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紅星
三重加密的大門層層打開。
探監(jiān)室很亮, 白慘慘的光照亮房間的每一寸角落,中間透明的特殊材質(zhì)玻璃窗,將房間分割開來。
祁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玻璃對面的阮知閑。
他穿著純白襯衫和褲子, 脖子、雙手手腕和腳腕, 都扣著小指粗細的黑環(huán)。
一旦他有進攻趨向, 圓環(huán)就會立刻放出足以致死的高壓電, 連帶著毒藥一起注入犯人的身體里。
阮知閑被抓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
半個月前堪堪制止的暴亂,讓一區(qū)和一區(qū)勢力損失慘重, 大批量被打回地下的蟲子并未死心,只是潛伏起來,悄悄繁殖,等著他們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的王出現(xiàn)。
當一區(qū)傾盡所有,終于發(fā)現(xiàn)背后挑撥的人時, 竟然并不覺得意外。
祁叢落座,敲了敲玻璃, “監(jiān)獄生活怎么樣?”
“還好。”阮知閑輕笑, “反倒是你, 備份的資料找到了嗎?”
祁叢猛地攥緊拳頭。
阮知閑公開的數(shù)據(jù)庫資料,其實并不是全部, 還有一份最核心的被他刪去。
原本的數(shù)據(jù)基地受到他們的襲擊,所有數(shù)據(jù)全部清除, 而祁叢提前備份,準備拿來邀功的那部分, 也莫名其妙地消失。
現(xiàn)在阮知閑主動把這事說出來, 就是正大光明的挑釁。
祁叢冷笑:“你以為你能憑著那點東西活多久?長者院恢復(fù)重建的速度,至多一個月。”
阮知閑:“很久。”
說完,他唇角又露出一絲諷刺的笑:“該不會是因為一點進展都沒有, 你才來找我吧?”
祁叢來的目的的確是這個,被阮知閑點破在意料之中,氣定神閑地笑了笑,“當然不是。”
阮知閑不感興趣地靠坐在椅子上。
祁叢哼了聲,打開終端,開始播放視頻。
視頻里,房間空蕩蕩,過了幾秒,兩個穿著制服的男人,壓著黑發(fā)的青年,進入鏡頭,停在正中。
另外兩個男人退場,青年的后背略微佝僂,露出的皮膚上有毆打出來的青紫痕跡,他低著頭,過長的劉海似乎扎到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撥了撥。
冷冰冰的、威嚴的聲音響起。
“姓名?”
“沈言。”
“年齡?”
“二十s……二十五。”
“二十四?為什么這么說?”
那青年終于抬頭,順其自然地把額前的發(fā)絲撩到腦后,望著鏡頭后面的人笑了下,“過年長一歲,忘記了。”
祁叢仔細盯著阮知閑的表情,沒能從他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暗自咬了咬牙。
裝。
看你還能裝到什么時候。
視頻還在繼續(xù),畫面中的青年似乎是站的有些累了,交換著左右腳的重心,打了個哈欠。
正在詢問早就知道的情況的男人又問:“沒休息好嗎?”
青年無奈,指了指自己眼下的大黑眼圈,“如你所見,很困。”
男人笑了聲,“沒關(guān)系,會讓你清醒過來的。”
后面的畫面慘不忍睹。
祁叢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減小音量,背景中的慘叫小了一些,他在這樣的聲音中不徐不緩道:
“現(xiàn)代科技的刑訊手段翻來覆去也就那樣,但疊加起來用對絕大部分人來說效果都很不錯,不愧是你看上的人,他的確夠堅強,快死了也沒交代和你有關(guān)的事,只說不認識。”
阮知閑看著畫面,青年被人拖了出去,地面橫著畫出一道血痕,格外刺眼。
視頻中止,畫面變黑,阮知閑收回目光,看向祁叢。
沒說話。
祁叢見他不說話,敲了敲玻璃,“喂,看傻了?還是心疼到講不出話?”
阮知閑:“心疼誰?心疼ai皮下的創(chuàng)作者嗎?他也受刑了?”
祁叢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把視頻點開重看,合成的每一幀都足夠完美,阮知閑怎么看出來的?
阮知閑嘆了口氣,“哥不會蠢到被你們抓起來。”
祁叢失望地關(guān)了視頻,隨口問道:“他去紅星,也是你們計劃好的?”
“去了紅星可就回不來了,你就這么放他走?舍己為人,簡直不像你了。”
咔擦。
祁叢的視線落在被阮知閑捏碎了的手環(huán)上,第一反應(yīng)不是怕。
他愣了幾秒,目光從手環(huán)轉(zhuǎn)到阮知閑的臉上,察覺到了某種可能性,眼睛興奮地睜大。
“阮知閑,你不會以為沈言還在黑星吧?”
阮知閑唇角的笑意僵住,眼睛里的那點笑也消失,而這些笑全都轉(zhuǎn)移到了祁叢的臉上。
祁叢心臟碰碰跳,身子往前探,直勾勾地盯著阮知閑,“你真不知道啊?我以為他和你說了呢,他去紅星了,還說跟你有仇,說你殺了他男朋友。”
“怎么回事啊阮知閑?你哥不是跟你挺好的嗎?怎么還騙你呢?”
“他不會一點都沒和你說吧?不會吧?”
砰!
一聲巨響,祁叢心跳都被震得漏了一拍,堅硬得能抗住數(shù)百發(fā)特制子彈的玻璃,被阮知閑一拳打得龜裂。
蛛網(wǎng)般的紋路瞬間遍布全部玻璃,警報聲響起,紅光在慘白的房間里閃爍,祁叢心有余悸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看著在玻璃紋路中阮知閑破碎模糊的影子,哈哈笑道:
“阮知閑,他騙了我,也騙了你,你和我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區(qū)別?都是一區(qū)人你有什么好傲慢的,你還真以為世界一定圍著你轉(zhuǎn)啊?”
又是一拳。
堅硬無比的玻璃徹底破碎,阮知閑掏開中間被他干碎的玻璃,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抓住了祁叢的頭發(fā),把他拽進中間被他破開的玻璃洞口。
玻璃碴子劃得祁叢臉上血口一道道,血流進他嘴里,他卻越發(fā)興奮,神采奕奕,“一個半月了,沈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紅星了吧?”
“憑他的能力混個身份在紅星生活不難,沒有你這種危險分子的脅迫他也不用和你玩什么無聊地游戲,也不用和你虛與委蛇,他可以和他的愛人漫步街頭,你猜他還會想到你嗎?”
“哦如果是我問肯定會好好回憶,很久很久以前黑星有個自以為是的傻蛋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哈哈哈呃——”
阮知閑扭斷了祁叢的脖子。
房間安靜下來,閃爍的紅光也消失,一個蒼老的聲音憑空出現(xiàn)。
“阮知閑,你讓我們很失望。”
阮知閑不說話,撿起地上被他捏爛的手環(huán),往手腕上扣了兩次。
扣不上。
他沒什么表情地扔了手環(huán),沒對任何事表示任何情緒,走到返回監(jiān)獄的門前,淡淡道:
“開門,探監(jiān)時間結(jié)束了。”.
沈言養(yǎng)了幾盆花,小花巴掌大小,五片花瓣每個花瓣的顏色都不一樣,被沈言澆水澆得興奮地抖著葉子。
他現(xiàn)在是紅星合法居民。
以實驗體身份,被祁叢安排進飛船的沈言,在詐尸后,和紅星人談妥了條件。
黑星不向他們公開的完美人類計劃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阮知閑在盜取后,第一個發(fā)到了他的終端里。
沈言是實驗中匹配度達到80%以上的母體,祁叢之前抽了他一管血,就讓整個實驗進度推進了不少。
沈言以這份資料和自己每年提供三次的血液和身體數(shù)據(jù)為代價,換來了正規(guī)合法的紅星生活。
紅星的生活狀態(tài)跟沈言之前的世界差不多,秩序和諧,制度合理,走在大街上不用擔心有人會突然沖出來庫庫刺你兩刀,然后搶走你的終端抬腿就跑。
沈言不用工作,紅星政府安排好了他的住宅,每月會給他一筆生活保障金,每次獻完血以后還有其他獎金。
沈言攢夠錢就會出去旅游。
他為人外向,又擅長交談,一路上交了不少朋友。
在旅行過程中,還會多關(guān)注一下他沒做過的工作,感覺有趣就去應(yīng)聘,沒有經(jīng)驗應(yīng)聘失敗了也不氣餒,加了應(yīng)聘成功的那人好友,多聊聊,多問問,符合資格了再去做。
一刻不停,不給自己回憶的時間。
后來突然想起自己還在家里養(yǎng)了花,兩個多月不澆水恐怕會干死,這才回家。
出乎意料地,花不僅沒死,只是有點蔫頭巴腦的。
沈言輕輕戳了下它的花瓣,給它澆了點水,這巴掌大的小東西就又肉眼可見地支楞起來了。
有一段時間沒住過的屋子落了灰,沈言收拾完已經(jīng)下午了。
隔壁傳來飯菜的香味,沒一會就有人敲門。
對門的是個小年輕,叫周徽,挺瘦高的一個男生,靦腆社恐,剛畢業(yè)暫時沒找工作,低價租了安置房,成天躲在房間里不知道搗鼓什么。
這人特別特別省,一點錢都舍不得花,后來餓暈在樓梯口上,被沈言發(fā)現(xiàn),兩人才有第一次交集。
沈言說自己不會做飯,說鄰里鄰居的互相照看著些,倆人搭個伙,一三五沈言做,二四六他做,最后一天猜拳,實在不想動就下館子,沈言請客。
吃來吃去越來越熟,簡直要把對方的家當成自己家,周徽搞游戲開發(fā),獨立游戲制作人,做完的demo第一個讓沈言試玩,沈言也會和他分享一些自己的看法。
后來沈言旅游,聯(lián)系也沒斷過,周徽看著挺靦腆一人,其實話嘮得很,說自己不敢去外面玩,讓沈言多拍點照片給他看,就當他也看過了。
幾個月沒見,周徽簡直要變成流浪漢,沈言不忍直視,先不管飯不飯的,先把人收拾了一頓,人干凈利落了,才和他一起坐下來吃飯。
周徽買了幾瓶酒,度數(shù)不高,他不會喝,卻一個勁地跟沈言碰杯,咕嚕咕嚕地往嘴里灌。
沈言看出來他像是有話要說,沒阻止,靠著床沿,望著他。
周徽攥著酒罐坐到沈言身邊,盯著沈言,欲言又止,又猛猛灌了幾口酒,最后下定決心道,“沈言,你也是那個吧。”
沈言:“什么?”
“喜歡男人。”
沈言不說話。
不說話就是沒否認,沈言的沉默讓周徽鼓起幾分勇氣,紅著臉說:“那我可就說了啊。”
沈言:“你喜歡我。”
周徽一頓,抓著鐵罐的手用力,被攥得嘎啦嘎啦響。
他的氣勢弱了幾分,抬眼看沈言,“是,特別特別喜歡。”
沈言扯了扯唇角,“我有對象。”
周徽大著膽子去摸沈言的手,“他這么長時間不出現(xiàn),有和沒有有什么區(qū)別?”
沈言:“進局子了,不知道判多少年,我等他。”
周徽愣了幾秒,慢慢把手收回來,有些頹喪地把最后一口酒喝光了。
“我家里人讓我回去,明天退租,正好你回來,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說一下。”
他大著舌頭又說了一堆話,沈言沒什么表情地安慰他,到了后半夜才把熟睡的周徽送回去。
第二天,沈言做好了飯去敲周徽的門,沒人應(yīng)。
沈言在門口站了一會,回去了。
第72章 早上好
房間里的燈沒開, 電腦明明暗暗的光打在沈言臉上。
沈言不是溫和的長相,面部線條冷硬,只是平時常笑, 對誰都很友好, 那點五官帶來的兇戾就弱化了。
現(xiàn)在沒什么表情, 黑沉沉的眉睫往下壓, 那點兇氣又冒頭,看上去很不好惹。
電腦屏幕里帶著金屬羽毛項鏈的小人終于打敗了boss, boss死后掉了個小寶箱,寶箱蹦蹦噠噠地跳到角色身邊打開,里面是一張紙條。
【親愛的勇士,請問您要和我一起繼續(xù)愉快的游戲嗎?】
【yes/no】
沈言存檔,點了no。
屏幕畫面一黑, 紙條重新出現(xiàn)。
【親愛的勇士,請問您要和我一起繼續(xù)愉快的游戲嗎?】
【yes/yes】
沈言:……
沈言嗤笑, 試圖退出游戲, 然而光標移到退出鍵時, 他操縱的主角突然出現(xiàn),擋住了“退出”。
主角是個像素小人, 他慢慢變大,直到整張臉占據(jù)全部屏幕。
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下面又出現(xiàn)對話框。
【哥, 要和我一起繼續(xù)愉快的游戲嗎?】
【yes/yes/yes/yes/yes】
yes鋪滿了整個屏幕,都是可選中的狀態(tài)。
沈言松開鼠標, 從煙盒里磕出根煙, 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彌散。
沈言身體放松,靠著椅子, 將這根煙抽完后,按熄在煙灰缸里。
他拔了電源。
房間唯一的光源沒了,窗簾又拉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沈言注視著黑暗,擰緊眉頭,實在是想不通。
他都跑紅星來了,阮知閑怎么還陰魂不散。
不應(yīng)該啊。
為了保險,在飛船離開黑星前,沈言和他們說自己會消失一段時間,讓他們在此期間按計劃行事,等他們被抓進監(jiān)獄再跟他們聯(lián)系,交代下一步怎么走。
實際上是沒有下一步的。
或者說,之后帶來的連鎖反應(yīng),都不包括他這個“死人”。
他把裝著假骨灰的盒子郵給艾薇,附信一封,說自己知道的太多,被一區(qū)的祁叢滅口,希望他們能繼續(xù)堅持顛覆世界。
沈言拜托她在阮知閑他們越獄后,轉(zhuǎn)達這一消息。
祁叢是唯一知道他去紅星的人,沈言不覺得他能把這個消息藏好,只能進行一些后置補充措施。
突兀的死亡會引人懷疑,尤其是在沈言信誓旦旦地描繪出他們想要的美好未來時。
一般會出現(xiàn)兩種情況。
一是先知道他跑了,后拿到骨灰盒,原本的針對他的憤怒被沖散,矛頭轉(zhuǎn)向一區(qū)。
二是先拿骨灰盒,后知道他跑。這樣一來祁叢的話更像是為了轉(zhuǎn)移他們注意力的托辭,他們應(yīng)該不會信。
當然還有第三種情況。
——根本沒人去找艾薇!也沒人知道他死遁這條設(shè)計!
沈言捂著臉,深深吸了口氣。
他來紅星已經(jīng)快兩年了,跟周徽認識一年多點,本來也確實是把周徽當鄰居看,但跟他相處后越來越多的即視感,讓他不得不認清現(xiàn)實。
周徽不是阮知閑本人。
但他絕對是阮知閑意志在紅星上的代行者,是阮知閑的眼睛和嘴。
故意在他身邊晃悠,暗搓搓地喊過一次哥,過生日那天送他墜著三根金屬羽毛的項鏈還非得親手給他戴上,游戲打通后的感謝名單尾部,是一串意義不明的密碼。
破解完,是阮知閑和他并列在一起的名字。
當時“周徽”還挺迷茫地睜著眼睛問他,阮知閑是誰。
沈言差點掀他馬甲。
但一想到看他破防可能就是阮知閑的目的,忍了又忍,還是忍了下去。
阮知閑要是能裝一輩子,他也樂意跟他裝一輩子。
很可惜,阮知閑沒有。
周徽退場,走了以后給他發(fā)新游戲,讓他一定通關(guān),說有驚喜。
驚喜就是這個?
沈言重新打開電腦,畫面依舊停留在滿頁的“yes”。
沈言隨便點了個。
所有yes全都消失,小人黑漆漆的眼睛彎成兩個拱形,笑瞇瞇道:
【哥,等我。】
電腦恢復(fù)正常。
沈言打開終端,訂了張去L市的票。
想了想,又取消。
沒必要.
周徽之后沒給他再發(fā)過消息,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
沈言沒了游戲搭子,暫時又沒有很想玩的游戲,擱家呆了兩天,呆不住,跑去找陳分。
陳分是他在刺青店當學徒時的老板,做了一個半月,辭職是因為有個顧客說他女朋友和陳分搞上了,鬧事砸店,他攔了幾下,把顧客胳膊攔脫臼了。
顧客要告他,不依不饒地說要讓陳分的店干不下去,沈言一看他這狀態(tài)就知道這哥們是同行派來攪局的小混混,私下約出來,給了點錢,灌了點迷魂湯,成功策反。
但他的壞名聲已經(jīng)傳出去了,外面說他是陳分的打手,誰不聽話就揍誰,喊疼喊太大聲也會挨打。
生意肉眼可見地減少。
搞得他欲哭無淚,只在假皮上扎過,還沒真來得及上手,就辭職了。
陳分說她欠他一個人情,以后想紋什么免費。
見他來,正在干活的陳分對他一點頭,“十分鐘。”
沈言也沒閑著,一進屋就幫著清臺,等收拾差不多了,陳分那邊也結(jié)束了。
陳分一邊摘手套一邊問,“你自己有圖嗎?沒有我這兒正好新畫了個,很適合你。”
沈言笑:“不紋身,請你喝酒,去不去?”
陳分一頓,轉(zhuǎn)頭看他,“有煩心事?旅游被人做局騙成窮光蛋了?”
“嗯。”沈言玩笑道:“欠了快五百萬,還好剩了點喝酒的錢。”
陳分收拾好,關(guān)了店門,“去極地吧,叫燈泡和小微一起,你出去旅游成天見不著面,他們也很想你。”
燈泡和小微比他們先到,倆人都是話嘮,圍著沈言嘰嘰喳喳地聊天,聽陳分說他心情不好,更炸了,叫了好幾個模子哥,讓他們哄沈言開心。
被男人圍繞諂媚的沈言只覺汗毛直豎,喝了一會,看有個男的竟然要嘴對嘴喂他,更覺驚悚,連忙借口說上廁所,去外面透氣。
酒吧外的風很冷,沈言呼出的氣帶著白霧,他抬頭看不遠處的高大建筑,建筑的尖尖上頂著一輪彎月。
又是一年。
陳分跟著出來,管沈言要了根煙,跟他一起看月亮,過了一會,突然道:“要不你也處個對象。”
“為什么這么說?”
陳分把煙拿下來踩滅,“你就說處不處吧,喜歡什么樣的?”
沈言:“沒這個打算。”
陳分看他:“真沒有?”
沈言:“沒有。”
陳分審視地盯著沈言看了一會,的確沒從他臉上找到半點心動的意思,無奈地嘆了口氣,真心道:
“沈言,等你哪天想處對象了,隨時聯(lián)系我,我這邊好幾個朋友都很適合你。”
沈言和陳分往回走,聽她這么說,也有點好奇,“陳姐覺得什么人適合我?”
陳分毫不客氣道:“你這人邊界感太強,很容易和別人處成朋友,可要是想再進一步,比登天還難。”
“但你又很心軟,禁不住軟磨硬泡,所以,最適合你的人一定具備三大要素——”
陳分朝他豎起三根手指:“強勢,強勢,還是強勢。”
沈言:“……”
陳分看著沈言,意味深長道:“你在想誰?”
沈言:“鄰居。”
陳分瞇起眼睛,“只是鄰居?”
沈言推門,“只是鄰居。”.
一直玩到半夜,沈言醉醺醺地回家,躺床上睡著以后,一宿都沒安寧。
做夢,夢見阮知閑把自己按在各個地方干,邊干邊問他舒不舒服,爽不爽,錯沒錯。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會停,夢里沒有痛,快感更加清晰,清晰到好像真有人在干自己。
一雙手在他身上游走,那個面目模糊的人湊在他耳邊,輕聲說——
沈言猛地驚醒,剛坐起來又摔了回去。
臥槽。
口干,舌尖疼,腦袋像要裂開,渾身發(fā)軟,意識有部分空白,想不起來
他動了下,渾身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頓,每一寸肌肉和筋骨都叫囂著好痛好痛,沈言懵逼地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怎么回事。
他半夜夢游出去找小混混干架去了?
怎么一點記憶都沒有。
就那點酒,不至于喝成這樣吧。
沈言勉強支起胳膊,撐起上半身,靠著床頭,光這一個動作就疼得他氣喘吁吁。
不只是疼,還有混雜著的逼近于疼的酸脹。
沈言心跳加速,撩開衣服。
皮膚一如既往,沒有特別的痕跡。
但他依舊沒能松一口氣。
他聽見客廳里的電視機的聲音。
“星歷……出……廣大……”
隔音很好,聲音聽著并不真切。
沈言心臟嘭嘭直跳,仔細分辨外面的聲音,無果。
只能聽出那似乎是一條反復(fù)重復(fù)的新聞。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臥室門門前。
耳朵貼在門上,屏息凝神。
終于清晰了。
“星歷136年7月28日,以阮某為首的犯罪團伙越獄出逃,請廣大市民做好警惕,發(fā)現(xiàn)線索請立即……”
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驟然炸響,沈言后脊梁骨一涼,迅速后退兩步。
門把不徐不緩地下壓,沈言死死盯著轉(zhuǎn)動的門把,雙腳釘在地上,即使有所預(yù)料,可還是控制不住地呼吸困難。
門開了。
阮知閑對沈言微笑。
“哥,早上好。”
“昨天有夢到我嗎?”
沈言沒有回答。
視線越過阮知閑,他看到正在電視里反復(fù)播報同一條新聞的主持人。
以及望著他,目光冰冷的三人。
第73章 恨嗎
沈言閉眼。
沈言睜眼。
沈言理解了一切。
“早餐買了嗎?”沈言平靜道。
阮知閑:“買了。”
“醒酒藥?”
“買了。”
沈言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撇了阮知閑一眼,阮知閑get到了他的意思,側(cè)開身子讓他出去。
從主臥出來, 靠著主臥右邊就是衛(wèi)生間, 沈言頂著客廳那三個人恨不得沖過來給他撕碎的目光, 假裝沒看到, 開始自己新的一天。
進了浴室,準備關(guān)門, 剛到他小腿高的小機器人沖過來,卡住門縫。
小機器人仰頭看他,開心地笑:
“言言不可以關(guān)門哦。”
沈言戳他,“怕我跑?”
小布點頭。
沈言無奈,抬手點了點虎視眈眈的那幾個, “怎么跑,小布教教我。”
小布:“言言不可以關(guān)門哦。”
沈言盯著小布看了幾秒, 把門開到最大。
那就看。
沈言惡狠狠地把牙刷往嘴里塞, 洗漱時間比平時短了一半。
坐到餐桌上時, 人已經(jīng)清醒了。
他右手邊是瓦倫,左手邊是法爾森, 正對面是布雷茲。
阮知閑游走,站他身后, 搭著他的椅背,指尖輕輕摸索椅背邊角, 卡擦卡擦。
桌上放著已經(jīng)涼透了豆?jié){油條, 沈言解開袋子,袋子里的水蒸氣把油條悶得軟趴趴。
實在沒胃口。
沈言放下油條,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 嘆了口氣。
“好安靜,很久不見,我以為你們有很多話想對我說。”
瓦倫:“解釋。”
沈言轉(zhuǎn)頭看他,疑惑道:“什么解釋?”
瓦倫握緊拳頭,望著沈言的眸底滿是血絲,整個人的狀態(tài)十分緊繃,好像馬上就會爆炸。
“你明明和我說……”瓦倫頓住。
沈言目光平和地望著他,安靜地傾聽。
瓦倫咬緊后槽牙。
沈言的謊言像一把被溫言蜜語粉飾得毫無攻擊力,卻又極銳利的刀,被傷害的時候無知無覺,等沈言走了,真相大白,低頭一看。
心臟千瘡百孔四面透風,無法愈合。
瓦倫一開始不信沈言會拋下他一走了之,見布雷茲和法爾森魂不守舍,一邊假惺惺地安慰,一邊美滋滋地想,快了快了,沈言很快就回來了,會回來帶他走。
阮知閑把沈言在紅星和別人相談甚歡的視頻發(fā)給他時,瓦倫這才從沈言營造的美夢中清醒。
他望著這個他恨了五百四十七天的騙子,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驅(qū)使舌頭,努力道:“你明明和我說過,會帶我走。”
沈言還沒反應(yīng),法爾森率先噴笑出聲。
“不是吧,你藏藏掖掖的秘密就是這個?”
瓦倫一把抓起旁邊空閑的椅子朝法爾森扔了過去。
椅子的攻擊面積很大,法爾森泥鰍一樣從座位上滑下來,四肢著地,膝行到沈言的腳邊,親密地抱住。
沈言穿著寬松的睡衣睡褲,睡褲褲腳很寬,法爾森的手從底下往上探,一左一右分別抓住沈言的膝蓋,分開。
他跪在沈言分開的腿間,朝他笑了笑,“媽媽,瓦倫好可怕啊,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沈言想把腿合上,這個姿勢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看法爾森的狀態(tài),好像不只想摸他膝蓋。
可他剛剛有合攏的跡象,法爾森的手就突然施力,膝蓋劇痛。
再一看,法爾森還是那副很乖的樣子,朝他彎著眼睛,笑瞇瞇地問:“可以嗎?”
事有輕重緩解,沈言思考數(shù)秒,摸了摸法爾森的腦袋,平靜道:“可以。”
法爾森臉上的笑容凝滯。
明明沈言同意了他的請求,他卻沒有半點開心的意思,重復(fù)道:“真的嗎?”
沈言:“讓你滾,你會滾嗎?”
法爾森這才有點笑模樣,把沈言的褲腳挽起來,挽至膝蓋以上后,又把剛分開沒多久的腿并在一起,緊緊抱住,整個人貼在上面,緩慢地磨蹭。
“不會……啊……喜歡媽媽……”
法爾森紅著臉,探出一小截舌尖,很煽情地舔沈言的腿。
大腿的布料被他舔得濡濕,從鼻腔里帶出來的喘息帶著幾分刻意的勾引。
“媽媽,我成年了。”他非常強烈地暗示道:“我們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非常有趣。”
沈言:……
沈言抬眸看瓦倫。
瓦倫沉著臉,對于法爾森這種過分冒犯的話,沒像以前一樣把人拎起來打,和沈言對視后嘲諷地勾起嘴角。
“別裝,我不會再可憐你了。”
沈言不說話,垂眸,法爾森越舔越往里,濡濕的痕跡越來越多,被沈言沒怎么用力地攔下時,還得意地朝他笑,對他吐舌頭。
沈言把桌上的餐巾紙不緊不慢地往他嘴里塞,邊塞邊問瓦倫:“好的,瓦倫,你要怎樣報復(fù)我這個騙子呢?”
瓦倫有備而來,嘴角興奮地咧開,直勾勾地盯著沈言,強烈而尖銳的恨意,直勾勾地往沈言身上扎。
“報復(fù)不是目的,沈言,讓你后悔才是。”
“我會讓你后悔當一個騙子。”
“好可怕。”沈言嘆氣,“現(xiàn)在就很后悔了。”
瓦倫意味不明地嗤笑。
沈言手上的紙已經(jīng)塞完了,法爾森張著嘴巴直勾勾地盯著沈言,面上暈起一抹紅,沈言的拖鞋被法爾森取掉扔到一邊,所以沈言的腳背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的,超出平均體溫的熱度。
沈言把好不容易塞進他嘴里的紙巾取出來,剛?cè)⊥辏柹筒话卜值厝ヒ蜓缘拇笸取?br />
沈言拍拍他的腦袋,平和道:“你呢?你要怎么報復(fù)我?”
法爾森皺眉,眨眨眼,藏在碎發(fā)后的那雙顏色很淺的眼睛倒映著神情淡漠的沈言,他眼眶飛快變紅,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報復(fù)?媽媽,為什么要用這么冰冷的字眼。”
他的頭埋在沈言腿間,輕緩地磨蹭,鼻尖縈繞著沈言的發(fā)暖味道,好香,喜歡,他用力地嗅聞,讓溫暖的味道流經(jīng)他完全機械化的五臟六腑。
“什么是恨?不知道,沈言,我好愛你。”
說完,他加快磨蹭的速度,眼睛緊閉著,“非常、愛、你——”
法爾森非常用力地頂了兩下,身體緊繃,旋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在沈言心如死灰的目光下,法爾森癡癡地笑:“抱歉,太喜歡了,情難自禁。”
沈言閉眼。
沈言睜眼。
沈言理解了一……
完全理解不了!
或許是崩潰到了一定程度,沈言目前狀態(tài)詭異地平靜,他看向并未表態(tài)的最后一人。
“布雷茲。”
沈言只叫了他的名字。
布雷茲半側(cè)著身子,指尖擺弄著外形簡潔、流光溢彩的打火機。
打開蓋子時會發(fā)出很清脆的一聲“叮”,藍火呲呲的冒火的聲音很響。
他就這樣把打火機放在了桌子上。
火焰給桌布燙出一個洞,洞飛快地擴散、燃燒,不久后,劣質(zhì)的桌子也被打火機的火點燃。
他沒什么表情道:“別看我,我無關(guān)緊要。”
沈言轉(zhuǎn)開目光。
電視里還在喋喋不休地播放著他們幾個越獄的新聞,新聞是錄播,主持人反復(fù)強調(diào)這幾個人的基本情況,入獄的照片掛在屏幕上,緩慢閃過。
主持人的嘴巴張張合合,一開始還能聽清她在說什么,很快那些聲音變得模糊、扭曲、無法辨別。
沈言嘆氣,象征性地問了下:“紅星有紅星的法律,你們不怕被抓?”
瓦倫大笑,指著電視里的自己,說他會把敢來抓他的紅星人一個不剩地全都殺掉。
法爾森沒有回答,縮在沈言腳下,火焰已經(jīng)快燒到他腦袋頂上了,他很怕地發(fā)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緊緊地抱著沈言的腿,求自身難保地沈言救他。
布雷茲越過火光,望著沈言,輕輕勾起唇角。
阮知閑從后面抱住他,親了親他的鬢角。
“哥。”
“這次想怎么逃?”
沈言閉上眼睛,露出一個安詳?shù)奈⑿Α?br />
“不逃。”
“喜歡熱鬧。”
說完,沈言兩眼一黑,被阮知閑打暈過去.
再醒來,沈言不出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小黑屋了。
真·小黑屋。
睜眼像閉眼,瞎了一樣。
他摸索著使用自己身體,抬起胳膊,左胳膊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一摸,哈哈,原來是手銬和鎖鏈呀。
沈言抓著連接手銬的那一節(jié)鏈子用力拽了拽,感知到另一端的大致方向后,摸索著往那邊去。
鏈子很粗,嬰兒手腕粗細,對于瓦倫他們來說當然算不得什么,但沈言是一個未經(jīng)改造的普通人,生拉硬拽根本沒有用,只能試試看能不能從源頭挖一挖。
他不喜歡被鎖。
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床也不大,沈言很快摸到了床沿,他的胳膊向下探,想要借此測量床的高度,剛伸出去一點,就碰到了地面。
像是日式榻榻米那樣的結(jié)構(gòu)。
沈言一個翻身下了床,周圍十分空曠,沈言小心地四處摸索,以鏈子為指向,慢慢摸到了墻邊。
他靠著墻,用手指感知著墻的觸感,軟的,毛茸茸,手放上去手指能陷進那些絨毛里面,很溫暖。
這是干嘛?怕他一頭撞死嗎?
有點小瞧他了。
沈言把鐵鏈在手上纏了兩圈,摸到墻上鏈子的盡頭,確定好位置后,極其用力的往下砸。
碰!
鐵鏈和鐵鏈摩擦爆發(fā)出的瞬時的火花。
在這短短的一瞬光明中,沈言的眼角余光敏銳的捕捉到了一道鬼影般的存在。
沈言頓了下,轉(zhuǎn)頭,調(diào)整目光所視的方向,再次狠狠敲擊。
碰!
這回看清了。
藏在黑暗中的阮知閑,蹲在他旁邊,托著腮,很感興趣地觀察他。
第74章 room
看到阮知閑, 沈言第一時間想的不是他什么時候在的,看了多久。
他在想這個房間是不是還有別人。
停下來,屏息凝氣, 仔細留意這個房間可能會出現(xiàn)的任何動靜。
這么做了沒幾秒, 就聽見在他咫尺間的那個人輕笑。
“哥, 你在找誰?”
沈言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摟住了, 阮知閑貼了過來,跟他一起在墻邊坐下, 按著沈言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瓦倫?法爾森?還是布雷茲?”
“他們不在,你想見他們嗎?”
沈言沒有回答,摸索著去碰阮知閑的臉。
阮知閑不動,任他觸碰。
在沈言摸到他的唇時, 唇輕輕的動了下,觸碰沈言的指尖, 像一個輕快的吻。
沈言不甚明顯的頓住, 繼續(xù)向下, 經(jīng)過他的下巴,摸到他的脖子。
阮知閑貼心地仰頭, 沈言的手掌蓋在他的脖子上,掌下是凸起的喉結(jié)。
沈言熟稔地確定位置后, 突然暴起,抓著鏈子的另一端, 惡狠狠地勒住阮知閑。
阮知閑喉嚨里發(fā)出咳咳的聲音, 抓著鏈子掙扎,掙了兩下,感覺很好笑, 也沒忍著,真的笑了出來。
拉著鏈子一扯,往上提,輕易脫身。
沈言攥著鐵鏈,還想故伎重施,阮知閑沒給他機會,掐著他的兩只手,按在地上。
地面也是軟的,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沈言的兩只手交疊,最上面一只是阮知閑的,沈言用力往回抽,抽不回來。
阮知閑湊過去親了一下沈言,“哥想利用我破壞鏈子?不可以,他們會緊張。”
沈言飛快放棄,歪著頭,眼睛大概對著阮知閑的方向,笑了笑。
氣勢很放松,像是在對自己許久不見的朋友敘舊,“你好像不是很生氣,或者,你生氣的表現(xiàn),就是把我分享給其他人嗎?”
“當然不是。帶他們來是為了滿足哥的期望啊。”
阮知閑又恢復(fù)成兩人并排坐的姿勢,抓著沈言那只戴著鐐銬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一根一根的與他十指交錯,握緊,又松開,再次握緊。
像是要抓住他,又像要放他走。
沈言被他擺弄得煩了,另一只手蓋上來,按住了阮知閑亂動的手指,“我的期望?我的期望是你們在黑星老實做你們的事,不要來打擾我。”
“這樣嗎?原來是我理解錯了,好可惜。”阮知閑完全不可惜地說:“那哥要怎么辦呢?”
沈言:“……把你們都殺了。”
阮知閑樂不可支,邊笑邊往沈言身上靠,后來笑聲漸緩,他攬著沈言的腰,親昵地親了親近在眼前的耳垂。
“哥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你讓他們恨你,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至于在你離開后,被我當成棄子隨手扔掉,而我也按照你的意思沒有動手,現(xiàn)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沈言:“……不是。”
阮知閑捏著沈言的下巴,很自然地吻他,“那是什么?哥很復(fù)雜,你的心思我一直猜不到。”
沈言心說我也是。
他感覺阮知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詭異。
處于正常和發(fā)瘋的疊加態(tài)。
如瘋。
沈言不知道阮知閑要干嘛,腦袋放空一會,還是想不到,破罐子破摔:“你能放我出去嗎?”
誰知道阮知閑竟然飛快道:“當然。”
沈言心想完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阮知閑連扯帶拽地拖過來,坐在他腿上。
阮知閑扣著沈言的胯骨不讓他動,兩人親密地緊緊貼在一起。
沈言耳邊響起低啞的笑意。
“哥來榨我吧,把我榨干凈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被徹底掏空的人是沈言。
他說,不好,不做,阮知閑就真的沒進來。
只是唇舌和手指,就讓沈言受不了。
到后來,身體古怪而熟悉的感覺,讓沈言確信昨天從酒吧回來后,阮知閑一定趁他睡覺對他做了什么。
阮知閑矢口否認,說怎么他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又怎么可能不顧哥的意愿那么對哥。
沈言捂住阮知閑的嘴,不許他叫哥。
阮知閑于是湊過來吻他,叫寶貝寶寶小狗老婆言言沈老師親愛的。
沈言當場反悔,撤回前言。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阮知閑不僅不同意,還逼著沈言用各種相對應(yīng)的稱呼來叫他。
直到沈言受不了,親手把他放出來,一邊親他一邊往下坐,坐到小阮淚如雨下大雨傾盆雨水滿溢而出,坐到自己渾身發(fā)抖,阮知閑才結(jié)束這場密不透風的折磨。
阮知閑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房間的燈沒打開過,鏈子盡頭也裹上了絨毛,沒辦法用火光照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天之后,沈言覺得房間更黑了。
永無止境的黑暗蠶食著人的神志,沈言剛開始會記著脈搏跳動的次數(shù),七十六次是一分鐘,一小時是四千五百六十次,大約每三到五個小時就會有人來看他,門打開又合上,只能聽見聲音,沒有光。
除了阮知閑,別人不會和他說話。
不說也認得出來。
三個人的身形、習慣很好辨認。
瓦倫很高,肩膀?qū)挘^發(fā)短而硬,摸上去有點扎手。
他喜歡把沈言打橫抱到身上,讓沈言靠在他胸口,把人擺弄成小鳥依人的狀態(tài)后,才心滿意足地喂他吃飯。
他們是真怕了沈言,任何可能被他當做出逃工具的東西不讓他接觸,甚至剝奪了他自己動手吃飯的權(quán)力。
一堆不知道什么東西打成的糊糊,喂進嘴里口感像過分粘稠的粥,沒有味道。
瓦倫喂得很慢,每一口的分量又很少,磨磨蹭蹭地這么弄根本填不飽肚子。
沈言急了,一把揮開他喂過來的勺子,摸索著去找碗的位置,然而還沒找到,天旋地轉(zhuǎn)間,整個人被完全按到床上。
瓦倫的手很大,一只就能扼住他反扣過來的兩條胳膊,另一只按著他的腦袋,微微施力。
沈言的頭陷進柔軟的枕頭里,無法抵抗,不知什么時候會停止、好像會壓爆他腦袋的擠壓和窒息,讓人本能地恐懼。
沈言卻笑了出來,悶悶的、很細微的一點動靜。
瓦倫以為他哭了,手一頓,連忙松手把沈言翻回正面。
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時,惱羞成怒地拽他起身,壓過來,粗暴地舔咬他的唇。
沈言捧著瓦倫的下巴,像以往每一次同他的接吻那樣,叫他老公,說疼,讓他慢些,不要急。
瓦倫一直很吃這套,就算關(guān)系壞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一肚子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恨,仍然被哄得溫柔下來,細細地啄吻。
脈搏跳動三千多次,瓦倫離開。
三個人來的順序很固定,瓦倫之后一定是法爾森。
法爾森心眼壞,他會裝成別人的樣子出現(xiàn),帶許多無關(guān)痛癢的小道具,當沈言摸著他頂著的其他人的臉,叫出其他人的名字時,他就找到了懲罰沈言的理由。
懲罰的方式花樣百出。
沈言討厭的東西又多了很多。
布雷茲不是好人。
但至少他能讓沈言吃飽飯。
瓦倫和法爾森都不會好好喂他吃飯,他們每次帶來的糊糊定量,前者為了拖延時間會故意喂很慢,后者不提也罷。
只有布雷茲過來的時候,沈言才有飽腹感。
每個人大概有半個小時和他獨處的時間,布雷茲喂得快,五分鐘就能吃完。
剩余的時間布雷茲過分安靜,沒有關(guān)門離開的聲音,所以他還在。
沈言叫布雷茲的名字,布雷茲沒有回應(yīng),沈言只好主動去找他的位置
鎖鏈繃緊到極限時,沈言摸到布雷茲的小腿。
布雷茲小腿肌肉繃緊,沈言愣了一下,立刻收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一言不發(fā)地往回撤。
還沒怎么動,鏈子就被人踩住。
沈言找到布雷茲,布雷茲就不讓他走。
但除了這個也不會多做什么,時間一到,沈言身邊就會掠過輕飄飄的一陣風,再之后就是離得很近的關(guān)門聲。
沈言覺得自己的適應(yīng)能力強得可怕。
大概過了五天,沈言就已經(jīng)習慣了完全黑暗的生活,不再分心去數(shù)自己的脈搏,單靠他們過來的頻率,就知道大概過了多長時間。
一天二十四小時,正常人的睡眠時間在七到十小時,沈言天生精力充沛,一般五個小時就夠用。
充沛的精力現(xiàn)在反而成為桎梏。
十九個小時,他們過來滿打滿算也就兩個小時,其余的十七個小時足以讓沈言兩天內(nèi)完成對這間屋子的探索,并作出結(jié)論:
他不可能鉆空子逃出去。
但說實話,都跑到別的星球了還能被抓到,沈言也心死了一半。
沈言摸摸自己眼睛,他摸到了自己的長睫毛,眼珠在眼皮下滾動,摸到眉骨、鼻梁,最后又摸回到眼睛。
再怎么不透光的屋子,也不該這么黑。
終于等到阮知閑,沈言在他沉默的允許中扼住他的脖子,五指收緊,腦袋里勾勒阮知閑的模樣,面無表情地問:
“阮知閑,你把我弄瞎了嗎?”
第75章 問答
沈言是真想把阮知閑弄死, 也是真弄不死他。
掐了一會,想到人家不痛不癢,說不定還把他的殺意當調(diào)情, 沈言覺得沒勁, 松了手。
阮知閑立刻抓著沈言的手放回去, 咳了兩聲, 啞著嗓子說:“哥再用力一點,我就真死了。”
沈言陰陽怪氣道:“哪敢讓你死啊, 你死了我找誰說話——別跑題,我眼睛怎么了?”
阮知閑把沈言攬過來,抱著他,親親密密地在他耳邊說悄悄話,“哥的眼睛會騙人, 所以我把它藏起來,你求我, 我就告訴你在哪。”
知道自己不是真瞎, 心里挺起來的那點憤怒煙消云散, 他拍了拍阮知閑的胳膊,懶洋洋道:“求你。”
阮知閑笑:“不夠。”
沈言扭頭去找阮知閑的氣息, 凌亂地親吻他,“知閑, 求你了。”
阮知閑扣住沈言的脖子,制止他不得章法的親吻, 指尖順著他分開的唇瓣往里探, 攪弄沈言濕軟的舌尖,語氣很淡。
“應(yīng)該把哥的舌頭剪掉。”
沈言的舌尖被阮知閑玩得有點痛,口水泛濫, 沈言往后靠想擺脫他討人厭的手指,這點理所當然的抗拒激怒了它,本來只在口齒間打轉(zhuǎn)的手指更深地往里探,壓著沈言的舌根,粗暴地掐捏。
沈言用力合齒,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沈言沒有吃別人血的癖好,見阮知閑手指不動了,轉(zhuǎn)頭想把嘴里的血水吐出去,卻被阮知閑硬捂住下半張臉,另一只手按他喉結(jié),逼著沈言咽下去。
這才松手,離得遠一點,看沈言皺眉拿被角擦嘴巴。
沈言罵他神經(jīng)病,他笑了聲,又問:“不喜歡嗎?”
沈言不語,只是一昧地擦嘴。
嘴都快擦破皮了。
他愿封阮知閑為新任大地雷。
比法爾森更厲害一點。
法爾森這個雷,容易探明,踩了尚且有解決的辦法。
但阮知閑不一樣,每一個問題都是雷,不管怎么答都會爆。
他要是說喜歡,阮知閑說不定會讓他多吃點。
要是說不喜歡……
這個狗東西可能會借機讓他吃別的。
不是什么好玩意。
沈言擦了半天,阮知閑也很有耐心地看他,見沈言擦得越發(fā)敷衍,又問:“哥不喜歡嗎?”
“一般。”沈言謹慎地選了個比較中庸的回答。
阮知閑:“為什么是一般?”
沈言已讀亂回:“為什么關(guān)我?”
阮知閑:“為什么騙我?”
沈言:“為什么不滿意我的安排?”
阮知閑低低地笑,“為什么要滿意?為什么把我留在黑星,讓我做那些你認為會讓我滿意的事情?”
沈言:“你不滿意?”
“哥,你沒有說為什么。”
“你也沒有只問我一個問題。”
兩人頗有默契地安靜下來。
榻榻米很大,躺三四個人綽綽有余,沈言主動摸索到阮知閑身邊,枕著他的胳膊,平心靜氣道:
“阮知閑,你透過周徽的眼睛看了我一年半,這一年半我沒有分毫偽裝,你應(yīng)該知道我有多普通多無聊,你該在找上門的第一時間就殺了我。”
沈言頓了下,哼笑道:“你沒有動手,你把我關(guān)起來,你縱容他們?nèi)齻對我做一些不痛不癢根本算不上報復(fù)的‘報復(fù)’……你又躲在后面看吧,房間里有多少監(jiān)控?你看得爽嗎?”
阮知閑沉默,他知道沈言的問題不需要他回答。
沈言暫時看不見,又不想錯過阮知閑的任何情緒變動,于是上半身趴到阮知閑身上,聽他心跳的聲音,另一只手帶著點私人仇恨啪地一聲拍到他臉上。
阮知閑吃痛,五官皺在一起,又舒展。
在沈言的觸碰下,這些變化都很清晰。
沈言:“不許撒謊,你是不是……”
阮知閑搶答:“是。”
沈言詫異地掐他臉,“是什么是?我還沒問完。”
阮知閑輕聲道:“抱歉。”
沈言腦袋又放了回去,阮知閑呼吸時胸膛上下輕微起伏,心臟跳動的速度不快不慢,再怎么進化也未能脫離人類的范疇,每分鐘六十二次。
沈言閉眼計數(shù),緩聲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和你仍是同類?”
“……不知道。”阮知閑輕輕撫摸沈言的后腦,挑起他剪短了的發(fā)絲在指尖纏繞,“哥裝得很像,如果不是,怎么會那么像?”
沈言:“我不是。”
“你是。”阮知閑把沈言放他臉上的手拿下來,先給他全攢成拳頭,再放出一根,“一,你殺人不會有心理負擔。”
沈言:“我有。”
“二,你其實很享受我和你的游戲。”
“形勢所逼。”
阮知閑輕嗤,把沈言的第三根手指放出來。
這回輪到沈言搶答:“三,見祁叢的那天晚上和你說的所有話都是假的,還有嗎?”
阮知閑嘆氣,拉著沈言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親,很沒辦法道:“只要你一直否認,即便我準備出三千條證據(jù),你也會全部打回來。”
沈言:“你不接受現(xiàn)實,不愿接受我是一個普通人。”
阮知閑:“明明是你逃避,不愿意接受真正的自己。”
沈言:“那你呢?你也無所謂我是什么人吧,你只想有人陪。”
“我只要你陪。”
“滾。”沈言把腦袋挪開,踹他。
被罵的阮知閑很開心地笑,沈言聽他笑,很煩,轉(zhuǎn)身翻到旁邊。
阮知閑不輕不重地拽了下鏈子,“生氣了?”
“鏈子解開,我不喜歡被鎖著。”
阮知閑這次沒和沈言討價還價,抓著沈言手腕的手銬用力,沈言聽見鋼鐵扭曲的聲音,下一秒,發(fā)沉的那只手變得輕飄飄。
他抬手適應(yīng)了一下,又說:“眼睛。”
阮知閑:“這個暫時還不行。”
沈言于是沒繼續(xù)。
他也有點好奇。
阮知閑什么時候才能認清現(xiàn)實,失去興趣,真的放棄.
沈言活動范圍大了點。
這個房間的門沒鎖,沈言把門推開以后會進入新的空間,地板是大理石結(jié)構(gòu),走兩步能碰到欄桿,欄桿有起伏的雕花,順著雕花往左側(cè)摸,是長長的一截樓梯。
沈言摸索著下了樓梯,樓梯并不是很陡,但他走得很謹慎,邊走邊計數(shù)。
樓梯一共十五階,每階二十厘米,一樓到二樓有三米。
別墅好像挺大的樣子。
紅星A市的別墅區(qū)屈指可數(shù),他有個朋友想買別墅拿不準主意,發(fā)了好幾款戶型讓他幫著看看,他也趁機了解了不少當?shù)氐膭e墅情況。
想走沒那么容易,至少在眼睛恢復(fù)之前他沒想離開。
此時此刻,他只是不想呆在那個好像永無天日的小房間,任何外界的新鮮氣息,都會讓他安心。
沈言謹慎地下到最后一階,試探性地踩了下,發(fā)現(xiàn)下面沒有臺階時,臉上露出幾分明顯的開心。
他的手又往前探了幾公分。
碰到一堵墻。
不,是一個人。
下一秒,沈言被打橫抱起,往回去。
沈言并不掙扎,摸到他微涼的長發(fā),輕聲道:“布雷茲,我不跑,放我下去。”
沒人回應(yīng)。
沈言被抱回了那個房間,門咔噠一聲合上。
并傳出了反鎖的聲音。
沈言在地上坐了一會,突然問:“布雷茲,你在嗎?”
沒有聲音。
沈言摸索著去開門,門下面有個旋鈕,往左扭兩次門就會從內(nèi)部反鎖,外面打不開。
而再往右轉(zhuǎn)兩次,就能解除反鎖狀態(tài)。
但正常關(guān)小黑屋應(yīng)該是從外面鎖,讓里面的人打不……
開了。
沈言握著門把愣了下,還沒等邁出一步,就被人從后方擁住,蓋住他的手,帶著他親手把門關(guān)上。
他做完這個動作就要退開,沈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抓得很緊,袖口被攥出了褶皺。
沈言抿著唇渾身緊繃,他憋著氣腦袋里閃過很多殺人誅心的狠話,但一想到這么做的人是布雷茲,沈言就像個被扎破的氣球,所有氣都咻咻咻地跑掉了。
沈言松手,轉(zhuǎn)身往后退,直至后背觸及門板。
“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沈言沖著大概是布雷茲的方向輕松地笑了笑,“可以和我說說話嗎?”
沒有聲音。
沈言在心里悄悄嘆了口氣。
從來的第一天布雷茲就和他們不一樣,一副游離在狀況外的樣子,好像隨時能抽身而退,跟過來只是阮知閑的要求和任務(wù),實際上并不恨他,也完全不想找他見他。
只是好像。
布雷茲太隱忍了,連恨也克制得很好,只露出毫無攻擊力的冰山一角。
沈言寧愿他別這樣。
得不到反饋的沈言抿唇,又改了主意。
算了。
有什么好聊的呢?他以什么立場什么態(tài)度和布雷茲聊呢?
他今天不想說謊。
沈言讓開了門,沒有鎖鏈定位反而不太好走,只能摸著墻一點一點來。
布雷茲不緊不慢地在他后面跟著。
沈言躺到床上,他就直挺挺地站在床邊,低頭看他。
沈言很安靜,枕著胳膊,目光虛虛地落在天花板,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布雷茲盯著他那雙被移植了生物性瞳閉的灰黑色眼睛,背后知后覺地冒出冷汗。
他刻意控制著呼吸的速度,看到沈言出現(xiàn)在樓梯口后就一片空白的腦袋,終于恢復(fù)運轉(zhuǎn)。
為什么解開他的鏈子?為什么讓他出去?阮知閑不怕他又跑嗎?還是玩夠了,不要了,隨便他去哪兒嗎?
他……他可以把沈言藏起來嗎?
第76章 不夠
他可以把沈言藏起來。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 就像熊熊烈火一般鋪展開來。
只要不取掉瞳閉,沈言就永遠看不到,他沒辦法自由地到處亂跑, 也做不了絕大部分工作, 他需要人陪, 需要有人跟在身邊寸步不離, 需要被人照顧。
他會緊緊牽著那個人的手,不安地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全心全意地依賴他,甚至可能會愛上他。
誰是那個人?
布雷茲唇瓣微動,無聲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清醒。
讓阮知閑放棄對沈言的興趣,完全不可能。
阮知閑花了兩年的時間,堪稱顛覆性地改變一區(qū)各方面的生態(tài)后, 因為沈言的一句“我有對象”,拋下唾手可得的成就不要, 興奮地跑到紅星來抓人。
瓦倫和法爾森這兩個蠢得要死, 看不透。
真以為阮知閑是信守承諾的大好人, 帶他們過來,是為了讓他們親自復(fù)仇。
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阮知閑只是借著他們的手, 逼沈言主動和他在一起。
他不該來的。
可如果不來,他就再沒可能見到沈言了。
因為不想輸?shù)锰y看, 所以一直隱忍,假裝冷漠, 催眠自己無所謂, 不在意。
有多假他自己心里清楚,杯水車薪而已。
布雷茲半跪在床邊,伸手隔著空氣, 虛虛地勾勒沈言的眉眼。
經(jīng)過他烏黑的眉睫、有著很深雙眼皮印子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磚紅色的嘴巴……
“你在摸我。”沈言突然道。
布雷茲猛地把手縮回來,沈言支起身子,轉(zhuǎn)頭看向他的方向,伸手,恰好碰到布雷茲的臉。
他順著碰到布雷茲的肩膀、胳膊和手腕,拉著他的手,切切實實地按在自己臉上,無奈道:“想摸就摸唄,我又沒說不讓。”
沈言頓了下,又說:“阮知閑剛剛來過,他允許你們和我說話,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他。”
布雷茲依舊沒有反應(yīng)。
沈言歪頭,勾唇露出一個很壞的笑。
“誒,你是不是想摸別的地方,不好意思說啊?”
布雷茲:!!!
沈言抓著布雷茲的手往下,布雷茲的胳膊都快繃成鋼筋了,然而這股力向內(nèi)又不向外,努力努力白努力,硬是沒辦法把手抽出來。
在即將摸到沈言的胸時,沈言又突然把手一松,轉(zhuǎn)而碰了碰他的臉。
沈言明知故問:“這是哪,怎么熱熱的?”
布雷茲緊抿著唇。
沈言輕輕點了兩下布雷茲的唇。
“芝麻開門,山神大人,能讓布雷茲跟我說說話嗎?”
過了好一會,布雷茲才干澀道:“沈言。”
“喲,山神大人顯靈啦?”沈言來了點精神,“我能不能多許一個愿望?”
布雷茲:“好。”
他不想讓沈言出去。
但沈言這個時候提出要求,他不可能拒絕。
沈言輕聲道:“讓布雷茲開心一點,拜托了。”
布雷茲呼吸一滯。
驟然翻涌的酸澀感,以心臟為起始流經(jīng)四肢百骸,他定定地望著沈言,喉嚨像是堵了塊棉花,想說點什么,又不敢發(fā)出聲音。
怕沈言覺得他說話不算話。
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了。
開心的表現(xiàn)形式不該是哭吧。
然而沈言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情緒,摸到他臉上的淚痕,沈言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道:“不開心也行!你怎么都行!”
布雷茲垂著眼睫,感受著心里某處的塌陷,破罐子破摔:“沈言,我喜歡你。”
沈言:“我……”
剛說一個字,剩下的話就被布雷茲的吻堵了回去。
他環(huán)著沈言的腰帶著他躺倒在床,接吻的力氣很輕,只是一次次將唇湊上去細碎地貼貼。
沈言被親笑了,把頭轉(zhuǎn)到旁邊,布雷茲的唇順勢落在他面頰、耳際,最后停在耳后靠近下頜的位置,用力吮吸,逾越地留下吻痕。
印在沈言白皙的皮膚上,就像是打下了他的印記。
不夠。
違反阮知閑的規(guī)則就會被他判處出局,已經(jīng)看到自己未來的布雷茲更加放肆,唇舌在沈言的皮膚上游走,每一個痕跡都伴隨著“沈言,我喜歡你。”
不夠。
把沈言腹肌舔得濕漉漉的布雷茲起身,湊到沈言耳邊,聲音被情欲烘得微啞,“沈言……想要你……”
沈言被親得渾身發(fā)軟,喘息道:“不行。”
“你不愿意?還是怕阮知閑對我做什么?為什么要想別人?沈言,是我在親你,我、在、和、你、接、吻。”
“知道、知道。”沈言虛弱道:“沒把你當成別人。”
布雷茲受不了地喘了聲,徹底放開了,和沈言密不透風地貼在一起磨蹭,他又一次吻住沈言,這次不再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貼貼,舌尖長驅(qū)直入撬開沈言的唇齒,瘋狂地和沈言糾纏。
很兇。
像是要把他吃掉。
沈言的一時心軟讓他錯過了最好的逃離時間,布雷茲像蟒蛇一樣緊緊纏著他,纏得他混沌一片。
無論是身體還是理智。
沈言親自給布雷茲劃定的界限,在他一聲聲的喜歡中變得模糊,情緒壓過了理智,一個小小的聲音冒頭,它細弱的聲音震耳欲聾——
你對布雷茲是不是也有點喜歡?
都這樣了,你還要把他放在“朋友”這個位置嗎?
那瓦倫呢?法爾森呢?你也和他們親過很多次了吧,他們是什么呢?
更別說阮知閑了。
阮知閑能做的,布雷茲為什么不行?
布雷茲行,瓦倫和法爾森為什么不行?
他們都很愛你啊。
是你讓他們愛上你,你不負責嗎?
這么算的話,他竟然一口氣渣了三個!
阮知閑不算,阮知閑另類。
沈言茫茫地睜著眼睛,心想真是完蛋他媽給完蛋開門,完蛋到家了。
更完蛋的是褲子飛飛。
布雷茲握著小小言和小小布,讓它倆團建。
小小言和小小布熱淚盈眶,喜不自勝,交頭接耳,激動到渾身顫抖,在布雷茲的巧妙安排下親密無間。
最后合作共贏。
布雷茲兜著小小言和小小布的勝利產(chǎn)物,手掌握在一起,讓二級加工產(chǎn)品也得到了充分的學習和交流。
又攤開,本來打算讓沈言看看這次合作產(chǎn)物,意識到沈言看不見,就挺貼心地把它們抹到小小言上面,讓小小言代為感受。
小小言很激動,不受沈言控制,一副還想交流的樣子。
布雷茲也很激動,咬著沈言的耳尖,呼吸尚且未能平復(fù)。
“沈言,不夠。”
第77章 轉(zhuǎn)折
沈言被舔得很軟了, 耳畔全是布雷茲舔吻他耳朵的水聲,酥酥麻麻直直往腦袋里鉆,把他所剩無幾的理智都攪碎。
這短短幾天的失明體驗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 但此刻卻無限放大, 黑暗中來自另一個人的、前所未有的親密接觸過分刺激。
而且不安。
身體和心理都很不安。
沈言不確定布雷茲這么對他, 是因為喜歡他喜歡到接受做完就死, 還是阮知閑允許其他人像布雷茲一樣,都對他動手。
又或者兩個都沾點。
保留著最后體面的布雷茲并未強硬地進入沈言, 他不知是汗是淚的水珠砸在沈言臉上,又被他俯身吻去,難耐地催促,“沈言,想要。”
沈言溫和地抱住他, 問了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瓦倫、法爾森、你, 這五天一直這樣, 為什么今天的順序不同?為什么我出去后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氣氛冷了很多。
布雷茲伏在沈言身上, 裝聾作啞。
他明白。
沈言對他比瓦倫和法爾森要好得多,阮知閑當然覺得沈言或許喜歡他多一點。
阮知閑今天讓他先來, 就是知道他看見沈言離開會忍不住,是為了讓他和沈言斷了念想。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沈言都不會和他在一起,就算真的接受他, 他也活不到第二天。
惡心。
頸窩處濕漉漉的水意并著眼珠震顫時的細微瘙癢, 蘊著沈言的那一小片皮膚,蘊得有些熱了。
沈言安撫性地拍他肩膀,聲音很輕, “就這樣吧。”
“沈言。”布雷茲悶聲道:“如果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
沈言溫和道:“沒有這種如果。”
布雷茲的手指突然蜷緊,指尖陷進沈言的皮肉里去,有點疼。
沈言沒出聲。
沈言眼睛上的灰色緩慢散去,他在逐漸光明的世界中,看到許多冰冷的監(jiān)控攝像頭。
它們都對準沈言,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冷漠地將他困束在阮知閑的視野中,永遠無法逃脫。
沈言耳邊響起陳分的話。
——“最適合你的人一定具備三大要素,強勢,強勢,還是強勢!”
沈言閉眼,監(jiān)控的紅光好像仍然在眼前閃爍。
好想打電話問問陳姐,是這種強勢嗎?
真變態(tài)啊.
沈言難得自己洗了一次澡。
洗完,開了浴室門散氣,阮知閑站在床邊,正低頭看那團被弄得凌亂的被褥。
他聽到動靜,挺自然地看過去,還對沈言笑了下。
“怎么沒繼續(xù)?”
沈言:“你希望我繼續(xù)?”
阮知閑抱著胳膊靠在浴室門邊上,看著鏡中沈言大開的浴袍下印著點點紅痕的胸口,臉色發(fā)沉,沒回答。
“做完就把人弄死,換下一個。”沈言扒拉兩下凌亂的發(fā)絲,忍不住嗤笑,“看誰不爽直接殺就好了,怎么還非要設(shè)置前置條件?你人機啊,非得觸發(fā)指令才能動手?”
阮知閑被這么諷刺,反而笑了聲:“哥的意思是,我可以直接動手嗎?”
“不可以,不要違法犯紀。”
“這么喜歡布雷茲?那你們在一起,我?guī)e人回黑星。我祝你們長長久久。”
“有病。”
沈言擦完頭發(fā)要走,阮知閑突然伸手勾開沈言的帶子,浴袍頓時松散,他勾著沈言的腰往浴室?guī)А?br />
在鏡子前,阮知閑抵著沈言的頸窩,手掌蓋住沈言胸口小腹的部分痕跡,緩慢上移,看它們被自己覆蓋又露出,最后松松地扼住沈言的脖子。
沈言到這里都沒動。
他不是一個喜歡回避問題的人,也不認為自己該被困在這間別墅,任人宰割一輩子。
擺了幾天,該行動了。
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很簡單。
現(xiàn)在問題就是阮知閑。
阮知閑依然在藏,藏自己情緒。
沈言覺得他像一個待噴發(fā)的活火山,得給點刺激,讓他真的爆發(fā)出來,之后才會安全。
沈言和阮知閑通過鏡子凝視彼此。
沈言穿著衣服看起來瘦高,脫了才知道底下不全是骨頭架子,常年運動,不是那種健身房里刻意練出來的鼓脹脹的肌肉,線條流暢而輕盈,很漂亮。
阮知閑比沈言高,骨架大,站在沈言前面能把人擋得嚴嚴實實,皮膚顏色比沈言深一些,并不明顯,需要兩人貼得非常近,才能看出來那一點細微的差別。
兩人像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糾纏。
阮知閑嗅著沈言身上好像藏在皮肉骨血深處的甜味,手臂越收越緊,眼底蓄積著無數(shù)幽暗的光,好像只要沈言讓他有半點不稱心,就會傾巢而動,將沈言吞噬。
兩人身體緊貼,近得能清晰感受彼此溫度和心跳,如此親密,如此疏遠。
阮知閑直勾勾地盯著鏡子里的沈言,手指收緊,手背鼓起的青筋蜿蜒至胳膊,兇戾駭人。
被掐得窒息的沈言依舊沒有掙扎,他皺眉,臉色漲紅,這么難受,一雙在浴室燈光下隱約透著亮色的黑眸,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安然。
沒有事能動搖他。
即便是死亡也不行。
阮知閑喜歡沈言,可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他又躍躍欲試地想讓沈言受盡折磨,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冷靜無畏。
只要沈言反抗,他就會立刻停止。
吻他的唇,吻他的傷,給他一把刀讓他來殺自己,沒關(guān)系疼歸疼但他很難死,隨便沈言怎么對他,他一并受著就是了。
之后呢?繼續(xù)關(guān)著他?直到他殺了每一個沈言可能會喜歡的人,讓沈言永遠孤單?
也永遠恨他。
不知道。
但這不是讓他想要的走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言的臉色趨于紫色,身體本能地求生,肌肉繃緊渾身發(fā)抖心跳加速,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肺部拼命工作試圖獲得呼吸,然而一切皆是徒勞。
推開他!為什么不推開他!
阮知閑咬著牙,在沈言閉上眼睛的瞬間,感受到了自出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無與倫比的恐懼。
他猛地松開手,突然進入肺部的空氣,刺激得沈言用力咳嗽,他很難依靠自己獨自站立,大半的重量都交托在旁邊的阮知閑身上,兩只胳膊按著洗手臺,頭垂著,支起的肩胛骨如蝶翼般顫抖。
咳了好半天,沈言緩過勁,臉上的紺紫色消去,留下一片病態(tài)的紅。
他脖子上的痕跡青紫駭人,原本清亮眼白血絲遍布,目光從上至下地釘過來,釘在驚魂未定的阮知閑臉上,愉悅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尖銳的小虎牙探頭
“你輸了。”
是氣音。
沈言講不出話,通過喉嚨的氣流讓他嗓子很痛,然而阮知閑最后那一刻的放手讓沈言極其興奮,他用力眨眨眼,試圖讓模糊的世界恢復(fù)清晰,他得好好看看阮知閑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還是看不清。
掐得太狠,眼睛也會受傷。
沈言高亢的情緒漸漸冷卻,心想,還好紅星醫(yī)療水平發(fā)達,這點小傷隨便治治就好了。
眼睛看不見他還有手嘛。
沈言摸到阮知閑的臉,一愣。
他收回手,摩挲指尖。
那一點濕潤的水漬,很快就蒸發(fā)干凈了.
這天之后,阮知閑沒再讓別人來,但也沒有放他走的意思,只把沈言一個人留別墅。
別墅大門上鎖,窗戶之類的倒是沒有限制,沈言在陽臺抽煙的時候,還會和小區(qū)里遛狗的路人搭兩句話,聊聊天。
沈言適應(yīng)能力很強,不鉆牛角尖,什么事都挺容易想通。
想了幾天,他搖搖欲墜的愛情觀人生觀價值觀又堅不可摧。
各方面感情和狀態(tài)也都捋得差不多。
瓦倫法爾森,屬于是在大馬路上看見會感覺尷尬的狀態(tài)。
布雷茲,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阮知閑,復(fù)雜。
一點喜歡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要真說愛得死去活來,喜歡到足以讓沈言把他放“愛人”這個位置,目前也不至于。
沈判官把阮知閑暫時放到“待定”進行觀察。
而阮知閑對他……
沈言猜,阮知閑大概可能也許,喜歡他。
沈言不確定。
雖然他倆嘴也親了,做也做了,搞得又恨又愛纏纏綿綿恨不得創(chuàng)死全世界,但是出于對阮知閑的理解,對這一結(jié)論,沈言依舊存疑。
他和阮知閑性格南轅北轍,理想抱負追求愛好更是雞同鴨講,真要是以真實的自己和他聊天生活,打架爭吵冷戰(zhàn)估計會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最難理解的問題出現(xiàn)了。
阮知閑喜歡黑星的他實屬正常,偽裝瘋批裝得不像,不僅小命不保,而且對他來說也夠挫敗。
那除去偽裝,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的他,阮知閑為什么還要手軟呢?
還哭了。
阮知閑,哭,這幾個字連在一起讓沈言頭皮發(fā)麻,哪哪都不對勁。
周徽跟在他身邊一年半,沈言發(fā)現(xiàn)他是阮知閑的人后,也沒像裝模作樣虛張聲勢,依舊該怎么處怎么處,全當沒這回事。
一年半,夠他觀察了吧?
就算不夠,在小黑屋的這幾天,應(yīng)該也足以讓他明白,自己的確是個沒有背景、平平無奇,只是稍微帶點帥氣和聰明的普通人。
像他這種人,阮知閑不知道殺過多少個,干嘛哭啊?
沈言有點煩躁地把游戲手柄撂到一邊,看屏幕里前仆后繼的喪尸,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打開終端,沈言找到阮知閑所在的那個對話框,給他發(fā)了個“1”。
一周了,食物和水都有專人送,發(fā)消息也不回,搞人間蒸發(fā)。
“1”是一天。
他再給阮知閑一天的時間。
還躲他,還逃避,那他可就溜了。
沈言伸了個懶腰,起來做飯。
閑著也是閑著,沈言沒事就學做飯,食譜學了四分之一,目前最拿手的是土豆燉牛肉。
今天做的是奶油蘑菇意面,吃完一看時間,六點多,鄰居一般這時候遛狗,沈言挺喜歡那條大金毛,洗了盤子就去陽臺等。
一眼望過去,沒看到金毛,看到阮知閑。
第78章 處對象嗎
A市還保留著藍星華國的傳統(tǒng)習俗, 快過年,街邊路燈都掛了紅燈籠,看起來挺熱鬧。
阮知閑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 站在小區(qū)別墅的綠化帶旁邊, 似有所覺地抬眼。
沈言和阮知閑對視。
阮知閑沒動, 只是仰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沈言。
估計是還沒想好, 沒整理出頭緒,就被他一條短信給催過來。
怕他跑, 又怕見他。
膽小鬼。
沈言一邊想自己真是有夠膨脹,竟然敢拿這種稱呼形容黑星殺人如麻陰晴不定的變態(tài)king,一邊打開煙盒,從里面拿了根煙。
阮知閑給他準備的打火機沈言很喜歡,開蓋時會發(fā)出長而清脆的聲響, 手感蠻重,摸起來價值不菲。
他玩了兩下, 順窗戶把打火機扔了。
目光又落回到阮知閑身上, 咬著煙, 未點燃的香煙上下翹了翹。
阮知閑頓了幾秒,抬腳飛快地往別墅里走。
沈言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過了一會,房間門被推開, 阮知閑帶著一身寒氣走到沈言跟前。
他微微躬身,給沈言點煙。
沈言表情挺淡, “來了干嘛不上樓?”
阮知閑在小桌對面坐下, “不知道你要和我說什么。”
“在做心理準備,即使我要和你說的東西你接受不了,也得控制著別掐死我?”
阮知閑:“嗯。”
沈言哼笑, “我就知道。”
阮知閑轉(zhuǎn)頭看沈言,“所以呢?哥忍不住了,又想走嗎?”
“你要去找誰?拉亞?齊谷生?傅泊?還是——”
沈言打斷他:“知閑,我不可能會被你關(guān)一輩子,也不希望我們倆之間的事牽扯到別人。”
阮知閑冷笑:“所以還是要走。”
沈言的目光從燃燒的煙頭緩緩轉(zhuǎn)到阮知閑身上,“帶你一起走。”
阮知閑的表情還是很冷,“騙我。”
沈言:“不騙你,以后你不用裝監(jiān)控,洗澡也帶你洗。”
阮知閑顯然沒想到沈言會說這種話,他銳利的眸光掃過來,“什么意思?”
沈言:“想讓你當我男朋友。”
空氣霎時間變得極其安靜。
沈言全然沒理會自己這話對阮知閑的超強震撼效果,把煙熄滅,走到阮知閑岔開的兩腿間,捧起他的下頜,簡單粗暴道:“處不處?”
阮知閑:“你又要舍己為人了?想讓我放你走又擔心我傷害你的朋友?你以為這樣我就能乖乖聽話嗎,哥,別太天真了。”
沈言一聲不吭地調(diào)整姿勢,跨坐在阮知閑身上,捧著他下巴飛快地親他嘴,又問:“處不處?”
這個樣子的沈言,讓仍然處在動蕩狀態(tài)的阮知閑招架不住,神情陰鷙,“沈言,我不吃這套,下去!”
沈言輕緩地摩挲阮知閑的臉,低頭又一次吻住他,主動把舌尖探進他嘴里讓他吃。
阮知閑一開始還有點抗拒,只是少許,沈言一勾他他就受不了了,仰著頭追著他親,相濡以沫,水聲嘖嘖。
親得倆人都有些氣喘,沈言才結(jié)束這個吻。
牽連的銀絲一閃而斷,沈言緩了一會,認真道:“阮知閑,我最后問一遍,處不處?”
阮知閑嘴唇顫了顫,發(fā)出很輕的氣音:“處。”
什么都還沒想好,就答應(yīng)了建立親密關(guān)系,這不是他。
但嘴不聽話,沈言詭計多端,把他親得腦袋發(fā)麻,說不出別的話。
沒辦法。
第79章 黏糊
阮知閑不覺得沈言喜歡自己。
但他現(xiàn)在躺在自己身邊, 眉目舒展好像很放松的樣子,又讓他不是很確定。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
他說完那個字后,沈言獎勵性地再一次吻他, 親完, 又問他要不要做。
他想拒絕, 有陷阱, 踩進去就會被沈言牽著鼻子走。
但……
沈言摸他,在他耳邊小聲說喜歡知閑, 想做,想讓知閑在他身上留下很多痕跡,想讓知閑進到很深的地方,讓他在里面射,給他生baby。
沈言沒有性別認知障礙, 也不覺得自己能生小孩,只是因為自己之前跟他提過, 他記得他惡劣的性癖, 才會這么說。
沈言記得。
阮知閑經(jīng)常思考, 腦袋里填充著邏輯和思維,對于喜歡沈言的原因和自我情感分析, 他早已列出一二三四五六條,寫個十萬字的論文綽綽有余。
然而那個時候, 他腦袋空空,完全沒辦法抵抗, 被勾引得像發(fā)情期只知道□□的原始獸類。
直到沈言睡了, 他的理智才稍稍回籠。
他這輩子很少怕什么東西,沈言算一個。
以至于現(xiàn)在他不敢離沈言很近,雙人床中間隔著一人寬的縫。
只有胳膊伸展開, 指尖不經(jīng)意地碰到沈言的散落在枕頭上的一縷發(fā)絲。
只是這一點接觸就可以。
阮知閑艱難地把落在沈言臉上的視線收回來。
沈言不喜歡他,按理來說也不該喜歡他。
一周前他差點把沈言掐死;半個月前他帶著對沈言抱有深深惡意的幾人來到紅星,打破他正常生活將他囚禁;一年半以前他聯(lián)系紅星制造仿生人,捏了個周徽放沈言身邊,讓他知道自己仍然未能逃離。
黑星上的事更不必多說,一開始他只把沈言當成觀察對象、有趣玩物,一旦違背他的期望,就會產(chǎn)生殺意。
后來真的動心,也沒打算讓他生活得太舒服。
他認為身處危險的沈言最有趣,最有魅力。
所以決定把沈言帶回一區(qū)后,他在一區(qū)給沈言準備了很多小驚喜。
他覺得沈言會喜歡。
之前的他覺得沈言會喜歡。
后來看沈言在紅星,被健全的制度法律保護著,每天過得安全而穩(wěn)定……
這樣也很好。
但他覺得不甘心。
這樣的沈言和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沈言澆花散步和人打游戲時,他在黑星腥風血雨。
任何行動都能牽扯到數(shù)以萬計的生死,稍有不慎就會從萬米高空的鋼索墜落,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
是沈言開的好頭。
沈言本該和他一起的。
但他跑了。
以至于這些他本該無比享受的經(jīng)歷,變得很怪,很沒意思。
后來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吊在眼前的那根胡蘿卜。
想去紅星不難,但想要在紅星也獲得足以控制沈言的權(quán)力,則需要更多努力。
沈言騙他,他需要給沈言一些小教訓。
他要看到真實的沈言,他要讓沈言憤怒、痛苦,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寢食難安,讓他絞盡腦汁地布局籌謀,為了獲得自由來殺他。
或者繼續(xù)逃,只要沈言沒死,他就一定能找到他。
他們本來就是這種關(guān)系。
他要把沈言拉回混亂的世界,讓他和自己糾纏一輩子。
沒能成功。
阮知閑轉(zhuǎn)頭看沈言。
沈言不知道什么時候醒的,也學他,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察覺到阮知閑從沉思中抽離后,他這才動作,側(cè)過身,握住那只放在他頭發(fā)邊的手,親了親他的指節(jié)。
阮知閑:“我在想你。”
“想我什么?”
“你不喜歡我,向我告白只是你權(quán)衡利弊后的決定,你認為給我發(fā)愛人牌就能讓我守你的規(guī)矩,讓我和你一樣過風平浪靜的生活。”
阮知閑神色冷酷,“你不愛我,你對我的感情經(jīng)不起任何考驗,你會后悔的。”
沈言嘆氣,往阮知閑那邊挪,枕著他的肩膀,像抱抱枕一樣把渾身僵硬的阮知閑抱住。
“那你要和我分手嗎?”
阮知閑心臟咯噔一跳,旋即危險地瞇起眼睛,“分手?”
沈言沒有立刻回答,眼睫微垂,目光虛虛地落在某處。
一秒、兩秒、三秒……
第五秒,忍無可忍的阮知閑翻身把沈言壓在身下,固定他的腦袋讓他不得不看自己,眸光沉沉,帶著點自己都未察覺的狠,“你現(xiàn)在就后悔了?”
黑暗中的阮知閑看起來很有壓迫感,冷著臉的樣子也讓人心生懼意,但沈言現(xiàn)在完全不怕他,不輕不重地勾著他的脖子,專注地望著他,和緩道:
“阮知閑,我的確沒那么喜歡你,但我也不覺得以后我會多喜歡別人。”
阮知閑的態(tài)度冷硬,“不一定。”
沈言仰頭親了他一下,還想再親,被阮知閑按著下巴壓回枕頭里,他面無表情地警告道:“別在這時候親我。”
沈言哧哧地笑,溫熱氣流經(jīng)過阮知閑的手掌、指縫,很癢。
沈言毫不費力地扒拉開阮知閑的手,好笑道:“你好難搞,沒處的時候纏著我親,吸得我嘴巴腫,確定關(guān)系了反而不讓親?”
阮知閑沉著臉盯著沈言那張笑吟吟的眼睛看了一會,受不了地吻上來。
倆人飛快地親了兩下,阮知閑克制地停下,和沈言對視。
沈言沒繼續(xù)逗阮知閑,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又再次看向他,認真道:“和你談戀愛的確有你說的那些考慮,我絕對不會后悔,我非常滿意我的決定。”
“在你對我失去興趣、提出分手前,我會好好當你的男朋友,用我的方式來維持我們的關(guān)系,在此過程中,我也許……真的會愛上你。”
沈言望著阮知閑,眸底閃爍著柔軟的光亮,輕聲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結(jié)局。”
“你覺得呢?”
阮知閑默不作聲地俯下身子,整個人完全壓在沈言身上,腦袋抵在他頸窩處,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發(fā)瘋,張嘴用力咬住沈言的肩膀。
沈言感覺自己被咬出血了,他嘖了聲,揪著著阮知閑后腦的發(fā)絲想給他的頭拎到一邊去,硬是沒拽動。
后來傷口被阮知閑濕漉漉的唇蓋住,沈言才松手。
他拍了拍阮知閑的腦袋,“誒,你還沒說行不行。”
阮知閑:“你以后不可以和別人接吻,不可以和別人曖昧不清,去哪做什么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要和我報備,離開我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天,每年固定抽出三到五個月的時間陪我回黑星。”
沈言:“你行我就行。”
阮知閑:“行。”
沈言復(fù)讀:“行。”
復(fù)讀完又覺得怪不好意思,他沒處過對象,也沒和人掏心窩子地說這么肉麻的話,害羞后知后覺地往外涌。
還好夜色夠深。
他掩飾性地把阮知閑往旁邊推,被子胡亂地一蓋,說睡覺睡覺,困得要死。
沒有真想睡,精神很亢奮,眼睛只是閉著,腦袋里雜七雜八的閃過很多畫面。
另一個人也沒有睡覺的想法。
他鉆進沈言的被窩,湊過去輕輕問:“哥,你睡了嗎?”
沈言:“睡了。”
阮知閑往下躥。
剛在家呆沒多長時間的小小言,又被阮知閑強硬地弄了出來。
小小言和小小阮玩了大半天,沒什么力氣,蔫頭巴腦的,氣勢萎靡。
阮知閑親親小小言。
沈言:“不做。”
阮知閑對小小言吹氣,很輕地笑了下。
“夢話,不聽。”
第80章 分手吧
沈言沒問布雷茲他們的去向。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仨不會死。
要不是阮知閑現(xiàn)在仍沒有已經(jīng)和他在一起的實感, 他肯定會把他們安排在附近,天天在他們面前秀。
他跟沈言說,他要讓所有人看他們交換戒指, 看沈言和他接吻, 看沈言在神父的見證下宣誓, 此后對阮知閑永遠忠誠, 永遠愛他。
沈言聽了以后,把床頭小吊燈上的裝飾掛墜拽了兩個下來。
他做過很多次伴郎, 對這一套業(yè)務(wù)頗為熟悉,一邊把水晶的圓環(huán)往阮知閑的手指上套,一邊說什么無論貧窮富有都無法把他們分開這種話。
但他打心眼里不覺得阮知閑真能和他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
阮知閑才二十歲,未來還會遇到很多人,等他發(fā)現(xiàn)沈言不過如此的時候, 就該散了。
到時候自己會傷心嗎?
也許吧。
沈言臉上看不出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與帶著“戒指”的阮知閑十指交扣, 抬眸和他對視, 懶洋洋地朝他笑。
“阮先生, 你要多喜歡我一點啊。”.
阮知閑求婚。
在兩人確定關(guān)系的第三年。
過程很波折。
阮知閑大刀闊斧地對一區(qū)裁裁剪剪,弄死了一堆不聽話的, 剩下的人就算不滿意阮知閑的決定,也被威脅得不得不假裝老實。
三年過去, 黑星變化很大,各方面都在往理想的方向走, 社會狀況好了很多。
阮知閑不喜歡管事, 更傾向于獨立行動,但這時候把權(quán)柄下放,先前的努力很可能被反撲勢力毀掉。
到時候黑星說不定比原來還亂。
阮知閑無所謂黑星亂不亂。
或者說, 亂一點更好,最好亂到有人能綁架他,虐待他,讓沈言千辛萬苦排除萬難地來救他,為了他殺人。
然后心疼他,以為他要死了,兩個人在悲劇的愛情電影氛圍中相擁,他氣息微弱地求婚,沈言肯定會答應(yīng)。
他想和沈言結(jié)婚。
沈言不想。
他明里暗里地說了很多次,沈言要么直接拒絕說沒到時候,要么用各種方式把話題岔過去,說來說去就是不結(jié)。
他一度懷疑沈言拒絕是因為有了更喜歡的人。
派人查,查了一個月,弄出挺長的嫌疑人名單,都是沈言朋友。
正常的、交往距離適中的、部分嫌疑人單向暗戀并且完全得不到沈言任何回應(yīng)的朋友。
阮知閑這才放心,開始思考另一種可能。
——對沈言來說,婚姻具有某種重要的標志性意義,一旦接受,兩人的關(guān)系就會發(fā)生質(zhì)的飛躍。
他真的很好奇沈言會變成什么樣。
沈言是一個太過完美的男朋友。
先前答應(yīng)的事情都照做,每天給他發(fā)好幾十條消息報備,允許他在房間里安很多監(jiān)控,聽他傾訴,和他一起琢磨怎么把黑星那幫蠢東西變成太空垃圾。
沈言無底線地縱容他變態(tài)的占有欲,滿足他更加變態(tài)的性癖,實在受不了也不生氣,完事以后枕著他胳膊感慨,說阮知閑你有病。
沈言做到這個程度,阮知閑依然不滿足。
幸福之下是暗流涌動的不安。
他想要全部的沈言。
現(xiàn)在的沈言很好,但不是全部。
沈言隱秘地藏起很多真實的自己,只讓別人看到他陽光友善的那一面。
阮知閑知道,沈言和他是一類人。
筆尖在紙面畫出一道鋒利的線,最后的文件也已簽完,之后的一個半月都不會有事再來煩他。
阮知閑合上筆帽,把沈言送的鋼筆放回鋼筆專座,點開終端。
終端上是沈言發(fā)來的視頻。
雪山雪地銀白一片,沈言穿著套黑藍二色的滑雪服,護目鏡推上去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旁邊是只德牧。
德牧被沈言摟著,一張狗臉冷峻嚴肅,尾巴卻唰唰唰地掃地,雪地被它掃出個扇形的小坑。
沈言看著狗子笑,好像很喜歡,抱著狗頭狠狠親了一口。
德牧繃了兩秒,沒繃住,咧著大嘴撲過去,熱情地舔他。
視頻結(jié)束。
【哥:大狗】
【哥:像小阮,可愛】
阮知閑又往上翻,是沈言和他幾個朋友一起出去滑雪的視頻。
風平浪靜。
正是計劃開始的好時機。
沒人綁架他,他還不能自己綁自己嗎?
他依次看完,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心想這是必經(jīng)之路,他一定要和沈言結(jié)婚,必須如此。
阮知閑在對話框里打下幾個字。
【阮:分手吧,沒意思了。】
發(fā)完就立刻把終端點息屏,看沈言回復(fù)也得做點心里建設(shè),目前還沒建設(shè)好。
他一邊建設(shè),一邊捋給沈言安排的劇情。
他這么突兀地提分手肯定會引起懷疑。
只要沈言懷疑,繼續(xù)查下去,就能發(fā)現(xiàn)他在沈言離開的短短十三天內(nèi)被壞人暗算深陷泥潭,不得不分手,以免沈言受到牽連。
等沈言解決他設(shè)置的一系列難關(guān),見到奄奄一息的他時,他會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婚戒……
不行,最后那部分太刻意,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著求婚,被他發(fā)現(xiàn)他會生氣。
那就等他被送進高危急救病房,所有人都以為他將死之時……
這個也不好,因為他確實不太容易死。
嘖。
半天沒等到沈言回應(yīng)的阮知閑點開終端,又給沈言發(fā)了條消息。
——不說話就默認你同意。
這條沒發(fā)出去。
紅色感嘆號在這條對話旁邊很顯眼地亮著。
阮知閑狠狠攥碎終端,神情冷酷陰沉。
他!被!拉!黑!了!
另一頭。
沈言飛快地把阮知閑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統(tǒng)統(tǒng)拉黑,沒管瘋狂打進來的陌生號碼,切換頁面買前往P市的機票。
紅星和黑星去年建立了雙向交流基站,基站總部在P市,紅黑兩邊的人經(jīng)過準許后可以自由穿行。
滑完雪,幾個人在小木屋里燉肉,朋友手快,搶了最好的一塊,端過來給沈言。
沈言說了聲謝謝,那肉看也沒看就往嘴里塞,燙得臉皺起,把肉在嘴里炒了兩遍才真咽下去。
朋友看著他笑,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沈言的終端的購票頁面上,笑意減淡,“你跟你對象不是說好了嗎,還有項目沒玩,怎么今天就要走?”
沈言三兩口把肉吃光,“他著急結(jié)婚,估計是又閑著了,催我呢。”
朋友:“那你……”
沈言把碗給他,伸了個懶腰,回道:“過段時間給你發(fā)請?zhí)浀媒o我包個大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