    沈言沒和別人做過,但這應該不是正常狀態。

    憋氣憋到極致,沈言從水中坐起,將發絲捋至腦后,懶洋洋地靠在浴缸邊,暫時不想出去,開了浴室電視,隨便找了個頻道打發時間。

    他們現在還在十三區,播放的都是和十三區相關的事。

    七區以下的所有區壁壘很大,除了罪犯逃亡不得不發布的告示和通緝外,各區的消息一般情況下不會流通。

    很巧。

    剛打開電視就看到法爾森。

    “詐騙金額高達3.8億的詐騙犯于今日落網,本臺記者特派專員直擊現場,正在連線……張記者,您好。”

    沈言有點困,被泡得懶得動,揚聲讓阮知閑給他送水果。

    第七區的現場記者訓練有素,設備高清,應該是拿了許可,站在最前排,簡單開場后,鏡頭直接對準被穿著護衛隊隊服的兩人夾在中間的法爾森。

    他的形象又有變化,好像更高了,本來柔和的、少年的清秀臉龐生出幾分棱角,終于有了幾分成年人的模樣。

    剪短了的淺色金碎發搭在額前,他不哭不鬧,看著鏡頭,眼底藏著星星點點的光。

    沈言聽見記者不專業的細微吸氣聲,開場時嚴肅冷酷的聲音溫柔許多,“法爾森先生,面對您即將到來的七十年有期徒刑,您有沒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法爾森面無表情地落下一滴淚,輕聲道:“后悔。”

    “我讓媽媽蒙羞。”

    “他不會愿意再見我。”

    沈言:“……”

    阮知閑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不僅帶了切好的水果,還不知道從哪弄來小板凳,在浴缸旁邊放好坐下。

    沒有要走的意思。

    沈言瞥了他一眼,他插水果喂過來時沒有拒絕,將視線移了回去,繼續看法爾森被捕。

    記者又問了幾個問題,問題的指向很微妙,像是要引導他說點更讓人同情憐憫的話,方便爭取第二次回審的減刑。

    法爾森一言不發,低著頭眼圈發紅,像是真的很沮喪很難過,尤其被兩邊高大魁梧的護衛隊隊員一襯,更弱小無助了。

    看得人母愛泛濫。

    沈言倒吸一口涼氣,換臺。

    阮知閑在旁邊低聲輕笑。

    沈言問:“你給他弄進去的?”

    “算是。”阮知閑把手撥弄浴缸里的水,漫不經心道:“我說你被人綁走了,缺贖金,他就為了你去騙人,深入險境。”

    “今天給他發了你在邪教死無全尸的消息,他急得要命,一直問我在哪,到底怎么了,可哥你之前說了讓我安置好他們,我就什么都沒跟他們說,一個字都沒回。”

    “他急了,想脫身,急得失誤。”

    他把手抽出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水珠,看沈言吃完了,又插了塊蘋果喂他。

    沈言張嘴,看不出什么表情。

    “哥,他好愛你。”阮知閑微微偏了偏頭,淺笑著問:“要去救他嗎?”

    第47章 演

    送命題。

    沈言一時沒說話, 看電視。

    畫面中的法爾森挑著記者的問題回了幾個,三言兩語之間就把自己塑造成了缺少母愛走投無路,只要稍微給點愛就能回頭是岸的乖巧可憐蟲。

    配上他那張臉, 很有說服力, 看不出半點演的痕跡。

    緊急插播的新聞結束, 畫面又變回生物機甲大戰, 沒什么意思。

    沈言關了電視,把盤子里的水果都吃完后, 才平靜地回道:“當然救。”

    阮知閑意味不明道:“哥也喜歡他?”

    沈言:“別陰陽怪氣。”

    “我不開心。”阮知閑說。

    “你不該不開心。”

    沈言頓了下,又問:“布雷茲和瓦倫那邊你是不是也發了同樣的消息?”

    “是。”阮知閑感慨,“哥好厲害,什么都知道。”

    沈言:“不是我厲害,是你太好猜。”

    阮知閑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話, 笑意加深,“除了這個, 還猜到了什么?”

    “你是變態, 無藥可救。”沈言不理會他的試探, 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說真心話,“是個人都忍不了你。”

    阮知閑:“你可以。”

    “我不可以。”

    阮知閑的唇角落了回去, 平靜道:“那為什么還要回來?”

    “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都生活得很好,沒必要一定呆在我身邊, 容忍我這個……變態。”

    沈言無語。

    這小心眼的,嘴上一套身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 簡直人格分裂。

    不跑他猜忌, 跑了又心生殺意,今天他要是沒出現在機場,那之前在阮知閑這兒積累的所有好感都將化為烏有。

    現在這個問題也是, 答不好,或者平平無奇,都會讓他不滿意,扣分。

    分扣多了,自己又該小命不保。

    阮知閑不知道自己想聽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想聽什么。

    難纏。

    沈言撩水潑他,阮知閑被濺了一頭一臉的水,沒動,表情依舊很平靜,看著沈言,非得要一個答案。

    “你以為我愿意?”沈言點了點他胸口,懨懨道:“要不是看你有點意思,對你的興趣大于討厭你,我瘋了才會回來。”

    阮知閑:“從什么時候開始感興趣?”

    “七區那陣吧。”沈言扒拉著水里的花瓣,放松道:

    “你把我和布雷茲、瓦倫還有法爾森關一起讓我們交流感情,還推著把中間可能產生的誤會都攤開了聊,讓他們幾個以后不會因為這點雞零狗碎的事計較。”

    “一邊和做過的人說你是我的,一邊把人往明確表露出喜歡偏向的其他人懷里推,這種人要么是性癖小眾,看愛人和別人親密比自己上來得爽,要么就是別有居心。”

    沈言的嗓子有點沙啞,說話不徐不緩,很好聽。

    他抬眸看阮知閑,“我們算不上愛人,但底層邏輯相同,你不是前者,所以我對你要做的事很好奇。”

    “你最好一直保持,別讓我失望。”沈言望著阮知閑,一字一句道:“要是發現你沒別的原因,就是喜歡戴綠帽……”

    “我、會、殺、了、你。”

    阮知閑的目光非常柔和,眼睛像浸了蜜,拉絲、粘稠,甜得不行。

    “一定。”

    阮知閑湊過來親親沈言的鬢角,離開浴室。

    確定人徹底離開后,沈言才松了口氣。

    剛剛那番鬼話阮知閑估計也就信一半,雙方現在都在探彼此底線,阮知閑在挖他的背景、來歷和真正目的,而他想要讓阮知閑一直留著他,也得表現出和他相同的傾向。

    阮知閑很神秘?他也一樣!

    阮知閑對他感興趣?他也一樣!

    阮知閑精力旺盛干起來沒完沒了?

    這個不必.

    法爾森之外的其他人情況也都不太好。

    沈言不在,缺少主心骨的布雷茲、瓦倫和法爾森,不趁機把對方弄死減少情敵就已經算素質感人了,沒人團結的情況下一起行動的概率,比阮知閑無緣無故金盆洗手真去做朝五晚九月薪三千的服務生可能性還小。

    阮知閑沒有隱瞞,直接和沈言交代了這幾個月來他們的行動情況。

    布雷茲科學上網,區域之間的消息壁壘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他看到沈言在十三區的所作所為,忙不迭地往這邊趕,以為沈言身處險境,被人當靶子利用,特別擔心。

    他千方百計的來找沈言,阮知閑就百計千方的攔他。

    后來煩了,下狠手,把人搞去十一區邊界那鳥不拉屎的沙漠駐地當勞工,還找人刻意盯著,保命、逃跑成了第一要務,就算真跑出來,阮知閑還能給他送到其他地方去。

    沈言死遁那天,阮知閑故意讓人向他“無意間”透露沈言死無全尸的消息,之后就沒再關注了。

    看來看去,好像就只有瓦倫過得還行。

    阮知閑沒安排他。

    他是玫瑰研究所逃犯,身份不干凈,在七區東躲西藏,沒錢,去地下打黑拳掙錢,現在已經是眾星捧月的地下king了。

    阮知閑的確做到了讓他們別來礙事,但分得這么散,想把人聚起來也要多廢一番功夫。

    酒店定了三天,沈言不愛拖延,休整半天后,準備起床去退房。

    法爾森現在在監獄關著,庭審在半個月后,在庭審之前把人弄出來就行。

    瓦倫沒事,瓦倫傻人有傻福,不用管。

    沈言最擔心的是布雷茲。

    阮知閑這壞心眼的只給人發了他死無全尸的消息,之后什么都不解釋,故意讓人誤解他是真死了。

    布雷茲比法爾森冷靜,不會信,但那種血腥的畫面肯定會讓他受點刺激,他有頭疼的毛病,壓力大了還會夢游,說不定會無意識壞事。

    阮知閑又回到觀察者的位置,沒有插手這些事的意思,告訴他布雷茲位置,還給他提供資金已經是仁至義盡,怎么救、什么時候救都得他自己想。

    駐地在沙漠,地方很偏,飛機降落以后想過去還得轉各種交通工具,大概要三到五天。

    十一區和十三區挨著,兩個區關系緊張,時常摩擦,他新辦的身份是十三區四等公民,拿這個身份進駐地死路一條。

    重新辦一個?沒必要,至少要等半個月,找了布雷茲再去找法爾森,恐怕來不及。

    那就直接以勞工身份進去,阮知閑不作妖,他和布雷茲想出來不難。

    不行,他沒什么戰斗力,駐地都是改造人,他恐怕打不過。

    那就先去找瓦倫,找完瓦倫再一起去找布雷茲,最后找法爾森。

    沒有計劃,全是思路。

    沈言一邊想事一邊起床,剛坐起來就被旁邊的阮知閑拽了回去。

    現在是早上九點半,昨天收拾完快一點才睡,八個半小時的睡眠對于阮知閑這種人來說綽綽有余。

    阮知閑醒得比沈言早,躺他旁邊睜著眼睛盯著他看,還跟他說早安。

    所以不存在沒休息好,還想再睡一會的可能。

    沈言冷著臉被阮知閑纏在懷中,心想真是命運弄人。

    半年前他拽個衣角就讓阮知閑嫌棄得把整件衣服都不要了送他,半年后又親又做又摟又抱,誰信他恐同啊。

    “阮知閑。”沈言面無表情道:“我訂了兩個小時后的飛機。”

    阮知閑下巴抵在沈言頸窩處,“退了。”

    “退不了。”

    阮知閑輕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幫哥退掉了。”

    沈言:“?”

    阮知閑理直氣壯地在沈言肩膀上啃了一口,不緊不慢道:“之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和哥在一起,多陪我幾天再去吧。”

    沈言無語,在察覺到阮知閑慢慢頂起,隔著褲子緩慢摩挲他后腰的小知閑后,更是無語至極。

    沈言:“你怎么還這么精神?昨天不是做了很久嗎。”

    “不夠。”

    阮知閑故意在沈言耳邊喘,咬他耳尖,故意勾他,“哥,不夠。”

    阮知閑的手越過沈言的腰,向下。

    “他們是你的家人、朋友、愛人,而我什么都不是,只能和哥偷情。”

    “就連偷情我也不是特別的那個。”

    “方駱、阿德萊、祁叢、李文托……也許還有我不知道的很多人,哥,太多人愛你,我無足輕重。”

    阮知閑越說聲音越低,本來只是開玩笑,說著說著像是給自己說生氣了。

    被子底下,不輕不重放在沈言胸口的手突然捏緊,沈言悶哼一聲,他又松開,只揪著那一點不放,陰測測道:

    “怪不得哥和我做的時候不專心,你在透過我看誰?”

    沈言:……

    又演起來了,說得好像他多喜歡他似的。

    明明是他自己做局,引他入局,就算阮知閑說的是真心話,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槽點太多無從開口,沈言索性不回答,把阮知閑那只不斷作惡的壞手拿開。

    拿不開。

    昨天被嘬得破皮的艿子頭,在阮知閑的掐捏下東倒西歪。

    紅、熱,怪可憐的。

    痛中升起幾分奇異的、觸電般的感覺。

    “這回我輕點。”阮知閑湊在他耳邊,“我會讓哥很舒服。”

    “再陪我三天,不礙事的。”

    沈言沉默幾秒,反手拍了拍他的頭。

    “才三天?”

    “別不敢要,陪你一周。”.

    非常大度的沈言當天下午找機會開溜。

    別說三天了,半天都沒有。

    阮知閑看著沈言丟下的行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沒追究。

    第48章 瓦倫

    “力哥, 今天按照您要求挑選的人已經給您送到了,您是現在看還是等比賽完了再看?”

    托卡斯是個留著小胡子,看著挺精明諂媚的男人。

    他搓了搓手, 小心靠近正在休息室的擂臺上打沙包的瓦倫。

    沙包特制的, 一只就要幾十萬, 被瓦倫一拳干過去, 泛濫出水的波紋。

    聽到人過來的動靜,瓦倫又重重地一個旋身踢, 直接把沙包踹飛,這才冷著臉看向托卡斯。

    “現在。”

    托卡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道:“好嘞力哥這就帶他們來。”

    出去以后才松了口氣。

    當了他小一個月的助理,離他太近,還是會怕。

    一是他長得兇、下手狠, 二是這人不受控制,連老板都敢打。

    為了方便行動和美觀, 地下拳場的老板特意找人給他設計形象, 頭發剪短, 鬢角兩邊修理得很整齊,發頂用發膠隨便抓兩下, 就是看起來桀驁不馴的美式前刺。

    老板刻意把他往人形兵器這方面打造,還想給他紋點更猛的紋身, 瓦倫嚴詞拒絕,說什么只有他男朋友才能在他的身上畫東西, 老板不依不饒, 給他下藥,后果可想而知。

    瓦倫差點把老板錘成植物人,而老板因為他太火, 一堆喜歡看他打架的人保他,就算生氣也不能動手,還得好聲好氣地給他找男朋友。

    對,男朋友。

    這么大個人,唯一的弱點竟然是他男朋友。

    托卡斯在引著新送來的新人進入瓦倫休息室前,在門口嚴肅地交代:

    “進去以后熱情點,但是別太熱情。”

    “盡量表現得溫柔、嫵媚、野性、善良,溫馴乖巧的同時又要不缺叛逆,擅長控制別人,但又會被別人控制,壞,但是某種時刻又很可愛。”

    那四個人用迷茫的眼神看他。

    托卡斯假裝沒看到,心想完了這一批又要淘汰,頓了下繼續道:

    “最最重要的,別流露出半點恐懼的情緒,他不喜歡。”

    那四人看了看彼此,點了點頭。

    托卡斯開門。

    休息室很大,是老板名下的一間大平層,全景落地窗視野開闊,可以將繁華夜景盡收眼底。

    瓦倫站在落地窗前,上半身是一件無袖黑t,不經意地露出兩條肌肉飽滿勻稱的胳膊,單手插兜,聽到聲音后不緊不慢地轉身,目光落在這些人身上。

    第一個眼睛小了點,第二個高是高但是太瘦了,第三個第四個看著跟小鵪鶉似的。

    不是。

    連像都算不上。

    他明明給了參考,那老頭就這么糊弄他?

    瓦倫不裝了,把腰間圍著的皮衣重新穿起來遮住他結實的臂膀,隨便取了瓶酒,咕嘟咕嘟地倒進杯中,一飲而盡。

    那四人都是老板為了拿捏他才送來的,看瓦倫情緒不好,被他那體格震懾,一時也不敢上前,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托卡斯。

    老板說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像瓦倫這種受傷以后,以為自己有老婆,又把老婆描述成妖精的神經病不常見,但努努力也許能讓他正常一點。

    托卡斯硬著頭皮帶著那四人上前,恭恭敬敬道:“力哥,這是老板精挑細選的,您要不再看看?”

    瓦倫窩進沙發,攥著酒杯,“滾。”

    托卡斯:“好嘞哥。”

    托卡斯帶著四人離開,臨關門前貼心的囑咐道:“力哥,今天這場比賽結束后,有老板指定要見您,半個小時,就在酒吧。”

    這也是瓦倫在地下拳場工作的一部分,今天依舊沒能找到老婆的瓦倫,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門咔噠一聲關上,房間重新陷入安靜。

    瓦倫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那個飄渺又具體的身影。

    叫什么?忘記了,但他肯定存在。

    早知道那場比賽會讓他腦袋受傷,忘記最重要的事情,他說什么了都不可能參加。

    但現在木已成舟,重要的是盡快想起來。

    壓在唇邊的酒杯像是一個吻。

    他咬住杯沿,不自覺地微微施力。

    咔嚓一聲,玻璃杯被咬掉一個碎口。

    瓦倫閉上眼,咀嚼扎人的碎渣,刺的舌頭和口腔內壁都是血。

    疼痛讓他冷靜,隱匿的、因空虛而起的瘋狂,被唇齒間的痛壓了回去。

    嚼了一會兒,瓦倫拿起那只缺口的杯子,將帶著血沫的玻璃碴吐進去,起身離開。

    所謂的比賽對他來說難度不大,打一整晚連汗都出不了多少,對他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消遣。

    暴力和欣賞暴力的人群,是疼痛之外勉強壓制他煩躁和瘋狂的良藥。

    再找不到老婆,再猛的藥也會失效.

    今天的比賽與往常沒什么不同。

    瓦倫太強,擂臺上來的選手,不管是機器還是生物哪一種改造,都沒辦法在他手上走過五個回合。

    有些聰明的、身形靈活輕巧的知道躲,想通過這種方式消耗瓦倫的體力,被瓦倫一把抓過來,拍碎了他完全機械化的下半身,垃圾一樣丟到一邊。

    一邊倒的比賽沒意思,在好心人的助力下,十幾只體型龐大并且張牙舞爪長相害人的實驗體,被送上了擂臺。

    來一個殺一個。

    整個擂臺紅紅綠綠,三個小時的奮戰后,將最后一只怪物也肢解分裂到看不出形狀的瓦倫,安靜的站在擂臺正中,抬眸,看向觀眾席。

    沉到發黑的紅眸,冷酷無情。

    幾秒令人窒息的寂靜過后,場內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大把大把的鈔票和準備好的禮物往臺上扔。

    瓦倫在臺上呆了一會,眼疾手快隨手抓了幾個看著挺好的首飾,這才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離開。

    比賽結束已經是一點了,一般來說想見他的人都會將見面時間安排在白天。

    但今天這位好像格外著急,又像是特別喜歡他,比賽結束后連地方都不挑,直接就約他在地下拳場兼營的酒吧包廂見面。

    包廂沒開燈,很黑,瓦倫一進去就捕捉到了在門邊故意放緩的呼吸聲。

    故弄玄虛。

    瓦倫心中微哂,準備抬手開燈,剛動了一下,那個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突兀靠近,抱住他。

    臥槽!

    瓦倫心臟一哆嗦,身體比腦子轉得更快,猛地把他推開,反手開燈,蹙眉冷酷地看向那人。

    黑發黑眼,皮膚很白,五官端正長得特別好看,他推得用力,摔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那人應該很痛,皺著眉緩慢起身。

    這一幕似曾相識。

    瓦倫直勾勾地盯著他,滿腦子奇形怪狀的小面包,它們尖叫著說:“就是他就是他!你超愛他!他超愛你!”

    身體僵直,心跳加快,好像有電流在他的大腦、脊背和那個地方反復穿梭。

    不對勁,很不對勁。

    瓦倫不可置信地想。

    他昨天收到了一條莫名其妙的、有關十三區的消息,入目就是一具躺在血泊中碎得不像樣子的尸體。

    他不感興趣,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個保存還算完好的頭顱,模糊的記憶清晰一瞬,看著那個孤零零的頭,他竟然覺得揪心。

    現在,照片的主人公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而他好像……一見鐘情。

    瓦倫上前,輕手輕腳地扶起沈言,又克制地站遠了一些,沒什么表情道:

    “我不喜歡讓陌生人碰我,弄疼你了?”

    “抱歉。”

    沈言沉默。

    手指蜷起又松開。

    有一種想打人又不知道打誰的無力感。

    誰把他好不容易調好的瓦倫一鍵還原了!!!

    淦!

    第49章 沙漠七日危情(一)

    瓦倫是純愛戰士, 帶有大男子主義傾向,完全不能容忍愛人和別人親密,甚至連肢體接觸都不行。

    原文中有幾個倒霉鬼, 不過是和人握握手, 就被瓦倫當成出軌, 連著同樣倒霉的“奸夫”一起錘死了。

    沈言又騙又哄又親, 故事編了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才讓瓦倫接受布雷茲和法爾森, 接受他們這個和諧的“家庭”,不過幾個月沒放在眼前看著,就變回去了?

    那可不行。

    時間緊迫,看來得劍走偏鋒,盡快處理。

    沈言不甘心地上前兩步, 仰頭看他,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瓦倫, 為什么這么說, 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嗎?”

    瓦倫皺眉,“什么意思?”

    沈言眼眶說紅就紅, 眼中蓄著水,難堪地別過頭, 后退到門口和他拉開距離,失落道:“忘記我也很好……我先走了。”

    “再見。”

    沈言反手開門, 動作不算太快, 瓦倫看不出他欲拒還迎的意思,心中疑惑愈演愈烈,心臟嘭嘭直跳, 按住門板,把沈言圈在他和門板之間。

    沈言低著頭,抓著門把手不放,低聲道:“瓦倫,讓我出去。”

    瓦倫最討厭人哭,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全算上,看了就煩。

    他現在也煩,但這種情緒和那種單純的討厭還不一樣,小心抬起沈言的下巴,沈言眼睫顫了顫,一滴眼淚很恰好地流下來,從面龐滾落,滴在他虎口處。

    瓦倫:“……我腦袋被人打壞了,不記得,你得和我說。”

    “不了。”沈言推他,“我們之間算不上多光彩,趁你失憶結束這種扭曲的感情也好,聽了你肯定會傷心。”

    瓦倫之前只是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可能有對象,但這個人的形象太模糊,又挺多變,別人都暗戳戳的說他有病,連他自己都差點動搖。

    現在男朋友找上門,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和他關系匪淺,怎么可能把人放走?

    瓦倫不太了解自己失憶之前和他的相處模式,擔心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是沈言喜歡的,在一眾形象中折中選了個認可度最高的,溫和道:“沒關系,無論什么我都能接受。”

    沈言抬眸看他,“真的?”

    瓦倫信誓旦旦:“真的。”

    試探出瓦倫什么都不記得的沈言,又針對他的問題,量身定做了新的故事。

    他和布雷茲濃情蜜意,瓦倫橫刀奪愛強行將他搶走囚禁,幾經波折之下,沈言竟然對瓦倫也生出了幾分情意。

    在極度的痛苦中,沈言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愛上兩個人的事實,在瓦倫一聲聲的質問中精神崩潰決定自殺。

    最后瓦倫后悔,后退一步,成功擠進這個家,成為沈言的男朋友之一。

    至于那個血腥的照片,沈言解釋說那是他副業,電影畫面,不知道誰惡作劇,給他發這個。

    沈言安靜地等瓦倫反應。

    瓦倫先是沉默,隨后一拳干碎玻璃桌,困獸般在大廳里徘徊,低吼道:“我不接受!”

    沈言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挺害怕。

    瓦倫暴怒之余,還得勉強壓著火來安慰他。

    坐到沈言旁邊,把沈言摟過來,特別自然地吻了吻他的發頂,“不是對你生氣,我只是沒辦法接受要去救一個情敵。”

    沈言沉默幾秒,輕輕推開他,“沒關系,你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了,你可以重新開始,我自己去找他。”

    “你也不許去。”瓦倫頓了下,突然道:“你沒騙我吧?”

    沈言笑:“是啊,騙你的,隨便編的。”

    沈言要是解釋,瓦倫還要多懷疑幾分,他這么順著往下說,一副著急和他撇清關系的樣子,反倒令他自責,自己是不是又令沈言傷心。

    其實仔細想想,他也不是多道德的人,真有可能做出強占人家老婆的事。

    瓦倫信了。

    沈言一看瓦倫的表情就知道這事解決了,裝著失魂落魄的樣子起身,“今天你就當沒見過我吧,布雷茲不能沒有我。”

    瓦倫打斷他,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我、跟、你、去。”.

    瓦倫本來就是黑戶,除了老婆外無欲無求,和其他來地下打黑拳的人完全不一樣,老板沒有能拿捏他,讓他無法離開的把柄。

    說走就走。

    瓦倫打暈后面跟蹤他的人,跟著沈言坐夜車一路離開。

    見瓦倫不需要驗資,只要錢給夠了就行,當瓦倫得知沈言這一趟過來見他的錢都來自布雷茲后,既有一種微妙的小三感很強的竊喜,又不高興自己被布雷茲壓上一頭,給不了沈言好的生活和想要的東西。

    沈言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坐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節。

    “我們是一家人,你和布雷茲的關系后來也處的很好,這種小事不必在意。”

    瓦倫突然想起自己在臺上抓了點首飾,這樣的珠寶他有很多,都是給未來老婆攢著的,走得匆忙,現在只有今天拿的那幾個。

    他捋開沈言的手,從兜里掏出兩枚戒指,亮閃閃的鉆戒在車窗外照進來的霓虹夜燈中閃著星辰似的光。

    沈言沉默地看他把戒指推到他無名指根部,捏著他的手指挺喜歡地欣賞了一會后,安穩地把沈言的右手放到自己腿上,又對沈言屈了屈手指,示意他把另一只也給他。

    沈言照做。

    于是左右兩只手都戴上了戒指,瓦倫把沈言的雙手攏在掌心,吻他微涼的指尖,真心道:“小言很適合好看的東西,真漂亮。”

    說完,又認真地看著沈言,“我不記得之前的事,你對我的愛我也忘記了,所以你要多喜歡我一點,把我忘記的部分補上,好不好?”

    沈言沉默。

    不問他前因后果,不追究故事中的漏洞,就這么輕易的信了他,自顧自地沉浸在丈夫的扮演中。

    是他的故事太有吸引力,還是瓦倫這人夠長情,就算失憶了也記得之前的感覺,會在一個坑里跌上七八九十次。

    笨。

    沈言藏在暗中,讓人看不透他的表情,過了一會才輕聲道:“好。”.

    黑車載著他們從七區獅子市離開,經過五個小時的行駛后到達綿羊市,沈言給自己做身份的時候,也順帶給布雷茲瓦倫和法爾森都做了一個,現在剛好用得上。

    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四等公民,只要有錢就能在七區得到相應的服務,沈言雇了一架直升機,直飛十一區摩瑪沙漠。

    七點三十五,正式到達沙漠邊緣的小鎮。

    布雷茲所在的駐地名字叫鎮風,常年招勞工,有些走投無路的四等、五等公民報名后,會給一筆安置費,之后人就一直留在那邊,出不來。

    昂貴的機器經不起風沙侵蝕和陽光暴曬,廉價人工成了沙漠戶外作業的主要方法,所以勞工的折損率很大。

    機器受不了的活,作為人類的勞工當然也受不了。

    特殊的肺病、皮膚病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是由于駐地內部,高層對普通勞工的凌虐和壓榨。

    在小鎮上打聽一圈,獲取更多情報的沈言,馬不停蹄的報名了勞工。

    即便沙漠勞工惡名赫赫,讓人聽了心驚膽戰,但報名的人并不少,統一聚集在小鎮廣場,等待發配。

    沈言和瓦倫的精神狀態和面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看上去太健康了。

    但凡還有點生路,沒有人愿意來做這個。

    即便縮在人比較少的地方,兩人還是收到了很多窺探的視線。

    就連負責招勞工的長官,也皺著眉頭狐疑的盯著他們兩個,收報名表時比別人多盤查了幾句。

    但也僅僅如此。

    就算敵方想打探消息,也不會蠢到派人當勞工。

    階級分明的駐地,勞工位于最底層,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受不了了想跑,光靠兩條腿也跑不出這片荒漠。

    沈言和瓦倫順利成為勞工。

    飛艇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晚上的沙漠氣溫能到零下十幾度,并且塵暴嚴重,為了減少人員折損,夜晚的工作人數比白天少了三倍。

    被選中的人皆是一臉麻木,慢騰騰地背上工具,垂頭喪氣地拖著步子往外走。

    負責這一批新勞工的長官,在核對過人數后已經去休息了,夜班勞工有自己的打卡機制,不用監督。

    如果今天沒掃到他的出勤,第二天就會被負責人興奮地抓起來當眾處死,以儆效尤。

    在其他人紛紛散去,最后兩個夜班勞工即將離開勞工大廳時,沈言將他們二人攔下。

    兩人動作遲緩,沈言叫他們,他們沒有反應,直到沈言站到他們面前,他們才停下,像遲鈍的機器一樣,機械地抬起腦袋。

    兩人眼白全是充滿血絲和黑斑,皮膚粗糙開裂,沈言說想和他們換崗,他們過了很久才答道:“是嗎?好啊。”

    沒有半分情緒波動,也完全不好奇他們為什么專挑找死的活干,面無表情地把工具交給二人,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排到夜班的,基本上都是在這干了兩三個月,身體情況瀕臨極限,快要被淘汰掉的“廢品”。

    他們知道自己活不長久,對生也不是多渴求,領了那筆安置費以后每天都在給自己的生命倒計時,今天死和明天死沒什么區別。

    被壓榨得連靈魂都不配有。

    沈言背著的作業工具很干凈,壓在身上沉甸甸,每天都有專人養護,比安置費不過五千塊的四等、五等公民值錢。

    就算輪換了十幾手,看起來也很新。

    沈言左手攥著工具,心里有點不好受,扭頭想和他說點什么,見他好奇又興奮的拿著工具到處亂噴,又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來。

    “走吧。”

    別對這個世界生出多余的感情。

    沈言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想了想,又覺得很無奈。

    真要有,那也沒辦法。

    他好像也在慢慢融入這個世界,變成這個世界的形狀了.

    勞工分為四個片區,各區分工不同,沈言和瓦倫在D區,主要負責駐地機器維護,大部分工作在戶外,阮知閑說布雷茲在A區,不怎么外出,自然方面的影響較小。

    但沈言總覺得不安心。

    阮知閑給他的信息半遮半掩,瓦倫失憶這種重要的事沒和他說,不知道是想借此考驗他靈活應變的能力,還是故意給他填堵。

    更可能是兩者皆有。

    風沙很大,吹得人臉疼,防風沙的裝備只有臉上那一層厚衣服裹成的面罩,舉手投足阻力巨大,走步都比平常要花多三倍的力氣。

    和他同一批工作的勞工,有幾個已受不了大風,跑到金屬筑架后面避風,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沈言也湊了過去,觀察他們的情況后,將一個眼睛里還有光的人視為目標。

    進行戶外工作的都是在駐地里待了一段時間的人,他們對駐地的情況更了解,應該知道a區的勞工宿舍在哪,說不定還能打聽到一些更有用的情報。

    而且晚上比較好動手,戶外沒有宵禁,監管也不像白天那么嚴格,打聽到消息后他就能直接去找布雷茲了。

    今天的工作量不多,但是在黑暗風沙的環境下作業難度很大,不完成回去會挨打,幾人休息片刻又重新出發。

    沈言帶著瓦倫跟在那個男人身后,學著他的樣子,用手中鉗子樣的觸桿敲擊機器被畫上標記的部分,每碰一下都有觸電的痛感。

    沈言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剛敲了兩三下,就覺得腦袋昏昏,想吐,扶著膝蓋半彎著腰緩了一會兒,感覺好了一點,起身繼續。

    又點了一下,排山倒海的反胃感讓沈言無法忍耐,他猛的拽下裹在臉上的布,跑到一邊,跪在地上嘔吐。

    瓦倫束手無策,只能擋在風來的方向,試圖給沈言減輕壓力。

    男人朝這邊看了一眼,見沈言掙扎著起來,又要繼續干活時,擋了他一下。

    又指了指旁邊,讓他去小一點的機器那里。

    一組的任務量是固定的,沒完成整組都會受罰,有人少干就有人多干,沈言搖了搖頭。

    男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硬給他推了過去。

    在呼嘯的狂風中,任何話都會被吹散,男人指了指他,又重重地指了指他面前的機器,隨后又將目光放在瓦倫身上,手掌在他面前晃晃,豎起一個大拇指。

    沈言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瓦倫很能干,一個人能頂五個人用,任務沒關系,他可以摸魚。

    沈言于是老老實實地敲小機器,眩暈感減少了很多,身體還是略有不適。

    有瓦倫在,今晚任務提前完成,幾人報備行程后,拖著沉重的腳步往D區勞工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簡陋,勉強能阻隔風沙,大風的聲音像有人在哭,整棟樓的自然感應燈十分昏暗,走廊狹窄逼仄,看那連綿的一個挨著一個的鐵門,就知道宿舍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白天干了一天,晚上回來躺床上,連上吊的地方都沒有。

    沈言摘下面罩,在除沙區拍掉一堆沙子,拍完自己又幫瓦倫拍,邊拍邊轉頭看旁邊的男人,笑著說:“大哥,要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可能就被回不來了,今天還早,我那有酒,咱倆喝點?”

    駐地內有物資補給區,干完活能得一些積分,拿積分就能在里面兌換口味更好一些的營養液,而不是那些吃起來像泔水一樣的東西。

    像沈言他們這些新人,來的時候都帶了點食物,這也是他們最受歡迎、同時也是最難熬的階段。

    看著好欺負的直接就搶走,兇巴巴如瓦倫一流,則更多的是討好,希望能從他手上弄點吃的。

    男人沒有拒絕沈言的示好,沉默地跟了過去,來到三層。

    3064。

    沈言輕手輕腳的開門,沒想到里面的人都沒睡,十個人圍成一圈,把沈言帶來的食物全開了,倒在中間。

    有個人抓著大把的么么蝦條往嘴里塞,咔嚓咔嚓地咀嚼,看到沈言后,先是一愣,隨后目露兇光,把蝦條往后藏。

    場面變得非常安靜,他們警惕的不是沈言,是沈言背后的瓦倫和那個男人。

    男人好像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上前一步準備幫沈言收拾收拾這群欺軟怕硬的,卻聽沈言溫和地說:“怎么這個表情?本來就是給哥幾個帶的,今天有夜班回來晚了,吃吧。”

    氣氛凝滯,那幾個人都像個傻子一樣看沈言,見他的確沒生氣,頓時放松,沉默地把吃的往嘴里塞。

    像在吃最后一頓飯。

    沈言去找瓦倫的行李,里面的東西果然紋絲不動,把酒放他這里是正確的。

    拿了酒和一些零食的沈言,帶著瓦倫和男人一起出去。

    關門時,好像有人很輕地說了聲謝謝.

    男人叫方正,十一區鉛市人,來這地方快兩個月,本來很健康的體格,被摧殘得行將就木,幫沈言是因為從他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沈言和他聊了一會,方正很真誠,酒打開了他話匣子,看著挺嚴肅沉默的一個人竟然是話嘮,把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完全沒有任何掩蓋的意思。

    沈言聽了一會,順著他的話把話題岔開,“聽起來還是A區的活好一點,方哥,我有個朋友就在A區,我這趟也是過來投奔他的。”

    “叫什么?”方正珍惜地碰了一小口酒,“我記性好,這幾個月來的人我應該都記得。”

    沈言:“叫布雷茲,方哥認識嗎?”

    方正轉頭看他。

    “金頭發,金眼睛,長得挺高?”

    沈言點頭。

    確定以后的方正,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笑,把酒推回給沈言,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

    “滾吧,神經病的朋友也是神經病,我不和這種人當朋友。”

    第50章 沙漠七日危情(二)

    方正冷臉, 沈言也跟著冷臉,甚至比方正的臉還冷。

    “你才神經病,我兄弟從小到大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 誰見誰夸, 怎么就只有你說他是神經病!”

    沈言站起了, 特別不服氣地擼起袖子, “你今天不說明白,別想走!”

    方正冷哼一聲, 看沈言這么護短,態度柔軟很多,“你那個朋友,進來不過一個多月,就弄得駐地幾乎停轉兩次。”

    “第一次停了駐地主要線路供電, 第二次炸了火藥庫,被他騙著和他一起干這事的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 只有他活得好好的。”

    看著沈言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正手指收緊, 攥得啤酒罐卡拉卡拉響,感慨道:

    “也是, 進這個鬼地方之前,大家都是正常人, 誰能想到……唉。”

    方正的情緒又平和了下來,自顧自地喝酒。

    沈言又問了一些比較常見的問題, 包括駐地布局、人員分配和時間安排等。

    等全都問完, 方正也喝得迷迷糊糊了。

    他歪倒在地,身側是凌亂的空瓶子。

    瓦倫微不可查地用肩膀撞了下沈言,望著方正, 目露兇光,大拇指在脖子上做出一個割喉的動作。

    虛聲說:“滅口嗎?”

    沈言把他的手壓下去,拍了拍,起身。

    “不用。”沈言沒收拾這片狼藉,扭頭問瓦倫:“你累不累?”

    瓦倫搖頭。

    沈言笑:“那就今天把事全干完吧,走。”-

    駐地每個月有固定的放風名額,工時排名前五十的勞工,就能獲得一次離開駐地,去附近小鎮休息的機會。

    一個很適合離開的機會,但趁機離開的人卻很少,甚至連爭取放風機會的人都不太多。

    本身就是走投無路才來這個地方,就算出去了也無牽無掛,身上沒錢又寸步難行,出去了什么都買不了。

    看外面別人生活得開心,更想死了。

    即便如此,駐地還是安排了相應的設施,來往出入都要打卡驗證。

    一旦查到有人私自離開或闖入,駐地的護衛人員出動,直接抓捕。

    駐地帶有軍事性質,勞工不太可能接觸到上層機密,抓了也只是隨便問問,關上幾天,之后多增加些勞動,不會有更嚴重的懲罰。

    尤其是沈言這種剛被買進工廠的勞力,連關都不會關太久。

    晚上沒人巡邏,為了節省資源,就連機器人也開啟了省電模式。

    沈言和瓦倫大搖大擺地弄了架沙地摩托,從車庫一路開到駐地大門門口,極其自然地掃臉離開。

    大門門口有監控,沈言故意在監控底下按住耳朵,裝著有耳麥的樣子,對著空氣低聲道:“好的,已經拿到手了,這就送過去。”

    瓦倫在前面開車,沈言抱著他的腰在后面坐著,聽到沈言的動靜,瓦倫疑惑道:“我們拿到了什么?給誰送?”

    “好東西,等會你就知道了。”

    車速很快,瓦倫已經開出去一段距離了,但駐地護衛隊的反應也快,在沈言出門后的三分鐘內追了過來。

    瓦倫被后面一群人追出了幾分血性,在風沙滿天的夜中,興奮道:“小言,抓緊,我要提速了!”

    沈言:“不用,慢一點。”頓了頓,又繼續道:“等會被抓,你就說你是被我逼的,別的什么都別說。”

    瓦倫上頭的熱血,被沈言的話干熄火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但還是聽話地放緩了速度。

    五分鐘后,沈言和瓦倫被抓,送進駐地監獄審查區-

    一束刺眼的亮光,突兀地打在沈言臉上。

    沈言閉了閉眼睛。

    五平米的小房間,一張用以控制嫌疑人的桌子,桌面上鑲著類似于手銬似的東西,沈言被拷在上面。

    桌子和地面焊死,紅藍兩根電線從桌角蜿蜒而上,通向手銬。

    坐在沈言對面的男人打了個哈欠,滿臉的怨氣。

    “沈言是吧?交代一下,你來自于什么勢力,從我方竊取了什么東西。”

    他把巴掌大的按鈕放在桌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沈言,按了一下。

    電流順著手銬躥進沈言身體。

    痛感尖銳,即使電流消失,酸麻癢漲的詭異痛感,依舊停留在血管和肌肉中。

    沈言猛地蜷起身體,渾身發抖,咬著牙將嗚咽聲咽了回去。

    男人沒有折磨沈言的意思,只是簡單的威脅震懾,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嫌疑人盡快吐露實情。

    大半夜的被叫起來加班,他也很煩。

    沈言深吸一口氣,調整表情拖延時間,茫然又絕望道:“長官,我不知道啊,我一睜眼就就唔——”

    男人再一次按下按鈕,不耐煩道:“老實一點,對你我都好。”

    按鈕和電線連接,這一次他按的時間比先前多了一秒。

    一般到這個時候,稍微懂點事的,就該痛哭流涕地交代一切了。

    沈言抖了一會,裸露皮膚上,蔓延出隱隱約約的血管痕跡,他額頭抵著桌子冷靜了一會,再抬頭時,又變了一副表情。

    恐懼、不甘,又帶著點任務失敗的惶然。

    男人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差不多了,拿出終端開始記錄。

    沈言沉痛道:

    “我叫喜羊羊。”

    男人打字的手一頓,擰眉看他,“什么?”

    沈言:“喜歡的喜,揚眉吐氣的揚。”

    “怪名。”男人在檔案上寫下喜揚揚三個字,“繼續。”

    “起這個名字是爸媽對我的美好祝愿,他們希望我作為喜家人,為羊村的美好未來添磚加瓦。”

    男人再次打斷他,在地圖上沒搜到這個羊村,“羊村?哪個區哪個市的?”

    沈言:“十三區蓮花市底下的一個小村莊,原本叫拉亞村,后來大家都開始養羊,慢慢的就開始叫羊村了。”

    這回男人找到了相應的地區,沒按照沈言這慢騰騰的思路往下走,“十三區也有駐地,為什么要來十一區的?你來這里竊取的情報是什么?誰指使你來的?”

    “灰太狼!”沈言義憤填膺,“這一切都要怪灰太狼!是他跟我說這里有讓美羊羊起死回生的方法,騙得我和沸羊羊一起來到這個地方!”

    男人:“……?”

    男人無語地扯了扯嘴角,盯著沈言:“我看起來很像傻子嗎?”

    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的男人,這一次按了足足三秒。

    沈言額角青筋暴起,喉嚨中滾出類似于嗚咽的呻吟,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冷汗打濕了他額角的發絲,一縷縷地粘在額前。

    沈言的意識被電得有些模糊,男人的話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電流的強度很大,三秒對于你這種自然人來說已經是極限,如果你再……弗雷姆隊長,您怎么過來了?”

    “這個犯人由我審問,你可以休息了。”

    “這……”

    “有問題?”

    “沒有問題!”

    沈言勉強支起眼皮,在重影的世界中,看到對面那人慌慌張張地敬了個禮,起身離開。

    手腕一松,沈言仰頭,和垂眸看他布雷茲對視。

    他對布雷茲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旋即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沈言猜測布雷茲被阮知閑弄成了領導層。

    至少在駐地的地位,足以把他撈出來。

    原因很簡單。

    阮知閑既然能把布雷茲安排到這個地方,還找人盯著他,就說明他在這個駐地的權限不低。

    沈言在來的路上查了些資料,最后確定阮知閑就是這個駐地背后的資本之一。

    在這里當勞工的布雷茲,做那些很夸張的舉動,把事情鬧大,多半不是為了逃出去。

    而是為了換取和阮知閑對話的機會,從阮知閑那里,得到與他有關的消息。

    布雷茲的目的有沒有達成不在沈言的考慮范圍內。

    沈言關注的是,布雷茲目前所處的位置。

    方正沒細說,只知道他活著,那么他還在干勞工的可能性很低。

    他是阮知閑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阮知閑為了保他,應該會讓布雷茲和他扯上關系。

    有些人為了鍛煉自己孩子,讓小孩隱姓埋名去名下公司底層做事,小孩闖禍了要被懲罰了,才跳出來撈人。

    管理層也不是傻的,以后肯定不會讓領導家的孩子做苦活累活,更可能把人放在清閑的崗位好好供著,別闖禍就行。

    布雷茲同理。

    沈言猜布雷茲在管理層,駐地里最清閑的崗位就是急情護衛隊。

    看護衛隊審訊人員并不專業的狀態,沈言就穩了一大半。

    拖拖時間,果然等到布雷茲。

    沈言伸了個懶腰,在心里復盤一下整個行動后,鄭重地告誡自己下次最好不要為了高效率這么冒險。

    他知道一些刑訊的手段,但他是第一天來駐地,也確實什么都沒偷,只要翻看監控就知道他是個無中生有的神經病。

    神經病而已,沒有威脅,這個地方很缺勞工,一般不會隨便弄死他。

    確實是沒死,只是疼。

    現在肌肉和骨節,還留存著那股痛感。

    沈言軟手軟腳地下了床,扶著墻慢慢蹭到浴室。

    浴室里擺著兩套洗漱用品。

    沈言看著鏡子,鏡中的自己干干凈凈,只是頭發微亂,看不出剛被人從沙漠里抓回來時的那副難民模樣。

    布雷茲一直都很貼心。

    沈言唇角微勾,拿了杯子刷牙,正要洗臉時,似有所覺地抬頭。

    他對著鏡子探出舌尖。

    圓環內的數字改變。

    變成了危險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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