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冷又扯了幾句,讓大爺注意到自己,然后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閔致。
“……總不能都我說吧?”
從飄飄然的狀態落地,閔致想他考慮的可能是鏡頭分量問題。
“我不缺這些。”閔致很大度,“你按自己的想法來就行。”
席冷今天說的話都夠他以前一個月的了,社交能量早已耗盡。
于是找個借口:“我不知道該問什么了……要是一個問題沒問好,他就開始發瘋了怎么辦?”
剛好朱明朗也讓他多找閔致幫忙,正好現在開始打第二份工,又能休息嘴巴,又能幫偶像立寵粉人設。
而這簡單幾句話歪打正著,讓閔致的心情大好,幾乎沒有男人不喜歡被別人求助依賴的感覺。
閔致便替了席冷的位置,在大爺面前抖擻漂亮的羽毛,還算禮貌地問:“您在這兒住了多久了?”
大爺困擾地撓頭又皺眉:“……三年?四年?還是五年?”
不管是三年四年還是五年,那都足夠久了,他甚至可能是菲菲和曉婭事件的親歷人。
無論如何,這些npc都得把信息給他們,閔致干脆直接問:“你知道菲菲和曉婭嗎?”
悠閑從容的老人陡然變了臉色,恐懼地四下張望,好半天才定下神:“你、你們怎么知道的?那兩個孩子……不,不是孩子,是魔鬼!”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她們殺了人嗎?”
“那么小的孩子,太可怕了。”大爺連連搖頭,“你能想象到嗎?一個殺了爹,一個殺了男朋友!”
席冷在一旁輕輕皺眉,覺出點不對來。
閔致問:“是曉婭殺了她父親?”
大爺卻搖搖頭:“是另一個……”
“菲菲?但她爸明明活著,還在找她。”閔致不緊不慢地追問,“她到底,殺了誰?”
大爺不以為意,攤了攤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都說是她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這大爺顯然對真相只有一知半解,并不篤定,也不知道自己隨便幾句話,就成了流言蜚語的助推劑。
“曉婭殺了男朋友……”閔致繼續問,“她是高中生,那男生是她的同學嗎?”
“對啊。”大爺說,“聽說那是個貴族學校,厲害得很。曉婭那孩子會讀書,拿著全額獎學金和助學金考進去的。那個男孩子嘛,家里好像很有錢。你說,這姑娘明明能好好讀書靠自己賺錢,怎么就想著走捷徑呢?早戀就算了,居然還……唉。沖動是魔鬼啊!”
說完,大爺像那位阿姨一樣開始趕人:“哎不是我說,你們幾個年輕人在這兒晃來晃去干嘛呢?凈影響我,去去去。”
席冷這才開口:“看來是沒別的了。”
剛好翹翹和洛嘉言也獲得了些信息,五人碰頭,將線索匯總。
翹翹總結:“他們說,曉婭是被人從天臺推下去摔死的,當時就菲菲和她兩個人在場,所以都說是菲菲干的。曉婭身上還有很多傷,新的舊的,據說她和菲菲關系一直不好,那些傷口可能也和菲菲有關。”
洛嘉言最后補充:“還有一點,因為菲菲是精神病,法律制裁不了她,所以曉婭的家人沒有接受尸檢,直接火化了。雖然無法懲罰兇手,但至少能讓女兒完整地去……”
其中太多疑點了。
直到現在,蔣頌南也沒派上用場。
席冷不由得看向他,好巧不巧的,又和他目光撞上了。
這時洛嘉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問:“我們只有五個人……應該沒有臥底吧?”
他沒有明指,但所有人的第一反應自然是蔣頌南。
在小說里,他和蔣頌南就是這種“男人你又引起了我的注意”,邪魅狂狷的古早言情小說風格相處模式。
蔣頌南冷呵一聲,卻仍看著席冷,不無挑釁道:“那你們把我票出去啊。”
“哎,哎。”翹翹忙打圓場,“蔣哥,你發現了什么,說說唄。沒發現也沒關系,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
翹翹未完的話被淹沒在一陣喧鬧中。
一群牛高馬大的男護士闊步而來,氣勢撼人,木地板仿佛經歷了一場小型地震。
“889號和890號,帶去特殊治療室進行特殊治療。”
一聲令下,六名男護士鎖定目標,蜂擁而上。
蔣頌南和洛嘉言毫無防備,被他們強行從伙伴中剝離出去,強壯的胳膊如同鉗子固定住兩人四肢,不由分說,拖走。
剩下的三人愣住了,只見那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穿過半邊走廊,進入電梯。
洛嘉言像被海浪推著往前走,驚慌失措連連回頭:“怎、怎么回事啊?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是剛剛的查房!判斷你們要特殊治療!”翹翹遠遠地向室友傳遞信息。
可惜沒來得及說太多,電梯門關了。
三人趕緊先記下電梯的去向。從他們所處的二樓往下,在一樓不停,直到負一樓。
……地下層能有什么治療室?
“查房的時候,如果表現得太像正常人,好像就會被記下需要特殊治療。”翹翹心有余悸,又問兩人道,“欸,你們是怎么應付過去的?”
席冷沒說自己裝傻的事,他要的面子不多但多少也要一點,默默地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薄荷糖,漫不經心地剝開,送進嘴里。
閔致像個大饞小子似的貼過來:“還有糖嗎?”
后知后覺地,被舔舐過的掌心又開始發熱,席冷愣了愣,不太自在地眨了下眼:“……有。”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顆薄荷糖給閔致。
“欸?”翹翹疑惑了聲,恍然笑道,“這該不是會是在車上問診的時候,那個盤子里的糖吧?還真是不浪費啊,哈哈。”
席冷笑了笑,再拿出一顆:“嘗嘗吧,我還有很多。”
三人和樂融融分享薄荷糖。
席冷嘴里含著顆清涼的薄荷糖,望著電梯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他橫插一腳,閔致大概率也是要被拖走的,和洛嘉言待在一塊兒,這才符合小說劇本的安排。
只是不知道閔致被拖走前,護士能不能先把他們的腳鐐解開?
閔致敏銳地發現他的出神:“你想到什么了?”
“……沒。”
嘎嘣一下,席冷把糖嚼碎。
“那我們是去救他們還是上樓?”翹翹有點糾結,“得去樓上的特級病房,我們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捻著下巴,細細考慮:“……我們還有遺漏的線索嗎?如果直接上樓,那邊看守的護士會不會攔我們?然后把我們也抓去特殊治療?”
嗒!
毫無征兆地斷電,寬敞明亮的活動室驟然陷入黑暗。
“啊!”翹翹尖叫一聲。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席冷又聽到鐵鏈碰撞的聲音,很輕。閔致順著鐵鏈一路摸索過來,短短一米距離轉眼縮減為無,兩根手指意外相觸。
席冷呼吸一滯。
翹翹站的稍遠,顫抖的聲音仿佛快哭出來了:“席冷,閔哥,你們還在嗎?”
“在。”席冷回神。
“唉,怎么又停電了啊!煩人!”
黑暗中,傳來先前交談過的阿姨的抱怨,看來停電是常有的事。
難怪娛樂室里那么多人,竟詭異地安靜,半天沒人對停電做出反應,把人小姑娘嚇得不輕。
不過翹翹很快鎮靜下來,黑暗里又傳來席冷的聲音,他把鐵鏈晃得很響:“翹翹,你拿著。”
“這、這……”翹翹倒是已經確認了鐵鏈的位置,仍在遲疑,“這好怪啊。”
這樣玩真的可以的嗎?
“特殊情況。”閔致的聲音。
翹翹只好握住牽著兩人的鐵鏈。
雙人鐵鏈共同體變成三人共同體,俗話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比如一家三口。
三人在黑暗里小心地摸索前進,行動范圍極其受限,配合得倒是異常融洽。
“小心,前面是書架!”翹翹伸出去的手碰到堅硬的轉角,向后方二人發出預警。
席冷的眼睛已然習慣了黑暗,微微抬頭,看得很清楚。
翹翹瞇了瞇眼,忽然喜道:“書脊上……有幾個字被涂成了熒光的!”
三人默契地在黑暗中尋找微弱的亮光。
這面書架上總共有三本書的書脊出現了熒光字,分別是:黑、夜、總。
“黑夜,總……總什么?還少了幾個字。”席冷說,“翹翹,你帶路,繞到另一面再看看。”
翹翹的心情古怪極了,古怪歸古怪,身后倆一米八往上的大男生,給她帶來強烈的安全感,不多猶豫便答了“好”。
席冷和閔致之間的鐵鏈本就不長,又被翹翹拉出去一截,走動間,席冷一不小心就會和男人的軀體撞到一起。
三人好不容易來到書架的另一面,卻不見熒光字。
“我記得那邊還有書架。”席冷及時開口,“屋子另一頭,翹翹,往前走找到墻,然后沿著墻一直往左走就行。”
“好。”翹翹在黑暗中勇敢地執行命令。
這段路程長,后面的兩人就不怎么好受了。
“……不好意思。”
再一次不小心撞上閔致肩頭,席冷低低道了聲歉。
走動間閔致總能聞到他身上似有若無的薄荷味,開口說話時愈發鮮明。
閔致側頭轉向薄荷香味的方向,好像有柔軟的發梢擦過眼角,卷卷的,一觸而分。
為了方便翹翹帶著他們行動,兩人各拎著鐵鏈一頭,中段由翹翹拽出去。
閔致想了想,忽地松了手,準確無誤找到席冷的手腕。
手腕的肌膚細膩,腕骨分明,溫度比掌心更低,手指握上去,鎖在他輕輕跳動的脈搏上。
“還是這樣吧。”
席冷身體微僵,想著這也是不得已之舉,為了防止再次碰撞,便沒拒絕,讓閔致攥著。
而前方的悄悄一無所知,只覺牽著的鐵鏈突然重了兩倍,沉甸甸地直往下墜,她再把鐵鏈往前拽了點,并沒有傳來阻力。
后方兩人的腳步仍不緊不慢跟著她,人沒有憑空消失。
翹翹放心地呼出口氣,繼續帶路。
邁動的腳步帶動雙臂輕晃,席冷腕上那只手本就扣得不緊,一步接一步,那只手也在一寸寸下滑,干燥溫熱的,直到罩住他的手背。
許是嫌握得麻煩,像是在拖著他走,閔致的手漸漸失去耐心,四根手指沿著他的虎口鉆進去,就剩大拇指按在手背上。
不變的黑暗中,兩只手慢慢的,變成交握的姿勢。
……還好拉燈了。
雖說席冷依然不適應身體接觸,但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安慰。
這樣想著,席冷漸漸放松下來。
然而掌心里疊加的熱度卻變得越發鮮明。
宛如夜色中畢畢剝剝的篝火,橙紅烈焰搖曳上躥,高溫灼人。
翹翹有些怕黑,拿著鐵鏈也不太確定,走一會兒便要出聲確認句:“你們還在吧?”
席冷簡單回了一個“在”。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那近在咫尺但一無所知的女聲,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做賊般心虛。
還好翹翹看不到,跟拍也攝像拍不到。
綜藝新人席冷所不了解的是,墻角一架亮著紅點的攝像機,早在黑暗到來的瞬間便切換成夜視模式。
監視器里的幾道人影變成黑白兩色,儀態動作、行動軌跡全都一清二楚。
盛焦先聽到幾個年輕編導在那兒尖叫。
“握草!絕了絕了絕了……啊啊啊啊啊!”
“閔神還是我知道的那個炸藥桶嗎?是他先動手的吧??”
“救命,他們該不會以為拍不到吧?這什么絕佳偷情感……”
“欸對了,我聽說席冷是閔神的粉絲?他昨晚的隱藏任務就去向閔神要求合影來著,妥妥的追星贏家啊!”
“啊啊啊,如果我是他可能會幸福得當場昏過去……”
“不是我說,閔神這不是挺會寵粉的嗎?他真該早點來上真人秀,這期的素材多得我都不知道預告片該怎么剪了。盛導,你看看,預告片三十秒肯定不夠放啊!”
盛焦奇怪地湊過去,接著皺鼻子,再皺眼。
不是,這倆怎么就牽上了?還一聲不吭讓人小姑娘一個人提著鐵鏈,在前頭帶路……不愧是絕佳偷情感。
翹翹時不時回下頭,看得屏幕外的他都捏上一把緊張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