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章 錢色交易
◎“有個好東西。”◎
追星贏家席冷本人, 倒是十分鎮(zhèn)靜。
他唯一的局促不安,是來自身體接觸的感覺。
他上次和別人牽手的記憶是在六歲以前。
母親帶年幼的他外出, 在人多的地方、過馬路的時候,偶爾會牽著他,防止他走丟。
但他天性安靜乖巧,懂事得早,母親對他很放心,大多的時間都是讓他一個人走。
而記憶中絕大部分的身體接觸, 是暴力的毆打。
強烈的不習慣、不適宜,以及對身體接觸的排斥,讓他的掌心滲出一層生理性的冷汗,不受他控制, 不知道閔致感覺到了沒。
找去書架的路像是被無限拉長, 無比漫長。
“找到了!”
直到翹翹驚喜的聲音,破除流速詭異的時間。
交握的手自然松開, 席冷大松口氣, 去找書架上沾有熒光涂料的字。
這次也是三個字:過、會、去。
“會過去!毕浒讶齻字重新排列, 微仰著頭,“答案是……黑夜總會過去。”
話音落下,只聽——啪嗒!
視野冷不防重獲光明,三人都下意識瞇了瞇眼。
“黑暗總會過去?”翹翹皺著一張臉,舉著雙手遮住眼睛,“什么意思?應(yīng)該不是亮燈的意思吧?那太簡單了。現(xiàn)在也沒有出現(xiàn)新的提示啊。”
“嗯。”席冷點點頭表示同意, “剛才阿姨他們抱怨說‘又停電了’,這里應(yīng)該經(jīng)常停電。就算現(xiàn)在來電了, 只是暫時的, 黑夜沒有真正過去!
閔致想到了什么, 問:“今天的密室,應(yīng)該和昨晚的鋼琴樓梯有些關(guān)系吧?黑夜過去,尋找希望,差不多的意思。”
席冷避開他的視線,慢慢“嗯”了聲,四下張望時,忽而一愣。
翹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掛在墻上的一幅畫,這幅畫太出名了,作為理科生的她也能輕松叫出來:“那張畫是不是梵高的……《星月夜》?‘黑夜’是不是一種比喻,比如,指有關(guān)黑夜的畫?”
“但黑夜不應(yīng)該指不好的東西嘛?”翹翹轉(zhuǎn)頭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測,咕噥,“我覺得這張畫可漂亮了!
可活動室里也沒有其他與“黑夜”相關(guān)的東西了,三人只能先去探究這幅畫。
席冷倒認為線索所指向的八成是這張畫,就像鋼琴樓梯的最頂端,希望所在的位置,卻掛著頗為嘲諷的《人間樂園》一樣。
《星月夜》是梵高的代表作品,夸張的手法、大膽的色彩、扭曲的線條,充滿旋轉(zhuǎn)的動感,乍看上去如同幻覺一般。
“這幅畫的確很美,所以才會被做成五花八門的周邊,被人們打卡拍照,分析鑒賞!毕淇粗嫞届o地說,“但這幅畫,其實是梵高精神狀況最糟糕的時候,在精神病院繪制的。一年后,他就自殺了!
席冷緩緩道:“這是他的痛苦的具象化!
翹翹聽得一愣一愣:“對哦,這是你的專業(yè)!”
席冷仔細地觀察這幅作品,確認并非臨摹,而是高清打印的原作,其中也沒有異常之處。再把手放上去撫摸,這下總算讓他發(fā)現(xiàn)了蹊蹺。
“這是一張普通的印刷紙,掛在墻上的名畫印刷品,一般不會用這種紙,太薄了,又有很強烈的反光,看上去會很假!
翹翹連連點頭:“的確!
“黑夜總會過去……”席冷喃喃著,手來到畫作邊緣的畫框。
閔致看出他的想法,先一步道:“這邊框黏死了,取不下來。”
席冷皺眉想了想,輕輕按壓畫紙,沒碰到墻面,下方有幾厘米的空間,大概是畫框的厚度。這空間,足夠藏下很多東西了。
既然畫框取不下來,席冷便道:“那我們試一試,把它打破?”
“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翹翹顯然是主流價值觀培養(yǎng)出來的高道德感小孩,不免擔憂地問。
席冷干脆利落,一拳在畫紙上打出個窟窿,回頭對她輕輕一笑:“瘋子不就該這樣嗎!
嘩啦幾下,加上閔致的幫助,畫紙全部撕開,藏于其中的洞天也展露出來。
右上角,一把鑰匙被透明膠帶貼在那里,席冷踮腳取下,見上面貼有一張小標簽,寫著:“院長辦公室備用(4F)”。
這仿佛一個信號,活動室重新恢復(fù)喧鬧,大家抱怨連天,說的正是頻繁停電的事。
同時從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席冷趕緊把鑰匙收入口袋,帶著兩人走開,遠離七零八落的畫紙碎片,裝作無事發(fā)生。
“不用驚慌,不用著急!鳖I(lǐng)頭的女護士先安撫躁動的人群,“夏天來了用電量大,停電跳閘是正,F(xiàn)象,維修人員已經(jīng)過去檢查了,大家放心……”
女護士笑容和煦,語氣溫柔,然而一群高大健碩的男護士在她身后一字排開,嚴嚴實實看守住樓梯入口和電梯大門,亦即所有上下樓的通道。
三人借著書架的遮擋,往外張望,情形一目了然。護士們的嚴防死守,昭示了他們下一個目的地。
“嘉言和蔣頌?zāi)媳粠サ奶厥庵委熓以诘叵隆!毕渲靥崮莻艱難的選擇,“院長辦公室和特級病房都在樓上!
無論如何,他們得先突破護士們的防線,還要在解救同伴和上樓解密之間做出取舍。
“我們上樓!遍h致不假思索道,“不用管他們,他們那邊肯定有其他的劇情線,就該分頭行動。”
席冷默了默,眼神復(fù)雜地看向他。
一個是你的官配,一個是你最厭惡的對手,這都不管的嗎?
閔致不清楚他的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怎么?”
“……沒!毕湟崎_眼,“我在想,我們要怎么避開護士上樓。如果被抓到了,可能也會被送去地下。”
何況還有條鐵鏈在礙事。
“對了!”翹翹打破沉默,她有些興奮,左右看了看后壓低音量道,“配電室!我和嘉言哥的房間在蔣哥隔壁,我出來的時候聽到聲音,往他那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走廊盡頭還有個房間。”
“門上貼了三個特別大的字——配電室!甭N翹比劃著說,“我還奇怪呢,寫那么大干嘛,難道不是為了提示我們嗎?”
閔致接上她的話:“剛才停電的時候,這些護士好像也不在!
“嗯!毕潼c點頭,“停電不會影響電梯,剛才我找書柜的時候,我看到電梯還亮著光……所以,我們可以分頭行動,一方去拉電閘,一方上樓。”
“四樓可能有其他辦法能幫下面的人引開護士,比如其他的電閘,或者警報、廣播、向?qū)傧掳l(fā)通知的儀器……院長室里應(yīng)該有這些東西吧。”
這下問題就來了,翹翹便問:“那我們怎么……”
席冷和閔致只能一起行動,翹翹必然需要和他們分開。
席冷并不是習慣發(fā)號施令的人,這時卻搶先安排道:“翹翹,你上樓,可以嗎?我把鑰匙給你!
翹翹歲數(shù)雖小,適應(yīng)能力卻很強,爽快點點頭:“放心,交給我吧。”
閔致卻看了看席冷,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電梯,若有所思。
“那我們?nèi)ダ婇l。”席冷扭頭,把閔致叫回神。
翹翹找到一個方便前去搭乘電梯的位置,兩人則往病房所在的長廊而去,護士并不會阻攔他們回房間休息。
只是兩人從自己的病房門口經(jīng)過,仍步履不停。
走廊盡頭的配電室里,到處是專業(yè)的供電器械,亂糟糟的電線鋪了一地。兩人徑直o找到墻上的電閘,直接拉下總閘開關(guān)。
外邊又是一片抱怨。
兩人靜靜在心里默數(shù),足夠翹翹坐上電梯抵達四樓的時間。
誰知剛過了一兩分鐘,從門外傳來一聲清晰可聞的:“朱師傅!怎么回事兒?又停電了!”
那聲音的距離已經(jīng)很近了。
黑暗中兩人大驚。
席冷正要把電閘推回去讓照明恢復(fù),伸出去的手卻撞上異物,略顯粗糙,柔軟微熱,明顯是人的肌膚。
可是,閔致明明在他身后。
這是誰的皮膚?
頓時一股血液直沖天靈蓋。
如果來拉電閘的人是翹翹,在這未知的黑暗中,恐怕已經(jīng)要發(fā)出尖銳爆鳴了。
啪嗒!
席冷中途收手,電閘依然被推了回去,憑空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
男人身材很瘦,脊背微佝,滿面風霜。眼皮耷拉得很低,那眼珠緩慢地轉(zhuǎn)動著。
直到視線鎖定兩位不速之客。
“沒事!蹦腥说纳ひ艉艿汀⒑軉,他嘴上應(yīng)付門外的護士,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兩人,“馬上就修好了,你們不用過來。”
席冷被他盯得渾身發(fā)緊。
“行!那就好,朱師傅你趕快啊。”
好在名為“朱師傅”的男人只是看了他們一會兒,外面響起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朱師傅就像沒看到他們似的,一個轉(zhuǎn)身,到屋子里蹲下,背對著他們繼續(xù)檢查電路。
席冷的心跳漸漸平復(fù),被濃濃的疑惑所充斥。
他當然有一肚子的話想問這位朱師傅,正醞釀著,朱師傅忽地起身,旁若無人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兩人對望一眼,默契地跟上。
朱師傅的腳有點跛,蹣跚中透出幾分寂寥和落寞,但他的步伐很堅定,完全將尾隨的人當空氣,一路走到活動室,向護士們匯報。
“修好了,過去看看吧!
朱師傅的話可謂正中兩人下懷,可惜看守的護士人數(shù)眾多,去了一小半,還剩下一大半,仍舊上樓無望。
就算被鐵鏈束縛著,畢竟是和主角攻閔致一起,席冷有自信正面突破,并擺脫護士的追逐抵達四樓。只是,不知道四樓是什么情況,萬一無處可躲,他們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甕中之鱉了……
思忖間,朱師傅突然走入活動室,走向談天說地的病人們,緊接著,如同餓虎撲食,逮著一個男人就撲了上去!
“。。!”男人毫無防備,大驚失色,“救命!救命。
朱師傅把男人按到地上,揮出拳頭,一時間,只能聽到男人的慘叫和嗚咽。
席冷被凍住了似的,雙目發(fā)直,一動不動。
“怎么了?”閔致皺了皺眉,“只是在演戲,沒有真打!
席冷緩緩地回過神來。
“住手!快住手!”勸架的人不敢上前,只好呼叫護士的幫助,“快來人。
“快去看看!”
“快來!再來個人,幫把手……”
護士們接二連三,涌了過去。
混亂中,閔致冷靜的聲音平穩(wěn)地傳入席冷耳中:“我們上樓!
距離電梯只差三兩步時,席冷再次頓住。
今天的他表現(xiàn)得一直很積極,在這關(guān)鍵時刻反倒拖起了后腿。
席冷猶豫地開口:“……走樓梯吧?”
正想著該找個什么線索,比如樓梯上可能藏有別的線索……
不待他開口,閔致便果斷地轉(zhuǎn)過了身:“走吧!
……好說話得簡直不可思議。
席冷沒工夫多想,腦中只剩趕快上樓的念頭,兩人各提鐵鏈一端,進入樓梯間。
樓梯很寬闊,拐角處還有一面明亮的大窗。
而在三四樓之間,窗邊赫然有一間大門虛掩的雜物間。
“進去看看?”席冷提議。
閔致“嗯”一聲。
兩人拉開木門進入雜物間,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灰塵氣息,門鎖也早壞了。
作為娛樂圈的老前輩,閔致指了指墻角:“這兒有攝像機!
那肯定有線索,這樓梯果然來對了。
雜物間里沒有窗,以防被上下樓的人發(fā)現(xiàn),兩人將木門打開三分之一,讓窗戶的光照進來些許,在昏暗狹小的環(huán)境里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仔細搜尋線索。
雜物間入口的甬道狹窄,里頭卻別有洞天。
席冷找到墻上的開關(guān),像他租的房子的樓道間,一盞低瓦數(shù)的燈泡晃悠悠地亮起來,昏黃的光線在這里卻不顯得曖昧,而只有無盡的陰森和恐怖。
放眼望去,三面墻,全部各種駭人的電工器械、刀刃,以及麻繩、鎖鏈、鐐銬。
席冷說:“這里說不定有腳鐐的鑰匙!
閔致則關(guān)注到角落里一把木椅,血跡斑駁。他眉心緊蹙把撫上把手,摸到歪歪扭扭的凹陷,簡直像用指甲刻出來的字——SOS。
席冷也注意到了,心里一陣惡寒。
“這家病院有大問題!
“嗯,虐待少不了。所以曉婭身上那些傷以及她的死,與其說是菲菲干的,倒不如說是這些人干的,或者她受不了折磨的……尋死行為?”閔致推斷道,“除了虐待,可能還有別的。你說你沒錢住院的時候……”
席冷一愣,心說他想提前下班的心思不會被閔致看出來了吧?閔致的臉色卻很嚴肅,沒有打趣玩笑的意思,繼續(xù):“來查房的那個護士,說你有足夠的價值!
渾身像被過了電,席冷頓起一身雞皮疙瘩,猜測道:“器官買賣?”
閔致上下打量他,一本正經(jīng):“也可能是錢色交易?”
席冷默了默,倒沒說我是男的這種廢話,只道:“病人里還有那么多中老年人,而且……這節(jié)目是17禁,那太過了!
閔致忍俊不禁:“嗯,你現(xiàn)在挺了解的了?”
兩人居然在這詭異的雜物間里聊了起來。
一邊找鑰匙,一邊分析已有的線索。
席冷再次開口:“我想到件事兒!
閔致停下動作,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說。
“雖然節(jié)目組想怎么設(shè)計就怎么設(shè)計,但如果遵照現(xiàn)實的邏輯……是誰拿到了院長辦公室的鑰匙,再藏到黏死的掛畫后面的?”席冷說,“病人應(yīng)該做不到,菲菲和曉婭都不能!
“這里這么多人,性格都很鮮明,立場也不一樣,那朱師傅就幫了我們。所以,會不會有誰,是會給予我們幫助、值得信賴的?畢竟我們沒辦法證明自己是正常人,沒有外界的幫助,不可能逃得出去……”
兩人動作很快,在雜物間里搜索了不到十分鐘,然而時間比預(yù)想中的更為緊迫,
“快點,來這邊!
“沒時間了……”
“快去特級病房……”
“那個女孩……今天……馬上……”
門外傳來嘈雜的響動,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伴隨著急切紛亂的腳步聲,自下而上。
席冷一驚,趕忙關(guān)掉雜物間的小吊燈。
外面還是傳來了幾乎令他心跳停止的聲音。
“雜物間有人嗎?”
兩人再加上兩位跟拍攝像,已經(jīng)差不多占滿了雜物間狹窄的空間,別說躲藏了,轉(zhuǎn)身逃跑都難。
外邊熙熙攘攘不知道簇擁了多少人,他們也萬萬不能原路出去。
“有人嗎?”
人聲又近了些許,老舊的木門受力,吱呀作響。
席冷強自鎮(zhèn)定環(huán)顧一圈,忽地鎖定墻角的鐵皮儲物柜,拉上閔致就鉆了進去。
可憐的儲物柜硬生生擠入兩個大男人,席冷收了收胳膊才把門帶上,兩位攝像大哥自然被阻攔在外。
按照游戲規(guī)則,演員們只會把攝像大哥當成空氣。
饒是如此席冷也不太放心,從門縫里警惕地望出去,心臟怦怦直跳,幾乎沖到嗓子眼。
兩位護士進來搜尋了一圈。
一人很是執(zhí)著,一人則缺乏耐心。
“沒人會來這里,快走吧!
“那個女孩兒該進行手術(shù)了!你想被院長處罰嗎?”
“快走!別管了!”
特級病房……女孩……手術(shù)……
兩位護士腳步漸遠,他們躲過了一劫,可又從護士們的交談中察覺到更嚴重的危機。
儲物柜外漸漸安靜下來。
節(jié)目組并沒有在儲物柜里安裝攝像頭,大大失策。
見席冷松開拉著柜門的手,跟拍攝像便迫不及待地從外頭拽門,結(jié)果又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阻力,攝像大哥懵了瞬,對上門縫間出現(xiàn)的一只眼,烏沉沉,嚇了他一跳。
攝像大哥:“……?”
閔致面無表情把門帶上。
席冷的心跳還未恢復(fù),撲通撲通清晰地響在耳膜里,胸膛明顯地起伏,呼吸有點急。
“……走了嗎?”
閔致也不確定,他們關(guān)在儲物柜里什么也看不見,只能通過聲音來分辨。
可他們再也聽不到護士們的聲音,驚魂甫定的心跳如雷,咚咚咚猛烈地撞擊著胸膛和耳膜。
狹窄昏暗的空間被兩個大男人充斥,溫度急劇上升,空氣里盈滿彼此的氣息。
于是那心跳和呼吸,好半天也靜不下來。
閔致半天沒接話,也忘了繼續(xù)拉住門。老舊的鐵皮門自然敞開一條縫隙,透進來一道微光,橫在他們之間,細小的塵埃在光路里浮浮沉沉。
借著光,席冷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愣了下,然后往前傾身,那光路便自他的臉上斜著淌過去,茶褐色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明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東西!
他將聲線壓得很低,近乎氣音。但距離太近,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溫熱的氣流不可避免拂到閔致臉上。
席冷還在往前。
突然,一只手從閔致的耳廓邊斜著穿過去,松的半袖袖口滑落一截,露出大半瑩白的手臂。
閔致眼睛閃了閃。
咫尺之外的席冷卻很專注地看著他,一眨不眨。
好半晌。
“有了。”
話落,席冷退回原位,他身上苦澀的煙草香、清新的皂角香、清冽的薄荷香,全部倏然遠去。
連那重如擂鼓的心跳,好像也一并被抽離了。
萬籟俱寂,閔致慢慢找回呼吸,如夢初醒般,去看席冷攤開的掌心。
……那里正躺著一根鋼絲。
席冷唇邊漾開一抹淺笑:“不用找鑰匙了,有這個就夠了。”
【📢作者有話說】
閔子哥:嗯?什么好東西?(蕩漾ing)
下面還有一更
25 第 25章 死者來信
◎“是你殺了我嗎?”◎
吱呀——
鐵皮儲物柜門終于打開。
席冷和閔致重新回到鏡頭里, 席冷的跟拍攝像跟著他莫名其妙轉(zhuǎn)了圈,看他用墻上的鉗子把鋼絲弄成兩段, 然后彎下腰。
一根彎曲的鋼絲作為扭力扳手,一根作為撬鎖針。
再捻起腳鐐上的小銅鎖,用兩根鋼絲操作一番。
一、二、三……十秒。
令在場的攝像和監(jiān)控室的攝制組齊齊大跌眼鏡——
咔嗒,鎖開了。
“???”
席冷快速卸掉自己的腳鐐,一抬頭,見閔致看向他的眼神也帶著點錯愕。
他輕抿了下唇, 解釋道:“以前我家的鎖也是這種,被小偷撬過,我就自己鉆研了幾天,也學會了!
閔致并沒有質(zhì)疑他是否還有別的副業(yè), 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鐐:“那我的……”
席冷蹲著挪過去:“我?guī)湍汩_。”
兩人解除腳鐐和鎖鏈的負擔, 一身輕快,馬不停蹄奔往四樓。
四樓僅有一條長廊, 兩邊是一扇又一扇關(guān)閉的房門, 有點像樓下病房的設(shè)計, 不過看門牌,全部是員工辦公房間。
席冷發(fā)現(xiàn)一塊樓層指示牌,終于確認了神秘的特級病房的位置,立刻告知閔致:“原來特級病房在五樓,剛才那群護士都去五樓了!
因而四樓應(yīng)該是安全的。
片刻,閔致喊道:“這邊, 院長辦公室!
兩人敲了敲門,報上姓名, 翹翹這才小心翼翼地過來給他們開門, 邊招呼兩人趕緊進來, 再往外頭張望一圈,謹慎地把門關(guān)上并反鎖。
“你們來得好快……”翹翹說,“我沒找到能把護士引開的法子,不過剛才座機電話響了,說有病人病危要立刻做手術(shù),召集所有護士去特級病房!
席冷:“嗯,我們就是趁著那個機會上來的。”
“太好了!甭N翹放松下來,“急死我了,都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們!
以前看綜藝節(jié)目,再多么燒腦恐怖,看在觀眾眼里也就是個有趣的樂子,如今身臨其境,才切實地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隨后翹翹又嘆口氣,伸手指了指:“桌子下面有個上鎖的抽屜,電腦也需要密碼打開,我還沒解出來……外面還有個密碼鎖的員工休息室!
“那我們一起來看看!毕涿翡J地看出女孩情緒的異常,隨口安撫道,“你一個人已經(jīng)做得很棒了!
翹翹緊張的肌肉終于松解,微微一笑。
現(xiàn)在他們?nèi)藚R合,剛好有三個需要解答的密碼。
先不管外面的密碼鎖,席冷到辦公桌前坐下,確認了上鎖的抽屜和電腦。
閔致和翹翹分別站在他左右,三人一起研究檢查桌上的各種資料文件。
桌上有個顯眼的名牌,寫有院長的名字,姓趙。以及辦公桌必備的便箋本、臺歷、鍵盤、鼠標和鼠標墊……
“我一直覺得這種密室逃生的邏輯挺奇怪的!遍h致姿態(tài)隨意地翻找著桌上的資料,“把線索就放在這里,生怕自己的秘密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
席冷倒覺得節(jié)目組設(shè)置的密室邏輯很縝密,隨口應(yīng)了聲:“可能是年紀大了,怕自己記不住!
從上方傳來一聲低笑,席冷抬頭看去,閔致卻已收斂了表情,認真地對他道:“電腦的密碼可以用字母、數(shù)字和符號,要是太難,我們就解不出來了!
提起數(shù)字,桌上含有最多數(shù)字的東西大抵是臺歷,翻完十二頁,找到了四個紅圈,分別是院長自己的生日,妻子的生日,兩人的周年紀念日,以及兒子的生日。
閔致拿起桌上的相框,是一對中年夫妻,兩人笑容明媚,女人懷里抱著還不會走路的孩子,大概是趙院長的全家福。
閔致把相框翻過來,亮出右下角的小字:“麟兒周歲攝,2021年2月8日!
幾秒對視,兩人似乎想到了一塊去。
席冷的手指挪到鍵盤上,快速輸入“2020”,耳旁的閔致正好開口道:“輸入20200208!
照片里的院長夫婦已經(jīng)不年輕了,一把年紀才得了個兒子,這孩子對他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密碼正是孩子完整的出生日期。
翹翹興奮得雙眼放光:“解開了!!”
席冷平靜地操縱鼠標,沒去管桌面上的各種軟件,直接進入電腦磁盤。
像許多小朋友做過的一樣,文件夾一層套一層,把自己重要的東西藏在層層疊疊套娃的最內(nèi)層文件夾里。
很多家長不太懂電腦,一般也沒這個耐心。
可惜現(xiàn)在面對趙院長電腦的幾個人,勢必要找出他隱藏的秘密不可。
席冷點了大概十幾次,文件夾圖標終于一變,出現(xiàn)一個名為“20201202avi”的視頻文件。
這個視頻又需要輸入新的密碼。
席冷眉頭一皺:“這個日期……”
他從衣服里拿出女孩們的交換日記進行核對,確認無誤:“這就是交換日記結(jié)束后一天,最后一篇日記是2020年12月1日,曉婭寫的!
這個時間點太巧了,要說這視頻和兩個女孩沒關(guān)系,鬼都不信。
“前面的文件夾名都是數(shù)字!遍h致提醒道。
只是那些數(shù)字看起來毫無規(guī)律,像是胡亂在鍵盤上敲出來的障眼法。
席冷退出去,重新打開層疊的文件夾,將文件名的數(shù)字記到便箋紙上。
7895123
852
987456321
9874123
745963
“數(shù)學題?我就是數(shù)學系的!甭N翹立刻興奮起來,可沒兩秒又萎靡了下去,“但連個例子都沒有,每個數(shù)字的長短也不一樣,怎么解,怎么找規(guī)律?”
桌子下方的柜子有三層抽屜,一層上鎖,一層是文件資料,一層是辦公用品。
齊全的辦公用品中,閔致目光鎖定,指示席冷:“把計算器拿出來!
而席冷的手已然伸到了計算器上,除了用過的臺歷和照片,這是剩下唯一一樣包含數(shù)字的物品。
帶有數(shù)字九宮格按鍵的計算器被擺到桌上。
“這該不會……”翹翹抿抿唇,不太相信道,“是個連線題吧?”
席冷笑說:“昨晚我完成的隱藏任務(wù),還有更奇葩的文字游戲!
閔致補充:“考慮到我們的綜合水平,應(yīng)該不會出太難的數(shù)學題。數(shù)學又是你的本行,出了沒意思。”
言罷不忘嘲諷不在場的蔣頌?zāi)希骸皵?shù)學題么,蔣頌?zāi)峡隙ń獠怀鰜,連線的話,倒也不一定!
“嘉言的數(shù)學也是最爛的一科!毕渲皇请S意一提,上方閔致的目光卻落到了他身上。
席冷不明所以回望過去。
這時翹翹拿過計算器,對照席冷在便簽紙上寫下的數(shù)字,指尖在鍵盤上滑過:“7895123……這個連線形狀是,數(shù)字2!”
接下來幾串字也非常巧妙的,能在九宮格鍵盤上形成連續(xù)的線段,呈現(xiàn)出一個個有意義的符號。
“852是1,987456321是5,9874123是6,745963是4。所以密碼是21564!”
席冷給神秘視頻輸入密碼。
按下回車,小小的黑色視頻圖標自動放大,黑漆漆的占滿整個屏幕。
畫面很昏暗,角度是俯拍,像素不高,可能是放大剪輯后的監(jiān)控視頻。
傷痕累累的女孩被綁在一張病床上,慘白的無影燈打在她身上,旁邊是冰冷的手術(shù)器械,所有的傷痛、恐怖和罪惡,在這個視頻里,全部無所遁形。
光是開頭這一幕,已足以讓屏幕外的三人心驚。
幾名佩戴口罩和護目鏡的醫(yī)護人員進入鏡頭——或者說,用872號說的“惡魔”稱呼他們更貼切,他們和真正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截然相反,帶著索命的尖刀、針管,步步逼近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孩害怕得瑟瑟發(fā)抖,這時一個女人走到床頭,撫摸著她濕淋淋的頭發(fā),安撫道:“沒事的,別害怕,你年紀小,身體很健康……就算摘掉兩個腎,我們也能保住你的命!
女孩拼命搖頭,通紅的眼眶里熱淚瘋狂流淌。
“……趙院長。您來了?”女人忽然直起身,眼睛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
隨后,頭發(fā)半白的男人出現(xiàn)在畫面里,他戴著藍色的醫(yī)用口罩。從眼鏡和發(fā)型來判斷,正是全家福里的趙院長。
“要不然給她全麻吧?”女人提議道。
趙院長搖了搖頭:“聶董認為全身麻醉會影響腎臟的健康,我們得按照他說的做!
局部麻醉的話,這孩子不配合,他們的手術(shù)極為難辦。
說著,趙院長替代了女人的位置,來到女孩身邊。
女孩雙目赤紅盯住趙院長,那眼神里,既是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的仇恨,也是幽怨凄婉的祈求。
而趙院長眼神冰冷漠然。
“你殺了聶董的愛子,但聶董好心地放了你一馬,請律師為你做了精神疾病的辯護。否則,你可是要坐上好幾年牢的,而不是在這里好吃好穿……”
女孩并不領(lǐng)情,只一遍遍重復(fù):“殺了我,嗚嗚嗚,殺了我吧……”
顯然,她在病院受到了比法律更恐怖的懲處,恐怕這正是那位聶董有意為之。
“你殺了人!壁w院長說,“既然現(xiàn)在聶董需要兩顆健康的腎,這就是你彌補自己的罪過的機會!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自找的!”女孩已然崩潰至極,語不成句。
趙院長任由她哭喊怒罵,不為所動,半晌又開了口,叫出一個熟悉的名字:“曉婭!
屏幕外的三人屏息凝神,聽得全神貫注。
趙院長如同毒蛇嘶嘶吐信,吐出一個又一個淬了毒的,冰冷無情的字眼。
“想讓菲菲活下去嗎?”
“那就拿出你的價值吧!
話音落下,崩潰掙扎的女孩驟然安靜下來,鋒銳的手術(shù)刀蓄勢待發(fā),伸向她的腰腹……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雞皮疙瘩起了滿身,情難自禁地戰(zhàn)栗。
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翹翹喘了幾口氣,眼尾泛紅道:“太過分了……明明是這些人在犯法,在殺人!還有那個聶董……曉婭肯定是被冤枉的!”
席冷卻認為這不合邏輯,蹙眉問:“但是……這是趙院長的電腦,他為什么要留下這段有關(guān)自己犯罪行為的視頻證據(jù)?”
“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犯罪證據(jù)!遍h致接過話,“還有聶董,是他要曉婭的腎,知法犯法,把曉婭送進這間精神病院的也是他!
“這是趙院長用來保護自己的把柄,或者說,保護自己的軟肋?聶董能折磨一個孩子,就能折磨另外一個。誰讓趙院長也有孩子呢,他的孩子還那么小!
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邏輯十分簡單,合情合理,卻是席冷萬萬想象不到的。
他眸光微黯,不著痕跡轉(zhuǎn)言道:“現(xiàn)在得找抽屜的鑰匙了。”
細心將視頻拉到最后確認并無遺漏,他把電腦關(guān)閉,恢復(fù)成初始的狀態(tài)。
接著自顧自從位置上起來,沿著屋子轉(zhuǎn)了半圈,停在衣帽架前。
這里掛著一件白大褂,胸口的標簽是趙院長的名字。
席冷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把手伸進口袋,好運氣地一擊而中,帶出來一串鑰匙。
翹翹雙眼發(fā)直,驚嘆不已:“你找得也太快了吧……”
席冷找到尺寸合適的鑰匙插入鎖孔,順利地轉(zhuǎn)一圈,成功解鎖。
翹翹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貫注盯著一點點拉開的抽屜。
席冷先拿出一本冊子:“曉婭的治療記錄!
將冊子拿出去后,下方又出現(xiàn)了一樣出人意料的東西。
一部智能手機。
“手機!”翹翹驚道,“那是不是……”
可惜席冷一句話便掐滅了她的熱情:“沒有電話卡,也沒有網(wǎng)絡(luò)!
雖說無法聯(lián)系上外界,但并不影響他們檢查手機里儲存的東西。
手機被節(jié)目組特意處理過,無關(guān)的APP全部隱藏,屏幕上只有一個聊天軟件的圖標。
好友列表很簡單,置頂是一個他們熟悉的名字:曉婭。
聊天背景是兩個女孩的合照,其中一個是她們在視頻里見過的曉婭,另一個大概就是手機的主人了。
席冷快速地把聊天記錄翻了遍,總結(jié)出其中的關(guān)鍵信息,說給兩位同伴也是說給將來的觀眾。
“這是菲菲的手機,她和曉婭是最好的朋友,初中同班同學。原本,她們約定好高中也要在一起,但亞鑫高中向成績優(yōu)異的曉婭拋來橄欖枝,除了學雜費全包,還會給他一筆高昂的獎學金。曉婭是留守兒童,爺爺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她很需要這筆錢,正糾結(jié)時,菲菲表示了理解,支持她去亞鑫,說距離影響不了她們的感情!
“可是……上高中不久后,變故發(fā)生了!
“曉婭被學校里出名的惡霸——聶亞鑫看上了,他是校長聶董的獨生子,甚至這家學校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曉婭根本反抗不了他,除了向好友傾訴,別無他法!
聊天內(nèi)容越往后,越是沉重,席冷垂下眼眸,喉嚨里像堵了一塊刺冷的冰塊,怎么也念不出來了。
他便把手機放到桌上,讓攝像機去拍。
聶亞鑫死纏爛打追求曉婭無果,便采取了卑劣下作的手段,他把曉婭迷暈,并拍下用于威脅的照片。曉婭被他捏住把柄,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菲菲建議曉婭去報警,就在曉婭終于鼓足勇氣的時候,她的外公中風入院,帶出嚴重的并發(fā)癥,急需一大筆手術(shù)費和住院費。曉婭只能暫時放棄報警,低聲下氣請求張亞鑫的幫助,可對方家財萬貫,居然反復(fù)地耍著她玩,讓她陪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一次就給她杯水車薪的兩百塊。
可曉婭別無選擇。
直到外公因為缺錢錯失最好的治療時機,絕望死去。
外公去世的當晚,聶亞鑫再一次把曉婭約出去。
曉婭說要去KTV赴約,還立下雄心壯志,說她要拿到聶亞鑫的手機把關(guān)于她的相片視頻全部刪掉,然后就去報警懲治這個人渣。
聊天記錄最后是曉婭發(fā)來的視頻。
席冷點下播放。
視頻搖晃昏暗,背景里有音樂聲,男人們爭吵調(diào)笑的聲音。最終畫面里出現(xiàn)一個懶洋洋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手里握著話筒。
他看向鏡頭,似乎發(fā)現(xiàn)了更有趣的玩物,輕佻地揚起眉:“喲,曉婭來啦?”
拍攝視頻的人正是曉婭,這年輕的男生,大概率就是那位二世祖,聶亞鑫。
不多時,鏡頭一歪,手機被放到了某個地方,只能偶爾看到年輕的男男女女來去的腿,搖晃的衣角。
聲音仍舊清晰可聞。
突然,繚亂的歌聲和談話聲中,爆發(fā)出聶亞鑫的厲喝:“你他媽干嘛呢?偷我手機是吧!”
“求你了,聶亞鑫……”曉婭帶著哭腔在那兒乞求,“我不要錢了,你把照片和視頻都刪掉吧!
“呵,說什么夢話呢?欸臥槽你個賤丫頭——快放手!”
接著是肢體碰撞推搡的嘈雜聲響。
“放手!你他媽想死是吧!?”
撲通!
重物倒地的聲音。
“。。。。
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多血……聶亞鑫,你沒事吧?”
“報警!還要報警!別讓曉婭走了!就是她推的亞鑫……”
“我……”
曉婭百口莫辯。
爭執(zhí)間的意外,卻在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顛倒黑白成了意外殺人。
可憐的受害者,被眾口鑠金,毫無辯解余地、毫無反抗之力,就這樣被捏造成了邪惡的加害者。
“曉婭!你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你別想跑,我們都親眼看到了!是你推的他!”
“因為亞鑫不給你錢,你就要這樣對他……你們這種沒有爹媽教養(yǎng)的窮人,都是這么惡毒的嗎?”
“我、我……我沒有……”
視頻結(jié)束,辦公室內(nèi)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太可惡了……”翹翹先開了口,雙目發(fā)紅,“他們顛倒黑白,陷害曉婭!那人渣的爹也是個人渣,把曉婭送到這家病院,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還要剖開她的肚子挖走她的腎……”
曉婭遭受了莫大的痛苦,非人的折磨,沒有等到正義的來臨,便失去了生命。
她還那么年輕。
現(xiàn)在看來,電腦里的照片和這部手機,正是趙院長為了防止聶董卸磨殺驢,特意留下的底牌。
分明是綜藝里的游戲關(guān)卡,其邏輯竟縝密細致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席冷握著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嗡嗡,所有人都聽到了,眼里不禁流露出詫異——那震動,來自一部沒有SIM卡,沒信號也沒網(wǎng)絡(luò)的手機。
席冷抬起手腕,三人一起看向屏幕上彈出的提示。
[隔空投送]
[“曉婭”想要共享1張照片]
死去的“曉婭”二字冷不丁出現(xiàn)在屏幕上,直接讓三人血液倒流,呼吸停滯。
投送過來的照片里,白底黑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菲菲,是你殺了我嗎?”
【📢作者有話說】
隔空投送是蘋果手機的藍牙功能,不需要網(wǎng)絡(luò)
26 第26 章 不要放棄
◎“單純的顏粉。”◎
已經(jīng)死去的人, 從地獄里傳來信息。
——“菲菲,是你殺了我嗎?”
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聽見, 翹翹一臉堅定地高聲道:“不是!絕對不是!”
三個人對這個答案絕對沒有異議。
問題在于,為什么死去的“曉婭”能給他們投送照片?
“有人在裝神弄鬼。”閔致說,“隔空投送的范圍是十米,這人肯定也在這棟樓里。”
“嗯!毕湔f,“我覺得他是來幫我們的,我先回復(fù)他……”
得到兩人的同意, 席冷開始打字。
“不是!
“曉婭,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席冷并不確定把曉婭推下樓的人是誰,無論是誰,絕對不可能是菲菲。就算是曉婭自己跳下的樓, 那也是她為了逃離地獄, 走投無路的選擇。
于是,席冷再補上一句:“是他們害死了你!
把打下的這三行字截圖, 用藍牙投送給已然死去的“曉婭”。
片刻, 手機又是一震。
[隔空投送]
[“曉婭”想要共享1張照片]
圖片上簡單一句話:“你要怎么證明自己無罪?”
這話一出, 發(fā)信人的立場昭然若揭。
他在幫他們。
席冷抓時間再次打開電腦,正好利用上這部手機,拍攝罪證視頻。
全部的視頻有十幾分鐘,調(diào)整好拍攝角度,也不浪費等待的時間,再次打開兩個女孩的交換日記。
他見縫插針找到時間就看幾篇, 但這些日記來來去去,說的無非是些日,嵥榈膬(nèi)容, 以及兩個女孩對彼此的吐槽抱怨。
“這些吐槽肯定是給院方的人看的!甭N翹頭頭是道地分析, “因為曉婭受傷, 她們被分別關(guān)到了單人的特級病房,見不到人,就只能通過其他方式進行交流了。日記里說不定有隱藏的密碼?”
通過日記內(nèi)容可以得知,兩個女孩里,曉婭是成績優(yōu)異的學霸,菲菲則擁有出眾的繪畫才能。
幾人集思廣益,把各種藏匿密碼的方式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可日記的內(nèi)容里看起來并無異常。
隨便翻幾頁,就有菲菲的隨筆涂鴉,靈活生動。席冷端詳好一會兒,又伸手去撫摸,緩緩?fù)禄瑏淼饺沼浐屯盔f之間,動作頓住。
翹翹忙問:“怎么了怎么了?”
席冷低下頭,把日記提起來尋找合適的角度:“這里有奇怪的凹痕。”
閔致立刻遞上一支鉛筆。
席冷心領(lǐng)神會,拿過鉛筆,斜著在凹痕處快速涂畫。
很快,隱形凹陷的字跡便在灰色的鉛筆痕中浮現(xiàn)出來,橫杠、小點和分隔符,沒什么規(guī)律地排列著。與其說是“點”和“橫”,倒不如說是“短”和“長”。
短與長的不同組合和排列方式,既可以用文字表示也可以用聲音表示,這是一種非常經(jīng)典的密碼——
“這是……摩斯密碼!”翹翹剛驚喜一瞬就泄了氣,“但我沒把摩斯密碼的字母對照表背下來……”
“這肯定不用你背,也不用我們背。”席冷鎮(zhèn)定道,“別忘了她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沒準哪兒就藏了密碼書,只是我們還沒找到!
目前他們還有一份沒用上的線索——和手機一起在上鎖抽屜里找到的曉婭的診療記錄。
翹翹翻了翻,對照日記本,忽地瞳孔一縮,搓了搓手臂道:“我發(fā)現(xiàn)……曉婭幾次受傷治療的日期,剛好就是菲菲留下摩斯密碼的日期!
診療記錄里,菲菲與曉婭多次打架斗毆。甚至有一次,曉婭被菲菲摜到墻上,撞得頭破血流,導(dǎo)致生命瀕危,不得不被送去外面的三甲醫(yī)院進行搶救。
意外發(fā)生的那幾天,菲菲在日記里承認錯誤表示歉意,卻又留下了神秘的密碼。
席冷合攏日記本:“我們現(xiàn)在得去找密碼書了,才知道她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嗯,要么是樓下活動室的書架。”閔致附和,“要么,就是樓上她們住過的特級病房了。我覺得樓上的可能性更大!
他們現(xiàn)在身處四樓,只要再上一層就能抵達頂層五層。
可是,通往五樓的最后一段樓梯,被一扇上鎖的鐵閘門阻去了去路。
柵欄之間的縫隙很窄,雖然夠一根手指伸進去,但怎么也夠不到里邊隨意插上的門閂。
好在上下樓的途徑有兩種,還有席冷沒坐過的電梯。
席冷卻執(zhí)拗地嘗試開門閂,不愿放棄,還想去樓下的雜物間尋找工具。
“要是坐電梯就能上去,那也太容易了。”
翹翹不疑有他,循著他的話想了想,靈光一閃:“我記得我下電梯前把所有樓層都按了,就五樓和負一樓的鍵沒亮。按鍵下面還有個刷卡的地方,去五樓和負一樓可能需要刷卡!
她也是三個人當中唯一坐過電梯的。
席冷了然:“所以那些護士才會走樓梯,他們也沒有權(quán)限。”
“啊……”翹翹嘆口氣,輕輕晃了晃鐵門,“里面也沒上鎖,只要來個人給我們拉一下就好了!”
那么多護士吵吵嚷嚷地上了五樓,說特級病房的女孩亟需手術(shù),這會兒的五樓入口卻闃無人聲,不知道那些人是在五樓守株待兔,還是轉(zhuǎn)移陣地去了位于其他地方的手術(shù)室。
“……嘉言。”席冷突然想到什么,“過了這么久,他們也該找到線索上樓來了吧!
話音剛落,便有人被他們的聲音吸引,腳步輕巧地走了過來。
那腳步聲放得很輕,三人剛警惕起來,隔著一扇鐵柵門,視野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阿昭!”
洛嘉言大喜過望,一時忘了克制音量。
跟在洛嘉言身后的,正是一張臭臉紅頭發(fā)的蔣頌?zāi)稀?br />
“放心,上面沒人,門是我們拴的……”洛嘉言過來開門,邊解釋道。
幾顆提起的心齊刷刷落回肚子里。
歷經(jīng)千難萬險,五位嘉賓再次聚齊,最高興的人當屬洛嘉言和翹翹,七嘴八舌交換彼此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
洛嘉言說:“……負一樓簡直是監(jiān)獄,到處都是血跡,行刑的工具。我們被分別關(guān)在對門的單間,找到密碼才開門出來。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買賣器官的犯罪記錄,大廳里還有個監(jiān)控屏幕,從上面可以看到手術(shù)室內(nèi)部。”
席冷聽到最后才有了點反應(yīng),給他看手機里的視頻:“是這樣的手術(shù)室嗎?”
洛嘉言被那驚悚的畫面嚇得喉嚨一緊:“對,一模一樣……”
“這是曉婭去世前的視頻,我們推測她應(yīng)該是不堪折磨之后自殺的,菲菲是無辜的!毕湔f,“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菲菲的線索?她應(yīng)該還活著,她的親生父親也沒有放棄找她……”
“啊,這里!”洛嘉言停下腳步,伸手一指,“這里就是菲菲的病房!
五人進入空置的特級病房。
特級病房的布置和二樓的普通病房大同小異,少了一張床,換成在雜物間里見過的高木椅。
圍著椅腳,散落一圈麻繩。
從門口一路延伸到椅子前方的,是地上星星點點滴落的道具血,席冷伸手去抹了下,那觸感黏膩竟極其真實,席冷抽了口冷氣,身體冷得毒蛇纏繞上來。
他不由自主松了松領(lǐng)口,再摸了摸脖子上完好無損的遮瑕貼。
眼下的情況足以說明,不久前,有人被束縛在椅子上,還受了傷。可現(xiàn)在人卻不知去向。
護士們口中需要做手術(shù)的女孩,想必正是經(jīng)歷過非人虐待的菲菲。但是,與其說是她病危需要急救,倒不如說,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急需新鮮的器官……
房間里的東西很少,洛嘉言和蔣頌?zāi)弦呀?jīng)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檢查過了。席冷過去翻了下被子,從床墊下方掉出來一本書。
《密碼大全》
按照目錄,翻到摩斯密碼的那一頁。
翹翹從辦公室?guī)Я思埞P上來,蹲坐在床頭柜旁,開始破解密碼。
大家不約而同保持安靜。
第一篇日記就帶有密碼,正是曉婭手腕受傷后兩人被迫分開的時候
/. /—— /- /- / / / /—— /—— /-/. / /. / /. /
“d、o、n、t……”翹翹全神貫注,逐一把密碼轉(zhuǎn)譯成單詞,“k、i、l、l、y、o、u、r、s、e、L、f。”
全部的字母呈現(xiàn)在紙面上,一目了然。
“Don’t kill yourself!
“菲菲讓曉婭不要自殺……她是在救曉婭!
閔致和席冷異口同聲,隨后對望一眼。
翹翹臉色沉重點點頭,繼續(xù)往下翻譯:“Live on.”
有誰接了聲:“活下去。”
藏在埋怨不滿的文字之下,這才是菲菲真正想對曉婭說的話。
翹翹一邊吸鼻子,一邊在紙上書寫著。
I felt hurt, too. (我也覺得很痛。)
You are my spiritual support.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
翹翹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哽咽道:“她是在救她呀,她是在救她呀……她們關(guān)系這么好,怎么能,怎么能那樣冤枉菲菲?”
小姑娘的智商遠超于常人,20歲的門薩會員、一流學府數(shù)學系的學生,除去那些光環(huán),其實她只是一個年紀輕輕,善良又重感情的小姑娘。
而曉婭頭部重傷入院的第二天,菲菲在日記中抱怨,說住在醫(yī)院的曉婭像中了邪似的,撒潑發(fā)瘋,非得她親自過去賠禮道歉!
“該不會……”翹翹猜測道,“曉婭是故意自殘,為了外出就醫(yī),給菲菲制造逃跑的機會?”
菲菲有沒有去醫(yī)院不得而知,但現(xiàn)在的她顯然還被困在病院中,這天的日記也藏有莫斯密碼。
I won''t leave you alone.(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真相已然浮出水面,菲菲的回答堅定而決絕,她拒絕拋下好友獨自逃跑,拒絕走上以好友的犧牲所鋪就的道路。
日記到此還未結(jié)束。
菲菲藏在密碼之下的真心話,一條接一條被翻譯出來,呈現(xiàn)在陽光之下。
Let''s get out of here.(讓我們一起離開這里。)
Never give up.(永遠不要放棄。)
Never give up.(永遠不要放棄。)
從這頁開始,接下來日記里的密碼,翻譯出來全是一模一樣的話。
不要放棄。
菲菲用只有聰明的摯友才能看懂的密碼,一遍又一遍告訴她,不要放棄。
永遠不要放棄。
可是日記的最后,還是以曉婭的死亡畫上了句號。
病房里陷入冗長而滯悶的沉默,輕微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嘩嘩翻書的聲音打破這寂靜,席冷微垂著眼,懷疑這本《密碼大全》可能還藏有其他線索,隨手翻過去,等書在最常翻閱的頁面自然攤開。
除了摩斯密碼那頁翻得最多,便是一張空白的夾頁。
空白的頁面上,填滿了熟悉的手寫字體。
是菲菲的字,比起她寫給曉婭的日記更加繚亂,仿佛這才是強裝出來的冷靜面具之下的,同樣痛苦而脆弱的、真實的她。
無聲的文字撞入眼簾,卻仿佛有一個絕望無助的女孩聲音,在耳邊迭聲呼喚,叫著“爸爸”。
——爸爸,我沒有殺人。
——爸爸,救救我。
——爸爸,我好害怕。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曉婭死了,我也會死嗎?
——爸爸……
這是一個小女孩向著她最信賴的人,無力而痛苦的呼救。
直到此刻,終于有人看到它了,聽到它了。
翹翹心里又酸又脹,抹了抹眼角道:“我就知道,菲菲也是無辜的。她殺死繼父的事肯定另有隱情,但謠言傳來傳去,沒人再相信她了,曉婭去世的罪名也被冠到她身上,導(dǎo)致她被特殊管制起來,連親生父親都不能探望她……”
席冷沉默著打開手機,突然對準這一頁的求助,拍下一張照片。
然后,隔空投送給“曉婭”。
閔致和翹翹皆皺了皺眉,似乎不理解他的行為,洛嘉言掌握的信息比他們少,則被屏幕上逝者名字嚇了一跳。
席冷仍低著頭,等待對面的回信,嘴上則平靜地說:“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
父母對子女無私的奉獻,奮不顧身的保護和拯救,這是席冷沒有體會過的感情。
但并不妨礙他可以通過邏輯,冷靜地進行智力上的理解。
“這應(yīng)該是菲菲的父親,曾經(jīng)舉報過仁愛精神病院的祝公平。”
片刻,手機輕震。
[隔空投送]
[“曉婭”想要共享1張照片]
對方并沒有承認身份,給出的提示卻直截了當——“快去員工休息室,找到電梯IC卡,去地下手術(shù)室救出菲菲,我會帶你們離開這里!
這顯然是菲菲的父親“祝公平”無疑。
蔣頌?zāi)想y得派上一次用場,紅發(fā)張揚,一副邀功姿態(tài):“員工休息室我們搜過了,IC卡在我這里!
省了不少事。
洛嘉言的興致卻不高,湊到席冷身邊小聲問:“阿昭,那你也要一起坐電梯下去嗎?”
他目露擔憂,而席冷面色未變:“嗯,我也沒別的地方能去!
“嗯好!甭寮窝匀晕⑽欀迹斑好我們?nèi)硕唷?br />
“嗯!
兩人走在前頭聊著天,主要是洛嘉言熱切地問,席冷簡短地答。
閔致將兩人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籠在心頭的困惑卻越來越濃。
顯然是出于某種原因,席冷很排斥坐電梯。
他對此一頭霧水,而與席冷認識了十多年的洛嘉言,倒是清楚得很。
進入電梯,先刷卡再按下F1的按鈕。
電梯順利下行。
閔致的目光輕飄飄落到席冷那邊,好奇地看了一眼再一眼,小臉白生生的,平靜無波。
直到電梯觸底。
席冷不著痕跡環(huán)臂,那是不久前才在大巴車上學習過的,典型的防御姿勢。
叮的一聲脆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緩慢的電梯門,警惕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
閔致又看向席冷。
青年的喉結(jié)上下一滾,帶著那塊遮瑕貼也微微地起伏,他無意識收攏五指,在白皙手臂上掐出明顯的紅痕。
然而手一收,袖管落下將那處紅痕遮去,一切恢復(fù)如初。
“到了,大家出來吧,外面沒有人!甭N翹回頭吆喝。
剩下四人前后出了電梯,其中席冷還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沉靜的模樣。
只有一瞬間的失態(tài),并沒有被第二雙眼睛所察覺。
由第二次來到地下室的洛嘉言和蔣頌?zāi)蠋,穿過長廊,經(jīng)過幾間監(jiān)獄似的小隔間,來到一個方方正正、白光森森的空間。
四面都是金屬墻面,在炎炎夏日也給人一種森寒幽冷的感覺。
墻邊兩排金屬椅,像醫(yī)院科室門口排隊等號的休息區(qū),但椅子對著的屏幕,顯示的卻是監(jiān)控畫面。
如洛嘉言所說,監(jiān)控畫面里的正是從院長電腦里見過的手術(shù)室,手術(shù)臺圍了一圈正在做術(shù)前準備的白衣人。
洛嘉言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手術(shù)室里的人,聲音壓得極低:“之前還沒人的……”
好在,手術(shù)臺上空空如也,菲菲不在這里。
席冷過去查看屏幕,找到一個按鈕,按下后監(jiān)控畫面切換,變成了另一個小房間。
同樣冰冷的金屬墻面,房間中央孤零零一張病床,昏迷的少女插了一身的管子,被金屬鐐銬束縛住四肢。
席冷將這張面孔和手機里的照片對上號:“這是菲菲!
翹翹忙道:“可是,她在哪兒呢?我們該怎么救她?”
不說菲菲所在的位置,她們就連手術(shù)室的大門也沒瞧見。
地下室里他們所能活動的空間,有且只有連接電梯和樓梯的走廊、幾個監(jiān)獄小隔間,還有現(xiàn)在所處的,可以稱作大廳的地方。
閔致突然對席冷道:“那兒有一張畫!
墻邊有一面金屬雜物架,可能是為了給這個冷若寒冰的空間增添些熱烈的色彩,雜物架中間嵌了一幅布面油畫。
這次的畫并非久負盛名的《星月夜》,四人只能等待專業(yè)的席冷出聲。
席冷過去查看,發(fā)現(xiàn)這幅畫和酒店的《人間樂園》一樣,是一比一復(fù)制的原作,油畫凹凸起伏的肌理清晰可見,而不是一撕就破的薄紙。
比起救人,閔致更為在意席冷的出神,便問他:“這幅畫又是什么?”
席冷喃喃:“英國畫家米萊斯的,《水中的奧菲麗婭》……”
閔致問:“是《哈姆雷特》里的奧菲麗婭?”
席冷微怔,思索了一才確定:“嗯!
他倆聊得旁若無人,其他幾人滿頭霧水,還得是翹翹主動過來問:“這幅畫是什么意思?”
閔致說:“奧菲麗婭是《哈姆雷特》中的一個角色……”
話沒說完便停了下來,席冷懂了他的眼神,補上:“這幅畫也是!
閔致得了肯定答復(fù),接著道:“嗯。奧菲麗婭是一個受到打擊后精神失常,失足落水死亡的悲劇角色!
翹翹“啊”一聲,不敢相信地看向油畫:“但這張畫好美啊!
被水流淹沒的前一個瞬間,美麗的紅色少女仿佛懸浮在水上,輕盈曼妙。
藍色的眼睛,微張的紅唇,一襲蕾絲紗裙,周圍飄蕩環(huán)繞著鮮艷的花枝。
此刻的席冷則陷在另一種不敢相信中。
閔致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讀《哈姆雷特》的人,可他又那樣舉重若輕,信手拈來。
翹翹從畫面右下角發(fā)現(xiàn)幾句詩,又回頭問:“這首詩也很美,也是說的奧菲麗婭嗎?”
幾人去看那小詩。
閔致這回直截了當?shù)卣f:“這是蘭波為奧菲麗婭寫的詩,就叫《奧菲麗婭》。”
席冷再也控制不住,震驚流露而出,靜如止水的茶褐色眼睛掀起層層漣漪。
閔致挑起半邊眉:“怎么?”
他戴著一堆叛逆又張揚的耳骨釘,十足的搖滾范,說的話則匪夷所思:“我本科學外國文學史!
“……”
這話振聾發(fā)聵的效果無異于科學界的真理被推翻,席冷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臉色已經(jīng)泄露出了心底的真實情緒。
他只好承認:“……我才知道!
作為三年的忠實粉絲,積極參與線下活動,但,他甚至不知道閔致大學的專業(yè)。
還是如此具有反差的專業(yè)。
閔致輕擰的眉心反映了心中的懷疑。
席冷薄唇輕抿,認真地看過去,相當謙虛道:“我一個畫畫的,不太關(guān)心這些。”
可連偶像的大學專業(yè)都不關(guān)心,那還是令人起疑。
席冷靦腆地笑了笑:“我就是你……單純的顏粉!
【📢作者有話說】
閔子哥:……顏粉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肉/體粉?
閔子哥:他甚至還要刻意強調(diào)“單純”……呵。
現(xiàn)在騙的人以后都是要還的:D
27 第27 章 友情考驗
◎“誰讓你是我粉絲?”[綜藝完]◎
席冷輕輕撫摸著油畫表面的肌理, 時而平滑,時而粗糙。
起伏變化的觸感, 這就是他安靜世界里最美妙的音樂。
作為理科生的翹翹對藝術(shù)懷有一種神秘而美好的濾鏡,好奇地湊過來,小心而期待地問:“……這可以摸的嗎?”
“可以!毕湔f,“反正也不是真跡。”
翹翹搓搓手躍躍欲試,很快被那奇妙的觸感折服,連連感嘆道:“我以前去美術(shù)館, 那些名畫前面都要拉一條防護帶,還有保安在旁邊守著連閃光燈都不讓開……欸?”
翹翹頭皮一麻:“它、它是不是動了?”
席冷不由得懷疑,節(jié)目組利用了大家對藝術(shù)作品的尊重心理,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如果不是撞上了他, 他們估計能在“黑夜總會過去”的線索那兒卡上幾十分鐘, 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是將梵高的名畫破壞。
眼下, 節(jié)目組又玩起了相似的戲碼。
翹翹觸摸間不小心用了點力, 油畫居然詭異地往內(nèi)移動了些許, 席冷愣了下,忙加大力氣,喊上翹翹一起,用力往下按壓。
“動了!動了!”翹翹眼睛睜圓,兩條麻花辮一翹一翹的,“但是好重啊……”
見狀, 表演經(jīng)驗豐富的蔣頌?zāi)线^來說:“我以前拍戲見過這種機關(guān),按壓或者挪動書柜上的某個東西, 就會出現(xiàn)暗門!
不過兩人幾乎將油畫推到了底, 感受到強大的反彈力道, 背后巨大的金屬貨架仍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合作關(guān)卡。”席冷做出判斷,回頭見洛嘉言也過來幫忙一起推,他看了看便移開眼,轉(zhuǎn)而對閔致道,“閔致哥,你們?nèi)ネ葡仑浖茉囋,可能要一邊按著,一邊推……?br />
這可能是他在密室內(nèi)第一次與蔣頌?zāi)现苯訉υ,用“們”字把對方包含了進去。
貨架看起來更重,一個人可能推不動。
閔致聞言立刻行動,按住油畫的人能感覺到柜子移動的稍許,便又停止不動了。
幾人不約而同看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蔣頌?zāi)稀?br />
蔣頌?zāi)咸Я讼旅,一副與道德感和集體精神毫無干系的模樣,插著口袋依然未動。
席冷見身旁洛嘉言氣鼓鼓義憤填膺的樣子,免得多生枝節(jié),只好心平氣和地對他說:“蔣頌?zāi),你也幫下忙,和閔致哥一起。”
蔣頌?zāi)系臍膺@才順了些,閔致在一邊推,他就去另一邊拉,邊問:“你難道不知道我比閔致還要大兩歲?”
席冷:“嗯?”
至少從那幼稚的行事作風完全看不出來。
說實話,在他看來閔致也不是多成熟的人。
短短一瞥也讓閔致察覺到了,看著他的眼睛發(fā)出疑問:“怎么?”
“……沒!毕浒杨^轉(zhuǎn)回去,然后和身邊激動的女孩不約而同道,“貨架動了!
在五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大幾百斤的金屬貨架貼著墻緩慢滑動,從墻中央移動到墻角,原本掛畫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黑乎乎的門洞。
五人魚貫而入,呈現(xiàn)于他們面前的,是昏暗而漫長的狹窄金屬通道。
每一腳踩上去,都能在闃無人聲的金屬空間里制造出詭異而悠遠的回音,讓人一時間不知道這是自己的腳步聲,還是蟄伏在暗處的某種危險示警。
甬道窄到不足以兩個男人并肩行走,席冷跟到閔致身后,指示前后的人:“走吧!
閔致背對著他,腳步很快,轉(zhuǎn)眼將后方的人甩開一截,忽然用極低的音量問:“你不怕密閉空間?”
席冷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但也如實回答:“不怕!
閔致“嗯”一聲。
長長的甬道里安靜安全,一路暢通無阻,唯一需要克服的只有心里的障礙。
途中或許有人生出過放棄的念頭,可前后都是同行的伙伴,再怕也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
幾分鐘后,這一關(guān)順利通過。
此時,面前是一扇緊閉的金屬門,墻上張貼幾個大字,一是紅色的“ICU“,二是警告語”重癥病房,非請勿入”。
不過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五人一起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ICU沒有上鎖,然而在外面的人推門前,猝然從內(nèi)部爆發(fā)出尖銳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幾人毫無防備,翹翹和洛嘉言被嚇得后退一步。
席冷果斷將金屬門推開。
這里果然正是監(jiān)控里的病房,被綁在病床上的女孩正拼命掙扎著,頭發(fā)干枯凌亂,手腕腳腕被勒出可怖的紅痕。
可見到門口那幾張陌生的面孔,她漸漸平復(fù)下來,眼睛茫然了一瞬,又被濃郁的戒備充斥:“你、你們是誰?別過來……”
可她避無可避,只能任由幾個陌生人接近自己,她害怕得瑟瑟發(fā)抖、嘴唇打戰(zhàn),顯然是被觸發(fā)了創(chuàng)傷反應(yīng)。
那些裝作白衣天使的惡魔有男有女,就算讓唯一的女孩翹翹過去與她溝通,也會遭到激烈反抗。
“門口的《奧菲麗婭》,是你畫的嗎?”席冷站在兩步之外,緩緩開口,“很巧,你和曉婭的名字都包含在里面。但你們沒有病,你也不會死,我們會救你出去。”
菲菲劇烈起伏的胸膛緩緩平復(fù)下來,緊張聳起的肩膀也落下去。但她仍屈膝擋在胸口,眼神警惕。
被金屬鐐銬束縛的手腕放在膝頭,手腕很細,仿佛一掰就會折斷。
“不可告人的冤屈將你擊潰,滾落直底!毕淠托牡,一字一句,“你準備妥當,重新上路!
翹翹醍醐灌頂,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昨天的鋼琴樓梯謎題……果然和今天的故事有關(guān)啊!
席冷沒有特意去背那些線索,所幸他的記憶力還不錯,大致復(fù)述出來。
“雖然苦難拖拽著你,但友人向你伸來了援手!
“你不屈于命運,跌倒又爬起,終于成功登頂。希望位于苦難之后,你一定可以找到它!
這時幾人方才驚覺,這一字一句,正是兩個女孩的故事。
“你的才華,我們也看見了!毕浠貞涀詈笤跇翘萆弦姷降漠嫞瑢λ溃斑@里不是人間樂園,是地獄。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吧。”
誰知他一通勸說下來,經(jīng)歷了喪友之痛的女孩仍不為所動,她似乎失去了信任人類的能力,又往后縮了縮。
看在蔣頌?zāi)涎劾镏挥X這通戲又臭又長,徹底喪失耐心,大步上前直接問:“你還想不想出去了?你身上的這些鎖要怎么開?”
菲菲被他嚇得捂住耳朵,嘶聲尖叫起來。
閔致直接過來拿住他胳膊,不顧他掙扎,大力把他拽到一邊。
“……永遠不要放棄!毕淇戳丝撮h致,繼續(xù)對著菲菲道,“曉婭也一定想這樣告訴你。還有,你的父親也一直在找你,從來沒有放棄。”
菲菲終于仰起頭,看向他,豆大的淚珠自眼眶滾落,干燥發(fā)裂的嘴唇翕動:“鑰匙……”
席冷盡量平靜地問:“鑰匙在哪里?”
菲菲的眼珠緩慢轉(zhuǎn)動,對準平坦光滑的金屬墻面。
墻面上有些四四方方的拼接痕跡,席冷一一按過去,果然找到一處可以按下去的暗格。暗格受力彈出,里面正是一片金屬鑰匙。
席冷想了想,把這項任務(wù)交給了唯一的女孩翹翹:“你幫她開鎖吧!
翹翹立刻行動,三下五除二解開了菲菲手腕和腳踝上的金屬鐐銬。
菲菲在床上被拴得久了,下床時腳步虛浮,還好有翹翹在旁邊扶著她。
“謝謝,謝謝……”菲菲之前又哭又喊,聲音啞得厲害,仍連聲道謝。
“沒事的,沒事的,你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才是最重要的!甭N翹也溫柔地安撫她,眼眶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就紅了。
六人從甬道出去重返大廳,依然不見醫(yī)生護士的影子。
這未免太簡單了些。
席冷覺出點不對,扭頭一看,監(jiān)控畫面里的手術(shù)室竟空空如也。
“人呢?”
“他們都去哪兒了?”
幾道聲音發(fā)出大同小異的疑問。
洛嘉言也問:“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但是……怎么出去?”
席冷接了他的話:“先上樓再說!
如果菲菲有逃出的方法,也就不會被困病院這么長時間了。而她的父親苦苦努力多年也沒能將她救出,此時不知道潛伏在病院的什么地方。
想到這里,席冷先拍下解救出來的菲菲的照片,想要隔空投送給“曉婭”,卻遺憾地沒從藍牙中搜索到對方。
以防“開門殺”,一行人小心謹慎地從樓梯上樓。
還沒看到人先聽到聲音,醫(yī)護們擁堵在玻璃大門口,死命敲擊著鎖住的大門。
“院長!院長……你不能這樣!”
“快開門!院長!放我們出去!”
“啊啊啊啊啊!!開門!給我開門!”
剛剛抵達的六人不明就里,但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稱呼,院長。
只在視頻里見過的趙院長,赫然位于上鎖的玻璃門外部。
他一臉漠然,和門后喪尸般發(fā)狂涌動的下屬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楚地傳入病院:“不死在這里,你們也要死在監(jiān)獄里。”
“已經(jīng)暴露了,來不及了……”
有人身體癱軟,無力地跪坐在地,抽抽噎噎地哭泣起來。
“院長,你不能這樣,我媳婦兒的預(yù)產(chǎn)期就在下個月……”
“院長,你也有孩子,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們?”
“院長、院長,求求你……”
門外的趙院長卻如無波古井,早喪失了生而為人的道德、憐憫以及同情。
他對那些哀求,乃至走投無路的咒罵充耳不聞,只平靜地問:“你們和我又有什么區(qū)別?”
最后拋下這一句,他咔嗒點燃打火機,往前一拋,掉頭就走。
烈焰平地而起,恣意肆虐,瞬間將玻璃門外的世界染成一片橙紅!
“院長!院長!院長……”
被困在里邊的人聲嘶力竭哭喊呼救著。
可漠然離去的男人再也沒有回過頭。
……
六人在樓梯口靜立了好一陣,也沒被那群陷入絕望的惡魔醫(yī)護所察覺。
席冷明白過來:“趙院長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泄露了,所以打算放火銷毀證據(jù),一不作二不休燒掉整個醫(yī)院,讓所有人一起陪葬。”
幾人不寒而栗。
“去、去天臺!”虛弱的菲菲突然發(fā)出指引,她語氣決然,臉色卻愈發(fā)白了,止不住的戰(zhàn)栗,不知道是不是聯(lián)想到了曉婭的死。
天臺距離起火的一樓最遠,可如果救援無法及時趕到,那也只是茍延殘喘,垂死掙扎罷了。
只聽滋滋幾聲,病院里的電路被斬斷,在一片尖叫驚呼聲中,就連電梯的燈,也絕望地滅了。
席冷反倒松一口氣。
直沖電梯的幾人猛地掉頭回來,閔致道:“走樓梯,快。”
“蔣頌?zāi)希汩_路!毕涓纱嗬湎逻_安排,“嘉言你幫翹翹一起扶菲菲。”
席冷最后道:“我和閔致哥墊后!
沒人提出異議,閔致對他的安排尤其滿意:“嗯,走吧!
*
通往天臺的鐵門,被金屬鏈條鎖得嚴嚴實實。
席冷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樓下的雜物間找工具撬鎖。
不承想虛弱的菲菲居然掙開了兩人,跌跌撞撞地上前,從角落縫隙里直接找出一片鑰匙。
“這是曉婭……偷藏的鑰匙。”她垂著頭,喃喃,“我、舍不得丟,但也沒有勇氣,像她一樣……”
席冷隨口道:“因為你足夠有勇氣,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個逃出去的機會。”
“你還救了我們!
女孩怔怔地抬起頭,卻見青年仍是那種風平浪靜的冷淡表情,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菲菲顫抖的手恢復(fù)一絲力氣,把鑰匙送入鎖眼,擰下去。
咔嗒!
菲菲低頭接住沉甸甸的金屬鎖,就像接住了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巨石。
她自由了。
其他幾人忙過來幫忙拆纏繞的鏈條。
菲菲身上久久盤旋縈繞的烏云,最后一層枷鎖和鐐銬,也在門外夕陽余暉映過來的瞬間,煙消云散。
幾人急忙走出去,重新呼吸到戶外清新的自由空氣,遠處的夕陽正徐徐落入海平面,金光普照,美麗非凡。
然而一扭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呆住了。
天臺的另一邊,海灣中金碧輝煌高高聳立的建筑,和腳下破敗灰暗的精神病院有著天差地別的,正是他們昨晚住的藝術(shù)酒店。
“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我們居然還在這附近……”翹翹不敢置信道。
就是那近在眼前的地方,此時的他們卻遙不可及。
眼看夕陽便要徹底消失在海中,光線驟然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藍色的濾鏡,每個人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喪氣模樣。
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小型爆炸似的,沿著天臺四面,驟然竄起高高的火光!
六人不由自主往安全的圓心聚攏。
“怎么天臺也起火了。俊甭寮窝曰艁y時下意識看向席冷,“這下我們該怎么辦?”
席冷拿著手機,可手機發(fā)不出任何求救信號,這派不上用場的希望,比絕望更讓人絕望。
他再次打開藍牙,稍微等了幾秒,忽然驚道:“……他回來了!”
“……誰回來了?”
菲菲還不知道死“曉婭”的事。
席冷邊給他投送己方所處的位置,邊簡單解釋:“有個神秘人裝作曉婭,一直在給我們提供幫助。”
菲菲一臉茫然。
席冷看向她,正待開口。
呼——呼——
自頭頂上方傳來風被攪動的巨響。
仰頭,一架直升飛機正破空而來!
幾人全閉上嘴,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那直升機越來越近,直到他們面前降落。
高速轉(zhuǎn)動的旋翼慢慢恢復(fù)靜止,直升機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一個瘦削的跛腳男人走了出來。
正是在配電室見過的“朱師傅”。
或者說,應(yīng)該是“祝公平”。
如同從頭到腳過了遍電一般,所有的線索都在此刻串聯(lián)了起來。
祝公平試圖走正規(guī)流程探望女兒,卻被醫(yī)院搬出各種借口無情拒絕,甚至污蔑他是想敲詐勒索。
蟄伏的兩年里祝公平也未曾放棄,最終化身為維修工“朱師傅”,成功進入仁愛精神病院。他不是禁止攜帶手機上班的醫(yī)護,也不是會被嚴格檢查監(jiān)視的病人。這也就解釋了為了他能夠偷偷把手機帶進來,并通過隔空投送與女兒的手機溝通……
轉(zhuǎn)念間,祝公平已經(jīng)來到了眾人面前。
菲菲從長久的怔愣中緩過來,淚水洶涌而出,模糊了視野里男人滄桑的面龐:“爸、爸爸……”
祝公平沉默地將女兒擁入懷中,撫摸她的后腦以示安慰。
那是,所有人第一次從這個男人身上看見的柔情。
等父女倆收拾好心情,祝公平攬著女兒肩頭,對著他們又是一臉肅容:“我可以帶你們走,但是……”
頓了下他才把話說完:“我的直升機只能再坐四個人!
而嘉賓的總?cè)藬?shù)是五人,剛好多出一位。
幾人臉色一變,這顯然是影視劇中經(jīng)典的友情考驗。
看來,為了打造一個具有凝聚力的團隊,盛焦導(dǎo)演真是處心積慮。
留下來當然沒什么,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但一行人在病院里被折騰了幾個小時,神經(jīng)高度緊繃,驚嚇一個接一個,早已是身心俱疲。
每個人當然都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饒是席冷,也希望能就此下班。
祝公平的話帶來了長達幾十秒的安靜,五人在安靜中沉默地交換眼神。
蔣頌?zāi)辖裉炀蜎]出過什么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彌補,頂著張臭臉,突然開口道:“我留下。”
大有一種不管你們同不同意都是和我蔣頌?zāi)献鲗Φ募軇荨?br />
席冷卻說:“不能因為你是紅頭發(fā)就把你留在火場里!
蔣頌?zāi)希骸啊?br />
緊張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翹翹一個哆嗦:“這也太冷了。”
洛嘉言想了想,也自告奮勇:“那我留下?我在監(jiān)獄里關(guān)了一個多小時,沒你們累!
“我最不怕熱,我上樓都沒出汗。”席冷看了看周圍的火線,漫不經(jīng)心道,“我留下吧。”
他的理由倒也算充分。
先把菲菲的手機物歸原主,他無事一身輕。免得再有人來礙事,干脆席地而坐,不動了。
祝公平一臉兇神惡煞,冷聲催促:“抓緊時間上飛機!不然你們就都死在這里吧!”
其他幾人別無他法,只好與席冷告別,排隊上飛機。
閔致落在最后,又被男人催了幾句才勉為其難爬上去。
直升機是八人座,最前排有兩個專業(yè)的駕駛員,指示他們系好安全帶。
駕駛員先發(fā)動,直升機搖搖晃晃地上升,閔致旁邊的大門正要關(guān)閉——
就在這時,閔致毫無征兆地解開安全帶,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里,身手敏捷一躍而出!
坐在水泥地上的席冷也不由自主站起來。
大門“砰”的一聲在閔致身后合上,直升機懸在半空,螺旋槳瘋狂旋轉(zhuǎn),吹亂他一頭整齊的黑色短發(fā)。
凌亂飛舞的發(fā)絲間,唯有銀色耳骨釘一動不動,熠熠生光,自然地吸附住了席冷的視線。
等他來到面前席冷才回過神來。
“你、你怎么跳……”
只見那張常年生人勿近的冷峻面孔,換上一副“我真拿你沒辦法”的寵溺表情,眉宇理所當然地挑了挑,說的話也帶著幾分傲氣。
“誰讓你是我粉絲?”
席冷靜默一瞬。
……好生硬的寵粉人設(shè)。
可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勾了勾。
夜幕之下,四周的火光如同去而復(fù)返的熾烈夕陽,迎著海風,熱情地搖曳在他們的臉上。
【📢作者有話說】
閔某人危險行為切勿效仿!跳什么交通工具都不行!
下一章在21號晚十一點,然后就會一直日更啦
28 第 28章 慶祝儀式
◎“藝術(shù)家都這樣兒!薄
烈焰環(huán)繞的天臺中央, 兩人從容地坐在水泥地上。
借著忽明忽暗躍動的火光,席冷視野里是男人利落的側(cè)臉, 哪怕早就看習慣了,也不得不再次感嘆,閔致不愧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從不魅粉粉絲們也能對他死心塌地。
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到閔致的左耳,視線移動,停駐。
他忽然發(fā)現(xiàn), 閔致只有三個耳骨洞,不是特別夸張。耳垂上一個正常的耳洞,戒指形狀的黑琺瑯字母耳釘,很搶眼。
其實, 耳洞的總數(shù)不是特別多。
作為外國文學史專業(yè)的畢業(yè)生, 違和感似乎也沒有那么強烈了。
席冷又去看他左手的手指。
飄逸瀟灑的花體英文,又藏了一小半在內(nèi)側(cè), 就像破解密碼一樣, 席冷專注地看著, 琢磨了好一會兒,終于辨認出來。
那是兩個簡單的英文單詞。
keep silent
保持安靜?
說實話,這句箴言給席冷帶來的震撼遠比閔致的專業(yè)強,如果閔致的本意是用中指讓別人保持安靜,那他應(yīng)該紋攻擊性更強的“shut up(閉嘴)”。
這才符合他的個性。
可是……keep silent?
席冷莫名聯(lián)想到他三年前果斷結(jié)束音樂生涯,轉(zhuǎn)入演藝圈拍戲的事。這件事在小說里也沒有多加描繪, 席冷想當然以為,只是因為拍戲更方便和另一位主角接觸。
但現(xiàn)在, 從貧瘠的土壤里, 突然冒出來一顆名為好奇的小苗, 徐徐地往上生長著,讓席冷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不多時,節(jié)目組布置的火帶燃燒殆盡,四下陡然暗下去,濕潤微涼的海風迎面撲來。
席冷如夢初醒,抬頭見直升飛機仍轉(zhuǎn)著圈盤旋在不遠處,半天沒有落地的意思。
他從地上起來,三兩步走到天臺邊緣,極目遠眺,觀察直升飛機的去向。
許久,直升飛機終于慢悠悠地下降,卻和酒店的方向背道而馳,落到一個規(guī)整的長方形建筑天臺。
閔致也走了過來:“那看起來像個工廠。”
“嗯。”席冷點頭,“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閔致:“什么?”
席冷遲疑一瞬:“……猜到劇情可能還沒結(jié)束?”
閔致眼尾微挑,只問:“怎么個沒結(jié)束?”
席冷說:“菲菲殺害繼父的事還沒有得出真相,罪魁禍首趙院長依然逍遙法外,按照之前那種縝密的邏輯,應(yīng)該不會留下這樣的結(jié)局……”
話落,病院下方傳上來一陣喧鬧,兩人低頭去看,原來是消防員打扮的人拿著水槍過來滅了火。
病院大門重新打開,醫(yī)護們喜悅地蜂擁出去,等待他們的卻是警方早已恭候多時的鐐銬。
正如他們曾經(jīng)扣在無辜的病人身上的。
此時此刻,終于自食惡果。
見狀,席冷偏了偏頭,彎了彎眼,露出由衷的喜悅:“我們下班了!
兩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將近晚上八點。從出門到現(xiàn)在,足足連續(xù)拍攝了七個小時之久。
而另外三個人,果然還沒有回來。
享用遲到的晚餐補充體力,慢悠悠一直磨蹭到晚上十點,酒店大門那邊,大部隊終于回來了。
洛嘉言徑直找到席冷,嘰嘰喳喳向他述說三人的倒霉經(jīng)歷。
席冷也好奇故事的后續(xù),五人重新聚集在酒店大堂里,了解了后續(xù)劇情。
原來祝公平也是個亡命徒,他犯法入獄,故而兩年未曾聯(lián)系女兒。
他前妻帶著菲菲改嫁,誰知菲菲的繼父也并非良人,猥褻年輕貌美的女兒,而這位懦弱的母親卻視而不見,間接地成了幫兇。后來菲菲為了保護自己重傷繼父,母親既不愿意曝光丈夫的惡劣行徑,也不希望女兒因為故意傷害罪坐牢,結(jié)果,反把親生女兒推入了另一個地獄。
直升機降落的地方的確是一家工廠,祝公平出獄后的根據(jù)地。他綁架了趙院長的兒子,以暴制暴,逼迫趙院長認罪伏法。同時,他也不打算就此放過幾位嘉賓。于是三人又費了一番功夫,才湊齊全部的真相,并從工廠順利逃出。
席冷心中喟嘆。
幸好,順利下班了。
不過,如果當時他沒主動慷慨就義留在火場,節(jié)目組應(yīng)該也會想方設(shè)法讓他留下,畢竟他今天的話多人設(shè)演過了頭,搶走了大量高光,總得再給其他嘉賓分點鏡頭,均衡均衡。
只是,閔致突然跳機的行為,實在出其不意。
*
已是深夜,席冷回房間換上一件黑色的立領(lǐng)夾克連帽外套,提上一打啤酒,穿過空曠的酒店大堂,低調(diào)地從側(cè)門出去。
度假酒店靠山環(huán)海,慢慢走幾分鐘就來到了海邊。
夏夜的海邊,空氣里有種海邊特有的咸腥氣,海浪嘩嘩作響,在寂靜的夜里如同一支交響曲,美妙動聽,是大自然獨有的旋律。
在柔軟綿密的沙灘上走了走,席冷屈腿坐下,眺望海平面上滿天星斗。
白色的海浪輕輕沖刷著岸邊,帶來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清涼海風。
就這樣靜靜看了會兒,仿佛兩輩子的煩惱憂愁都隨之而去了,只留下無限的寧靜。
輕輕的一聲“啪”,席冷單手打開一罐啤酒,將爭先恐后滋滋涌出的白沫送到嘴邊。
活了兩輩子,他第一次體會到喝酒助興的感覺。這才得以確認,原來酒真能在心情好的時候喝。
他瞇了瞇眼,一個人自得其樂。
很快進入舒服的微醺狀態(tài),可惜沒有動物世界能看,只有頭頂深邃的夜空,身下柔軟的沙灘,和不遠處海浪的伴奏。
他索性在沙灘上躺下來,像攤開一塊布攤開自己,仰望星河變幻,又翻個身,在舒服的沙灘上滾了幾下。
這一夜迷迷糊糊地過去。
露宿的某人被日出的第一縷光照醒,茶褐色的眼睛被刺目的光照透,他趕緊在眼睛上支起一個小帳篷遮陽,曲膝坐起。
旭日給澈藍海面披上一層金色的紗,波光粼粼,仿佛無數(shù)碎鉆在水中閃爍。又像是夜晚的星星,天亮后就藏進了海里。
活著真好。
席冷再一次在沙灘上躺下來,迎著明亮的天穹,被強光照出生理性的淚水,也不去眨眼。
他突然有種強烈的沖動。
好想畫畫。
可惜手邊沒有作畫工具,他只能起身,拿出手機轉(zhuǎn)了幾圈,先把美景拍下。
還是音樂方便,有部手機就能現(xiàn)場編曲。
他又產(chǎn)生好奇,閔致是怎么創(chuàng)作那些歌的?但根據(jù)上輩子的記憶和小說大綱,閔致這一輩子,是不會再去碰音樂了。
閔致……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如同幻覺一般,繞過一叢綠油油的熱帶植物,憑空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因為受驚,席冷愣在原地,瞳孔也縮了縮。
閔致被身后的跟拍攝像師催促,先反應(yīng)過來。
不遠處的席冷穿一件黑色的沖鋒衣,立領(lǐng)高豎,脖子那塊又遮得嚴嚴實實。
中長發(fā)被他別到耳后,大抵是為了掩飾頭發(fā)的蓬亂還是什么,兩只光潔的耳朵都露了出來,流暢的下頜線也清晰可見。
過去一看,那頭中長發(fā)的卷度比昨天明顯了些,有幾根發(fā)絲還沾著沙礫。果然很亂。
“……你是第一次來海邊嗎?”好半天,閔致只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席冷緩慢地“嗯”一聲。
第一次看海,那因為過度興奮清晨跑到海邊等日出也不奇怪。
只是小粉絲的性格實在獨立到孤僻,酒店里有個予取予求的偶像,他就不能試試發(fā)出邀請?
說不定人家正主就同意了呢。
席冷注意到閔致帶來的攝像師和一位編導(dǎo),便問:“又要拍攝嗎?”
“嗯,我來這邊錄后采。”閔致說,“中午的飛機,錄完我就走了。”
綜藝拍攝完成后,所有嘉賓都需要錄制后期的采訪,比如解釋某個關(guān)卡是怎么想出來的,屆時由后期剪輯到節(jié)目正片里。不過席冷沒閔致那么多工作,并不著急,度假似的悠閑散漫。
今天起得早,只是單純地被日出曬醒了。
他點點頭,主動給閔致讓位:“那你錄吧,這邊景色挺好。”
編導(dǎo)小姐姐十分善于變通,當即提議道:“要不席老師你也一起錄吧?昨天你倆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早錄完早下班,既然閔致沒有意見,假粉席冷當然也沒有。
編導(dǎo)先問了兩人解密的思路,兩人的回答每次都不謀而合,沒有經(jīng)過事先商量也極為默契。
接下來自然是無可避免的,從鐵絲開鎖問到了席冷是否有非法副業(yè)問題。
席冷露出官方的淺笑,故意拋出懸念:“我還有更多你們不知道的技能……沒展示出來的……”
那么多的工,可不是白打的。
饒是見多識廣的編導(dǎo),也被他的神秘勾起強烈的好奇,不由得深深敬佩盛導(dǎo)挑選素人的決定,一挑就挑了個這么有綜藝感的!
然后又問了兩人的粉絲關(guān)系。
席冷當著鏡頭,演技也滴水不漏:“我喜歡閔致哥三年了。”
編導(dǎo)壓了壓嘴角,再咳嗽兩聲:“嘿嘿,好了,可以了……對了,你們還有什么想問我們的嗎?”
“有!边@時閔致開了口,“腳鐐的鑰匙到底在哪兒?”
“這個嘛,只要你們有一個人被抓去地下室進行特殊治療,護士就會為你們解綁。”編導(dǎo)說,“我們也沒想到你倆都裝瘋糊弄過去了,拴著鐵鏈上樓也沒被抓……”
最后還自己把鎖撬了,服了。
編導(dǎo)小姐姐忽然注意到什么,“欸”一聲,提醒席冷道:“你頭發(fā)那里……有沙子。”
“嗯?”席冷愣了瞬,正要伸手打理,轉(zhuǎn)念一想錄都快錄完了,干脆收回手,“沒事兒,就這樣吧!
于是那只伸出去的手只勾了下碎發(fā),展露出白凈完整的耳朵。
編導(dǎo)笑了笑:“對哦,我才想起你連妝都沒化,你真上鏡。這樣自然的感覺也和海邊很搭。”
其實臉也沒洗。
“那——啪!”編導(dǎo)小姐姐徒手拍個板,笑眼彎彎道,“辛苦兩位老師,結(jié)束啦。”
閔致的注意力還在身旁的席冷身上,看了會兒那幾顆惹眼的碎沙,視線又滑到光潔的耳朵上。
無端覺得,這上面很適合打幾個洞。
編導(dǎo)和攝像收拾東西準備回去,離開前,席冷想起件事,轉(zhuǎn)身走向一塊大石頭。
閔致跟過去一看。
……石頭后面居然散落了一地的空啤酒罐。
亂七八糟的,少說半打。
啤酒度數(shù)不高,再加上一通采訪下來,席冷早就醒了酒,正彎著腰,仔細地將垃圾收進塑料袋里。
隨著動作,耳朵后的碎發(fā)又滑下來了,發(fā)尾是不規(guī)律的卷,在海風里搖曳生姿。黑色兜帽也滑了滑,那帽子下面,居然全是碎沙。
這人怕不是在沙灘上過了夜,難怪穿了件厚外套,海邊晝夜溫差大。
閔致盯著那頭卷發(fā),一會兒看著像黑色的海浪,一會兒看著又像動物野性不馴的鬃毛。
野獸,閔致想到對他的第一印象,可那種神秘危險的感覺,與其說是野獸,倒不如說是……野生動物?
野生動物分很多種,性格習性大不相同。
就算是兇猛彪悍的狼,也會在信任的伙伴面前翻出柔軟的肚皮。
席冷收好垃圾一轉(zhuǎn)身,就見閔致還站在那兒沒走。
廣袤的,金燦燦的海灘上,天與地之間,突然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這感覺有些怪,閔致又上前一步,開了口:“我有個問題!
某假粉洗耳恭聽:“……嗯?”
“你才21,很多人還在上大學的年紀!遍h致問,“怎么抽煙喝酒那么熟練?”
席冷頓了下:“……藝術(shù)家都這樣兒!
閔致卻挑了下眉:“畫家不就是藝術(shù)家?但你以前親口說你不是畫家,只是個畫畫的!
席冷:“……”
主角攻這什么記性。
裝粉絲裝得駕輕就熟的時候,閔致的細心如同當頭一棒,再次讓席冷察覺到久違的危機。
他抿唇笑了一笑糊弄過去。
誰知閔致仍目不轉(zhuǎn)睛,眼神銳利直白得令他心驚,仿佛要將席冷埋藏的所有秘密全部看透。
好半天,薄唇輕啟,卻只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有興趣打耳洞嗎?”
席冷:“……?”
“那很藝術(shù)家。”閔致補上解釋,“耳洞!
席冷好笑道:“那太刻板印象了吧?”
兩人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返回酒店。
“你現(xiàn)在還算藝術(shù)家嗎?”氣氛正好,席冷順勢問出縈繞心頭兩天的好奇,“不做音樂了的話……”
可身邊好一陣也沒傳來回答。
直到席冷偏頭看過去,閔致往前走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這才開口,明顯是隨口敷衍:“表演藝術(shù)不也是藝術(shù)么!
稍作停頓,漫不經(jīng)心又來了句:“演戲多有意思啊。”
席冷的心臟直接停了一拍。
因為他的沉默,走在前方的人轉(zhuǎn)頭回來,犀利的眸光端詳他,在潔白耳廓上流連好一會兒。
席冷垂下眼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
然后又聽到那句莫名其妙的:“你真沒興趣打耳洞?”
席冷:“……?”
【📢作者有話說】
矜持的閔神:你有興趣打耳洞嗎?
真實的閔子哥:你有興趣和我談戀愛嗎?
29 第 29章 盡職助攻
◎“你把老子的房租出去了?”◎
從海邊回到老破小的席冷, 檢查完自己的銀行卡,再次開始考慮換房子的問題。
新房子至少要兩間臥室, 最好還能有一間獨立的畫室……
想到這里,席冷滑動通訊錄,找出“容星熠”,發(fā)去短信:【你放暑假了嗎?】
等到晚上睡前,對面才回來一串省略號:【……】
席冷看完就鎖屏,不再自討沒趣。
和弟弟容星熠的關(guān)系從相依為命到落入冰點, 以席冷17歲離家出走一事作為分界。
那年他去參加藝考,不辭而別。高考那幾天住的也是招待所,上大學以后更是再沒回去過。
父親容海高以前做生意,一家人住在不錯的電梯樓房, 家產(chǎn)是他沾上賭之后一點點敗光的。隨著家財消耗, 他的脾氣也日益暴躁。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原配重病不治而亡, 不久后, 他又哄騙著另一個女人結(jié)了婚。
席冷的繼母嫁過來才知道這是怎樣的狼窟虎穴?伤松械谝淮握业搅搜稣, 她沒有勇氣,也舍不得這個男人。她委曲求全,天真地期待著某一天丈夫能迷途知返。
誰知容海高脾氣上來了誰都打,柔弱的妻子,上幼兒園的小兒子。當然打得最多的是席冷。因為席冷從來不哭,不求饒, 總用一雙和他生母神似的眼睛,猩紅的, 帶著滿滿仇恨的, 死死盯著他。
席冷離家出走, 容海高的怒火便全落到了妻子和小兒子身上。為了保護年幼的孩子,窩囊了一輩子的女人終于鼓起勇氣,和容海高斷絕關(guān)系。
席冷的不告而別,也等同于和容星熠兄弟關(guān)系的斷絕。容星熠倒沒拉黑他,但滿腹的怨氣,從愛答不理的態(tài)度可見一斑。
而小時候的容星熠完全是哥哥的跟屁蟲,廢話特別多,像只煩人的小蒼蠅。哥哥是他最為信任的人,是保護他的巍峨大山。
17歲那年離家之后,席冷和容星熠見面的次數(shù)不超過一只手。
而那寥寥幾次見面,都是上輩子經(jīng)歷的,距離現(xiàn)在兩年后的事兒了。
兩年后,容星熠跟混混飆車遇到意外,截肢了一條腿。曾經(jīng)驕傲恣肆的少年,從此畢生都得撐著拐杖度過,他萎靡頹廢,乃至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繼母不得已向席冷打電話求助。
席冷去看了他幾次,每次兩人都沒說上幾句話。再然后,席冷就死了。不知道這破孩子好好活下去了沒。在那本小說大綱里,容星熠連個名字都沒有,比配角更不值一提。
突然接到朱明朗的電話,席冷還以為是節(jié)目那邊有什么事。
朱明朗卻興奮地說:“老大讓我給你寄了一些他的周邊,很多絕版已經(jīng)買不到的,你今天在家吧?同城快遞待會就到,記得查收啊。我們老大還挺寵粉的吧?嘿,都是他主動要送你的!
席冷不太確定該作何反應(yīng),只應(yīng)了好。
快遞員送來一個巨大的紙箱,席冷拆開查看,一半是閔致以前出的專輯,距離最近的一份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了,邊邊角角則被海報、臺歷、小卡之類的周邊塞滿。
席冷拿出一件,再拿出一件,所有親筆簽名的上方,無一例外帶著一行小字:To.席冷。
倒賣周邊的心思剛竄出來便被無情澆滅。
上輩子,繼母曾在私下里告訴席冷,容星熠似乎有個當明星的夢想,在家里偷藏了不少周邊,除了偶像男團的海報CD,就是閔致以前的搖滾專輯。
恐怕正是如此,截肢打擊才會尤其大,這對明星夢想來說是致命的,逐夢的道路還沒開始,就提前結(jié)束了。
席冷垂眸,給他發(fā)過去一張周邊大全的照片,閔致珍貴的親筆簽名隨處可見。
周六不上課,容星熠秒回了一排問號。
【?????】
席冷點到即止,不和這叛逆少年多話。
*
海浪、海風,以及植物婆娑搖曳的聲音,長發(fā)青年的面龐,笑容,耳朵,等回到京城后,仍久久縈繞徘徊不去。
回來后又過了幾天,凌晨四點,閔致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但他夢里的人卻不是美麗的女孩,而是霜雪般清冽純凈的青年。笑起來時,冰消雪融,那比烈焰更攝人心魄。
一旦夢醒,他就消失了,無影無形。
可胸口持久地發(fā)燙,呼吸也難以平復(fù)。
閔致懷疑自己可能有點不正常。
第二天的工作室里,容光煥發(fā)來上班的朱明朗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閔致對著化妝鏡,手里舉著槍一樣的東西,懟在自己的耳朵上。
朱明朗嚇得花容失色,急急忙忙沖上去:“老老老老老大!”
閔致輕松把他擋開,皺眉問:“干嘛?”
“你、你……”看清閔致手里的玩意兒只是耳洞槍,朱明朗仍不肯撒手,急得滿頭大汗,“不能打!你怎么突然又要打耳洞了?你不是說基佬才打右耳嗎??”
閔致靜默一瞬:“左耳太擠。”
“太擠……不是,這不是一回事兒啊。擠的話就別打唄。”朱明朗老媽子似的連聲勸,“別再打了,你忘了因為這些耳洞,拍戲化妝的時候有多麻煩嗎?特別是古裝戲……”
“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叛逆,就回去玩你的搖滾!!”
豈料今天的閔致脾氣好得不像話,話說到了這份上,那眉眼仍舊平平靜靜,睫毛耷拉著,藏著心事的模樣。
“不打右耳,那打唇釘?”
“……”朱明朗沉默幾秒,“要不你打我吧?”
兩人在沉默中對峙了三分鐘。
今天的閔致意外地好脾氣,但也異常執(zhí)拗,油鹽不進。
“不打個洞……”
他不肯放下耳釘槍,抬起另一只手,隔著胸膛,按住跳動的心臟。
“我感覺這里就要爆炸了!
“……”
這大爺?shù)降资浅榱耸裁达L?
“你打在其他看不見的地方,行不行?”朱明朗無可奈何退了一步,“比如肚臍,或者再往下……那什么的!
匪夷所思的,閔致居然點了下頭:“嗯,說的也是。下次吧。”
朱明朗:“……?”
*
席冷租住的小區(qū)附近還是那破破爛爛的模樣,白天比夜里看著更加破敗凄涼,連散步嘮嗑的老人家也不見幾個。
閔致戴著口罩,開門下車。
剛在無人的小區(qū)里走了幾步,忽地迎面而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四處張望尋找著什么,發(fā)現(xiàn)前方戴口罩的人,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
這中年男人毫不客氣,招呼都不打,對著閔致舉起手機就問:“喂,你見過這個人沒?”
閔致本不打算搭理他,不慎瞥出去的一縷目光,卻被那手機屏幕固定住了。
他微蹙著眉,看得專注,男人再把手機往他面前遞了遞。
“你有沒有見過他?他應(yīng)該就住在這附近!
照片里的少年身著高中制服,卻不太遵守校紀,劉海過了眉,半掩著精致的眉眼,肌膚蒼白得近乎病態(tài),顯得陰郁而生人勿近。
凌亂的頭發(fā)像是燙的,但閔致很清楚,那是天生的自然卷。
男人見閔致反應(yīng),臉上的激動已經(jīng)快藏不住了,再接再厲:“他現(xiàn)在二十出頭,和你差不多高……”
閔致這才從手機上收回眼,打量面前這個男人。
其實他的五官還算不錯,可因為常年縱情酒樂,他眼球渾濁,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貪婪兇惡的光。
“喂,你見過他吧?”男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起來。
思忖片刻,閔致才開了口,就吐出一個字:“沒。”
“你他媽……”
男人的臟話張口就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對著一個陌生人也抬起了手。
閔致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不退不避,不緊不慢:“我身上最便宜的東西是上衣,兩萬八,你有種就碰我試試?”
說著還把自己的手腕送出去,讓他看到上邊的機械表:“兩千萬!
“……”
說實話,這表一看就價值不菲,要是幾千幾萬塊,容海高都愿意鋌而走險搶搶看。
但兩千萬。
這價格足以說明這人不僅富,還貴,是他仰望都夠不著的階層,萬萬惹不起的人。
像這種沒教養(yǎng)的地痞無賴,最擅長狗仗人勢、恃強凌弱,見狀,他那張揚跋扈的態(tài)度頓時收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聲不吭便轉(zhuǎn)身跑了。
“等等!遍h致反而叫住他。
容海高腳步一頓,不太情愿地慢慢轉(zhuǎn)回來。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見過那個人!遍h致沉著一雙眼,卻送給他一個好消息。
聞言,男人眼里的貪婪如有實質(zhì)般流淌出來,閔致胳膊一抬,斜著指向小區(qū)大門:“那邊……對面,十字路口,再往前,好像就是那邊!
男人登時大喜過望,完全沒懷疑這話的真假,討債似的便沖了出去。
閔致目送他遠去,半天才找去席冷居住的小樓。
沒有提前打招呼,席冷倒是在家,射箭館的工作已經(jīng)被他辭了,全情投入粉絲扮演工作。
這時正主毫無征兆地找上了門。
好在席冷早有準備,大大方方地放他進來。
“隨便坐。”
這回席冷的小房子里倒是有坐的地方了,沙發(fā)上的、墻上的畫,全部不見了蹤影。
閔致先沒入座,注意到墻邊一面高高的玻璃立柜,整齊高級,在破敗的小出租屋里格格不入。
里邊……全是這位偶像親自送給小粉絲的周邊。
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著,甚至稱得上是供起來。
閔致發(fā)現(xiàn),席冷還買了CD機和音響。
CD機上邊堆疊著的,正是已經(jīng)拆封的、他的專輯。
他送給席冷的專輯都是全新未拆,簽名只能簽在塑封外面。
閔致見狀顰了下眉,問:“……你怎么都拆了?”
“不拆怎么聽?”席冷并不理解,猶豫一瞬,“送我……不是讓我聽的嗎?”
帶著他大名的To簽他可不敢倒賣,閔致肯定也希望他能好好收藏。
而且,閔致的搖滾樂意外地能讓他精神平靜,治療幻覺和耳鳴。
他想,如果再去一次仁愛精神病院,他應(yīng)該不會在祝公平發(fā)狂打人的時候,把下方的成年人幻想成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
轉(zhuǎn)念間,他把拆下的塑料膜找出來,展示給閔致:“放心,簽名沒撕壞!
閔致卻沒去看那些簽名,顧慮并不在此,只說:“不怕死的話可以聽。”
“什么?”席冷皺了下眉,“還有那么多粉絲也聽你的歌,還是因為……你送我的這些CD不能聽?”
不解釋可能會造成很沒有必要的誤會,閔致只好說:“不是!
“只對我……身邊的人。”閔致眸光閃爍,仍語焉不詳,“我的音樂是詛咒。”
席冷眼里閃過一絲細微的困惑,但他并不糾結(jié),也不刨根問底,反而說:“那剛好!
迎著男人的審視,席冷一笑,滿不在乎:“我最不怕的東西就是詛咒!
他本就是生活在詛咒里的人。
閔致愣神間,忽地又聽席冷問:“你打了新耳洞?”
“嗯。”閔致摸了摸右耳垂上的銀針,那兒還結(jié)著點血痂,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對了。我上來之前,遇到了一個人……”
席冷抬頭看過來,接著,在他的話里微微變了臉色。
閔致試探著猜測:“債主?”
席冷反而又笑了笑,看似輕快 :“沒有。我不欠債。多虧了你,我現(xiàn)在還有閑錢換房子了!
“……換房子?”
“嗯,我要搬家了!毕湔f,“新家那邊是個高檔小區(qū),很安全,不怕奇怪的人。”
說起來,除了攢夠房租,能夠找到合適的住處,也得多虧了閔致的福。
或者說,多虧了他發(fā)小喬嶼森。
小說里喬嶼森是個純粹的助攻,和主角受沒有任何感情糾葛,又是主角攻所認可的朋友,所以,席冷對他有種天然的信任感。
剛結(jié)束拍攝回來,席冷就給喬嶼森發(fā)了條消息,問他知不知道有合適的房子正在出租。
喬嶼森家境優(yōu)渥,通過他們這個圈子里的人找房子,總比中介推薦的靠譜安全。這樣一來,他也不會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一直東躲西藏。
唯一的問題,只有錢。
然而喬嶼森十分熱情,讓他不用管房租先提要求,接著給他介紹了一個做夢也不敢奢想的高檔小區(qū),一棟大平層里最為奢侈的頂層復(fù)躍,還額外贈送露臺花園。
席冷直言自己租不起,喬嶼森卻笑盈盈在電話里道:“你知道的,有錢人都一堆房產(chǎn)空置在那兒,房子長期不住容易壞,你不住他還得找人上門打理呢,倒不如直接租給可信的人。我跟你說,房主也是個藝術(shù)家,他非常樂于幫助生活拮據(jù)的年輕藝術(shù)家,又是我牽的線,所以才會給你這個價。”
“但是嘛,短租他也嫌麻煩,押金就不收你的了,只有一個要求,一年起租,三萬六。”
喬嶼森最后拋出一個要求,這反倒消除了席冷的顧慮,果斷和他簽下代理租賃合同,把這段時間攢的錢轉(zhuǎn)過去大半,剩下個零頭等待下次錄制。
喬嶼森相當灑脫,給了個密碼讓他自己去入住,過去之后把密碼改了就行。就算是房主親自過來,不知道密碼也打不開。
兩人對彼此相當信任,直接省去看房環(huán)節(jié),席冷當晚就把自己的畫都收了起來,準備搬家。
閔致的不請自來,打斷了席冷的收拾工作,正好聊到搬家話題,便問他:“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當晚,類似的話又由喬嶼森說了遍。
閔致看向喬嶼森,仍舊覺得這張臉很欠揍?峙聠處Z森也很有自知之明,那平光眼鏡便是為了保護脆弱的眼睛,順便裝叉。
閔致主動約人出來又悶著不說話,喬嶼森懶得管他,自己去射箭玩兒。
可他只是個愛好者,遠不及教練專業(yè),最佳成績就是上靶,十發(fā)箭大概能中個三四發(fā)。
過了會兒,推門一個略顯富態(tài)的中年男人,邊走邊擦拭額頭上的汗:“那個……我是這兒的老板,我姓唐!
唐哥說著,抬頭瞄了眼屋子里的兩個人,戴眼鏡的文質(zhì)彬彬,戴口罩的那個看著有幾分眼熟,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是誰。
“不好意思啊!彼日\懇地表示歉意,賠笑道,“剛才給你們安排教練的前臺是上夜班的,他不清楚。這可太不巧了,小席昨天下午剛辭職。二位,這單我就給你們免了,再安排另一位專業(yè)教練過來,就是要稍等會兒。你們看行不行?”
喬嶼森愣了下,問:“小冷辭職了?”
“哎,是啊。”唐哥不免遺憾,本就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傾訴,讓對方一勾便一股腦倒了出來,“他說他找到新工作了,新老板是個明星,對他特好,還是他偶像。我真沒想到他還追星,你說,他自己不就長得跟個明星似的?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對誰那么著迷,一天到晚戴著個耳機,就聽那個誰的歌……”
“哎那個歌手的名字我突然想不起來了,不過長得……”他又注意到戴口罩的神秘男人,忽地一拍大腿,一驚一乍道,“嘿!跟你有點兒像!
兩人第二次見面在馬路邊,在車里的談話,讓席冷得知閔致也去過射箭館,并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兼職。為了以防萬一,他便在辭職之前和唐哥多說了幾句。
除了“追星”以外句句屬實,戴著耳機也不只是表面功夫,他是真把搖滾樂當成治愈系音樂在聽。
此時的閔致半天沒說話。
喬嶼森笑瞇瞇附和了幾聲,把唐哥請出去,順便拒絕免費的教練,再鎖上門。
閔致這才單手摘下口罩,露出真容。
喬嶼森笑而不語,沒事人似的繼續(xù)射箭。
身后突然傳來閔致的聲音:“朋友搬家了,怎么打聽對方的新住址?”
“都朋友了,就不能直接問嗎?”喬嶼森頭都沒回,理所當然道。
“其實不算朋友。”閔致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是粉絲。”
“說起你粉絲,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兒!
喬嶼森放下弓箭,笑盈盈走了回來,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
“就席冷啊,他給我發(fā)微信來著……”喬嶼森故意把尾音拖長,把閔致惹毛的前一秒,險險轉(zhuǎn)入正題,“他問我有沒有出租的房子能介紹!
“我就問他有什么要求嘛。”喬嶼森說,“他說一定要安全,門衛(wèi)得負責,不能隨便放外人進來,就行了。我又問他房子的大小布局有沒有要求,他說最好能有三個房間,他想弄間單獨的畫室。沒有也沒事兒,最少要兩間臥室……”
估計是打字打累了,兩人接下來的談話變成了語音聊天。
閔致一邊聽著,一邊撈起弓箭,隨手往弓弦搭上一支。
從后方傳來喬嶼森欠揍的聲音:“喲,剛賺錢就開始準備婚房了?”
通過席冷的只言片語,他猜出席冷可能不只是一個人住,或者是在為以后的同居生活做準備。
閔致動作一頓。
喬嶼森繼續(xù)擺弄手機,把席冷的回答外放出來。
他居然沒有否認喬嶼森離奇的揣測,只簡短地回:“現(xiàn)在只是租!
“?”
閔致一箭脫靶,咻!深深扎進無辜的假草坪。
喬嶼森忽覺大事不妙,悄無聲息后退一步:“哎,對了……”
閔致渾身縈繞的低氣壓,如同烏云壓頂,強勢地朝著他鋪陳而來。
“你現(xiàn)在還住在云頂壹號吧?”
閔致眉梢微擰,沒好氣道:“干你屁事!
“你不是錢多得沒處花,房子一買買一層嗎?”喬嶼森推了下眼鏡,漫不經(jīng)心道,“你今晚回去記得把隔壁密碼改成六個八,再去物業(yè)那兒登記小冷的身份信息。不然明天人家大包小包搬過去,結(jié)果給保安攔下不讓進,這多不好啊。”
“……你踏馬,”閔致一頓,不敢相信道,“把老子的房租出去了?”
又過了會兒。
閔致臉色更沉。
“……喬嶼森!
“你知道他多缺錢嗎?你踏馬還好意思收他三萬六??”
【📢作者有話說】
小冷:很放心助攻哥……
Jackson:非常稱職(笑)
strong房東和他的俏房客(?)故事線即將展開~
30 第 30章 親生兄弟
◎他倆最不怕的就是挨打!
假如分文不取, 席冷定然不會接受這種施舍。
喬嶼森考慮得很周全,收三萬六只是做做樣子, 但這并不妨礙閔致罵他。
閔致倒不至于讓他把三萬六轉(zhuǎn)給自己,不差這點兒小錢。只是,回家之后對著和席冷的聊天框,他幾次打開轉(zhuǎn)賬界面,最后還是關(guān)掉了,什么也沒說。
而對此毫無所知的席冷, 次日中午就干脆利落地搬完了家。
他沒有多少行李,家里那些不值錢的老舊家電、家具都不是他的。他請了一位搬家?guī)煾,坐電梯上下兩趟,所有的東西就搬完了。
玄關(guān)處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 裝了他全部的衣服鞋帽;一個大紙箱是雜物, 閔致的周邊和音響等;最后兩個大紙箱,全是他的畫。
孤零零一個人, 再加上他的全部行囊, 也就占了復(fù)式大平層小小的一個角落。
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 席冷如游魂般,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再打了個電話和喬嶼森確認。
“哈哈……”喬嶼森的笑聲里似乎包含了點令人費解的深意,不待席冷細想,他接著道,“住進來了就行,不用擔心, 放心住。帶人回來,或者養(yǎng)寵物什么的, 都沒關(guān)系, 反正你房東房子多得很, 隨便你怎么折騰!
“……。刻馗蓛簦窟B床也鋪好了?”
喬嶼森遲疑一瞬。
而后又笑起來:“不是我,我沒去過,發(fā)你的照片是當初剛裝修完拍的?赡苁撬蛱煺埩思艺^來收拾,總不能是他自己閑得慌大半夜過來搞衛(wèi)生吧?哈哈!
說了好半天,席冷才開始收拾行李。
二樓的主臥有一半是衣帽間,衣帽間上方一個挑空的半閣樓,開了兩扇天窗,采光很好,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天光畫室。
他把自己的東西全布置到主臥,其他的地方維持原狀,這就馬不停蹄地出了門。
這棟大平層總共十層,只有頂樓是復(fù)式,足有樓下幾套房的兩倍多大。兩梯兩戶,樓梯也帶窗,明亮干凈。這樣的環(huán)境,十層樓爬起來完全不費勁。
不像老式小區(qū)那樣把過道當成開放式鞋柜,開鎖小廣告五顏六色貼得到處都是。下樓前,席冷特意瞥了眼鄰居緊閉的房門,干干凈凈的,不知道有沒有人住。
再一眨眼,他快步下了樓,打車前往五公里外的培訓學校。
趕到的時候正好四點半,還沒下課。
七月中旬,席冷估摸著初中差不多放暑假了,但容星漾對他不理不睬,始終不肯告訴他放暑假的時間。他只好聯(lián)系繼母,得知容星漾上周就放假了,不過又被繼母扔到了培訓學校補習。
饒是在北方,這個月份的日頭已經(jīng)很毒辣了,席冷站到樹蔭下靜靜等待,行人撐著陽傘也揮汗如雨,匆匆而過,他倒是半點不著急,熱了就喝口水。
四點五十。
大門口出現(xiàn)第一個下課的學生,戴眼鏡清瘦秀氣的男生。但是,一般來說,學生總是成群結(jié)伴。這男生一個人出來,很是古怪,背一個書包提一個書包,還東張西望,像在找人。
席冷便多留意了下。
男生視線鎖定住一個方向,臉上浮現(xiàn)出喜色。席冷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忽然一怔。
街角處,赫然拐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或者說,是熟悉又陌生的。
上次席冷見他的時候,他18歲,意氣風發(fā)的年紀,卻因為截肢只能一輩子與輪椅和拐杖相伴,他憔悴、陰鷙、渾身豎滿無形的尖刺。
而現(xiàn)在的他15歲,瘦瘦高高,朝氣蓬勃,一雙桃花眼狡黠而靈動。
容星熠做賊似的,小心翼翼接近戴眼鏡的少年。眼鏡少年也朝著他走過去,打算給他送書包——
卻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青年搶了先。
幾步逼到眼前,容星熠這才發(fā)現(xiàn)席冷,當即臉色大變,書包也不要了,掉頭就跑!
兩人都沒說話,一個狂跑,一個狂追。
眼鏡同學看得目瞪口呆,反應(yīng)了幾秒,到底是對朋友的擔憂占了上風,邁動一雙虛于鍛煉的小細腿,也追了上去。
容星熠一腿邁上路邊的摩托車,累得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剛握住車把,車鑰匙便被斜里插過來的手,輕描淡寫地勾走了。
容星熠桃花眼瞪圓,怒沖沖道:“光天化日搶劫是吧?!快還給我!”
席冷沉聲:“下來!
容星熠充耳不聞,沒大沒小的,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還逃課是吧?你知道你媽賺錢有多辛苦嗎?”
這時眼鏡同學姍姍來遲,雙手提著個書包,聽到這話,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容星熠反倒大大方方接走了自己的書包,既然席冷搶他鑰匙,他用走的就是了!
“站住!毕鋮s不依不饒,“我跟你媽說好了,這個暑假你去我那兒住。”
他還打算把容星熠轉(zhuǎn)到私立中學去,除去高昂的學費,私立學校的師資力量、管理治安都無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學習壓力小,到時候如果容星熠想出道當明星也更輕松。
但這些考慮,現(xiàn)在的席冷一個字也沒說。
顯而易見,現(xiàn)在的他們進行基本的溝通都困難。
聽到被母親交給兄長的話,容星熠咂了下嘴,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然后,毫無征兆地,他又跑了。
席冷輕輕松松追上去,這回再不留情,伸出一條長腿,把這不聽話的家伙絆了個狗吃屎。
“。。。
眼鏡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嚇得花容失色,捂臉尖叫。
緊接著,更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
容星熠瘋狂掙扎,還拿堅硬的膝蓋去撞他,抬腳踹他。
席冷不再留情,對著下方的少年就揮出一拳。
容星熠被打了也一聲不吭,不遑多讓,找到機會就對準席冷的小臂狠狠咬下去。
他們兄弟倆最不怕的就是挨打。
席冷任他咬,眉眼沉冷,低聲譏嘲道:“容星熠。15歲了,還是只知道咬人嗎?”
等他自己松嘴,席冷面無表情拎起地上的人,攥著他的領(lǐng)子,逼他與自己直視。
氣勢洶洶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反倒先眼神閃避。
“別、別打了……”
眼鏡小心翼翼上來勸架,席冷胳膊往后一攘,沒使勁兒,但成天泡在學習海洋里的少年虛弱得很,“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劍拔弩張的兄弟暫時休戰(zhàn)。
眼鏡現(xiàn)在沒了眼鏡,他像個盲人似的到處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掉落的眼鏡,重新戴上。鏡片滿是裂痕,瞧著很滑稽。
“不好意思!毕溥^去扶他一把,“眼鏡多少錢,我賠你。”
“沒事,不用的。”眼鏡同學的脾氣倒是很好,靦腆一笑,從書包里拿出一副新眼鏡換上,“我經(jīng)常這樣,所以有好幾副備用眼鏡。”
“他就是說說,你別信!比菪庆诶溧鸵宦,過來奚落道,“他沒錢賠!”
嘴上說著嫌棄的話,但這話卻也間接透露出了他和席冷的熟稔。
眼鏡同學顯然學習很好,稍一琢磨就反應(yīng)過來:“他、他、他是你的?”
“我是他哥!毕湔f,“你開一下收款碼!
“哦,哦好!
眼睛同學呆愣愣地照做,反應(yīng)過來時手機上多了五百元的進賬。再抬頭,混世魔王容星熠同學,已經(jīng)全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哥拎走了,就虛張聲勢地嚷嚷,又說搶劫又說綁架,讓哥倆的回頭率飆升爆表。
可能是因為長得好看還是怎么的,路人只以為是在拍戲,沒人幫容星熠,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
……真是不嫌丟臉啊。
連眼鏡同學都看不下去了,皺著臉掉頭回家。
*
云頂壹號。
位于京城四環(huán),步行十五分鐘即可抵達繁華商超、頂級名校。
容星熠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被他哥打的,出現(xiàn)幻覺了。
席冷把容星熠從車里拎出來,云頂壹號的安保嚴密,出租車進不去,住在這兒的人全部使用私家車出行,司機也是標配。
但就是這種地方,席冷居然用他的臉刷開了閘門!!
倆異類頂著火燒火燎的夕陽步行進去。
等席冷輸入密碼打開房門,容星熠這才如夢初醒:“這誰的房子?”
席冷充耳不聞:“一樓你隨便選個房間住,吃完的零食垃圾要及時扔。我明天再去幫你拿行李,今晚你穿我的衣服湊合。”
容星熠“切”一聲,身體倒是很誠實,靈活得跟泥鰍似的,“咻”地鉆進一個大套間。
探出頭來時,興奮地低聲道:“我聽說有不少明星就住在這兒。”
不過幾分鐘時間,容星熠已然習慣了主人身份,猛地沖出去,黏在客廳的一張海報上:“握草!閔神的簽名海報!這也是真的嗎?還有這些CD……原來你不是P的?”
席冷并不搭理他,表情冷淡:“我剛搬來,家里沒什么東西,你現(xiàn)在跟我出去一趟,我們?nèi)コ匈I點吃的,還有你需要的生活用品!
“你、你真有錢了?我能花嗎?”容星熠自然期待優(yōu)質(zhì)的生活,忽又撇了下嘴,“你又沒幾個錢,還亂花……”
席冷說:“不去你就自己待家里。”
令人全程驢頭不對馬嘴,容星熠手機被沒收了,別無選擇:“好吧,我去總行了吧?給我件你的衣服,我背上全是土……都是被你絆的!
兩人一路上沒說什么話,至少沒再打架,一人提兩個塑料袋,順利地回了家。
席冷不想坐電梯,就讓容星熠一個人坐電梯把東西帶上去。
容星熠扁扁嘴,覺得這也太累了,干脆和他一起走樓梯。
仿佛沒有意識到,走樓梯明明要累得多。
這樓梯爬著爬著,手里的兩個塑料袋就跟灌了鉛似的,容星熠叫苦不迭,哀聲載道。
席冷仍舊冷淡:“那你出去坐電梯,把四個袋子一起帶上去,一大半都是你的東西!
“我兩只手怎么提四個袋子?”
還挺氣勢洶洶,但就是不去坐電梯,傻子一樣,跟著席冷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氣喘吁吁爬到了十樓。
人還沒在過道出現(xiàn),聲音先飄了出來。
于是,正準備輸入密碼回家的閔致頓了頓,偏頭望向樓梯口。
下一刻。
三人迎面相遇,時間仿佛暫停了幾秒鐘。
全身血液迅速竄上容星熠面頰,他激動得滿面通紅,支支吾吾,兩只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席冷心里猛然一咯噔。
什么?閔致住在他隔壁?閔致就是他唯一的鄰居?這也太巧了……不過這是喬嶼森介紹的房子,巧合中又帶著點必然。但,這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容星熠是閔致的真粉絲,真迷弟。
先前在密室里倒還好,大家專注解密,洛嘉言沒什么機會向閔致表示仰慕。他的性格又和席冷相反,不足為慮。
可是現(xiàn)在,一真一假倆粉絲擺在一起,又是親兄弟,席冷唯恐閔致會看出什么端倪。
不待席冷反應(yīng),容星熠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臉蛋紅撲撲的,說話也顛三倒四:“閔、閔致哥哥……真的是你嗎?活的……天呢。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能、能、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席冷試圖制止,過去抓住他胳膊,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
閔致卻很大方:“沒事兒,我給他簽個名吧。”
席冷薄唇輕抿,先松開攥著容星熠的手。
閔致對待這位第一次見到的粉絲,竟是出人意料的溫柔耐心,問:“你叫什么名字?”
“容星熠。”容星熠激動道,“容易的容,星星的星,熠熠生輝的熠……”
“真名嗎?”
“嗯嗯,我媽取的!
“你姓容?”
“嗯。很少見吧?但我不太喜歡,閔致哥哥你叫我小熠就好了!
“……好了!
閔致快速給容星熠一個to簽,順便套出了讓期望徹底落空的信息。
現(xiàn)在的孩子營養(yǎng)好長得高,他不太確定這將近一米八的少年是初中生還是高中生。不過席冷年紀也不大,兩人差不了幾歲。
這孩子實在生得好,灼灼桃花眼就和他的名字一樣,熠熠生輝。左臉頰上還有個可愛的小酒窩。
他和席冷的長相氣質(zhì)完全不同。
他的話比席冷多了十倍有余。
兩人也不是一個姓。
昨天,喬嶼森才賤兮兮告訴他席冷可能不是一個人住的消息,今天他就親眼見到了——席冷帶了個俊美的少年回家,兩人言談舉止間的熟悉,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培養(yǎng)出來的。
“……”
三人中,大概只有追星成功的容星熠興致高昂,還有一大堆話想對偶像傾訴。
“謝謝了!边@時席冷開了口,輕描淡寫制住躍躍欲試的容星熠,“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還得做晚飯。”
他甚至要給這小孩做晚飯。
閔致:“……嗯”
席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抬手去開門。
閔致恰好看到他白凈小臂上一個鮮明的牙印,再看看那跟他身后進屋的少年,愣了又愣。
砰。
大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隔開內(nèi)外兩個世界。
【📢作者有話說】
閔致:……????
雖然我不覺得席冷會搞未成年但萬一未成年對他霸王硬上弓呢?
(補藥再腦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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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修了下細節(jié),可能和評論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