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蕭隨沉默地把手機收起來了。
時白荔懷疑蕭隨不僅不會用, 可能還會偷偷賣掉。
所以她直接阻斷后路:“哥哥,那背后我還定制刻印了你的名字。所以是你專屬的哦!
蕭隨:“……你還真有心?”
時白荔:“必須噠!”
蕭隨輕呵了一聲,站起身。
他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下次這種地方, 少去。寧家人,也少見。”
想起自己帶著時白荔離開時,寧哲那舍不得的表情。
蕭隨就感覺火又上來了。
他腳步沉沉地走上樓。
樓下。
時白荔陷入思索。
這種地方?
哪種地方?
時白荔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
謎語人能不能離開地球?
不知不覺中,《黎明之戰》的本賽季已經結束。
時白荔擁有了兩個位列排行榜第一的英雄。
成功拿下了花里胡哨的特效。
當然,她在各大玩家心中也占據了一席之地。是當之無愧的今年最吸粉的游戲主播。
隨著下個賽季開始, 《黎明之戰》的新賽季職業聯賽也啟動了。
大概是知道MSG現在話題度高、流量大。所以特意把他們安排在了賽季開門戰。
俱樂部那邊詢問時白荔要不要來看比賽。
——反正也沒事干,那當然是不去白不去了!
時白荔本想約上明嬌一起。
但明嬌開學后就忙碌了不少,很難擠出時間。
她只好獨自前往。
……至于為什么不邀請親愛的哥哥?
時白荔問過蕭隨,對游戲有沒有興趣。
蕭隨的回答是:“玩物喪志!
時白荔當時一臉嘖嘖地看著他。
“哥哥,你好像我爸。眼睛近視了?玩游戲玩的。感冒發燒了?玩游戲玩的。走在路上摔了一跤?玩游戲玩的!
總之,玩游戲就是萬惡起源, 罪惡之首。
一切都和它脫離不開關系。
蕭隨:“……”
他危險地瞇眼:“你爸?”
時白荔嘻嘻一笑,趕緊溜了。
所以當然也就直接把蕭隨排除在了名單之外。
但時白荔沒想到, 自己一個人也能遇見“同伴”。
她看著徑直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友善發問:“這次又撿到我的東西了嗎?”
姚宴西看著她,微微搖頭:“沒有。”
他們正在MSG比賽場館外的一間面包店內, 時白荔本來是打算買兩個面包的。
沒想到門一推開, 姚宴西就走了進來。
他面容柔美, 氣質特別。
一進來就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視線。
時白荔身后的兩個保鏢早就擋在了前面, 一臉不善, 隨時準備動手。
和上次一樣,姚宴西這次身邊也沒跟著任何人。
他仿佛沒看見那兩個保鏢似的, 只認真盯著時白荔:“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時白荔思考了一秒鐘。
這人上次還給她刷了好多打賞呢。
七位數換一句話,似乎也挺劃算?
時白荔點點頭:“那就在這說吧。剛好我要吃面包!
兩個人在臨窗的一張桌子坐下了。
時白荔的保鏢就在旁邊兩米遠的地方, 隨時監控著任何意外。
姚宴西點了一杯咖啡。
他端坐于桌前時,禮儀拿捏地十分到位,脊背挺直,紳士有禮,就像是某國的王子一樣。
但時白荔卻看見,他微微往上的袖口露出來的手腕上,又增添了幾根新的傷痕。
還是一樣的鞭子留下的痕跡,鮮紅的。
看著都好痛的。
姚宴西抿了一口咖啡:“上次母親太心急,讓你產生了抵觸的想法。向你道歉。這次來,是想正式地詢問,你想要接管蕭家嗎?”
時白荔啃著菠蘿包:“接管什么?”
姚宴西耐心:“接管蕭家!
時白荔:“什么蕭家?”
姚宴西:“……”
時白荔無辜地看著他。
不是她在故意搗亂,主要這話聽著也太像夢話了。
不過姚宴西很有涵養。或者說忍耐力。
他靜靜地解釋了一番。
大概意思是,姚欣愿意扶持時白荔,讓她以蕭家女兒的身份和蕭隨競爭蕭氏。
只要時白荔愿意,姚欣就會給予她全部的支持。
如果時白荔成功了,那么蕭氏最后就會完完全全屬于她。
對于一個私生女來說,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再也不用寄人籬下。
自己就掌控權力的滋味,的確是頂級的。
聽起來很有誘惑力。
但——
姚欣突然要做慈善吶,對她這么好?
明晃晃的黃鼠狼給雞拜年。
時白荔真和蕭隨翻臉。別說蕭隨,蕭偉奇就第一個不干。到時候她不就是一個棋子,失敗了就要被徹底掃地出門。
如果奇跡發生,她居然能贏過蕭隨。那肯定也是兩敗俱傷。
姚欣估計要趁虛而入,漁翁得利。
時白荔啃完最后一口面包。
覺得姚欣不是在做慈善,只是覺得她是個傻子罷了。
她拍拍指尖的碎屑:“我能不能先要點支持,比如來個五百萬?”
姚宴西一頓:“……這我需要向母親申請。不過,你確定合作了嗎?”
時白荔一聽就知道沒戲。
姚欣那么小氣,肯定不會真給錢的。
她頓時沒了興趣:“不了不了!
姚宴西微微傾身,琥珀色的眼珠子宛如玻璃球一樣在發光:“為什么?因為要和……他作對嗎?”
時白荔癱在椅子上:“不,我挺想和蕭隨作對的。”
姚宴西:“……?”
時白荔:“但我沒那個實力!我最大的能力就是混吃等死。哎,我看你媽好像很有野心的樣子,要不這個蕭家女兒的身份讓她來?我估計她肯定能腳踢蕭隨,拳打蕭偉奇,稱霸一方!”
就連姚宴西,此刻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但時白荔已經上頭了。
她興致勃勃開口:“姚欣當了蕭家女兒也沒事。以后你跟蕭隨各算各的。蕭隨管你叫弟。你管蕭隨叫爹。我可真是個天才!”
姚宴西:“……”
時白荔笑嘻嘻地看著他。
姚宴西沉默了片刻,居然沒有發怒,也沒有生氣。
他甚至好像是松了口氣似的。
緩緩開口:“你不愿意就好。那我就回去了,你自便!
時白荔:“……什么意思,這是姚欣要你完成的KPI。俊
姚宴西沒有開口。
只是站起身,緩緩走出了咖啡廳。
時白荔想到他那手腕上的傷口,忍不住開口:“你等等嗷。”
姚宴西還真乖乖停下來,回過了頭。
時白荔:“以后別喝荔枝冰咖了!
“荔枝是發物!
“對你的傷口不好!
姚宴西微微垂眸:“謝謝!
時白荔伸出手。
姚宴西茫然:“什么?”
時白荔瞪大眼睛:“給錢呀。剛剛那杯咖啡你已經喝了,不會想要我請你吧?”
姚宴西:“……”
他乖乖付了錢。
連帶著時白荔的兩個面包一起。
……
或許是有老板觀賽的加持,這場比賽MSG贏得輕松又漂亮。
時白荔看得開心,早把之前的小插曲忘在了腦后。
她興致勃勃哼著歌回家時,剛進客廳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味。
“排骨!是蒜香排骨的味道!”
時白荔驚喜地撲進廚房。
“黃師傅,是你嗎!”
廚房里,黃師傅一根頭發也沒看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站在灶臺前、挽著襯衫袖口的男人。
蕭隨冷冷地看著時白荔,打了個招呼:“眼瞎?”
時白荔揉了揉眼睛:“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不然怎么會看見哥哥在做我最愛吃的排骨呢?”
蕭隨:“?”
他就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下一秒,時白荔又唰地把手移開。
喜笑顏開地湊了過來。
“原來是美夢成真了。「绺,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就做了這個夢?”
蕭隨不動聲色地后退了一步。
視線掠過時白荔湊過來的嬌嫩的臉頰,嫣紅的嘴唇。
移開到面前的鍋里。
他緊緊喉頭:“……你夢見我?”
時白荔歡快:“我夢見了蒜香排骨。”
蕭隨:“……”
他就知道。
十分鐘后。
香噴噴的排骨上桌了。
蕭隨懶洋洋地把盤子往時白荔那邊推了推,嘲諷似的勾了勾嘴角。
“這不比免費的好?”
時白荔顧不上和他打嘴皮官司,已經不顧燙地往嘴里扔了一塊。
實在是太香了。
香得她克制不住了。
結果就是——
“啊啊嗷嗷嗷啊!燙燙燙!”
時白荔嘴里打架,叫得震天響。
蕭隨坐直了身體,直接扯了紙巾過來:“吐了!
但他顯然沒見過吃貨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邊叫嚷著燙,一邊又舍不得嘴里這塊肉。
時白荔強行嚼吧嚼吧,給咽了。
然后就哭喪著臉:“嗚嗚,嘴里好燙……”
蕭隨冷冷地看她一眼:“該!
時白荔微微張著嘴,努力吸收外面的冷空氣。
可憐兮兮的樣子。
蕭隨干脆起身,根本不想看她似的。
但沒過一會兒,他就拿了一杯冰鎮的涼水過來。
“慢慢喝。”
冰水入喉,短暫地平息了火熱的感覺。時白荔咕嘟咕嘟地緩了半天,感覺那股燙意終于下去了。
但取而代之的,則是嘴里微微鼓起的不適。
她用手微微扯開下嘴唇,含糊不清地開口:“有點不舒服!
蕭隨剛放好她喝完的玻璃杯,便看見了這一幕。
淺紅的下唇被拉開,露出了嫩生生的肉。
只是上面撩了一排白色的泡,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蕭隨忍不住離得近了些。
時白荔有點扯不住自己的唇,一會兒松一會兒緊的,還要含含糊糊地說話。
蕭隨干脆自己上手,穩住她的下巴,微微往下扒。
“安靜點!
他語氣不善。
好在,時白荔總算乖了一會兒。
蕭隨得以仔細觀察了一下。
“只是被燙,沒什么大事。等會找點藥敷一下!
蕭隨微微皺眉。
“看你下次還急?”
時白荔用力點頭。
蕭隨:“……”
他目光一轉,忽然發現自己和時白荔的距離,有些過于近了。
兩個人幾乎是緊緊湊在一起。
剛剛情況緊急,時白荔不顧形象。
或者說,她從來也沒在他面前顧及過。
總是如此放松隨意的姿態。
此刻也是如此。
甚至給了蕭隨一種錯覺……
仿佛,他能隨意地對時白荔做任何事。
扒著唇的指尖松開,卻沒有離去。
反而下意識地揉了揉時白荔的下唇。
蕭隨幾乎是做完這個動作的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他在干什么?
蕭隨立刻松開手,拉開了距離。
時白荔卻仿佛毫無所覺似的,還沖著他嬌聲嬌氣:“那你幫我拿藥!
他心跳的速度有些過于快了。
蕭隨深吸一口氣,冷靜了片刻。
拿了燙傷藥回來時,時白荔已經又吃了很多排骨。
這次倒是記得吹涼了。
只是她這“帶病吃飯”的精神,也著實非同一般。
時白荔漱了個口,卻沒接蕭隨手中的藥。
而是沖著他,理直氣壯:“你給我涂!
蕭隨很難得的,似乎正在放空。
他慢半拍地回過頭,眼睛緩緩瞇起:“自己涂!
時白荔眨眨眼,忽然抱住了蕭隨的一條胳膊。
語氣嗲嗲地:“哥哥~”
蕭隨:“……”
他感覺自己的左胳膊驟然僵硬。
想要抽開,卻又動彈不得。
良久,蕭隨才低聲開口。
“……注意分寸!
時白荔嘻嘻笑,把藥膏塞進他手里:“我們不是兄妹嗎?幫幫我很正常啦!
……是的。
他們是兄妹。
很正常。
蕭隨目光沉沉,接過了藥膏。
……
姚宴西來找過時白荔的事,蕭隨很快便聽說了。
畢竟那兩個保鏢還都是他的手下。
蕭隨沒多說什么。
只是又加派了一些人手給時白荔。
一部分維護她常去的地方,如店面、公司的安全問題。
另一部分則跟著她。
如果去陌生的地方,這些人必須全程跟隨時白荔。
確保安全問題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時白荔浩浩蕩蕩去找孟鈞陽時,對方就嚇了一跳。
孟鈞陽:“……這都是你的保鏢?”
時白荔戴著墨鏡,語氣冷傲:“大小姐駕到,通通閃開!
孟鈞陽:“……”
這次兩個人聚頭也是因為有事要商量。
《黎明之戰》的狙擊手即將推出一款限定皮膚。
作為如今的頭部主播,孟鈞陽想找時白荔談談合作,幫忙帶貨宣傳。
只不過兩個人很快就開始偏離話題。
“蕭隨最近都沒找我麻煩。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能在家扎你小人。放心吧,哥哥還是最討厭你了!
“……”
“那個,明嬌現在好像挺忙啊。她有沒有男朋友?”
“她是干大事業的女人。智者不入愛河!
“……”
“你保鏢這么多,也別掉以輕心。姚欣那人……哎,最好還是少和她沾邊!
話說到這里,時白荔總算正常了點。
她興致勃勃地問:“你知道姚宴西嗎?”
作為姚欣的私生子,姚宴西的名氣顯然比時白荔大多了。
孟鈞陽點頭:“知道。姚欣挺看重他的。我們還是小學和中學同學呢!
孟家對孟鈞陽盡心栽培。姚欣對姚宴西實行的則是精英教育。
因此兩個人雖然不在一個年級,卻都是上的頂級的精英學校。
孟鈞陽也對姚宴西有所耳聞。
“聽說他家長對他要求特別高,必須每次都考第一,分數還不能太低。如果考不好,就回家打他。讓他跪著寫作業……哎,當時學校里都知道,老師還找過家長!
當時他們是住宿學校,周一到周五在學校住,周末才回家。
周一到校的時候,姚宴西在宿舍里一脫衣服,就被人看見了身上的痕跡。根本隱瞞不住。
當然,平時家長管教孩子的不在少數。打罵的也有。
但據說……
姚宴西那身上的傷痕,簡直到了可怖的地步。
這才引起了老師的關注。
孟鈞陽攤開手:“不過后來也不了了之。老師也管不了家務事。話說我當時還去問過他,需不需要幫忙呢!
時白荔驚訝:“你又多管閑事了?”
孟鈞陽瞪眼:“我只是想幫忙,怎么叫多管閑事?哎……不過他說不需要!
孟鈞陽是個熱情而天生有正義感的人。
他本來想的很好,如果姚宴西的家里有問題,他可以幫忙聯絡社會公益組織。還可以讓家里幫自己支援這個小學弟。
但沒想到對方根本不領情。
孟鈞陽仔細觀察后,確定對方并不是在說反話,而是真的如此。
也就偃旗息鼓了。
多年后,當姚宴西被帶著出來嶄露頭角時,孟鈞陽才知道,原來他是姚欣的孩子。
也是蕭隨同母異父的弟弟。
這個時候,姚欣那點事圈內都傳遍了。
她是公認的瘋子。
但姚宴西已經是有民事行為能力的人,想要離開隨時都可以做到。
他依然待在姚欣身邊……
大概就像他說的,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吧。
時白荔若有所思:“原來是他媽打的。我還以為他有特殊的XP呢。”
孟鈞陽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他揉了揉臉,咳嗽一聲:“行了。別聊這些了,我還有點事想問你呢!
時白荔:“請講!
孟鈞陽難得臉色有點尷尬,還有點小小的不好意思。
他張望了一下周圍,小聲問道:“我……就是有個女生,對我的印象好像不是很好。我想扭轉一下,要、要怎么做啊?”
時白荔驚呼:“嬌嬌?”
孟鈞陽震驚:“你怎么知道?!”
時白荔瞬間恢復平靜臉:“我不知道。我只是隨口說的。”
她露出安詳的表情:“但我現在知道了。”
孟鈞陽:“……”
……
蕭隨今天有個應酬。
他雖然一向懶得參與這些,但有些生意伙伴就喜歡這一套。
應酬場上談下來的事,不在少數。
好在他一向冷臉,倒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惹怒蕭隨。
其他人勸著酒大著舌頭,蕭隨只是坐在一邊,神色冷淡地自己慢慢喝。
不一會兒,便有人提議換個場子。
其實就在餐廳樓上,有一家聲色犬馬的KTV。
蕭隨耐著性子在邊緣坐下。
酒精和黑暗讓他有短暫的喘息。
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開這幾天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場景。
那天,他給時白荔涂完了藥膏。
畫面就幾乎在腦海之中扎了根。
白天會想起。
就連夜晚……也會入夢。
蕭隨閉上了雙眼。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他似乎聽見了嬌聲嬌氣的女孩子在叫他。
“哥哥?”
“幫幫我嘛。”
微涼的觸感碰上了他的手。
蕭隨一頓,睜開雙眼。
旁邊,不知何時王琴悅已經來了,正緊緊地貼著他坐著。
涂著漂亮指甲的手,正有意無意地撩過他的手背,帶著曖昧的痕跡。
王琴悅眼神迷離:“蕭哥,疼疼我……”
蕭隨倏然起身。
王琴悅身邊驟然一空,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瞬間倒在了沙發上。
她愣愣地抬起頭,還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卻在注視到蕭隨眼神時,打了個哆嗦。
蕭隨似乎已經徹底清醒了。
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惡。
“滾!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
只要時白荔撒嬌,蕭隨就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但這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這個世上。
只有一個人才配叫他哥哥。
第53章 053
對于孟鈞陽想要扭轉明嬌印象分的請求, 時白荔愛莫能助。
她只能表示:“你要相信你有主角光環的。如果沒有,可能是還在路上!
孟鈞陽:“……”
完全沒有受到安慰。
不過,時白荔樂觀的態度倒是多少影響了他, 讓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總歸不是什么大事。
日久見人心嘛。
“辣椒醬還有嗎?要不今天上我們家去吃飯?我媽最近還念叨你了呢……對了對了,她還給你送禮物了你知道嗎?”
時白荔還真不知道。
顯然,祝之嬗女士是個懂得保護自己隱私的人,沒有選擇實名制上網。
“下次吧。我今天得早點回家。”
孟鈞陽疑惑:“有事?”
時白荔鄭重其事:“是的。哥哥今天要做香辣排骨!
她那天太心急嘴燙破了皮,都沒好好享受。
好在沖著蕭隨一頓嘰歪, 他就同意今天再下一次廚。
這次做香辣排骨。
別說,反派哥哥似乎在廚藝方面有某種天賦。
難道天才在做飯上也會點滿技能點嗎?
時白荔一扭頭,就看見了孟鈞陽震驚全家的表情。
仿佛他剛剛聽見的不是蕭隨下廚,是蕭隨在大街上跳草裙舞。
“……你,你還有別的哥哥嗎難道?!”
孟鈞陽完全無法想象。
他好歹也和蕭隨做了幾年的朋友。別說看見蕭隨下廚了,就連進廚房這事似乎都和蕭隨扯不上關系。
蕭隨是典型的工作狂, 時間都會被他用在“他認為有意義”的事上。
做飯這種事顯然不在其列。
有那個時間,蕭隨更愿意花錢去請人來。
時間和精力, 凌駕于其他一切之上。
時白荔接著又給了孟鈞陽當頭一擊。
她嘻笑:“我就一個親愛的哥哥喲。他不僅會做香辣排骨,還會做Pancake呢。讓我想想,接下來讓哥哥看什么食譜呢?”
孟鈞陽:“=口=”
他默默消化了半天, 才顫抖著手豎起了個大拇指。
“小白荔, 我是真的佩服你!
他以為蕭隨只是有所改變。
沒想到……蕭隨還能做到這一步。
不過仔細想想, 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蕭隨, 的確需要“真正的家人”。
顯然, 時白荔終于填補了這個空缺。
只是,孟鈞陽的感情又有些復雜了。
在如今和蕭隨徹底翻臉之后。
他撓了撓頭, 嘆了口氣:“其實也是好事……那你就早點回吧。我送你?”
“不用!
有司機接,時白荔蹦跶著上了車。
孟鈞陽看著她安全離開, 這才轉身,朝著公司內走去。
一進門便看見了羅蒙。
他站在玻璃大門旁邊,一直注視著街邊的方向,似乎是看見了他和時白荔的互動。
羅蒙一看見孟鈞陽,便露出了殷切的笑容:“孟總。我來匯報一下這段時間的工作!
孟鈞陽點點頭,兩個人一起朝著電梯走。
似乎是無意提起,羅蒙說起了剛才的時白荔。
“這姑娘還挺不簡單的。聽說,已經和寧家的確定好要聯姻了。我還以為會忙著備婚呢,沒想到還能在這看見她……”
孟鈞陽雖然不喜歡用惡意揣測別人,但不代表他傻。
相反,很多時候他的直覺都十分敏銳。
比如現在。
孟鈞陽轉過頭,直視羅蒙:“怎么了?你有話想說?”
羅蒙微微一愣,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
“孟總。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怕你被騙了……她要是已經和寧家聯姻了,就不該來招惹您。”
羅蒙是把時白荔當成了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人。
他只當孟鈞陽對時白荔有意思,話語里像是頗為對孟鈞陽打抱不平似的。
孟鈞陽卻微微皺眉,立刻阻止:“好了。”
幸好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孟鈞陽嚴肅著臉,認真道:“我跟她是朋友。這種話不要再提了。還有,別人的事情別到處亂說。尤其是女孩子,這對她的名聲不好。”
時白荔是不是真的要聯姻,她會親自告訴自己的。
不需要孟鈞陽去探聽流言蜚語。
孟鈞陽在工作上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是陽光、親切、寬和。
突然變得如此嚴肅,還認真地教育了一頓。
羅蒙顯然有些不適。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支吾:“好……好的!
孟鈞陽這才笑了笑,拍拍他:“行了,走吧!
羅蒙看著孟鈞陽的背影,咬緊了后牙。
……
香辣排骨真好吃。
時白荔嘗了第一塊,就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還不忘給今天的最大功臣比個大拇指。
“哥哥!好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蕭隨選擇屏蔽。
時白荔也毫不在意,她正打算接下來以最快速度干掉這一盤時。
蕭隨和時白荔的手機同時震動了一下。
收到了一模一樣的信息。
“今晚八點,海波飯店宴會廳。我會正式宣布荔荔的身份。你們倆都趕緊來!
——來自便宜爹,蕭偉奇。
蕭隨看了一眼,直接刪除。
時白荔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排骨。
她選擇排骨。
但很顯然,蕭偉奇早有準備。
時白荔還沒吃幾口,門外就有司機敲門。表示老爺早就吩咐過,今天一定要送兩位到達宴會廳。
與此同時,第二條信息也發過來了。
“今天,我會宣布將要贈送給荔荔5%的股份。你們要是不來,我就不給了!
贈送股份?
看來,這一次才是真的要承認時白荔的身份了。
比上次那小打小鬧烏煙瘴氣的聚會,和最開始那鬧出意外的歡迎派對。
這次,顯然蕭偉奇有誠意多了。
只是這份誠意,居然遲來了半年。
蕭隨略一思忖,便示意時白荔穿外套,準備出發。
利益面前,不占白不占。
更何況,這是有關時白荔的利益。
她沒有蕭家的血脈,但占著名分始終是個隱患。
如果有股份,會對時白荔的未來有利無害。
但時白荔卻很舍不得。
她依依不舍地看著面前的餐盤。
“哥哥,我的排骨還沒吃完,我能帶著車上吃嘛?”
蕭隨:“……”
雖然時白荔很喜歡吃他做的飯。
這挺好。
但是他完全高興不起來。
蕭隨一字一頓:“不、行!
然后揪著她的后衣領,直接把人提起來了。
時白荔吱哇亂叫:“師傅幫我把排骨放冰箱!我晚上回來吃!”
車開到宴會廳時,剛好是晚上的八點鐘。
此刻門前迎來送往,豪車無數。踏入里面觥籌交錯,十分熱鬧。
時白荔瞬間就被擺在旁邊的甜點臺吸引了視線。
蕭隨卻隱約感覺到了不對。
這種不對,在看見人群之中盛裝打扮的寧家人后,達到了頂峰。
尤其是他看見,寧哲一身西裝。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蕭隨陰郁著臉,嚇走了無數想要來搭訕的人,一路朝著宴會廳后方走去。
終于在休息室里,找到了吞云吐霧的蕭偉奇。
而放在蕭偉奇旁邊的,則是巨大的玫瑰花束。
和一個寫著“永結同心”的十層蛋糕。
一切都不必多問了。
蕭偉奇顯然是打算在今天邀請所有人,直接宣布和寧家聯姻。
把生米煮成熟飯。
看見蕭隨進來,他只是摁熄了眼,還笑呵呵地:“就知道你們會來!
蕭隨:“取消!
蕭偉奇哎喲了一聲:“你這孩子怎么回事?還沒想明白這事嗎?”
蕭隨輕呵了一聲:“寧家,給了你什么好處?”
蕭偉奇仿佛遭受了奇恥大辱一樣,突然拔高聲音:“說什么呢你?!蕭隨,我警告你,我還是你爸!”
蕭隨卻壓根沒把他當回事。
他掀起眼簾,眼皮折出深邃的痕跡。
聲音冰冷極了。
“聽說,他們在南邊花高價買了一艘游輪?歐洲那邊,你又多了幾棟豪宅?”
蕭偉奇所求的,無非就是享受玩樂罷了。
寧家看中的,卻是蕭家的根基。和蕭隨代表的未來。
蕭偉奇贈送給時白荔的股份,代表兩家會連接緊密。是保證,卻無關父愛。
雙方各取所需。
這就是資源互換。
被點破之后,蕭偉奇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頓時失去了支撐。
“你……你查我?!他們、他們送我點東西怎么了?以后都是親家了!我告訴你蕭隨,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聲音還是高亢的。
就是有點色厲荏苒的味道。
“是嗎?”
蕭隨淡淡開口。目光黑沉沉地直射過來。
“那……試試!
蕭偉奇臉色很難看。
他不是個有野心和抱負的人,從小到大都只想著玩樂。
但蕭偉奇有個好父親,為他掙下了大片身家,確保他這輩子都能隨心所欲。
他還有個好兒子。天才之姿,能力出眾,手腕高超。帶領著蕭家越走越高。
蕭偉奇是覺得自己挺好命的。
而且,正因為他避開權力中心,只把控資產和股份。
才能和鋒芒畢露的蕭隨恰好形成了平衡。
豪門父子,因為利益而出現問題的比比皆是。
可現在,蕭隨的意思是……要和他翻臉了?
——就因為時白荔?
——就因為一樁婚事?
蕭偉奇咬牙:“就算你不答應。但現在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了。這件事只能定下了!我沒辦法反悔了你懂不懂!”
蕭隨面無表情。
“結婚都可以離婚。口頭約定,為什么不能反悔?”
蕭偉奇驚駭地倒退兩步。
他當然知道蕭隨性格里不同于常人的一面。
但他一直都刻意忽略了。
從未關心過的兒子,不過是頂著名號的繼承人罷了。
但此刻,蕭偉奇看著蕭隨那平靜之下卻涌動著瘋狂的雙眼。
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生出來的真的是個瘋子。
和姚欣一樣,流著瘋子的血。
不管不顧,只有偏執。
蕭隨站在原地,整個人都仿佛和黑暗融為一體。
除了那雙眼睛。
又冰冷,又熾熱。
他看著那十層蛋糕最中央,做的兩個栩栩如生的小人。
Q版的一男一女,穿著禮服,手拉著手。
仿佛代表著時白荔和寧哲。
那畫面深深刻印在蕭隨的心底,如同巖漿流過。
這一刻,暴戾叢生。
蕭隨一揮手。
翻糖小人便啪嘰摔在了地上。
小男孩粉身碎骨。
整個蛋糕被力道一帶,瞬間分崩離析。
巨大的蛋糕砸了下來,發出乒鈴乓啷的聲音。
蕭偉奇被嚇壞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懷疑蕭隨要用蛋糕砸死他。
他不管不顧地跑出了休息室。
蕭隨掀起眼,看著還立在半個蛋糕上,顫顫巍巍的小女孩。
笑得很開心的小女孩,確實很像時白荔。
做得好。
蕭隨慢條斯理地把小人握在指尖。
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每一口,都甜得要命。
是他喜歡的味道。
但是不夠。根本不夠。
他是個貪婪的人。
想要的東西只是看著,根本無法滿足。
他要藏起來,打上他的烙印,告訴所有人無法覬覦,亦不敢觸碰。
可還有什么辦法能做到?
門外似乎有些騷動。
緊接著,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
“哥哥,你居然在這里偷吃蛋糕!哇,你自己吃不完也不想讓別人吃,就把蛋糕打碎了?好哇吃獨食!不行,我要代表浪費糧食協會,譴責你!”
蕭隨恍然抬頭。
時白荔走了過來,也伸出手拈了一點所剩無幾的蛋糕。
美滋滋地咬了一口。
“太甜了吧!”
她含糊不清地開口。
柔軟的唇上沾染了一點未曾舔舐的奶油。
時白荔轉過頭,像是奇怪蕭隨怎么了。
她看著他,雙眸清澈而漂亮。
蕭隨忽然伸手,抹去了她唇上的奶油。
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入口中。輕輕一抿,化在舌尖。
他平靜地點頭:“是太甜了!
瘋狂似潮水涌動。
隱忍如絲線。崩開到極致的剎那,便席卷一切。寸土不留。
第54章 054
半小時前。
時白荔一到宴會廳, 就自動去了甜點臺那邊。
左手一杯香檳,右手一盤提拉米蘇。
完美。
可惜她還沒吃上幾塊,就被人打攪了。
“你……你今天很漂亮!
寧哲在時白荔一進來就注意到了她。
此刻主動走過來搭訕。臉上還略帶著點不好意思。
一向狂傲的人在時白荔面前, 就像是被馴服的大狗狗一樣。
時白荔禮貌點頭:“謝謝。我也這么覺得!
寧哲笑的嘴都咧開了。
他感覺一切都和做夢一樣。
明明之前還苦惱于怎么才能和時白荔再接近一點。
沒想到天降餡餅。
蕭家,居然主動要和他聯姻。
一切都非常順利。
今天,就是正式宣布這個好日子的時候。
人逢喜事精神爽。
寧哲喜氣洋洋地幫時白荔盛小蛋糕,跟在她旁邊鞍前馬后的。
時白荔也照單全收。
寧哲存了個心眼,帶著時白荔走到了陽臺上。
這里僻靜無人, 氣氛安靜。
是個很適合二人世界的小環境。
畢竟都是未婚夫妻了。
寧哲覺得,兩個人總該親密一些……至少,說點悄悄話不過分吧?
他著迷地看著時白荔津津有味地吃著小蛋糕,忍不住湊到了她的耳邊。
正想說兩句曖昧的話。
陽臺的簾子卻唰地被人挑開了。
寧哲:“……???”
打擾人談戀愛是會遭雷劈的好不好!
顯然,打擾的人并不知道這條鐵則。
他眼看見陽臺上有人,居然不馬上離開。反而身形一閃, 主動走了進來。
寧哲不得不挑眉,不耐地詢問:“你是?”
時白荔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她若有所思, 很快回憶起了對方的名字:“羅胖。”
羅蒙:“……”
他低吼道:“是羅蒙!不過這不重要。”
羅蒙看起來似乎頗為緊張,深秋的日子里,他的額頭上卻全是汗。
他抹了一把汗, 沖著寧哲開口:“寧少, 你不能和她訂婚!趁現在還來得及, 趕緊取消吧!”
寧哲瞬間沉了臉。
他冷冷地看著羅蒙。
“滾出去。”
羅蒙當然沒有滾。
他頗為破釜沉舟地開口:“我是孟總手底下的人。今天來, 就是想告訴您,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她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勾三搭四,明明已經和我們孟總不清不楚, 卻還搭著你不放!她腳踏好幾條船,你不信我這里還有照片!”
羅蒙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了幾張照片。
寧哲看都不想看。
他壓低了聲音, 帶著極怒:“讓你滾聽不懂是不是?”
但是一只手幾乎是同時伸了過來。
時白荔積極得仿佛坐在第一排的好學生:“讓我康康!讓我康康!”
羅蒙:“???”
寧哲:“……”
是不是哪里不太對?
根本沒有兩人反應的時間,時白荔已經拿過一迭照片,開始仔細觀看。
照片是她和好幾個男人的親密照片,在各個地方親吻、擁抱。
拍得還挺唯美的,很有氛圍感。
看得出來,P圖師傅是有審美的。
時白荔欣賞了一會兒,問坐在她旁邊也被迫看了一圈的寧哲:“好看嗎?”
寧哲:“……”
這,這讓他怎么說?
他咬咬牙,開口說了實話:“我不喜歡!
看著其他男人和時白荔如此親密,他當然不高興。
但寧哲卻并不會因此而取消和時白荔的婚約。
相反,有如此多的競爭者,他更需要抓住這次機會。
“那就好。”
時白荔點點頭,把照片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那就給我收起來了哈。”
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時白荔居然端起盤子,又準備繼續開吃了。
羅蒙忍無可忍:“她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寧少,您想要什么女人沒有?非要為了她賠上自己嗎?!”
寧哲簡直煩透了面前這人。
他見過太多存著小心思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用屁股想都知道,羅蒙肯定不是路見不平,所以來友善提醒自己的。
要么有所求,要么有利益。
羅蒙這樣的,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可羅蒙居然想離間他和時白荔?
真是有夠搞笑。
寧哲站起身,打算直接讓人把這人沒有眼色的家伙扔出去。
下一秒,時白荔卻先一步開口。
“是這樣的。我交往了好幾個男朋友,他也是其中之一!
她抬手,素白的指尖指向了寧哲。
時白荔眨眨眼,笑盈盈地看羅蒙:“綠他怎么啦,他都沒意見啊。你怎么這么多事?”
寧哲:“……”
桌下,時白荔掐了他一下。
寧哲很聰明地明白了時白荔的意思。
他忍住笑意,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默認了這句話。
羅蒙震在原地。
他看看時白荔,又看看寧哲,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眼睛里寫著“你們城里人真會玩”。
時白荔繼續問:“是不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羅胖,格局打開,你會發現人的愛情是廣袤的,是海納百川的,是——”
“我我我先走了!”
羅蒙好像被嚇到了。
他馬不停蹄地轉身跑了,還在陽臺門那摔了個跟頭。
寧哲:“切。”
他冷哼一聲,走過去關上了門,又隔絕了一室的熱鬧。
被剛剛那么一打岔,他隱約感覺自己和時白荔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畢竟還一起騙了人呢……
她真有趣。
寧哲這么想著,臉上便不由自主地又掛上了笑容。
直到他聽見時白荔開口。
“為什么他說我們要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寧哲的笑容僵住了。
“你不知道?”
時白荔把最后一口蛋糕吃完。
干脆利落地拍了拍手。
“不知道呀。知道的話,我就不來了……因為我就沒想過要結婚。”
……
時間回到現在。
蕭隨雙眸漆黑如墨,緊緊地盯著時白荔。
時白荔也難得有些愣神。
不過她很快就懂了。
“哥哥,你就這么愛吃這個蛋糕?我吃一口你都要搶我的。俊
——都給她懂完了。
不過蕭隨卻沒反駁。
只是從嗓子里啞聲:“嗯!
時白荔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眨眨眼:“哥哥,咱們走吧?”
蕭隨:“怎么?”
時白荔攤開手:“我跟寧哲說我不想結婚呢。他就發脾氣了,沖著他爸媽說要取消今天的宴會。好像都吵起來了。再不走,我感覺咱們就走不掉了!
寧哲當然不是沖著時白荔發脾氣。
他氣的是,本以為這是兩情相悅、大家都同意的聯姻。
卻沒想到女主角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寧哲是想要時白荔。
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
寧大少爺鬧起來,那自然誰的面子都不給。
外面的人拉架的、看笑話的、吃瓜的……已經全亂了。
時白荔說完,便感覺面前的蕭隨眼神好像變了。
他微微勾起唇,竟然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荔荔不喜歡他?”
時白荔面露疑惑:“哥哥,我拒絕他,你好像很高興誒。為什么。俊
蕭隨微微斂目,卻沒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一只胳膊,示意時白荔搭上來。
時白荔正在思索原因,便毫無阻礙地順手搭上。
就這樣。她被蕭隨帶著,一路從角落里避開喧鬧的人群,走到了宴會廳之外。
車早已經在等了。
蕭隨拉開車門,讓時白荔先進去。
坐進去的瞬間,時白荔忽然靈光一現,懂了。
她扯住了蕭隨的衣角,興奮道:“難道說,哥哥你其實喜歡寧哲?!”
蕭隨:“?”
他俯身,忽然伸出手。
狠狠地揉了揉時白荔的頭。
“好好待著!
時白荔被揉得亂七八糟,抬起頭時,車門已經關上了。
蕭隨站在車門邊,看著宴會廳里有人終于意識到了兩人的離開,追了出來。
氣喘吁吁的寧哲此刻早沒了來時的意氣風發。
他臉上還帶著未消的余怒。
只是在走近車子時,刻意轉換了表情。
“大哥!
寧哲的目光透過車窗,落在了時白荔的身上,軟了幾分。
“我能和她……說說話嗎?”
蕭隨:“不能。”
他微微側身,便擋住了車窗那一小段空隙。徹底遮蔽了寧哲的目光。
寧哲略有不甘,卻還是點了點頭。
“那……那麻煩你幫我帶句話。我不知道她一直被瞞著,相信我,這樣的訂婚我也不會同意的。我已經讓父母取消了,這邊的事不用擔心!
寧哲咬咬牙,期冀道。
“我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我相信,會有那一天的!
大膽而熱烈的表白,并沒有穿過車窗。
只是落在了蕭隨的耳邊,令他覺得刺耳。
他掀起眼簾,諷刺地拉開嘴角。
“少做點夢!
寧哲微微皺眉,看向蕭隨。
黑暗的夜色中,男人倚靠著豪車,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漫不經心的冷淡。
但那雙眼里投出的光……
同為男人,寧哲確信自己不會看錯。
那是只有獵手才懂的生死之爭。
男人之間的競爭,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去辨認。
寧哲呼吸一窒,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已然下意識開口:“你只是荔荔的哥哥!”
蕭隨冷漠地睨他一眼。
轉身離去。
唯有一聲淡不可聞的輕呵在空氣中散開。
寧哲不懂。蕭隨想做的事,從未有做不到的。
他想做哥哥,時白荔就是他永遠的妹妹。
他不想做,自然也無人能阻礙他的決定。
車內,蕭隨看向了時白荔:“想拒絕聯姻的話,我有個方法!
現在。
蕭隨不想只做哥哥了。
第55章 055
時白荔好奇問:“什么方法?”
但蕭隨卻沒解釋。
他只是抬起手, 又揉了揉時白荔的頭。
——哥哥今天好像怪怪的。
時白荔被壓得往下一滑。
蕭隨的胳膊剛好擋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一片陰影。
“走了。”
空氣里傳來他淡淡的聲音。
像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
時白荔還要再問,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她一看, 居然是便宜父親蕭偉奇的電話。
鈴聲急促,似乎暗示著來電者的心情十分不平靜。
那只頭頂的手無比自然地落下,順勢攥住了時白荔的掌心。把她手心里的手機直接給摁滅。
鈴聲消失了。
蕭隨:“不用接。”
時白荔:“……好叭!
蕭隨:“不用管他!
時白荔:“嗯嗯嗯!”
蕭隨沒動靜了。
時白荔:“?”
她晃了晃手,眨眨眼:“我都知道了哥哥。那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來電都取消了,蕭隨還攥著她的手不放呢。
哥哥的手冷冰冰的, 很滑溜。
真要說的話,有點像一條大蛇,裹著她。
時白荔很不習慣。
誰都沒辦法習慣的吧?
蕭隨的視線又轉了回來,他懶洋洋地靠在窗邊,一片黑色幾乎和窗外的夜融為一體。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點輕笑,“我怕荔荔跑了!
時白荔滿頭問號:“?車還在開呢?我跑去哪兒?”
她是會早逝。不是不要命啦。
蕭隨似乎也只是在開個失敗玩笑, 順勢就松開了時白荔。
時白荔低頭再看手機,蕭偉奇已經又發來了一些有的沒的信息。
她直接無視, 打開視頻軟件。
最近有個新的古裝劇很好看呢。
伴隨著“皇上不好啦!娘娘變成蝴蝶飛走啦!”的聲音,蕭隨低下頭,也看向了自己的手機。
蕭偉奇自然也和蕭隨聯絡了。
只不過早被他屏蔽了。
眼下, 只有收件箱里有一堆無用的牢騷抱怨和憤怒罷了。
“你到底說了什么?!寧家那邊忽然就取消了!”
“孽子, 真是孽子!我就不該生你, 跟你媽一個樣!”
“這么好的機會我還能害了你?!毫無眼光!瘋子!”
……
蕭隨懶洋洋地撥動手指。
“這只是個開始。”
他回復。
或者說, 平靜地宣判。
蕭家從來都不需要兩個上位者。
蕭偉奇已經遠離中心這一切太久了。
久到, 他根本不知道到底誰才能說了算。
蕭隨本無意和蕭偉奇去爭。
倒不是為了父子這種可笑的關系。
只是單純地,沒有把蕭偉奇放在眼里。
更不想花費多余的精力去看他。
哪怕一眼。
但現在。
誰讓蕭偉奇, 非要找時白荔的不痛快。
也要讓他不痛快呢?
……
訂婚宴不歡而散,很快成為了圈內的談資。
只不過大家吃瓜都吃得模糊。
隱約只知道, 似乎是寧哲單方面要取消這件事。
剛開始這股風只是在圈內傳播,但架不住信息時代,三人成虎。
很快就飄得全網都是。
刪是刪不干凈的。
這年頭吃瓜都能做成pdfppt了。
都所有人的反應都差不多。
——頭頂紛紛冒了問號。
——之前不是寧大少爺要死要活地喜歡時白荔嗎?!
還鬧得滿城風雨,連寧霏霏都犧牲了。
怎么轉頭又變卦了?
“果然我就說之前那視頻假的很,看來都是炒作而已!
“什么喜歡,人設而已啦!
最終,“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的結論成為主流。
不知道是不是受這股輿論影響,還是寧哲真的和家里又鬧翻了。
他打出了停播的請假條,沒再露面。
看似是受害者的時白荔,也為此被蓋上了“被退婚的小可憐”的戳兒。
有同情的,自然有幸災樂禍的。
她的粉絲們倒是義憤填膺,紛紛又是刷禮物又是點贊評論。
準備好好呵護一下時白荔受傷的小心靈。
沒想到一刷新,“白色季節”又出了個新視頻。
《點擊就看狙擊手兜帽內的秘密》
好家伙。
標題就還是熟悉的味道。
順著充滿噱頭的標題一進去,還沒開始看。大部分人便已經驚到了。
創作者那一欄,除了時白荔之外,竟然還有一個人。
《黎明之戰》官方。
等等……官方?!
視頻剛好加載完畢,在此刻開始。
一片黑暗之中,忽然傳出了幽婉的笛聲,如泣如訴。
鏡頭緩緩拉開,從黑暗中逐漸展現出了一絲白線,然后是外圈玻璃珠樣的線條。
最終,露出了一只完整的眼睛。
這場景令人一驚。
原來開場的黑暗,竟然是人的瞳孔深處!
隨著音樂聲漸漸激昂,更多的鼓點、琴聲也加入進來。
鏡頭也在繼續拉大。
一張臉緩緩在鏡頭顯露。
漆黑如墨的雙眼宛如翱翔天際的隼,時刻緊盯著面前的獵物。
一頭銀白的長發垂下,似乎是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肌膚白得透光,眼下卻各有一條小小的黑線刺青。勾勒出些許鬼魅的味道。
“臥槽?!舔屏!”
“我的男神露臉了。『盟麐寧!”
“狙擊手摘兜帽了,我哭死!”
畫面再次一轉,原本站在原地的男人突然全力奔跑起來,他跨過冰原,手攀高峰。
無數敵人朝著他而去,卻被他一手一個解決。
從天而降的魔咒,被他橫過槍桿,直接抵住。
終于在最頂峰,他頂著漫天雪花,瞄準了對面的敵人頭領。
慢鏡頭里,一顆子彈從槍管噴薄而出。
往后,是瞄準鏡和漆黑的瞳孔。
往前,則是一朵渲染綻放的血花。
邦的一聲。
音樂聲止。
黑幕上徐徐浮現幾行字。
“狙擊手-冰原領主皮膚即將上線”
“敬請期待”
“特別感謝
Coser:白色季節
后期:xxx
……”
觀眾們:“???”
什么?
他們沒看錯吧?!
剛剛大家沉浸在畫面和美術里,只顧著欣賞新皮膚的帥氣,還有即將可以買買買的激動。
完全忘記這是個時白荔發布的視頻。
直到現在字幕出來了,大家才恍然想起……
那個狙擊手的臉,好像,似乎,可能……很像時白荔誒?
不少人迅速拉動進度條,開始看第二遍。
“我靠還真是時白荔,雖然化妝了還有后期,但是這個下頜線絕對是她啊啊!姐姐好帥,踩我!”
“這建模臉我本來還以為是后期,是她那沒事了!
“游戲打得好還cos的像,我值了……”
“這就打印下來貼在床頭天天看!”
時白荔好看漂亮,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甚至很多人都是因此而入坑的。
但cos看重的不只是相貌。
妝發、氣質、動作姿態、性格的拿捏……如何扮演成另一個人,才是關鍵。
《黎明之戰》的狙擊手,是個游戲內的人氣英雄。
他常年戴著兜帽和口罩,隱匿身形,遮蔽容貌。顯得神秘又強大。
這還是第一次,官方出了他露出全臉的皮膚。
還專門請coser來拍攝后期和cos結合的宣傳PV。
這樣的背景,對任何coser來說,這都是個很有挑戰的機會。
但時白荔……
毫無疑問,她完成得非常好。
整個視頻,狙擊手因她而活了過來。
粉絲們嗷嗷嗷地嚎。
“看來白姐沒受到影響,那就好!”
“就是,結婚有什么好的,不如搞事業!”
“姐姐放心飛,我們永相隨!別理男人!”
視頻一出,幾個相關話題又開始蹭蹭蹭上熱搜了。
這個視頻也沖上了熱播第一。
時白荔的粉絲數早已經突破百萬,現在已經開始瘋狂地朝著兩百萬進發。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顆冉冉興起的新星。
……
時白荔自己也看了幾遍這個視頻,欣賞了一下狙擊手的美貌。
還有什么,比自己出了自己推更開心的事呢?
她決定好好分享一下自己的快樂。
時白荔蹦蹦跶跶地跑去三樓,叫喚:“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傭人在旁邊開口:“小姐。蕭總很早就出去了。”
時白荔:“啊?今天周末啊!
時白荔是個挺親切的人。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大家都挺喜歡她。
傭人也就大著膽子和她八卦。
以前蕭隨那里是沒有周末這么一說的。
不分工作日和周末,也不管休假日什么的。
都是昏天黑地一頓工作。
直到時白荔出現才好多了。
時白荔:“我回來哥哥才知道休假了?”
傭人誠實回答:“至少知道把工作帶回家做了!
時白荔:“……”
所以還是要工作是嗎。
不過的確,平時周末蕭隨就算工作,也會待在家。
很少看見他這么忙的樣子。
時白荔聳聳肩,正打算把視頻直接發給蕭隨。
就聽傭人繼續開口。
“小姐……我,我想問問你。蕭總吩咐說,以后都不許大老爺進來,還把家里的指紋門鎖都換了……是、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時白荔眼睛睜得圓溜溜:“咦?”
第56章 056
蕭隨對蕭偉奇的制裁來得很突然。
沒有任何預兆地, 他展現出了狂風驟雨一般的執行力。
蕭偉奇這邊還在花天酒地,找人發牢騷抱怨呢。
沒想到那邊,自己的親兒子居然真的開始劃清界限了。
有人聽到消息過來匯報的時候, 蕭偉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么可能呢?
他將信將疑地打了幾個電話。
結果就聽說,自己的名下的不少資產都被封了。有幾張卡被凍結。
當初蕭家傳下來的東西,有些同時寫著他們父子倆的名字。這些年蕭隨懶得管,都讓蕭偉奇一個人造。
現在,也全都被收回去了。
蕭偉奇:“……草!
小兔崽子, 還真要翻臉?!
說了再多狠話,蕭偉奇也以為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說著玩的。
誰知道蕭隨真的跟個瘋子一樣。
他就不怕?
蕭偉奇怒從心起,生起一股男人不服輸的勁頭。
“那就試試!他還能翻得過老子么?!”
這種事,當然不會對外宣揚。
但風向一變,圈內人便很快有所察覺。
再加上蕭偉奇是個說話漏風的, 幾杯酒下肚,就讓人給掏干凈了。
沒幾天, 孟鈞陽就給時白荔打了個電話。
“你哥,最近還好嗎?”
他上來就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時白荔正在做美甲呢,一邊伸著手一邊夾著手機。
她語氣悠長:“你還是忘不了他!
孟鈞陽:“……”
他不是。
他沒有。
他就是……打聽打聽。
對。
孟鈞陽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很順暢地繼續問:“我就是聽說, 現在蕭偉奇和姚欣兩邊, 好像都在針對他?”
蕭偉奇時白荔聽說了。
姚欣是怎么回事?
孟鈞陽自然是知無不言:“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找了不少人脈, 使勁兒針對你哥手底下的幾個項目。什么臟的臭的都來……哎,她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
時白荔覺得, 她可能知道原因。
她想起了收買自己不成的姚宴西。
姚欣該不會是發現從自己這走不通,黑化了吧?
“總之, 他現在腹背受敵。應該挺難的……”
孟鈞陽的話含糊不清,有點不好意思似的。
實際上,在他看來,蕭隨的情況可以說是非常不妙。
雖然蕭隨從畢業起就進入了蕭氏工作。蕭偉奇則已經遠離蕭氏的權力中心太久,
但蕭氏還有不少人都是蕭偉奇那一代的老人。
更有些向來只管利益的墻頭草。
姚欣背后,則是世家的底蘊和多年的人脈。
再加上她手腕無所畏懼,一副瘋樣,還真讓人不敢惹。
更何況……
同時被親生父母針對的滋味。
孟鈞陽看在眼里,略有一絲酸澀。
這個時候他要是還能坐得住,他就不是孟鈞陽了。
因此,哪怕是要違背自己親口說下的話,孟鈞陽也還是主動打了個電話。
“你跟他說一聲,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知會一聲就行。”
他一定全力以赴。
只是終究沒好意思主動打給蕭隨。
想也知道,肯定會被那人一頓諷刺,說不定還要罵一輩子。
孟鈞陽就讓時白荔代為傳達。
時白荔誠實開口:“我哥可能會讓你先祭旗。”
孟鈞陽:“……???”
時白荔:“對了,我剛好給你打個小報告。”
她三言兩語把那天訂婚宴上,羅蒙忽然沖出來搗亂的事給說了。
正如時白荔預料的,孟鈞陽果然不知道這事。
他甚至還挺驚訝:“羅蒙?怎么可能?不是……他圖什么?為什么?這么干對他有什么好處?就因為討厭你哥?”
時白荔清嗓子開唱:“這就是,愛~~哎愛~~~”
孟鈞陽:“……”
行吧,他就不該問時白荔這問題。
……
時白荔讓司機送她去了蕭隨的公司。
看得出來蕭隨的確這幾天是很忙了,上下班時間被拉得格外長。
時白荔睡了他也沒回。
她只能主動去找人了。
時白荔來過幾次蕭氏,倒是熟門熟路,也有人認識她。
只是助理帶著她一路上到頂樓后,便充滿歉意地開口:“蕭總還在開會。時小姐,您先稍等一下。”
時白荔點頭:“沒事,他辦公室有電腦!
殺時間利器。
根本不慌。
助理送上了水和小點心,時白荔就著打了會游戲。
兩把結束,蕭隨還沒回來的意思。
她有點無聊,便順手把蕭隨的電腦屏幕給換了。又在辦公室里摸摸看看了半天。
還沒回。
唉,反派都是這么卷的。
設定如此。
時白荔躺在沙發上,打開了最近在追的那部古裝劇。
蕭隨走進門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時小姐在里面等很久了……”
助理的小聲匯報在身后消散。
蕭隨很快舉起手,示意他不必開口了。
因為時白荔睡著了。
辦公室里只開了一盞昏黃的邊燈,盈盈一點。照亮了黑色的沙發上躺著的時白荔。
她的黑發披散下來,有幾縷垂落到了地上。一只手握著手機,里面還播放著劇集。
另一只手卻搭在胸前,隨著呼吸起伏。
她睡得很香。
蕭隨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的確是她平時睡覺的點了。
怪他今天事情太緊急,和幾個人碰頭開會到了這個點。會議中插不進別的事,助理也沒進來通知他。
當然,也是蕭隨根本沒想到,時白荔竟然會主動來找他。
門在身后關上。
蕭隨放輕腳步,緩緩朝著沙發走去。
暖黃的燈光,似乎讓心臟也輕盈了些許。
三人座的沙發足夠寬敞,蕭隨卻坐在了茶幾上。
長腿一架,微微俯身。
他便可以近距離得打量起時白荔。
時白荔又胖了一點。
之前那營養不良的樣子已經徹底不見了。
頭發如綢緞,裹挾著光澤。
蕭隨伸出手來,把落在地面的發絲撈起。
黑色的發纏繞在指尖,讓他忍不住摩挲了片刻。
但比起頭發,她的臉更顯得健康多了。
盈嫩紅潤,一看就是好氣色。
蕭隨的目光落下的同時,手已經先一步,碰到了那紅潤的臉頰。
他沒用力。
只是碰上而已。
時白荔的臉很小。
從這個角度看去,有種被他握在掌心的錯覺。
時白荔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她感覺臉上癢癢的,像是有蚊子。
一睜眼,就看見面前黑咕隆咚的一大團黑影。
“見鬼啦!”
人還沒清醒,已經一嗓子嚎出來了。
蕭隨:“……”
他鎮定地收回手指,指尖攏在掌心,又蹭了蹭。
這才緩緩開口:“醒了?”
時白荔半支起身,聲音還帶著睡眠后的黏膩,像是在撒嬌。
“鬼竟然會變成哥哥?”
蕭隨嗯了一聲:“鬼還會吃人,尤其是你這樣的!
室內燈光實在太暗了。
暗到時白荔根本看不清蕭隨此刻的眼神。
時白荔揉了揉眼睛,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她打了個哈欠,抱怨道:“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出聲,坐在我床頭真的和鬼一樣……嚇死人啦!
蕭隨看她的頭發有些散亂,小臉也有些懵懵的。想起她今天是特意來找自己。
某處地方便軟了下來。
蕭隨伸手,細致地撥好了時白荔的發絲。
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出聲,不就打擾荔荔美夢了?”
時白荔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做夢了?”
蕭隨微微瞇眼:“呵……夢見我了?”
時白荔握住拳頭,用力點頭。
蕭隨的嘴角微微上勾。
夢見他,還是美夢。
不免讓人期待夢境的內容。
不需要他問,時白荔已經嘰哩哇啦都倒了出來。
“我夢見我變成了喪尸,然后沖去會議室里把大家都啃了一遍。哥哥你最美味,夢里還是草莓味的呢!
蕭隨:“?”
第57章 057
蕭隨轉移話題:“怎么突然過來了?”
時白荔哦了一聲:“哥哥你最近好忙, 好久不見,有點想你了。”
還不等蕭隨因為這句話而展露任何情緒。
她接著補充:“我怕你累死在公司我都見不到最后一面。”
蕭隨:“……”
就知道她沒什么好話。
時白荔拍拍自己,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看周圍沒人, 這才小聲說正事。
“孟鈞陽讓我告訴你,有事找他幫忙!
蕭隨一聽就明白孟鈞陽的意思。
這人,多半又是圣母病發作了。
他勾起嘲諷的笑容:“他是不是天天都在打聽誰倒霉了?”
好去發揮那過剩的同情心?
——少假惺惺了。行嗎?
時白荔茫然:“什么?”
“沒什么!
蕭隨淡淡帶過。倒是關注到了別的重點。
“你又和他見面了?”
時白荔在胸前比出大大的叉,提前預警:“反對無效!
……他也沒認真反對過啊。
否則,時白荔別說孟鈞陽了, 誰也見不到的。
陰影一掠而過,蕭隨冷哼一聲,站起身來。
“行了;丶野!
他的語氣比剛才冷了不少。一聽就知道是有氣。
不過,時白荔覺得,用鬧別扭來形容更形象。
哎,一把年紀了, 哥哥還和小學生一樣。
還是得靠她。
時白荔伸出手,扯住蕭隨的衣角。
“哥哥呀, 如果是因為我的話,沒必要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語焉不詳。
但時白荔和蕭隨都明白她在指什么。
為了時白荔所謂的聯姻, 和姚欣、蕭偉奇同時杠上。
看起來雙方沒有對比價值的可能, 但放在誰的眼中, 都會覺得不值得。
更何況, 時白荔只是一個剛剛來到蕭家, 才半年的“妹妹”。
就算有感情。
能有多少?
能有幾分?
又哪里比得上切實的利益,血緣的父母?
時白荔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的是——她也沒多長時間了。
就算真的有聯姻, 她隨便找個借口拖一拖。
到時候嗝屁了,自然也就取消了。
所以……沒必要。
真的沒必要。
她晃了晃蕭隨的衣袖, 歪著頭,臉上還帶著笑。
明明是在說放棄自己的事,時白荔卻看得很開。
倒是前面的蕭隨,背影都展露出幾分沉重。
他沒有回頭。
門口影影綽綽的光照了過來,讓時白荔徹底隱藏在了蕭隨的影子下。
他淡淡道:“有必要!
“為了我們,值得!
時白荔微微一愣。
我們?
前方,蕭隨忽然轉了轉手腕,微微一扭。
便攥住了時白荔的手腕。
他邁動步子,拉著她,一路往前。
這一切,當然是必須的。
為了時白荔,也為了蕭隨自己。
那無處安放的,卑劣之情。
……
蕭隨拒絕了孟鈞陽的幫忙。
雖然當天跟著時白荔回了家。但第二天依然還是不著家的狀態。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忙。
而且頭鐵。
不過蕭隨有開始勤發消息。
比如早上,時白荔一醒來,就收到蕭隨的一張照片。
圖是香噴噴的煎餅果子。
配文,“早餐!
中午,又是食堂的套餐圖。
配文,“午餐!
晚上……
時白荔:“???”
她啪啪打字。
“哥哥,你出門買菜必超級加倍!上廁所必沒帶紙!”
蕭隨:“?你不是愛看?”
各種吃喝,一向都是時白荔的興趣點。
這難道不算投其所好?
時白荔:“看得見吃不著,這不是故意饞我嗎?!?還裝!你肯定是故意的!再發,拉黑警告!
蕭隨:“!
沒用的聊天小知識增加了。
他想了想,回復:“晚上,帶回去給你!
看得見也吃得著。
這就沒問題了吧?
時白荔滿意了。
但她沒想到,吃飯之路注定荊棘叢生。
下午她去了趟咖啡店。今天明嬌有課,并不在店里。
她安靜而快樂地炫完咖啡和奶茶,剛走出店門。
就看見馬路上一輛車,失控一樣地朝著自己飛馳而來。
那一刻,上輩子死亡時刻的回憶無比清晰地重現在腦海之中。
讓時白荔動彈不得。
但她身后的保鏢動作卻十分迅速。
幾個人迅速出手一拽,直接把時白荔往后拉了兩米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輛失控的轎車,忽然方向盤一轉,朝著旁邊的樹撞了上去。
砰的一聲,這才停了下來。
滿街的尖叫和說話聲都響了起來,紛紛雜雜的人群涌來。
時白荔卻完全注意不到這些。
她一直盯著失控轎車里的司機。
剛剛生死之瞬,她和那輛車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和司機進行眼神對視。
那時候,時白荔就確定了。
這輛車是沖著她來的。
“……你還好嗎?”
一道聲音在頭頂響起。
但聲音的主人很快就被保鏢們給架到了一邊。
保鏢小心地扶起時白荔,詢問她的情況。
“我沒事!
時白荔揮揮手,看向了保鏢外圈的青年。
姚宴西。
又是他。
時白荔歪頭:“這肯定是你們派來的人?你不會是來檢查我死沒死的吧?”
姚宴西咬了咬唇,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她沒想殺你。只是想給你個警告。上次你拒絕了她,她……總之,她只是想嚇唬你一下。否則那車子也不會最后拐彎了!
這一點時白荔倒是看見了。
那車在最后關頭調轉方向盤撞樹了。所以哪怕她沒有被保鏢拽回來,也會平安無事。
但這反而顯得姚欣更瘋了。
“那我謝謝你媽手下留情了?要不我主動去剮蹭一下吧?”
時白荔拍拍手。
姚宴西:“……抱歉。不管你信不信,我本來是想過來提醒你的。”
時白荔:“你聽過一句歇后語嗎?王八買西瓜?”
姚宴西:“什么?”
時白荔:“該滾滾,該爬爬!
姚宴西:“……”
一向沒什么表情的陰柔貴公子,也終于有了點破功的意思。
大概他遇到的人都是陰陽怪氣或者曲里拐彎地罵。
很少有時白荔如此簡單直白的。
他低下頭。
時白荔也不沒興趣繼續留在這里雞同鴨講。
她一轉頭,保鏢便適時地上前,捧出一個醫藥袋。
“小姐,你的腿上有點擦傷,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當時情況緊急,保鏢為了讓時白荔迅速脫離危險,下手沒什么輕重。
時白荔摔得就比較狠。
雖然她自我感覺沒骨折,關節都也正常。
但磕碰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這么一說,時白荔就感覺膝蓋和小腿都疼起來了。
她哎呦哎呦地往回走。
身后,姚宴西的聲音順著風聲傳來。
“她畢竟是我媽。但你是第一個關心我傷口的人。”
“……而且,他也很珍視你。”
……
時白荔受傷當然是瞞不住的。
更何況保鏢都是蕭隨的人,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
因此時白荔有幸欣賞到了蕭隨提前下班回家的場景。
當然,這也導致他答應好的食物……
都沒了。
但時白荔沒好意思開口提。
因為蕭隨看起來,有點可怕。
或者說,有點恐怖。
從進門起,他的臉色就不好看,整個人都一副黑云壓城的樣子。
傭人們戰戰兢兢。
客廳里明明站了好多人,卻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哥哥?”
時白荔試探叫他。
蕭隨沒回答。只是坐在她旁邊,伸出手來,碰了碰時白荔小腿上的傷口。
她的膝蓋和小腿都破皮了,膝蓋上還有一團發紅的烏青。
看著是挺唬人的。
尤其是時白荔皮膚本來就白,傷口上了藥之后就顯得尤為猙獰。
對比看來,仿佛她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但其實時白荔早就不痛了……
她甚至還想來段唱跳!
但蕭隨的表情顯然不是這么說的。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了每一寸傷口,指尖微涼。
像是要去用雙手去細細描摹這些傷口。
以此印在心底。
周圍落針可聞。
傭人們的頭一個比一個垂得低,誰也不敢去看沙發上的兩位主家。
氣氛凝重,卻又詭異地黏稠。
蕭隨的手指,滑過小腿。最終落在了那烏青的膝蓋上。
圓潤小巧的膝蓋上兩團可怖的顏色。像是漂亮唯美的畫卷上,被人為劃開了一道。
外人都要說一句暴殄天物。
更不要說這畫卷是主人的心愛之物。
……這樣的東西,永遠都不應該出現在時白荔身上。
蕭隨越是怒極,指尖便越是輕柔。
好癢。
時白荔忍不住縮了縮腿。
蕭隨沒抬頭,卻伸出兩根指頭,捏住了她細白嬌嫩的手腕。
往下又拽了回來。
動作很輕,但意思卻很明確。
不許她逃。
好像他今天不摸完這些傷口就不行似的。
時白荔心想這人好霸道。
然后就忍不住……
笑出了聲。
“噗哈哈哈!”
蕭隨:“……”
他終于抬頭,看向了時白荔。
眼睛里寫滿了問句。
顯然,這個場景和這個畫面,都很難讓人想象時白荔為什么會發笑。
受了欺負,哭出來才更對吧?
時白荔已經笑倒在了沙發上。
她一邊捂著肚子,一邊不好意思地開口:“哥哥,你摸得我好癢,我忍不住了哈哈哈……要不你重一點吧,求你了!”
蕭隨:“……”
第58章 058
蕭隨不得不等時白荔這一波笑完, 再跟她說正事。
也不知道她哪根筋連著笑穴,居然真的生生樂呵了十分鐘……
不過笑容總歸是緩解了客廳里略帶緊張的氛圍。
“你的身份,我準備找時間公開一下!
蕭隨一開口, 就是大雷。
不過他很快又解釋了一句。
“姚欣針對你,是因為以為你是蕭偉奇的女兒。公開你的真實身份,她會轉移目標的!
姚欣對于時白荔的恨意,說白了還是來自于自己和蕭偉奇。
一旦知道時白荔根本不是蕭家人,姚欣的視線也就自然挪開了。
也就能讓時白荔安全一些。
雖然現在蕭隨已經派遣了保鏢, 但姚欣是個瘋子。瘋子做事可以毫無顧忌,他卻要投鼠忌器。
現在蕭隨同時和兩個血緣上的父母周旋,還暫時不能在短時間內遏制住姚欣。
為了時白荔。
公開身份是最好的選擇。
時白荔眨眨眼:“可是……我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呀?難不成我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她親生爸媽可都沒影呢。
蕭隨顯然早有準備了。
“我派去國外的人,已經聯系上柯珊了。”
他一邊觀察時白荔的面色,一邊斟酌著開口。
“她現在過得……一般。不過倒是說了當年的事!
那時候,柯珊仗著年輕, 周旋在好幾個男人之中。
她驕傲不羈,就連蕭偉奇也不能讓她收心。
直到懷孕了, 柯珊才隱約覺得不好。
但那時候她看著欣喜若狂的蕭偉奇,也不敢多說自己內心的懷疑。
——她怕自己被蕭偉奇砍死。
柯珊倒是想過要流產,可她看著送到賬戶上的錢, 還有各種奢侈珠寶, 又心動了。
這都是蕭偉奇對于她懷孕的“獎勵”。
要是流產了, 這些東西可都沒有了。
蕭隨是直接和柯珊進行的視頻通話。
視頻里的女人一臉疲態, 說起當年時, 臉上卻有種病態的狂熱。
她看著遠方:“我當時想,反正也不是沒有幾率。我陪他的時候還最多呢……說不定就是他的孩子!真生下來, 我就一步登天了。蕭太太說不定也是我的了!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我不可能放棄的!你能懂的吧?”
蕭隨隔著屏幕, 面無表情,沒有開口。
賭徒罷了。
還是一個,□□一切,滿盤皆輸的賭徒。
柯珊擔驚受怕十個月,一生下來就偷偷找人做了親子鑒定。
命運并沒有站在她那一邊。
親子鑒定的結果顯示,生下的女孩和蕭偉奇沒有一丁點關系。
美夢如潮水褪去,剩下的只有驚恐。
蕭偉奇在外是個大方的花花公子,但作為他的枕邊人,柯珊也見過他冷血無情的一面。
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給他戴了這么大的一頂綠帽子,以蕭偉奇的能力……
她后半輩子就完了。
“我還年輕。我不想完蛋!
柯珊喃喃自語。
所以她當機立斷,帶著錢。趁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直接跑路了。
她逃去了歐洲一個無名的小鎮。
沒有任何人理解柯珊為什么要跑。
最終,流言猜測她是遇見了另一個男人。為了“真愛”,所以拋棄蕭偉奇和孩子跑了。
這對于蕭偉奇來說,當然也是無法接受的奇恥大辱。
他一看見那個孩子,就會想起自己居然被女人給甩了。于是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就把人丟去了鄉下。
甚至連時白荔的面也不愿意再見。
當時張媽隨便在村里找了戶遠親,跟著那家人上了戶口,也跟著他們姓時。
蕭偉奇從頭到尾都默許了。
可見他的心狠,并不比柯珊差多少。
呵呵。
蕭隨問視頻通訊里的柯珊:“不是蕭偉奇的。那是誰的?”
柯珊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蕭隨:“說出你懷疑的名字!
柯珊雖然只做了蕭偉奇的親子鑒定,但畢竟是她生出來的孩子。她多少肯定會對生父是誰有個猜測。
鏡頭里,柯珊扯了扯嘴角:“……再給我十萬!
蕭隨一點頭。
她這才說出了兩個名字。
屏幕那邊,錢被整整齊齊地放在箱子里,遞給了柯珊。
柯珊這些年顯然過得不大好。從她撲過去數錢的樣子就能看得出來。
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再也看不出當年那個周旋于男人之間的曼妙身影。
交易到這里本該結束了。
蕭隨看著柯珊,卻忽然開口。
“你沒問過她的事!
這句話甚至不是反問,而是陳述。
正在數錢的柯珊一愣,下意識看向了蕭隨。
這個長大后,她第一次見的蕭家大少爺,如一尊矜貴的雕像,端坐在屏幕那頭。
他俊美而優雅,聲音卻透著涼。
他嘴角嘲諷一般微微勾起。
“不過,你要真問了……也是夠虛偽的!
柯珊仿佛被一只棍子狠狠地敲了一下腦袋。
生下來就拋棄孩子的母親,自然不配有為人父母的資格。
后悔與關懷,來得太遲,比草還賤。
眼看著蕭隨就要掛斷視頻,柯珊忽然忍不住出聲。
“她!”
“她還好嗎……?”
二十多年風風雨雨,當然也在午夜夢回時想起孩子。
想知道蕭偉奇后來有沒有發現她的身份,又把她怎么處理了。
想知道她在蕭家是吃香喝辣吃穿不愁,還是身份卑微小心怯懦。
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沒想到,蕭隨竟然派人找上了門,開始調查當年的事。
蕭隨掀起眼簾,呵呵:“死了!
隨即直接掛斷。
柯珊、蕭偉奇、姚欣。
他們都一樣。
有這樣的父母,不如死了。
……
蕭隨看著沙發上的時白荔,語氣舒緩。
“你的身份我有安排。只是對外的身份變了,其他沒有不同!
她依然還會住在蕭家。
依然還可以如此肆無忌憚,想作就作。
也依然是他的,“妹妹”。
時白荔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上面了。
反正還有半年就黑暗降臨,是什么身份也沒那么重要了。
哥哥說啥就是啥吧。
她聽話點頭:“聽你的,哥哥。”
看起來又乖又可愛。
但下一秒,乖巧的妹妹就發出靈魂質問:“哥哥,說好的今天下班給我帶好吃的呢?你不會忘了吧?”
蕭隨:“……”
他沉穩開口:“已經在送過來的路上了!
嗯,F在打電話叫人送過來,也來得及——
孟鈞陽又給時白荔打了個電話,詢問幫忙的事。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急。
時白荔忍不住慫恿:“你要不自己親自和我哥說要幫忙,說不定他就開開心心地同意了呢!”
孟鈞陽:“???”
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感覺汗流浹背。
“……我這不是怕他硬扛著出事么!
時白荔優哉游哉:“放心,不可能的!
孟鈞陽都不免好奇起來:“你不是不懂這些嗎?怎么感覺對你哥這么有信心啊!
連他都為蕭隨摸一把汗呢。
時白荔居然還能看得開又隨性。
孟鈞陽不免又覺得自己這好兄弟還真是不簡單。
時白荔:“因為除了你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打敗他的。”
這,就是屬于反派的專屬設定。
就像主角一定會贏一樣,基本可以等同于真理的存在了。
反派Boss永遠是秒天秒地秒一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只有遇到主角時,才會結束順風順水的一生,嘗到失敗的滋味。
要是蕭隨現在就被攻略了,還怎么體現孟鈞陽的強呢?
這么一想,她都有點憐愛哥哥了呢!
孟鈞陽咳嗽了兩聲。
他挺謙虛:“那什么……倒也不必這么看好我哈哈哈!
時白荔:“你要是笑得不那么大聲我就信了!
但,一切事情似乎正如時白荔所預料的那樣發展。
孟鈞陽口頭上說著只是觀望,要看蕭隨的意思他再幫忙。
但其實一直在緊密關注事態的進展。
或許是因為圈子內牽一發而動全身。
或許是因為……
那畢竟是蕭隨。
蕭隨很快有了動作。
他在不少人都以為是死局的情況下,忽然掏出了后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購了剩余的部分股份,徹底架空了蕭偉奇在蕭氏的地位。
蕭隨多年都在此經營,人脈、話語權、地位都已經超然。
同時,剩余的多個方面蕭隨也全線施壓。斷絕了蕭偉奇名下產業的資金鏈。
蕭偉奇名下的都是不動產和分紅,這樣一來分紅就徹底斷了。他還需要拿出資金來,去解決搖搖欲墜的資產。
這么多年他揮霍慣了,哪里有過擔心錢的時候?
頭一次,蕭偉奇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都是因為蕭隨。
因為他的那個兒子。
蕭偉奇本以為的宣戰,就是一如既往的兒子永遠拗不過老子,小的永遠斗不過老的。
但顯然,蕭隨和他不一樣。
這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下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蕭偉奇,堅持不住的。
果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蕭偉奇就徹底敗下陣來。
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那奢侈又閑適的生活,讓他再去操心錢的事,去關心自己這些那些的資產和產業……那純粹是要蕭偉奇的命。
他也不是沒試過找朋友。
但朋友們喝酒歸喝酒,有事卻一點兒不沾。
有人醉醺醺地,還嘿他。
“有這么個好兒子,別人家打著燈籠都難找。有他在,你這輩子想怎么敗也敗不光,還要什么自行車?!”
蕭偉奇一愣。
他好像才終于意識到。蕭隨,在外界的眼光里,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都比他強。
蕭隨早已經站在了制高點。
是他看不見的位置了。
從童年開始,他就沒有對自己的孩子抱有過多關注。但仿佛一眨眼,孩子就長大了。
變成了冷漠、疏離。他不認識的樣子。
蕭偉奇灰溜溜地去找了蕭隨。
他挺會給自己找臺階的,打了個哈哈。
“……你要那么不滿意這門婚事,那就不弄了唄。反正寧家現在也反悔了。我也不是非要逼著你答應,這不還是為你好……行行行,你要不同意我就不管了。你妹的婚事,你決定,行了吧?”
父子倆的沖突因為這件事而起,自然也要因為這件事結束。
蕭隨撥弄了一下桌上的工藝擺件,淡淡地嗯了一聲。
蕭偉奇感覺到了些微的尷尬和焦躁。
但人與人的氣場有時候就是如此。
當他自認為自己是老子的時候,可以對著蕭隨頤指氣使。
可現在,經歷了低谷,知道自己該看誰的臉色了……蕭偉奇,就好像忽然沒辦法對著蕭隨擺臉色了。
他還笑呵呵地問:“父子沒有隔夜仇。那咱們父子倆,就……沒事了吧?”
“我會出錢,買你剩下的產業!
蕭隨淡淡開口,不等蕭偉奇露出欣喜的表情,便繼續道。
“以后,你就待在國外,少回來。”
礙眼。
蕭偉奇終于明白,手心朝上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了。
但蕭隨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走之前,找個機會。把這事透給姚欣。”
“……什么玩意?”
蕭偉奇莫名其妙。
蕭隨對姚欣一向是懶得搭理的,怎么還需要自己去牽線搭橋。
他順手接過,才發現是一份親子鑒定書。
蕭隨語氣冷靜:“你被綠的事!
“噗——”
蕭偉奇一口水噴了出來。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目瞪口呆地看著蕭隨。
然后迅速開始翻閱。
看到名字第一眼是時白荔,蕭偉奇竟然下意識松了口氣。
還好,兒子還是他的。
不對,這也不對。
“不可能……這不可能……!”
蕭偉奇瘋狂搜索著親子鑒定上的漏洞,不肯接受真相。
“姚欣就算了……柯珊怎么可能?”
那是他找的女人,為了他和他的錢要死要活的。
憑什么背叛他。浚
蕭偉奇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親自去測!
蕭隨點燃了一根煙,語氣里帶上了點不耐。
“不過,要快。我的耐心有限!
他語氣里的戾氣不似假的。
這讓震驚中的蕭偉奇短暫回神了片刻,他看向蕭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你要和姚欣說這個干什么……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這段時間姚欣對于時白荔的針對。
蕭偉奇當然也有所耳聞。他知道,那是姚欣也不想讓時白荔成功聯姻,壯大蕭家的勢力。
只是他忙著和蕭隨斗法,暫時沒時間管姚欣。
可現在聯系起來,再仔細回想蕭隨對于這門聯姻詭異的反對態度……
這一刻,某個想法在內心深處滋滋冒頭。
蕭隨是個經常游走于男女關系之中的人。對于某些事,他有著特殊敏銳的嗅覺。
這一刻,蕭偉奇的震驚甚至不比剛剛拿到鑒定書的時候更多。
“蕭隨,你在跟我開玩笑?!那是你妹……不,就算她不是了!她也是個私生女!連個父親都找不到!”
蕭隨掀起眼簾,冷淡地瞥了一眼蕭偉奇。
“我難道有父親?”——
蕭偉奇離開了。
帶著一大筆錢,瀟灑地坐著游輪離開的。
又是那個花天酒地的大老爺了。
臨走之前,他去見了姚欣。
半是認真半是為了完成任務似的,他告訴姚欣別和蕭隨作對了。
自己放棄了。
因為那畢竟是他唯一的后代。
“唯一?”
果然,姚欣敏銳地注意到了蕭偉奇話語里的意思。
蕭偉奇立刻變了惱怒的表情——這倒也不用假裝。大罵柯珊如何如何欺騙了他,居然讓他養了個不是自己的種這么多年。
姚欣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的面具,聞言也看不出來是個什么反應。
蕭偉奇也懶得管。
他本來找不到柯珊,這股怒意就無從發泄。
對著時白荔發……又顯得有點詭異。
畢竟這么多年,他也沒真把時白荔當自己孩子過。
也就是這個幾個月接回來給了點錢罷了。
可這錢,如今也讓蕭隨給補上了。
蕭偉奇現在只想完成任務,離開這一堆爛攤子。
管天管地,不如管自己快活。
他和姚欣道別完,大宅院的門便再次關上。
又變成了那個幽暗、陰冷的地方。
姚欣把茶緩緩地放在了桌上。
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低眉斂目。
姚欣微笑:“宴西,你說,這事是真的嗎?”
姚宴西沒回答。
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回答。
因為姚欣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真不真的,其實也不要緊!
要緊的是,隨著蕭偉奇的退出。蕭家,已經全在蕭隨的掌控之中了。
想到這里,姚欣便心里發狠。
“……你什么時候,也能像蕭隨一樣?他那樣劣質的基因,怎么還能超過你?”
一句句話落在耳邊,姚宴西只是安靜地聽著。
和往常一樣,話說到最后,就變成了鞭子。
他跪在地上,褪去上衣。
伸著雙臂,沉默地承受著來自母親的一切。
母親厭惡蕭隨。
卻又不可避免地,看著蕭隨。
看到蕭隨的優秀,便認為和自己所愛之人生下的姚宴西,理應更加優秀。
這目光持續了多少年,便化為了如影隨形的陰影,跟了姚宴西多少年。
她要他不是蕭隨,卻又處處都是蕭隨。
姚宴西感覺意識漸漸放空。
他腦海里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這個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冷漠身影。這么多年,仿佛一座高山一樣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然后畫面一轉。
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那高山旁邊,不知不覺已經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漂亮得能蠱惑人的女孩,一邊懶洋洋地靠在街邊,一邊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讓他滾。
下一秒,她又湊到了自己面前。讓他注意手臂上的傷口。
姚宴西就在自己的想象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這些場景。
好像這樣一來,那些鞭子落在身上也不會痛了。
甚至有種自虐式的快感。
姚宴西一直在向著成為蕭隨的方向前進。
所以,他們喜歡上一樣的人,也是正常的吧?
飛蛾逐火,天性如此。
第59章 059
蕭隨親自送走了蕭偉奇。
蕭隨一直都很謹慎。
他要看著這個男人離開才放心。
回到家的時候, 蕭家的別墅里亮起了紅色的燈光。
蕭隨本來還沒在意。
往里走進去時目光隨意一瞥,就頓住了。
別墅是歐式的風格。
而現在,雕花大門的兩側, 掛著兩個紅彤彤的。
大燈籠。
蕭隨:“……”
都不用問,他就知道這是誰弄出來的。
果不其然,往里走就看見時白荔正指揮著傭人往客廳也掛同樣的燈籠。
“荔荔?”
蕭隨的眉毛微微挑起。
時白荔看見他就開始邀功:“哥哥,我今天去超市買了一大對過年用的東西。沒有我,咱家都沒人買這個。多虧了我。
蕭隨:“……是, 多虧你!
有時白荔提醒,蕭隨才恍然意識到,已經快要過年了。
過年是大多數人都會花費時間來慶賀,充滿紀念意義的節日。
但對于蕭隨來說,卻從未如此。
蕭偉奇常年在國外,姚欣根本不會管他。
到了過年的時候, 連家里的傭人也都紛紛離開。
大家都有自己的家。
但蕭隨從來沒有。
所以,他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在這空蕩蕩的別墅里看煙花升起, 新年來臨。
沒有人在身邊,自然也無所謂裝飾房間了。
當然,蕭隨也不需要那些所謂的陪伴。
只是現在……
蕭隨的目光落在了時白荔的身上。
今年, 他的身邊似乎多了一個人。
而且, 是蕭隨想要的人。
時白荔感覺到了蕭隨的目光, 又轉過頭來, 仔細和蕭隨對視了一會兒。
蕭隨的視線幽深又復雜。
時白荔看了一會兒, 悟了。
“哥哥,你想親自去掛?想要試試就直說嘛!來來來, 還有最后一個,給你給你!”
蕭隨手里被塞了一個大燈籠。
“?”
這是最大的一個。也不知道超市都是從哪里進的貨, 這燈籠紅得艷俗,下面還掛著一大串金燦燦的絲帶。
燈籠頂上有四個金色的大字。
——恭喜發財。
整個燈籠,都和這個家,和蕭隨。格格不入。
但蕭隨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便根據時白荔的指示,把燈籠掛在了樓梯口。
從時白荔的二樓,和他的三樓。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燈籠散發的盈盈微光。
似乎有它在,他們之間的聯系,也更緊密了些。
時白荔也挺滿意的。
“哥哥,你長這么高還是有作用的!
蕭隨:“你的嘴也挺會說話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四層,便一頓。
蕭隨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要把四層拆了重裝。有什么需要的?”
別墅的四層本來是屬于蕭偉奇和姚欣的。
只不過姚欣這么多年都沒再回來過,蕭家也不會歡迎她來。
蕭偉奇也在剛剛三振出局,脫離了核心圈子。
現在,自然是隨蕭隨的喜歡,想拆就拆。
他卻只想知道時白荔的想法。
時白荔也不問為什么要拆掉四層。反正原因是什么都和她沒關系。
她思考了一會兒:“其實家里該有的功能都有了……要不然,建個室內泳池吧?”
蕭隨微微瞇眼:“在四層?”
時白荔:“空中花園!”
蕭隨沉默。
沉默表達了他的一切態度。
時白荔嘟嘴:“……要不然,還是先放著吧。等想好了再說!
主要是她想起,自己要是噶了,二層以后也沒用了。
不如等半年,到時候蕭隨重新裝修一起來。也省得他搞兩次那么費事了。
世間怎會有如此貼心的妹妹?!——
隨著過年時間的逼近,家里的傭人們一個個也都開始回家。
蕭隨雖然平時不當人,但在這種事上是不會為難人的。
以前大家歡歡喜喜離開。
但今年……似乎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小姐,這幾種醬我都存了好幾瓶在冰箱里,需要你就打開自己拿啊!
“小姐,這衣服我都搭配好了。配套的首飾也都放在一起,整體拍了照片存在這里。你要忘記了就看看圖片對照。未來一個月你出席什么場合都照著來就行!
“小姐,你想吃的烙餅和水餃都存在冰窖哈。每樣都有五種口味!
……
蕭隨聽著每一個離開的人,都對時白荔絮絮叨叨,交代半天。
好像時白荔離開他們就完全活不下去了。
這么多年來,明明蕭隨和他們相處的時間才更長。
但顯然,時白荔這半年里,已經完全在家里取代了他的位置。
尤其是有個師傅,交代完了自己提前做好的東西,還不忘補充一句。
“哦,我還把那幾個你愛吃的菜譜都寫上了。你要想吃了,就讓蕭總開火!”
廚房的大師傅壓低聲音和時白荔說悄悄話,還眨巴眨巴眼睛。
但……
他蕭隨就在旁邊坐著呢!
他難道還能聽不見?
蕭隨目光幽幽地看了過去。
時白荔十分自信地拍拍胸:“我懂。他不會的我打電話給師傅你,你現場教!”
師傅咳嗽一聲,面色飄忽。
似乎在想象那個可怕的場景……
蕭隨呵呵。
要有人真敢教,他還真能學。
不過,和師傅的對話這倒是提醒了時白荔。
等家里的最后一個傭人都離開了,她便問蕭隨:“哥哥,咱們家的年夜飯怎么辦?”
蕭隨雖然給她做了幾頓飯,但年夜飯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嘛。
蕭隨:“等你想起來,我們就喝西北風了!
時白荔一點兒沒有被嘲諷的意思,反而開始快樂拍手。
“那就交給你了哥哥!”
甩手掌柜,就是她!
蕭隨看著時白荔的背影,忽然莫名想起了最近和時白荔聊天里她過來的一句話。
草莓藍莓大樹莓,遇見你我真倒霉。
蕭隨:“。”——
大年三十當天。
這是一個喜氣洋洋的節日。
蕭隨今天自然是不必上班,從今天開始就是法定假日。像他這樣的吸血鬼資本家也不會去禍害下屬了。
本來蕭隨只是如往常一樣,起床后就去健身房短暫拉練一會兒,恢復精神。
剛出了點汗,就看見健身房的門被打開。
一個紅彤彤的大燈籠自動滾了進來。
……或者說,是時白荔圓滾滾地進來了。
她穿了一件紅色的蓬蓬毛衣,毛衣上有著絮絮的垂毛。因此靜電的關系十分蓬松柔軟。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大燈籠。
蕭隨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這是你的新cosplay?”
時白荔噔噔噔地跑了過來。
她好像真的很看重過年的氛圍。
今天還特意扎了兩個高高的雙馬尾小揪揪,上面還綁著紅色的發圈。
被紅毛衣一襯托,顯得整個人都白得發光一樣。
柔嫩的臉頰軟綿綿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就是這笑容讓人感覺背后發涼。
時白荔:“哥哥,你也有份哦。”
蕭隨:“……”
他就知道。
時白荔直接把同款紅毛衣塞給了蕭隨:“知道你健身完要去洗澡換衣服。喏,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蕭隨看著手里的紅色,端著毛衣的手,仿佛端著一顆定時炸彈。
“我拒絕。”
時白荔:“那我給你換個紅褲子?”
蕭隨沉默地品味了一下紅毛衣和紅褲子。然后果斷地選擇了前者。
他習慣了穿深色簡單的衣服,乍一看見換好衣服后的自己,竟然還有些認不出來。
但仔細一看。
似乎也沒有那么不能接受。
甚至連冰冷的臥室,似乎也因為這抹紅色,多了一分溫暖。
蕭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忽然放松了些許。
下樓時,門口已經有人來送餐了。
是門口的保鏢接進來的。
這種時候保鏢自然還在堅守崗位,以防萬一。
時白荔興沖沖地翻開袋子一個個看過去。
看上去,就像是紅色的球在餐桌邊來回滾動。
莫名喜慶。
“哥哥,你定的嗎?”
是的。蕭隨已經的在市內的幾家五星級餐廳都訂了餐。
這就是他的提前準備。
他當然能做菜,但時白荔想要的,明顯是熱熱鬧鬧的一桌子年夜飯。
既然如此,這樣當然是更好滿足她的方式。
不僅如此——
“你的。”
蕭隨遞了過去。
時白荔這才把頭從那幾個餐袋中間抬起來。
她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換好了毛衣的蕭隨。
時白荔微微一愣。
見慣了殺伐果斷的大魔王式的反派哥哥,突然看見這樣的蕭隨,她還有點不習慣。
這是第一次在蕭隨的身上看見如此鮮艷的色彩。
但其實……并不突兀。
甚至挺好看的。
蕭隨的長相本來就深邃,紅色反而讓他的氣質柔和了些許。少了鋒芒,帶上了幾分張揚。
看上去,就像是個剛畢業不久的男大學生。
校草級別的那種。
時白荔捂住胸口:“哥哥,想在你的鼻子上滑滑梯!
蕭隨:“?”
很好。
今天也在聽妹妹的胡言亂語。
時白荔這才低頭,看見了蕭隨手中的紅包。
她哇了一聲,立刻意識到了什么:“哥哥你居然還給我紅包?這多不好意思啊,哎呀我都這么大了,還收這個不合適吧……”
蕭隨,冷靜地:“那你倒是別接得那么快?”——
消磨時間總是很快。
晚上,蕭家的餐廳準時開席。
雖然只有兄妹倆,但餐桌上卻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菜。
時白荔高高興興地擺了盤,拍了照。
還發到了視頻網站的動態里。
看她忙前忙后,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蕭隨的嘴角也柔和了些許。
“這么開心?”
他微微伸出手,扶住了正在尋找拍攝角度的時白荔。
對于過年如此充滿美好期盼的時白荔,和蕭隨截然不同。
她的這種情緒,也令人感到陌生。
但蕭隨卻被感染了。
他們都有著不幸的父母。
但時白荔,卻始終是個那個懷揣著糖果的小孩。
現在,那顆糖似乎也在蕭隨的嘴里含著。
泛著甜。
時白荔理所當然:“因為今年不一樣呀!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
大約,也是最后一個了。
另一邊,蕭隨微怔。
不一樣。
的確。因為這是獨屬于他們的,新的一年。
隱秘的情緒流淌,讓蕭隨明明還沒有喝酒,卻有種微醺的沉醉。
他注視著時白荔,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么。
“荔荔……”
下一秒,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時白荔詫異:“哥哥,你到底定了多少餐?難道還有?”
蕭隨其實也不大記得了。
不過被打擾的感覺并不怎么好。
他沉著臉,走過去開門,打算趕緊把門外的人打發走。
卻在門外看見了不怎么想看見的臉。
X2。
寧哲只穿了一個薄薄的外套,鼻尖凍得通紅。
他哆嗦著,看見蕭隨后微微一愣,撇開了目光。
卻還是梗著脖子,開口。
“蕭大……蕭總。我、我能進去嗎?說句話我就走。”
他的旁邊,蕭隨這輩子最大的仇人,某個圣母病正拎著大包小包,也是一副不敢和他對視的樣子。
孟鈞陽咳嗽兩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蕭隨。
“那什么。我就路過。我媽非要我進來送點東西……你千萬別以為是我要來啊。咱倆都絕交了,你可別多心!
蕭隨:“呵!
他直接關門。
時白荔在餐廳喊他:“哥哥,是誰?”
蕭隨:“兩個傻逼!
門外二人組:“???”
……
五分鐘后,寧哲和孟鈞陽坐在餐廳里,一人一杯熱水,喝得滋滋響。
蕭隨面色陰沉。
如果視線有實體的話,他的目光應該已經化成激光,把這倆人打成篩子了。
大概也是意識到面前的男人不太好惹。
寧哲和孟鈞陽都不看他,坐得都離時白荔更近了些。
仿佛時白荔那邊的空氣都溫暖多了。
蕭隨:“……”
更陰沉了。
好在時白荔打破了現場的氣氛。
“你倆怎么來了?”
寧哲搓了搓手,有點尷尬地開口。
自從那次的訂婚宴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時白荔。
以往桀驁不馴的寧家小少爺這會兒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我跟我爸媽說不通,所以鬧得有點僵……”
他語焉不詳,但大概意思大家都聽懂了。
就是又和家里鬧翻了。
寧哲梗著頭不愿意和家里和解,家里也覺得他有毛病。
寧哲早就實現了經濟自由,倒也不需要家里提供幫助,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好。
可過年時孤身一人,看見周圍的人都是一家人其樂融融,難免有點神傷。
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時白荔。
緊接著,便想起時白荔如今在蕭家,地位應該也不怎么樣。
——不然怎么會連聯姻都不知道,就被人騙過去參加訂婚宴了?
他怕時白荔也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難過,便想著過來看看。
冒著被人拒之門外的風險,至少也要和她說一句,“新年快樂”。
可是現在……
寧哲看著面色紅潤,一臉喜慶的時白荔。
總覺得這和自己想象中的小可憐,不大一樣?
蕭隨陰惻惻地開口:“說完新年快樂。你也可以滾了。”
時白荔很不贊同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哥哥!”
蕭隨:“?你還要留他?”
時白荔:“我的意思是,他不是還沒給紅包嗎?”
蕭隨:“……”
寧哲立刻開始摸兜。
然后發現……自己只顧著難受,完全忘記了還要準備紅包這事。
不過說起來,他到底為什么要給紅包?
不不不。
上女神家上門做客給紅包,太正常了。
不需要質疑!
另一邊,孟鈞陽也開始別別扭扭的解釋。
“我就是過來送點東西……我媽非說就你們倆過年過不好,怕你們沒得吃!
蕭偉奇離開的事,孟鈞陽已經聽說了。
一方面他挺暗戳戳地為蕭隨高興的。
另一方面,也忍不住有些悵然。
這意味著,本來就和的蕭隨不親密的親生父親,離他又遠了一步。
祝女士則是更擔心時白荔。
她喜歡時白荔,便總想著要給這個小姑娘送點東西。只不過以她們的關系,太貴重的總不合適。
于是干脆就讓孟鈞陽趁著過年走一趟。
也是給這兩兄妹增加點過年的人氣。
“你要看著他們太冷情,就待在那邊,別回來了!
祝女士一句話,就把兒子掃地出門了。
孟鈞陽可委屈:“媽!你就不想和我闔家團圓吃年夜飯?!”
祝之嬗溫柔暴擊:“咱家人夠多了,不缺你一個!
孟鈞陽:“。。
祝之嬗看了一眼他:“再說,你也別裝啦。我還不知道你嗎?明明是自己也擔心,想去吧?”
孟鈞陽這下沒話說了。
在別人面前他或許可以偽裝,在親媽面前卻很難。
當然,在蕭隨面前,似乎也不行。
因為蕭隨好以整暇地靠在了椅背上,冷淡開口。
“上門是為了送東西。那對付姚欣,也是因為祝女士?”
孟鈞陽啊了一聲:“……你知道了?!”
蕭隨:“我不是傻子。”
孟鈞陽找時白荔問了蕭隨需不需要幫忙,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卻沒有聽從的意思。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偷偷幫了蕭隨。從自己那邊給姚欣使了點絆子。
只不過從頭到尾,孟鈞陽都沒人提過。
他幫忙,不是為了讓蕭隨感激,更不是為了證明什么。
只是純粹地想要幫忙。
不想看見蕭隨又被瘋子遏制,時白荔因此陷入危險。
僅此而已。
但孟鈞陽沒想到,蕭隨居然還是知道了。
他忍不住抬頭,終于還是和蕭隨對視了。
果不其然。
蕭隨并不會露出感激或者激動的表情。
他只是冷笑一聲。
“你還是只會做多余的事!
孟鈞陽有些憋氣:“……你難道好到哪里去?!”
時白荔忽然開口。
“咱們要不拉個群聊吧,你倆在群里互噴。群名就叫相親相愛一家人。打是親罵是愛,我看你們挺相愛。”
蕭隨:“……”
孟鈞陽:“……”
在比氣人這方面,她一直都可以的。
第60章 060
雖然在場的三個男人都表現出了對于這個群名的嫌惡之情。
但……沒用。
因為時白荔擁有一票決定權。
她當即打開手機, 發起建立面對面群聊。
好在,群名沒用“相親相愛一家人”。而是——
“進群發紅包”。
言簡,意賅。
進群標準卡的就是這么死。
孟鈞陽撓頭:“你還惦記著這事呢?”
蕭隨高冷:“我給過了!
時白荔點點頭, 哦了一聲:“哥哥你不想進群是吧,那我把你踢了——”
話還沒說完,蕭隨已經開口:“等等。”
他冷淡地哼了一聲。
不進群。然后放任孟鈞陽和寧哲這兩個不懷好意的混球和時白荔在群里聊?
呵呵。
他是傻了才會這么做。
誰知道他們會聊些什么?
商場上的一個小敵人蕭隨都從不會放過。
更何況是現在,敵人都要當著他的面打入內部了。
蕭隨淡淡抬手,點了點手機。
滴的一聲。
時白荔看著發過來的轉賬, 滿意點頭:“好好好,本群第一位VIP閃亮登場!”
孟鈞陽和寧哲兩個人在旁邊目瞪口呆。孟鈞陽沒忍住開口:“……你什么時候學過變臉了?”
他從未見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前后不一的人!
這人還居然他媽的是蕭隨!
孟鈞陽感覺自己認知里的蕭隨又被打破重組了!
蕭隨淡定如常,只甩過來一記冷颼颼的眼神:“你們該走了!
寧哲立刻拿出了自己在晉級賽上的手速,飛快轉紅包。低頭好像自己在忙聯合國大事,根本聽不見催命符。
時白荔看著手機點頭:“好好好,第二位VIP也來了!
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盯孟鈞陽。
孟鈞陽當然不會聽蕭隨的話就這么離開。
畢竟, 他今天就是特意來給這兩兄妹的家里增加點人氣的。
于是他一邊給時白荔轉賬,一邊開始找各種理由留下來:“都是VIP了, 怎么也要給點福利吧?要不咱們就一起吃頓飯吧,說起來那什么,我也有點餓了……”
他躍躍欲試地看向了飯廳里擺得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別說。那味道已經順著空氣飄了過來, 香得誘人。
蕭隨:“免談。”
時白荔:“好啊!
蕭隨:“……”
蕭隨轉過頭, 看向時白荔。
時白荔無辜眨眼:“哥哥, 就讓他們吃頓飯吧。反正也不費事。”
VIP福利如果是別的, 還需要她花錢花精力準備, 多麻煩呀。有這現成的一頓飯,不是正好?
時白荔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
扎著小啾啾, 穿著毛絨絨毛衣的時白荔,讓蕭隨更嫌棄不請自來的兩個人。
本來, 今天應當只有他和時白荔,兩個人的。
但,他也無法在此刻拒絕時白荔。
孟鈞陽于是再次見證了,那個和自己不對付的死對頭,如何在一秒鐘之內改變態度的變臉現場。
當然蕭隨沒有大方地邀請他們上桌。但冷著臉默許,已經是蕭隨版本的“同意”了。
……嘆為觀止。
嘖嘖稱奇。
孟鈞陽一臉復雜表情地跟去了餐廳,寧哲也裝傻充愣地跟著蹭飯。
只是他總不自覺地低頭看手機。
群主那一欄,正是時白荔的頭像。
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時白荔的聯絡方式。此刻已經躺在了他的屏幕上。
可寧哲卻并未覺得有多開心和滿足。反而情緒復雜。
一碗湯忽然被端到了寧哲的面前。
他一抬頭,便撞見了時白荔認真看著他的眼神。
時白荔點點湯碗:“你喝不喝?”
寧哲一頓,忽然感覺鼻腔有些酸澀。這似乎還是第一次,時白荔主動對他散發出積極的信號。
所有的復雜心緒都在此刻消失。他用力點頭:“……喝,我當然喝!”
說著就端起碗來干。生生把一碗湯喝出了二鍋頭的架勢。
時白荔:“哦。”
她頗為奇怪地看著寧哲激動的樣子。甚至喝得太急都嗆得咳嗽了。
時白荔正準備自己也干飯,冷不防袖子忽然被人從右邊一拉,差點把筷子尖上的和牛給甩脫。
時白荔瞪著右手邊的蕭隨:“???”
蕭隨看起來像被人欠了八千萬:“我的呢?”
說著還抬了抬下巴,點了點正猛猛灌的寧哲。
時白荔覺得蕭隨好不講道理:“哥哥,你的不是在這嗎?”
例湯是每人一份。蕭隨訂的餐,因為之前并不知道會有人過來,自然是只定了兩人份。
時白荔剛剛把自己的那份給了寧哲。但蕭隨的她可是完全沒動過。
蕭隨微微瞇眼,看向她:“所以,你是把你的那份,給了他?”
他的語氣聽起來稀松平常,氣氛卻仿佛莫名收緊了。
明明餐廳里開著暖和的中央空調,此刻卻似乎有冷氣席卷而來。
孟鈞陽也旁邊聽見了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他摸不著頭腦,傻愣愣地也問蕭隨。
“咋了?你不想喝這份啊,要不我幫你喝?”
蕭隨根本不理會孟鈞陽。
他沉默兩秒,忽然低氣壓地伸出手,把自己面前那份屬于他的例湯,往時白荔那邊推了推——
“那我的,給你。”
既然時白荔要給誰他已無法阻止。但他會給時白荔一切。
無論他有亦或沒有。
時白荔:“???”
她宛如看見了洪水猛獸一般后仰了一大步,瘋狂搖頭。
“不了不了,哥哥我看還是算了,你自己留著吧!”
蕭隨微微瞇眼。
“你就這么不想接受?”
氣壓好像更低了。
時白荔面露難色。
她看了看旁邊還在噸噸噸的寧哲,終究還是選擇坦白從寬。
她悄咪咪湊到蕭隨旁邊,小聲道:“哥哥,這湯里好大一股怪味,一聞就難喝啊!
也不知道店家是往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香料,她剛剛一坐下來就聞到了。
好不容易把手頭這碗處理了,沒想到親愛的哥哥又要送過來一碗。
時白荔那當然是要狠心拒絕了!
不然倒霉的就是她自己咧。
蕭隨:“!
他忽然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還在努力對付例湯的寧哲。
“所以……你把不想喝的湯給他了?”
時白荔理所當然:“不然呢?而且他剛剛自己都說了他想喝的呀!”
她問了,寧哲肯定了。
這當然不能怪她時白荔了。
奇怪。
說完這句話,似乎室內暖氣又回來了,空氣又雨過天晴了。
甚至連蕭隨的表情,都看起來和煦了很多。
他居然還破天荒地對孟鈞陽釋放了善意。
“這碗給你!
蕭隨主動把他的那份例湯,轉給了孟鈞陽。
孟鈞陽受寵若驚。
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說著玩的,怎么也沒想到蕭隨居然真的給自己湯了!
還是蕭隨那獨一份的!
果然……
這家伙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心里還在惦記自己幫了他忙的事吧?
打架歸打架,絕交歸絕交。
但就像他不忍心看蕭隨陷入泥沼一樣。蕭隨,也是承他的情的。
孟鈞陽一時間感慨萬千,頗有種鼻酸的感覺。
他沖著蕭隨點點頭,端起湯準備來個感情深一口悶——
“咕嘟咕——噗!咳咳咳……我去?!什么味啊這湯?!”
……
一頓飯在雞飛狗跳中結束。
不請自來的兩位,自然也不會選擇在此刻離開。
客廳的電視里放著春晚,雖然沒人看,卻提供了熱鬧溫馨的背景音。
而房間內的四人,正端坐于一張桌前。
——搓麻。
逢年過節的保留節目,大街小巷的知名活動。
但放在此刻的四人身上,頗有種詭異的畫風。
時白荔瀟灑扔麻將:“幺雞!”
寧哲暗暗記下:“三萬!
蕭隨懶洋洋地一摸牌便隨手打出去:“北風!
孟鈞陽……
孟鈞陽摸牌后對著看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詞,歪頭斜眼地搗鼓了半天。
蕭隨冷冰冰地催他:“等你打出來,天都亮了!
孟鈞陽撓頭抓狂:“……不是,為什么你們都這么熟練?!”
他家雖然比較開明,但父母管教很有原則。諸如打牌麻將這種東西都是不允許在家出現的,孟鈞陽自然也無從接觸。
上班后忙于工作,更是沒機會了解了。
還是剛剛緊急惡補了一波規則,孟鈞陽才能坐上桌。
本以為大家都是半吊子,沒想到剩下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會玩!
尤其是時白荔,打了兩輪,幾乎次次都是她胡!運氣和技術簡直逆天了!
蕭隨開啟嘲諷:“這么簡單還要學?”
還是老實人寧哲咳嗽一聲開口,就是嗓子還有點嘶啞。
“我們直播經常玩各種游戲,麻將也算其中之一。”
時白荔很驕傲:“其實我玩得也不多,但沒辦法。天賦異稟!神之寵兒!一學就會!”
蕭隨:“……”
寧哲:“……”
兩個人頭一次,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孟鈞陽沒察覺,他只顧著羨慕時白荔了:“小白荔,你牛啊。要是我也能跟你似的這么快上手就好了!
時白荔擺擺手:“別想啦。天才,注定是無法追趕的!
蕭隨:“……”
寧哲:“……”
兩個人的表情好像剛剛喝了十碗例湯,精彩紛呈。
孟鈞陽終于打了張牌。輪到寧哲時,他看了看時白荔,似乎有些猶豫。
蕭隨等得不耐煩了,直接點了點牌桌上,他最邊緣的那張。
“別看了。打這個!
寧哲:“……?”
他猶豫了兩秒,還是根據前兩輪摸索的感覺,聽蕭隨的話打了那張。
“五餅。”
時白荔歡呼一聲,推牌:“胡辣!我又胡辣!這就是我的實力嗎?!”
寧哲微微一愣,隨即如釋重負,笑著看向時白荔。
孟鈞陽則是一臉崇拜。
無人在意的角落,蕭隨翻了個白眼。
本來該重新碼牌了,時白荔卻忽然靈機一動,看向了蕭隨剛剛推下的牌面。
“咦?”時白荔疑惑,“哥哥你就差一張幺雞就胡,明明剛剛我都打過了呀?你怎么不叫……”
蕭隨動作一頓。
旁邊的寧哲呼吸一窒。
這牌桌上湊了兩個臭棋簍子,還有兩個會玩的。但打起來可夠耗費心神的。
要不是他一直偷摸給時白荔喂牌,她一晚上都不可能贏一次的。
當然,中間寧哲也發現,這么做的似乎不止他一個……
可這只是大家不會點破的小默契。
萬一說破,那就沒意思了。而且也不知道,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孟鈞陽會不會生氣。
寧哲有些緊張。
眾目睽睽下,時白荔眨眨眼,看著蕭隨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
“哥哥,你看你連怎么胡都搞不清呢!哎呀,快讓我來教教你!”
孟鈞陽也誠懇表示:“對啊,我看你還不如我呢。還說不用學……你還是先好好學學吧!
寧哲:“……”
他沒忍住,捂住了臉。
蕭隨:“……呵呵!
這大概就是他天生的克星吧。
還是X2的。
第61章 061
搓麻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時白荔又贏了兩輪后, 麻將桌上的其他人都已經疲憊了。
這是來自精神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幸好,電視里此刻高昂的聲音救了他們一命。
“倒計時?要零點倒數了誒?”
時白荔一聽見倒數,便如竄天猴一樣, 閃現到了客廳的電視機前。
果不其然,主持人們齊聚一堂,其樂融融,正在說著對于新的一年的美好祝福。
伴隨著巨大的倒數聲,窗外也逐漸響起了煙花禮炮。
三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陳詞濫調。
毫無新意。
有點困了。
眼神中帶著這樣的情緒, 又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地撇開了頭。
但臉上寫著興致缺缺,實際上三人還是老實地跟著時白荔走了過來,渾身寫著懶散。
寧哲甚至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然而另一邊。
畫風截然不同——
“真好啊!
時白荔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屏幕,兩手合在胸前。
她笑著說:“真是美好的一年。明年……也要像今年一樣快樂!”
當然。
前提是,如果她還有一整年的時間的話。
可惜算算時間,她最多也就五個月了。
“……”
時白荔的期盼直白又真誠。閉上雙眼時, 宛如在神像前祈禱的神女。
瞬間看愣了其他三人。
一個一個,不自覺都收起了懶散的樣子。
怎么說呢……有種自己不當回事的作業被學霸認認真真完成還寫了評語的抓包感。
過年, 原來是這么值得期待的事嗎?
男人們心不在焉,卻都看著沉浸其中的時白荔。
直到聯歡晚會里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
“零!”
“新年快樂!”
伴隨著一聲沖破屏幕的祝愿,落地窗外忽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煙花聲。宛如實質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孟鈞陽下意識走過去拉開了窗簾。
漫天煙火幾乎照亮整個天空, 各色煙花幻化出不同的形狀炸開, 絢麗得仿佛一場流星雨。
每雙眼眸里, 都落入了這場漫天花雨。
客廳里, 寧哲看了幾秒煙火, 便下意識地去看時白荔。
作為一個網癮少年,他對于這些諸如倒數和煙火之類的情緒感知不深。
比起這個, 他更在意的還是人。
看著看見煙花便激動得要拍照的時白荔,寧哲才感覺這一幕更能觸動他。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只是這笑容, 在目光微微偏移時便凝住了。
就在時白荔的身邊,從頭到尾都沒動過的蕭隨,也正看著她。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正好攏在時白荔的身上。
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撼動。
時白荔舉著手機往前走的時候,腦后的發絲大概是連軸玩下來,亂了一縷。
蕭隨十分自然地伸手,替她把那縷發絲勾起,擺正。
明明滅滅的煙火光輝中,他噙著一抹淺笑。
指尖摩挲,似是還在品味發絲的觸感。
隨后,似是感覺到了視線。蕭隨終于轉過頭來,和一直盯著他的寧哲對上了視線。
蕭隨的笑容幾乎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孔。
兩個男人隔著沙發,就這么對視著。
這一次,寧哲沒有后退。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他幾乎要竭盡全力握緊拳頭,才能壓抑住自己此刻的憤怒。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不可置信的懷疑。
那么現在……
寧哲十分確信。
蕭隨,絕對和他一樣,對時白荔抱有同樣的心思。
一波煙火終于燃盡。
窗外陷入了短暫的黑暗,室內也重歸平靜。
落地窗邊的孟鈞陽似乎這會兒才意識到客廳里側有什么不對。他后知后覺:“你倆干嘛呢?不一起來看?”
蕭隨沒回頭。
他緩緩勾起嘴角:“我猜,有人有話想跟我說。”
那是一個嘲諷而不屑到極致的表情。
寧哲咬著牙,點了點頭。
隨后率先走出了客廳——
落地窗邊。
眼看著兩個打啞謎一樣的人走了,孟鈞陽還是二丈摸不著頭腦。
他問旁邊正拍拍拍的時白荔:“不是……你哥和寧哲干嘛去了?大冷天大晚上的,他倆出去?”
時白荔頭也不抬:“可能是抽煙吧。”
孟鈞陽點頭:“哦……等等,不對啊,你哥沒煙癮吧?!寧哲也不抽吧?”
時白荔已經開始低頭在手機上P圖了:“那大概是跑步吧。”
孟鈞陽不平:“……這又何解?”
時白荔:“夜跑有助于防止老年癡呆。啊,不知不覺,哥哥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孟鈞陽:“……”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誤傷了。
但很快,他就被時白荔拉著要參觀蕭家的別墅。也來不及思考那么多了。
蕭家孟鈞陽的確沒怎么來過。
哪怕和蕭隨關系最好的那段時間,兩個人也基本都是在學;煸谝黄稹1绕鹚洺@掚S去孟家吃飯打游戲,蕭隨對于自己的家庭則是三緘其口。
當然,原因那時候兩人心照不宣。
因此踏上樓梯時,孟鈞陽還覺得頗為新奇。
直到他看到了蕭隨房間里那副巨大的照片——
扭曲,陰暗。配合著月色,幾乎世間所有的恐怖元素都在一瞬間涌上心頭。
“臥槽?!有鬼!……這他媽到底是什么!?”
孟鈞陽害怕得倒退了一大步,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時白荔轉過頭:“你不認識了嗎?明明不久之前他還糾纏過你……”
孟鈞陽:“不要說那么恐怖的話啊啊!”
要不是窗外還有炮仗聲,孟鈞陽覺得自己必須要大聲喊一遍富強民主和諧了。
時白荔啪地把燈打開。
燈光下,女鬼終于現出人形了。
巨大的照片上能明顯看見兩個人的模樣。其中一個五官變形,眼神詭異,氣質詭譎……
時白荔:“這是蕭隨,我哥哥呀。”
孟鈞陽:“……你再說一次?”
從那拉到變形的樣貌里,依稀大約可能可以辨認出蕭隨的樣子來。
當然,還是不能看。
而且不能和同一張照片里,旁邊漂亮精致的時白荔一起看。
孟鈞陽冷汗都下來了:“蕭隨到底什么品味,為什么要掛這玩意在家——”
時白荔:“我掛的!
她笑瞇瞇:“我的品味?”
孟鈞陽:“……實在是太好了!
眼看著時白荔總算轉過頭去,他心有戚戚地低聲吐槽:“你和你哥的家庭地位,可以窺見……”
時白荔眨眨眼:“聽不懂哦。這就是我哥的房間了,沒什么意思,跟他一樣,老無趣了~”
無趣你還這么帶勁的樣子?!
孟鈞陽很快被旁邊書柜里的一張小照片吸引住了視線。
他一愣:“這是……我們大學時拍的!
照片里,蕭隨和導師站在一起,照片的另一半卻被剪掉了。
只留下突兀的留白,和不平衡的構圖。
孟鈞陽苦笑了一下,他當然還記得照片的另一半是誰。
如果往前幾個月,看見這張照片,他或許會憤怒、沮喪、甚至于生氣。
但現在。
或許是和蕭隨又經歷了種種;蛟S是因為認識了時白荔,而窺見到了蕭隨的另一面。又或許,是因為此刻明明是闔家團圓的時間……
他卻在蕭隨的房間里。
孟鈞陽發現自己竟出奇的心平氣和。
“其實那段時間,我還挺懷念的!
“別看我倆性格完全不一樣,但挺聊得來。而且,只有我能跟上他的思路,也只有他理解我的某些想法!
“蕭隨這個人吧……就是太悶了。什么事都喜歡自己咀嚼。唉,也不怪他,畢竟有這樣的家庭……”
孟鈞陽覺得自己明明沒喝酒,卻好像喝醉了。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從前的事。
他和蕭隨的相識。他們的決裂。蕭隨家里的那些破爛事?蓯旱囊π,不負責任的蕭偉奇。那些籠罩在蕭隨身上的陰影,一直從未離開。
這也是孟鈞陽這次最終會選擇幫忙的原因。
“現在想想,其實很多事也都過去了。如果是我處在蕭隨這個身份環境里,我大概早就放棄了……所以,我真的挺為他開心的,現在有了你這么個妹妹!
孟鈞陽復雜地開口。
其實能坐在這里和蕭隨一起跨年,也說明他心底里也放下了吧?
直到樓下傳來門響,才打斷了孟鈞陽的思緒。
他微微一愣,有點尷尬。
自己剛剛都說了些啥啊……
有一種尷尬,叫做事后越想越腳趾摳地。
孟鈞陽渾身一緊。幸好抬頭一看,才發現時白荔舉著本書正看得入迷。
似乎完全沒聽見他剛才的尷尬發言。
孟鈞陽這才松了口氣。
“你哥他們好像回來了,下去吧……你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時白荔抬手。
封面上五個大字。
《裝傻的藝術》。
孟鈞陽:“……= =”
被沉默了。
兩個人沉默著走下樓,便看見只有蕭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寧哲不見蹤影。
不等人詢問,蕭隨便主動開口:“他回家了!
說完便直視孟鈞陽。
孟鈞陽還能不懂這直白的暗示嗎?
更何況,剛剛經歷過腳趾抓地的尷尬期,他也有點想遁走了。
他摸摸鼻子:“……那我也不打擾了。那什么!
他咳嗽一聲,對著蕭隨的方向,鼓足勇氣來了一句。
“新年快樂!”
時白荔揮手:“新年快樂~”
蕭隨的目光更冷了。
孟鈞陽知道讓這位哥說出這四個字不亞于天上下紅雨。
于是他果斷溜了。
蕭隨直到孟鈞陽的身影消失,凌厲的氣勢才緩和下來。
礙事的人都走了。
現在家里,又只剩下他和時白荔了。
別墅里恢復了寧靜。
但這份寧靜讓蕭隨安之若素。
“過來!
他目光沉沉。
時白荔竟也乖乖地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挨著的沙發軟下一片,一團溫暖靠近了他。
夜色順著拉開的窗簾撒了一地。
蕭隨沉默著,腦中不免回想起剛才和寧哲走到院子時,對方那直白而不加掩飾的質問。
——“你喜歡她。對吧?”
那目光里的陰狠和保護不容置疑。
可蕭隨卻壓根不看在眼里。
他甚至懶得去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顯然,這樣的態度只會更激怒寧哲。
他像一只憤怒的小獸,急于要向蕭隨揮拳。
可惜太年輕了。
“已經被所謂的真相玩弄過一次了?磥,你還沒吃到教訓?”
蕭隨的一句話,就讓寧哲停了下來。
他狐疑地瞪著對方,直到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才終于臉色不佳地匆匆離去。
連道別都忘了。
不過,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蕭隨微微低頭,便看見靠著自己的時白荔。
而時白荔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忽然動了動。
然后伸手,遞過來了……一個紅包。
蕭隨:“?”
什么意思。
不是拉了群要了電子紅包嗎?現在又拿出一個實體紅包是要……?
就算聰明如蕭隨,也總拿不準時白荔的心理活動。
跳躍太大,實在不是正常人能想到的。
“……還想要紅包?”
他只能這么猜測。
時白荔卻搖了搖頭,又把紅包往前塞了塞:“這是給你的,哥哥!
蕭隨緩慢地接過。
很好,不是整蠱玩具。
就是紅包上印著一個呆頭呆腦的小福娃,過于傻了。
也不知道時白荔是從哪里買的。
“送紅包的意思,就是把新的一年的美好祝愿送出去,代表了最好的祝福哦~”
時白荔繪聲繪色。
蕭隨:“?所以?”
時白荔眨眨眼,笑了起來。
“所以,哥哥以前很少收過紅包吧?我是在心疼哥哥呀!
她捧著臉,笑瞇瞇地,“新年快樂啊,哥哥!
掌心的紅包,忽然就有些發燙了。
蕭隨垂眸,忽然覺得這上面的小傻子,也挺可愛的。
第62章 062
新年第一天, 從睡到下午兩點開始。
沒辦法,頭一天睡太晚了嘛。
時白荔仔細回想,只記得自己最后給了蕭隨一個紅包, 然后兩個人在沙發上聊了很久(指她單方面輸出)。
然后她好像就困到昏死過去。
至于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間睡在床上……
時白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嗯,這不重要。
手機里多了一大堆的祝福短信。時白荔挑重要的回過去。
昨天晚上剛組建的紅包小群里居然也多了幾十條未讀消息,熱鬧得很。
點進去。
哦,原來都是孟鈞陽一個人在刷屏。
那沒事了。
孟鈞陽不愧是新時代好青年,昨天那么晚才回家也不妨礙他早上六點就起來。興致勃勃地邀請大家去他家玩。
據說是祝之嬗熱情催促他, 孟鈞陽實在敵不過親媽的殷切叮囑。
【我媽說人多熱鬧,讓我昨天晚上就應該帶你們過來的……不過今天來也一樣!】
一小時后。
孟鈞陽:【你們應該還沒起吧,起來跟我說一聲就行,我去接你們!】
三小時后。
孟鈞陽:【……還沒起嗎兄弟們?】
五小時后。
孟鈞陽:【你們是真沒醒,還是不想來裝的T.T?】
時白荔覺得孟鈞陽還是挺聰明的。
當她下樓,就看見蕭隨已經坐在了落地窗邊, 在溫暖的午后陽光下,一邊喝著咖啡, 一邊看著手里的平板。
好一副精英反派的模樣。
時白荔拍了一張發到群里:【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孟鈞陽:【……】
蕭隨自然也發現了時白荔,他朝著廚房偏了偏頭:“早飯。吃完了收拾行李,我們晚上出發。”
時白荔咦了一聲:“哥哥, 我還以為你不想去孟鈞陽家呢。原來你不止想去, 還要留宿?”
蕭隨輕呵:“誰說要去了?”
他手指輕點, 時白荔就收到了一條電子機票信息。
蕭隨走近, 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不是一直想去你的酒莊親眼看看么?去嗎?”
“去!”
時白荔驚喜。
萬年工作狂哥哥居然會主動策劃旅行了!
無論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她都不能錯過這個奇跡!
只是……
“哥哥,我的簽證和護照都沒有吧?”
蕭隨:“早準備好了!
時白荔欣慰。
這就是男頻逼格反派的行動力!
另一邊。
孟鈞陽終于在七個小時后收到了群內消息。
【我們出去玩了, 回來再約!放心,會把你那一份也玩好的!】
配圖, 飛機前迎著風笑容燦爛的時白荔,和面無表情的蕭隨。
孟鈞陽:……???
被暴擊了——
大年初一出行的人并不多。
寬敞的公務艙內僅有時白荔和蕭隨兩個人,堪稱包機體驗。
說實話,這還是時白荔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坐公務艙。
挺好。
這次總算在死之前感受過了。
飛機升空后,她便把座椅調整好,自己舒舒服服地半躺下來。打開一部懸疑恐怖片,再配上空乘小姐送來水果和香檳。
美美享受。
一扶手之隔的蕭隨:“……”
似是感受到了蕭隨的注目禮,時白荔扭頭,也看向了他。
兩個人在寂靜的冷空氣里對視三秒。
時白荔:“哥哥,你落枕了嗎?”
要不怎么一直朝著她扭脖子呢?
蕭隨目光沉沉:“你倒是一直都很會享受……荔荔?”
時白荔舉起手中的小叉子,把黃桃送過去。
“你也來一塊?”
蕭隨一頓。
目光在她指尖的叉子上停住了。
黃桃水潤潤的,看著就十分可口。蕭隨知道,剛才時白荔就吃了好幾塊。
用的是同一只叉子。
他微微瞇眼,正要上前去。冷不防時白荔忽然手腕一收,啊嗚一口自己把黃桃吃了。
“手都酸了,我自己吃!
時白荔振振有詞。
蕭隨目光移開:“……看你的劇吧!
他也點開平板,繼續看起了工作。
雖然說是出門旅行,但以蕭隨的性格和目前的情況,他自然是不可能拋下一切的。
姚欣那邊剛剛被他和孟鈞陽不約而同地聯手擺了一道,正恨得牙癢。
蕭隨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
與其之后提防,倒不如趁熱打鐵。
只是蕭隨這邊剛進入狀態,旁邊就“啊”了一聲!
一只黃桃以流線型劃過空中,啪嘰。
落在了蕭隨的懷里。
時白荔又害怕又興奮地指著屏幕:“哥哥,剛剛鬼出現了!我只是被不小心嚇了一下,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蕭隨看著那顆黃桃在襯衫上留下的一道水痕。
“……”
是他的,總歸要來?
簡單清洗又擦干凈衣服后,蕭隨再次捧起了平板。
旁邊的時白荔為了體現誠意,也沒再繼續看那一驚一乍的恐怖片,而是打開了一步浪漫現代愛情喜劇。
然而好景不長。
蕭隨忽然聽見了一陣尖銳爆鳴。
要不是這聲音就來自于旁邊,他大概以為飛機要直線下落了。
他平靜而麻木地朝著聲音來源地看過去。
時白荔面前的屏幕中,男女主角在雨中激情擁吻,抱得難舍難分,不知天地為何物。
而她一臉姨母笑,雙眼亮晶晶。
“好甜?乃牢伊藝聡隆
蕭隨又看向了屏幕。
出于研究時白荔的目的,他抱著學術探究的態度也看了一會兒。
期間時白荔依次發出了“啊嗚”“嘿嘿”“你們倆過好比什么都強”等詭異聲音。
等她終于意識到蕭隨也在一同觀賞時,不由發出了同好式地提問——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也覺得超甜!超好磕的!”
蕭隨冷哼:“磕?是指沒邏輯的內容嗎?”
時白荔:“?這是劇情需要,哥哥你懂不懂?”
下一秒,畫面一轉。
濕漉漉的男女主忽然出現在了旅館狹窄的房間內。氣氛火熱,暗潮涌動。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幾乎要燃燒起來。喘息聲呼吸聲逐漸放大,一觸即發。
兩個人倒在了床上,男主拉下了女主的——
的什么,不知道。
因為黑屏了。
關鍵時刻,時白荔伸手,果斷摁滅了這部電影。
蕭隨挑眉。
他睨著時白荔,微微勾起唇:“怎么不放了。我想看‘劇、情、需、要’。還是說……”
目光灼灼,竟比剛才的男主角還要氣勢逼人。
“荔荔,也會害羞?”
時白荔十分鎮定。神色堅毅,舉手握拳。
“哥哥,凈網行動,從我做起。拒絕脖子以下的內容,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蕭隨:“?”——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總算消磨了時白荔過剩的精力。
看了三部電影吃了四頓飯后,她頭一歪,躺下睡著了。
醒來時,他們已經到了。
蕭隨準備的車直接把他們拉到了五星級酒店。
富麗堂皇而充滿異域風情的宮殿風設計,奢華精致而現代化的服務系統。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甚至讓時白荔有種想在這等死的沖動。
蕭隨定的是頂層的豪華家庭套房。她和蕭隨分別入住其中的兩間,共享客廳、餐廳和花園。
是的,這套房還自帶一個空中花園。
時白荔坐在花園的秋千上,俯瞰整個城市,不由自主地越晃越高。
就在她即將到達高點的時候,往后一晃,卻冷不防撞進了一個寬闊冷硬的懷里。
整個人順勢被止住了。
一雙手覆蓋上了她握著鏈子的手,手心微燙,強勢卻并不生硬地緩緩帶著她回到原點。
時白荔仰起頭,朝后看去。
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蕭隨的臉。
蕭隨瞥她一眼,眉心微鎖:“別蕩那么高!
他剛一走進花園,便看見時白荔如蝴蝶一般飛在空中,飄渺無依,似乎隨時都會離開。
那剎那不受控的恐慌讓蕭隨心底一驚。
還未多想,他已經憑著本能止住了時白荔。
時白荔眨眨眼:“怎么?”
蕭隨看她腳碰到了地面,這才松開了手。
不知是不是花園里風大,掌心竟然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蕩那么高,想飛?”
蕭隨示意時白荔跟自己回房間。
時白荔忽然一笑。
蕭隨莫名感覺脊背發寒。
下一秒,悅耳的聲音響起。
“怎么也飛不出~這花花的世界~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蕭隨:“……”
好不容易讓時白荔停止唱歌,兩個人這才出門吃了頓飯。
時白荔發現蕭隨不僅英語好,本地的語言也說得很溜。
點餐時全靠蕭隨翻譯,否則她大概會點一份蒜當做今晚的主食。
不過這也算是商戰文反派的基本素養了。
不會講個十七八種語言都不能叫Boss,逼格不拉高是沒辦法襯托主角的。
伴隨著小提琴優雅的演奏聲,蕭隨擦了擦嘴角。
“我去趟衛生間,你乖一點待在這!
時白荔還在大快朵頤,猛點頭。
“懂。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兩個橘子。”
蕭隨:“?”
聽不懂,但無所謂了。
時白荔的話太難破譯。
他擔心時白荔在異國他鄉又遇到什么麻煩,雖然在星級餐廳里大概率不會發生,但蕭隨還是快去快回……
呵?磥硎撬鄳]了。
麻煩沒有。
倒是多了一個男人。
蕭隨空出來的座位上,正坐著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英俊而深邃的五官,很容易就營造出深情的錯覺。
此刻,他正熱情洋溢地和對面時白荔說著什么。
時白荔……看起來也笑得挺開心。
蕭隨目光微沉,腳步加快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兩個人對話便清晰地傳入耳中。
金發男人用本地語言瘋狂地贊美:“哦親愛的,你真漂亮。你的眼睛很像天上的星星,你知道我曾在沙漠里見過滿天星河,你給我的震撼和那一天一模一樣。你叫什么甜心?你來自哪兒?nihao?空你幾哇?”
這一串速度極快的外語下來,簡直和機關槍似的噠噠噠。
蕭隨腳步一頓。
他倒是好奇,時白荔是怎么和這個陌生男人聊起來。
還聊得那么開心的。
對面,時白荔沉穩地點了點頭。
似乎已經全聽明白了。
她緩緩開口。
“阿娘哈sei喲,撒哇地卡,空幫哇,新幾子哇,阿巴阿巴……”
自信!
驕傲!
氣沉丹田!
不就是比一比語言的深度嗎?
她比不過蕭隨,還比不過這個小洋人?
金發男人:“????”
站在不遠處的蕭隨:“!
第63章 063
蕭隨禮貌地請男人離開。
大概是看出了蕭隨眼中的冷漠。又或者是被時白荔的語言天賦所震驚。
金發碧眼的帥哥走了。
蕭隨看向時白荔:“玩得挺開心?”
時白荔糾正他:“是聊得很開心。”
蕭隨懶得去和她探究語言問題, 付過賬后兩人便往酒店走。
夜晚的異國街道有一種獨特的氛圍,街邊的小店里傳來輕柔美妙的音樂聲,打扮精致的男女們穿梭往來, 開懷大笑。
再緊繃的情緒,也可以在這一刻放緩。
時白荔走到了街道另一側的河邊。
這條河縈繞著整個城市,夜色灑在水面,微風拂動,波光粼粼。
“哥哥你看!
蕭隨順著時白荔手指的目光看去, 一群白色的野鴨子正在水邊撲騰。
“……你沒見過鴨子?”
“鴨子?什么鴨子?我是讓你看那邊有人在劃船誒!”
的確。更遠一點的河面上飄過幾艘小船,尖而細長的小船沒有動力裝置,是最原始的劃動款,甚至只能坐下兩個人。
此刻正在河中間飄飄蕩蕩。
蕭隨忽然涌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果然——
“哥哥,我們也去坐吧?”
蕭隨果斷拒絕:“不!
“求你了哥哥,我真的很想去, 來都來了還不體驗一下?”
蕭隨軟硬不吃:“不去。”
時白荔看著他,忽然露出一抹遺憾的笑容。
“好吧哥哥, 那我就一個人去坐好了。你放心,我會在船上唱你最愛的歌的。大聲地唱,放肆地唱, 響亮地唱!”
蕭隨:“……?”
時白荔清了清嗓子, 高亢地起了個頭:“妹妹你坐船頭, 哥哥我——”
后半句她沒能唱出來, 被蕭隨捂住了嘴, 帶去坐船了。
租船的地方很好找,價格也是明碼標價。只是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從把船抬到河邊去開始。
時白荔倒是興致勃勃, 正要吭哧吭哧動手,就被蕭隨一胳膊攔住了。
他微微皺眉:“臟。”
船底常接觸河水和地面, 當然是臟兮兮的。
時白荔感慨,真不愧是豪門大少爺,蕭隨總是如此精致。
下一秒,他已經一個人抬起了船的一側,拖著它往前走了。
“……咦?”
明明蕭隨還一副被弄臟了手的不悅樣,可干起事來也挺麻利的。往前走了幾步就甩開了時白荔。
哥哥這是……在照顧她?
直到蕭隨已經把船放在了河邊,示意她可以上時,還伸出了胳膊。
蕭隨的手是臟的,但剛剛卷起了袖子,衣服還是被保護得比較好。
他點頭,讓時白荔扶著他干凈的位置上船。
直到時白荔半天沒動,蕭隨才看見時白荔那不加掩飾的打量。
“……你那是什么眼神?”
時白荔:“哥哥,你今天真好!
莫名其妙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的蕭隨嘴微微一抿,很快冷哼了一聲。
“我之前不好?”
時白荔憂心忡忡:“是啊。所以我懷疑你是不是吃錯東西了?晚飯你吃的什么來著?要不要去買點藥?”
蕭隨:“……”
就不該和她廢話。
他選擇直接用大臂夾住時白荔,直接把她“放”到了船上。
蕭隨自己則干脆利落地跳了上去。
這份操作讓岸邊的安全員還吹了個口哨,朝著蕭隨比了個大拇指。
時白荔被抱起來的時候倒是很乖,沒叫也沒掙扎。
只是當蕭隨上來時,她才扁扁嘴,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哥哥,你太硬了,夾得我很痛!
小船是狹長,前面坐著時白荔,后面坐著蕭隨。既然他手都臟了,自然劃船的活也交給他。
蕭隨本來也沒指望時白荔能劃。
結果聽到這話,剛拿到手里的船槳瞬間又掉了下去。
蕭隨:“!
“……你好好說話!
時白荔的眼睛本來就大,瞪大了以后圓溜溜的,仿佛也在控訴。
“本來就是!你胳膊真的和鋼板一樣硬,我的肋骨剛剛都要被你夾斷了……”
她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肋骨。
蕭隨感覺自己快被氣笑了。
他一邊劃動水面,一邊冷嘲熱諷:“那你想怎么樣?我給你吹吹?”
時白荔:“好啊。”
蕭隨:“……”
兩個人都沉默著對視,一直到蕭隨把船劃到了河面中央,已經可以順著水流微微波動的方向自己動了。他才停下。
而時白荔惡魔一樣的聲音立刻追上。
“哥哥,你還沒幫我吹吹呢!
“你在嗎你在嗎?我還等著呢哦!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別念經了。”
蕭隨簡直無語。
但話是自己說的。
恰好船流到了橋下。橋洞遮住了月光,兩個人的視線驟然一黑。
時白荔便聽見寂靜的夜色里,傳來了兩聲……
“呼!
“咳……行了吧?”
船頭已過橋洞。
時白荔的臉重新暴露在月光下,她笑意盈盈地點頭,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肋骨。
“哥哥,我真的不疼了喲。”
蕭隨:“!
好幼稚的對話。
可他居然……有點樂在其中。
蕭隨懷疑,自己或許真的吃錯東西了——
遠看劃船是很好。月光,湖面,小船,氛圍感全有了。
自己體驗下來。冷風,疲憊,臟污,永遠在侵蝕理智。
而且這城市的河水治理好像有點問題,河面上總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臭味……
蕭隨感覺陪時白荔劃一次船,比他開三天的會還累。
兩個人匆匆下來,都只想趕緊回酒店沖個澡,清爽干凈地睡覺。
時白荔已經開始想象了。
“我要泡個精油浴,然后躺在床上,一邊吃蛋撻一邊打游戲,旁邊再放個電視劇。飛機上那個電影還有第二部,正好……”
伴隨著她的聲音,蕭隨面無表情地刷開了房門。
然后就被控在了原地。
“哥哥,你怎么不進去?……啊?”
時白荔從背后探出了腦袋。
面前的豪華套房,還是他們離開時的那一套。但有些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順著入口走進去的客廳地毯上,擺著玫瑰花圍攏的巨型愛心。沙發上、茶幾上、餐桌上全都灑滿了玫瑰花瓣,還燃著燭火和香薰。
時白荔跑去室內一看,宣布臥室里也有大發現。
紅色毛巾被迭成了交頸天鵝的樣子,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中間。旁邊還有散落的愛心巧克力。
那叫一個甜蜜。
蕭隨吸了口氣,正準備打電話給酒店,問問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就看見時白荔又用復雜的眼神盯著他。
“哥哥,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
蕭隨:“……你想多了!
時白荔:“這肯定是晚飯前的布置,看來不是你的晚飯出了問題……是飛機餐!飛機餐里有毒!來人,護駕!”
蕭隨:“!
他忽然覺得應該接受孟鈞陽的邀請的。
一個人承受這些,還是……
太挑戰極限了。
第64章 064
酒店那邊很快給出了解釋。
節日將近, 他們為本店的VIP客戶都準備了小小禮物。也不知道是備注錯了房號,還是看蕭隨和時白荔像新婚夫妻,便直接布置了蜜月套房的標準禮。
如有冒犯, 誠懇道歉。不想要的話他們可以過來再處理掉。
蕭隨看了一眼已經開始興致勃勃拍照的時白荔。
“不必了!
布置都布置了,該誤會的也誤會了。
再說……
這也并非不是什么好事。
他走到了沙發前,伸長腿坐下:“明天有想去的地方么?”
時白荔轉過頭。
映入眼簾的就是紅與黑。蕭隨一身黑色,懶洋洋地支著頭靠在沙發上。紅色玫瑰順著他的腳底一路鋪在沙發上,有種頹廢和優雅齊飛的華麗美。
他眼神幽深, 目光如淵。再配上這夜晚的陰影,純美的玫瑰……
時白荔:“不愧是所謂的暗夜帝王!”
中二原著誠不欺她!
蕭隨:“……嗯?”
時白荔清了清嗓子:“我是說,明天就去逛街吧?這里不是著名的時尚之都嗎?”
來都來了。
時白荔舉起手機,順便給暗夜帝王咔嚓了一張。
然后湊了過去:“親愛的哥哥,我能用你的浴室嗎?”
蕭隨:“你的呢?”
時白荔翻出剛拍的照片。
浴缸里飄著一池清水,上面玫瑰飄蕩, 紅燭飄搖。
她誠實:“懶得收拾!
時白荔很確定,蕭隨立刻翻了個白眼。
但也沒有然后了。
他一言不發, 默默起身進了時白荔的浴室,然后就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收拾聲。
時白荔歡快地躺在沙發上,一邊喝可樂一邊給明嬌發照片。
【嬌嬌快看!酒店的布置好不好看!】
明嬌:【真好看!不過……這個有點像蜜月布置……?】
時白荔:【不, 這是給暗夜帝王的尊貴之禮!
明嬌:【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不過你開心就好。對了, 我后天就回去了, 到時候咖啡廳那邊就可以恢復營業了。】
時白荔:【不著急。寶寶你休息好比較重要哦=3=】
明嬌:【愛你=3=】
明嬌放假就回老家了, 因此兩個人最近都在網上聯絡。
時白荔一邊琢磨著明天逛街要給明嬌買個禮物,一邊也在紅包群里發照片。
然后就不小心發錯了。
時白荔:【愛你![送愛心]】
時白荔:【您撤回了一條信息】
時白荔:【發錯了】
然而這個時間點, 似乎紅包群里的人都無事可做,全在沖浪。
寧哲:【?】
孟鈞陽:【我看到了, 哈哈哈就知道肯定是發錯了!
孟鈞陽:【小白荔,跟誰聊天這么投入呢?】
浴室里的聲音好像消失了。
時白荔埋頭打字:【別詐我,肯定沒看見】
孟鈞陽:【哎早知道剛剛截圖了】
時白荔還想再插科打諢兩句,忽然聽見有腳步聲。
抬頭一看,蕭隨就站在面前。
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頗有肌肉的小臂線條,此刻兩只小臂帶著手都濕淋淋的。胸口也打濕了一塊,微微貼著皮膚。
頭發向后撩起,正盯著她。
看見時白荔,蕭隨卻是微微勾唇,像是被氣笑了似的。
“發什么呢?”
時白荔:“消息啊!
“發給誰的。”
“群里……哥哥你不是在群里嗎?怎么明知故問?”
蕭隨微微瞇眼。
他俯身。
帶來一股微涼的水汽,湊近的時候,還能聞到一點點玫瑰花香。是剛剛打掃浴室的時候沾上的嗎?
兩個人的距離已經只有十公分。時白荔歪著頭,盯著蕭隨,腦子里已經開始天馬行空。
冷不防腦子往后一仰,頭發被蕭隨給拽住了。
他冷颼颼的:“我給你打掃浴室,你給別人發愛你?我問你話,你當著我的面就走神?”
蕭隨把頭發繞了幾圈,手指順勢撫上了她的后頸。
微濕的指尖碰到皮膚,激得她忍不住瑟縮,整個人都麻麻癢癢的動彈不得。
看著倒是比平時乖了不少。
蕭隨緩緩揉弄著后頸那一小塊皮膚,他勾著唇,整個危險又陰郁。
“荔荔,我對你是不是太寬容了?”
時白荔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捏住了后頸的小貓,敏銳地意識到了威脅。
她想了想,低頭。
手速極快地打了幾行字,把屏幕懟到了蕭隨的面前。
紅包群里多了一串本人發的消息。
時白荔:【愛你![送愛心]】
時白荔:【↑此信息指定給@蕭隨】
時白荔:【沒有發錯,本人,沒手滑,沒吃錯東西】
后頸的手微微一僵。
蕭隨:“……”
手底下的時白荔:“哥哥,滿意否?”
一邊問一邊往前躲開他的手,大概是嫌濕。
可她忘了自己是在沙發上,本來就沒什么支撐。前面還有離得距離超近的蕭隨。
只聽砰的一聲。
兩個人的腦門重重地磕在了一起,發出了驚天巨響。
蕭隨:“……”
他倒還好,始作俑者卻是捂著額頭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蕭隨微微皺眉,小心地撥開她的手。
“好了。讓我看看!
腦門上通紅一片。
哭喪著臉不說,連眼淚都痛出來了。大眼睛里濕漉漉的一片水色。
蕭隨心底被狠抽了一下。
到底放緩了神色。
他伸手,用指腹擦去擠出來的淚水,輕輕碰了碰紅的位置。
“還疼嗎?頭暈嗎,想吐嗎?”
時白荔都搖了搖頭。
蕭隨微微放心。只要不是腦震蕩就好,不過安全起見,明天還是去做個檢查。
酒店里都配備了基礎藥品,蕭隨打了個電話,很快便有人送來了藥膏。他拿了酒精先消毒,再用棉簽微微沾上一層藥油,輕輕拍在了傷處。
就是這個位置不好著力。
尤其手底下還不是個聽話的主。
蕭隨看了一眼,左手捏住了時白荔的下巴,把她掰正。捧著臉對準了自己。
右手手掌覆在了腦門上,替她把藥揉開。
淡淡的藥油味逐漸替代了玫瑰花香。
蕭隨目光向下,瞥見時白荔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兩人對視幾秒。
時白荔緩緩開口。
被捏住了下巴,說話也是含含糊糊的,但不妨礙蕭隨聽清楚。
“哥哥,你滿意了沒?”
蕭隨:“……”
他松開手,隨手拿出手機也點了幾下。
紅包群內。
來自孟鈞陽咋咋呼呼的幾條消息后。
蕭隨:【嗯】
蕭隨:【[接愛心]】——
第二天早晨的醫院檢查沒什么新鮮的,睡一覺起來時白荔連個紅腫都沒有,自然也沒有任何問題。
兩個人直奔購物。
準確的是,時白荔直奔購物。蕭隨負責刷卡,點頭。
其實時白荔現在手上零花錢不少,經營的咖啡廳和奶茶店營業額都不錯,目前已經每個月都在盈余了。
但蕭隨還是執意要他付錢。
時白荔猜測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能在外面讓女生掏錢。
男頻原著的反派,是這樣的。
她笑納了!
購物的東西都可以直接送到酒店,時白荔一路逛過去,生生逛了一天。
收獲頗豐。
第三天兩人便去往郊區的酒莊。
這家酒莊在距離市中心三十多公里的郊區,歷史悠久,經歷了兩位數的主人。但酒莊依舊□□穩固。
蕭隨沒要司機,自己租了車開了過去。一路風景如畫,清新的大自然令人耳目一新。
到達酒莊時又是另一番景色。
古樸的歐式古堡,連綿不絕的葡萄架,還有樹叢掩映的高山,構成了閑適慵懶的氛圍。
蕭隨去和酒莊的人談事情,時白荔懶得聽,也聽不懂,干脆溜了。
等蕭隨找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坐在露臺上,手里拿著一杯紅酒,暈陶陶地曬著太陽。
“怎么不去走走!
外面的葡萄架一眼看不到頭,頗為震撼。以時白荔的風格,應該早就一頭扎進去了才對。
時白荔懶洋洋的,一副舒服到眼睛都不想睜開的樣子。
“曬。”
蕭隨也在她旁邊坐下。
大自然遼闊寧靜,有一種能讓人平靜的力量。
重生以來的那股緊迫,逐漸在這溫暖的太陽下消失無形。他看著遠方,放空思緒。兩個人無言地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時間緩緩淌過。遠方的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天色交界處渲染出絢爛的紫紅色。仿佛一副艷麗的油畫。
蕭隨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閉上了眼。
直到旁邊傳來輕柔的聲音。
“……哥哥,謝謝!
他沒有動。
側耳傾聽,時白荔大約是下了躺椅,然后輕巧地走近了。
她的聲音和腳步一樣輕。
“能看到這么漂亮的景色,我這輩子也值啦。其實……你是個好哥哥呢!
她伸出手,替他蓋上了毛毯。
不。
蕭隨在心底回答。
他不是。
他從來,都不想做什么哥哥。
就在時白荔轉身的剎那,她的手腕被緊緊握住了。
她回頭。
蕭隨已經醒了。
他的手一向很大,此刻圈住她的,像是某種禁錮。
蕭隨看著她,眼底晦暗。
“不許走。”
時白荔微微一愣。
她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落山的太陽,笑了起來。
“我剛剛聽酒莊的人說,最近會有流星雨。哥哥,咱們去看吧?”
也是時候該打打預防針了。
否則這么冷血的反派蕭隨,要是因為她死了而傷心,她會很難過的。
第65章 065
附近的山頭頂峰就是最好的觀星地點。
時白荔興奮得隨便啃了兩口三明治就叫著要出發。
天都黑了, 再晚錯過了流星雨怎么辦?
據說這可是百年難遇的流星雨季呢!
蕭隨瞥了一眼她的小裙子:“多穿點!
時白荔:“哦!
她轉身就隨便裹了一件沖鋒衣。興沖沖地要走。
……算了。
蕭隨想著過十二點還看不到就打道回府,大概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也就隨她去了。
兩人開著車,一路盤旋上了山。夜晚的山上寂靜無聲, 顯然并不存在另外的神經病來等流星雨。
到達山頂后,這里倒是有一個觀景平臺。時白荔撒歡跑到邊緣處坐下,看下面星星點點的燈光。
國外沒那么多安全措施,連個欄桿都沒有。蕭隨慢她幾步,立刻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時白荔回頭:“哥哥你怕我掉下去?放心啦, 我會拖著你一起的!
蕭隨:“有蟲子。”
時白荔:“……”
她默默把腿伸回來。
不得不說,哥哥也學壞了。
……是跟她學的就是了。
蕭隨拿了車里的毯子來給她墊在地面上。夜涼如水,隔著衣服地面也是冰涼的。
他有些后悔剛剛沒讓時白荔再換幾件衣服。
時白荔卻指著天空:“哥哥,你看!
流星雨當然沒來。
但漫天星河展露無遺。
站在頂峰時,天空似乎也壓得特別低,仿佛星光觸手可及。
從這里看天空, 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沒有了紛擾的城市光污染,月光柔和, 星光璀璨。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宛如綢緞,鋪灑在黑色上。
就算是蕭隨,也感覺自己到這里后逐漸放松的心情。
他難得開口:“很漂亮。”
時白荔:“很好吃。”
蕭隨:“……?”?
時白荔:“像被啃了一口的大漢堡, 夾雞排的那種!
蕭隨:“…………”
他語氣冷靜:“那是北斗七星的下半邊。”
不過, 星星再好看, 時間拉長之后也會變得些許枯燥。
傳聞中的流星雨并沒有出現。反而是溫度越來越低, 偶爾風一吹過, 時白荔都要哆嗦一會兒。
蕭隨問她要不要走。
時白荔倔強搖頭:“再等等流星雨……沒事,我動起來就不會冷了。等我先選個BGM。”
然后蕭隨就看見她打開手機, 放出一首——
“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雛鷹——起飛!”
“第一節, 擴胸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嘹亮的聲音在觀景平臺四處回蕩,發出空靈的回聲。
時白荔仰頭挺胸,以標準姿勢開始廣播體操。
蕭隨:“。”
該說幸好沒其他人也過來看流星雨么?
他默然脫下外套,一把抓住正在瘋狂擴胸的時白荔,給她套上了。
墊在地面的毛毯直接兩邊一裹,把時白荔纏成了個粽子。
“十二點必須走,明白?”
時白荔:“我要是不走你會怎么樣?”
蕭隨把兩邊的布料勒緊,確保一絲風都沒辦法透進去。
他冷冷開口:“把你打暈帶回去!
“嘖嘖!
時白荔一邊嘖舌,一邊從懷里探出一只手來,握住了正在裹毛毯的蕭隨的手。
她的手比蕭隨的小很多,覆蓋在蕭隨的手上,冰得他心底一顫。
月色下,那只手盈盈如白玉,上面有幾根不明顯的青色血管?粗嗳鯓O了。
時白荔就這么握著他的手,掀開了毯子。
她把一半裹在了蕭隨的身上。
“哥哥,你要是凍死我也扛不動你。所以還是一起保暖吧!
眼看著也安頓好了,就在時白荔要松開手的時刻,蕭隨卻比她反應更快。
比她大得多的手掌反手握住了她的。
他像是在拆開什么糖果包裝一樣,慢條斯理地一寸寸撫了過去。
最終,全部把時白荔的手裹在了掌心。
掌心微燙,立刻就把溫度傳了過去。
寂靜無聲的夜色下,兩人裹著同一件毯子。而毯子下,一只手又裹住了另外一只。
蕭隨側過頭和時白荔對視,目光如夜色深沉。
他低低開口:“怎么?荔荔有事?”
像是根本意識不到此刻兩人的手正在糾纏。
仿佛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問話。
時白荔眨了眨眼。
“哥哥,你身上好燙。我掐指一算,你肝火太旺,體虛氣短,生吃點苦瓜吧。”
蕭隨:“……掐指一算?”
時白荔:“其實是望聞問切。我剛摸你脈搏了你感覺到了嗎?”
蕭隨呵了一聲。
他微微瞇眼:“沒感覺。再摸會!
“……”
回應他的是時白荔的一個噴嚏。
他微微一頓,立刻把身上的那半拉毯子又給她蓋回去。還不忘伸手摸了摸時白荔的額頭。
……燙的。
和剛才的手上的一片冰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隨垂下眼,陰影下的眼神一片躁動陰霾。
他已經迅速做出了判斷:“現在就回。你要低燒了。”
時白荔很難做出抵抗。因為她已經開始接連不斷地打噴嚏了。
蕭隨干脆直接把她連人帶毯抱了起來,直接走回車邊。他注意著朝向,風只吹到了蕭隨的背就被擋住,一點兒沒落在時白荔的身上。
到了車邊他才放下時白荔,讓她先靠著車站。自己則開車門。
“……”
蕭隨摁了一下車鑰匙。
又摁了一下。
時白荔抬頭看他:“哥哥,現在回?”
她已經有點鼻音了。說話時微微堵住,有種不自覺的撒嬌意味。
蕭隨繞著車試了一圈,終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鑰匙好像有點問題!
簡單來說。車打不開了。
這車是租的,從昨天開到今天都沒事。偏偏就在今天晚上出了問題。
蕭隨拿出手機,準備直接叫緊急救援了。
……電話沒打出去。
低頭一看,沒有信號。
他問時白荔:“你剛才的歌是怎么播放的,有網?”
時白荔又打了個噴嚏:“我下載好的。阿秋……我也沒信號!
“……”
這種時候問她為什么下載廣播體□□GM已經不是重點了。
重點在于他們被困在了夜半的山上,時白荔還在生病。
車子沒有工具是沒辦法修好的,如果出現問題發生車禍會更嚴重。山頂也沒有信號,必須往下走走。等到明天早上或許會有人來,但一晚上的冷風和降溫,蕭隨不認為這是個好選擇。
時白荔看著他笑了笑:“哥哥,你去往下面走走找信號吧。我在這里等你!
“不行!
蕭隨沉著臉。
把時白荔一個人放在這里,太多不確定因素。太危險了。
他迅速做了判斷:“我們一起走!
時白荔點了點頭。
現在的她有點蔫蔫的,像是沒被澆水的小花。和平時那精力旺盛巧舌如簧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隨心底一沉,伸手又探了探她的額頭。
更熱了。
大概是突然出國水土不服,這兩天又在奔波。最終被這晚上的寒氣壓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邊扶著她往前走,一邊問:“還有哪里不舒服?”
時白荔昏昏沉沉的,感覺鼻子堵塞,呼吸都困難了些許。
身上又熱又冷,有種形容不出的難受。
“頭痛……”
蕭隨緊緊地攬著她。
卻能透過幾層布料,感覺到時白荔在輕微地打冷戰。
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馬上去醫院了。
蕭隨沒有遲疑,直接轉身俯身,讓時白荔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往下勾住時白荔的小腿,一個用力。
就把她背起來了。
蕭隨騰出一只手打開手機電筒,放在自己胸口的口袋里。
燈光透過布料射向前方,照亮了一個小圓圈那么大的地方。
足夠了。
蕭隨邁步向前。
時白荔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她走得太快,這是最快的辦法。
下坡的路并不好走,更何況是背上還有一個人的情況。
但蕭隨無力去想這些。他的心被狠狠攥住,有一種一切都在失控的預兆。
沒有路燈,沒有房屋,就連星光都黯淡了。
入目所及,一片黑色,甚至分不清前后。
蕭隨感覺這抹黑色侵蝕了他的意識,他的大腦,他的理智。
時白荔的病是因此而起嗎?
時白荔會高燒不止嗎?
……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今晚不會有事的。
上一世時白荔還有好幾個月才會出事。這次不會有問題的。
可心底另一個聲音卻如同惡魔。
——都是因為你重生了。
因為你煽動了蝴蝶的翅膀,因為你強行帶著她來到異國他鄉,因為你寵溺而沒讓她穿厚點。
所以才會導致她的結局也提前到來。
“……哥哥。”
直到背后傳來了悶悶的聲音,打斷了蕭隨的思緒。
夜空如墨洗,除了手機的燈光,什么也看不見。
整個城市都退到了遠方,萬物都在此刻寂靜。
整個宇宙,仿佛都只有他們二人。
他們被整個世界拋棄,唯有彼此依靠。
時白荔靠在蕭隨的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嘟囔:“其實沒看到流星雨也沒什么……今天晚上的星空……就很漂亮了……”
蕭隨心底一片煩躁。或許還有無法掌控事態的不安:“……別想那流星雨了!
時白荔動了動。
她能感覺到自己貼著的脊背緊繃而富有力量。蕭隨緊緊勾住她的腿,好像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可是我以前都沒看過這么好看的星空呢!
她伸出手,勾住了蕭隨的脖子,讓他更省力一點點。
“所以今天,我挺開心的。人生清單又完成了一件……沒有遺憾了!
蕭隨一頓:“……什么?”
手機的燈光晃來晃去,幾乎照不清前方的路。
一側是連綿的山壁,一側卻是陡峭的山坡。
蕭隨必須要非常小心,才能確保自己每一步都踏得穩。
時白荔的呼氣聲噴在他的脖頸,撩起一團熱氣。
“……我是說,這段時間太開心了……死了我也沒什么遺憾啦!
她能感覺到蕭隨的呼吸停了一瞬。
緊跟著的,則是用力勾住的手掌。熱切的、急切的、不顧一切的……
蕭隨緊緊地掐住她的腿,幾乎要讓她痛了。
簡直就像是被切中了什么弱點一樣。
他咬牙切齒。
“時白荔!
——竟然生氣到叫全名了誒。
時白荔又忍不住想皮了。
她聲音輕快,語氣帶笑:“哥哥,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
“不。”
蕭隨的聲音打斷了她。
他看著前方的黑暗,聲音比此刻的溫度還要冰。
“我不同意!
“少瞎想。你會好起來。你會非常健康。你會一直這么開心!
“荔荔。記住——”
“我不會讓你死。”
這是她意識里的最后幾句話。
第66章 066
時白荔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好像回到了上輩子的時候。她兢兢業業努力打工, 加班回家格外注意馬路上的大車。
然后就因為加班猝死了。
“……”
怎么也逃不開,死亡的命運。
時白荔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內。純白的房間一片安靜, 隱隱的光從窗簾透了過來,一派靜謐。
她手上扎著針,正在掛水。身體倒是沒那么冷了,但喉嚨里仿佛火燒火燎一樣,又干又啞。呼吸帶出的氣都仿佛是灼熱的。
再往旁邊看, 病床旁邊的單人沙發上蕭隨正靠在上面,閉目淺眠。
看來是得救了。
她掙扎著慢吞吞坐起身,想去夠床頭柜上的水杯。
身體沒什么勁,伸長了手也只碰到一點水杯的邊緣。
時白荔還想再調整下姿勢。旁邊已經傳來了聲響。
蕭隨醒了。
他微微皺眉,直接走過來拿起水杯看了一眼:“這個涼了。你等等!
時白荔眼巴巴地看著蕭隨離開。
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拿床頭柜上放著自己的手機。摸過來看一眼,居然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這中間她竟然都沒醒過……
時白荔只隱約記得蕭隨和自己說過很多話, 只是她當時完全聽不進去。后來好像又被搬運來搬運去的,但她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
看蕭隨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大概是一直忙著安排她到現在吧。
門再次被推開了。
蕭隨走進來,后面還跟著醫生。
他先把溫熱的水遞給時白荔,里面還插著一根吸管, 方便她躺著也能喝水。
然后就和醫生兩個人開始交流了。
偶爾蕭隨會充當翻譯, 問時白荔幾個問題, 都是些身體狀況之類的事。醫生給她量了體溫, 又喂了點藥, 這才離開。
時白荔雖然聽不懂,但大概也能看出醫生的表情比較鎮定。
她開口:“就是感冒發燒而已……”
然后就被自己聲音里的嘶啞給嚇了一跳。
蕭隨看了她一眼, 又把水杯送了過來:“少說話。多喝熱水!
看時白荔乖乖喝水占住了嘴,他開始一件一件安排。
“餓了?我點了粥、清湯和面條。等會送過來, 你看著吃一點。”
“這里的醫療資源有限,明天我們轉院去別的地方。你不用擔心。”
時白荔:啊?
她很想說她不擔心。
不就是個發燒嗎?還牽扯到醫療資源了?
正要張嘴說話,蕭隨已經掃了過來。
可惜杯子里的水已經喝光了。
他微微皺眉,沉聲:“不是重要的事別開口。你需要休息!
時白荔搖搖頭,意思很重要。
她氣沉丹田,緩緩開口……
“寶娟,我的嗓子,寶娟!”
蕭隨:“……?”
時白荔說完這句就滿足了。
她掏出手機來,把不那么重要的事打字發給蕭隨。
時白荔:【我想吃冰淇淋。而且只是發燒,不用轉院吧?】
蕭隨淡淡回應:“順便給你做個全身檢查。本來我們的行程也有這一環!
昨晚的事雖然只是個意外,卻給蕭隨敲響了警鐘。
距離那個日子……只有四個半月了。
而他依然找不到時白荔身上任何可疑的病痛。
這就像是高懸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他始終懸心。
在找到時白荔的問題之前。蕭隨甚至無法安眠——
蕭隨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早時白荔就被私人飛機接走了。
目的地也不是什么公共醫院。據說是一家頂級的高端醫療實驗中心。
蕭隨投資的那種。
其實這會兒連續掛水再加上吃藥,她已經徹底退燒了,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只是還有些微的嗓子痛而已。
但蕭隨就像是怕她多說了一句話一樣,每天除了讓她喝熱水就是休息。
時白荔只能用手機訴說自己無法抒發的傾訴欲。
醫療中心有一種冰冷無趣的實驗室的感覺,時白荔一到達就被送去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測,血都抽了好幾管。
檢測報告也很快就送了回來。
當然,上面的各種名詞解釋通通看不懂。
但不妨礙她對照“標準數值”參考嘛。
這么一對照下來,時白荔驚訝地發現——
自己可真健康!
記得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也做過體檢。那時候她還有點營養不良。
現在經過半年多的調養,再加上她每天精力旺盛胡吃海塞,連那點營養不良也徹底消失了。
果然——
有錢能解萬病。
時白荔心滿意足。
她抬頭,便看見蕭隨也拿著檢測報告正盯著看。
按理說蕭隨肯定比她看得快,可這會兒他的表情就顯得很凝重了。
怎么說呢……
有點像是想要發怒又找不到地方,心情躁郁無處發泄。
看見她健康,蕭隨就這么難受嗎?
時白荔懷疑蕭隨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身體疾病,所以嫉妒了。
啊,想起來了。
肝火旺,身體虛。
蕭隨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會兒檢測報告。其實這東西看與不看也沒什么所謂,因為負責檢查的醫生剛剛已經親自和他聊過了。
對方很清楚他對于時白荔身體的懷疑,但醫生卻很斬釘截鐵。
“蕭。我很確信你妹妹現在非常健康。至少是完全不需要你擔心的程度!
蕭隨語氣沉沉:“有沒有沒檢測出來的潛伏病?”
醫生搖了搖頭:“目前使用的都是全球最頂尖的技術……這么說吧,假設真的在你妹妹的身體里存在某種目前無法檢測的疾病。就算我們知道了,那也很難有所作為。所以,不必為了沒出現的事而擔心,不是嗎?”
但那是出現過了的事。
他親眼見過時白荔的死亡。所以才知道,這是必然發生的事。
蕭隨合上檢測報告,心底如煉獄般在灼燒。
他反復思考著上輩子時白荔的死因。
或許,疾病只是對外的說法。以蕭偉奇的性格,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掩人耳目,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掩蓋的死因……是意外?
還是,人為?
面前忽然出現了一根翠綠的,油亮的……黃瓜。
蕭隨眼皮一撩,便看見時白荔站在自己面前,遞著黃瓜給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找來的。自己手里也拿著一根,啃得津津有味。
似是看見蕭隨的表情,她想了想,用手機打字。
時白荔:【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不要諱疾忌醫啊哥哥!】
時白荔:【吃不下的話,加點這個吧!】
蕭隨呵呵。
他倒是好奇時白荔還能有什么新奇的食譜,能讓他接受這根生啃黃瓜。
只見時白荔從身后的袋子里掏啊掏,掏啊掏。
掏出來了一根,大蔥。
【大蔥配黃瓜,越吃越帶勁,老香了!】
蕭隨:“?”
他面無表情:“……婉拒了。你自己慢用吧!薄
既然身體檢測無異樣,時白荔也不愿意繼續在無聊的醫療中心待著,蕭隨便帶著她離開了。
不知是否是那天晚上的話給了蕭隨什么啟發。
他竟然拿出了不少旅行計劃,問時白荔哪個沒去過,想去看看。
時白荔打眼一看……
好好好,全都沒去過。
什么深夜探訪螢火蟲洞穴啦,什么高空跳傘俯瞰萬里長空啦。
這都不是她以前能有錢有閑體驗的活動。
不過時間有限,她沒怎么考慮,就選了海上游輪。
有吃有喝有玩有樂,還有別的選擇嗎?
蕭隨只略掃一眼,就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出發前,他讓人給時白荔送來了一堆衣服——羽絨服和棉襖。
還有一部衛星電話。
那是生怕她再發燒出事一次。
不過時白荔懷疑,也可能是蕭隨不想再背她走山路了。
唉,遺憾。
他們出行的海上游輪叫做“奧賽爾號”。是如今全球最大的游輪之一。
整個航線途徑多個城市和國家,遍覽各類風景。
以這艘游輪的火爆程度,想要上船至少也要提前半年預定。
但誰讓她哥叫蕭隨呢?
反派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兩個人直接拿到船票,訂購的還是頂層的奢華VIP套房。
時白荔走進套房,發現這和頂級酒店的裝修又有所不同。
寬敞的落地窗外,海景一覽無余。吧臺上放著一列叫不出名字的酒,還有一本厚厚的宣傳冊。
上面詳細介紹了船上的各類活動,和每日安排。
時白荔打開瞬間被吸引!
油墨印刷的宣傳冊中間,泳池里的男模特肌肉鼓起,線條粗獷。一手撩起水,一手把頭發順到耳后。點點滴滴的水珠順著刀削般的臉龐滑下,劃過鼓起的胸膛,劃過硬朗的腹肌,最終隱沒在被泳褲遮了一半的人魚線里……
啪的一聲。
宣傳冊被合上了。
時白荔不明所以地抬頭,就看見蕭隨陰著臉,直接拿走了宣傳冊。
“少看這些。”
時白荔:“?”
她狐疑地看著蕭隨。
“哥哥,你該不會是……”
蕭隨目光一斂,腦子里已經迅速想到了好幾個回答。
“該不會是,你也想看?”
蕭隨沉默:“……”
他那幾個回答都被堵住。
幸好時白荔也并沒等著他回應。她擺擺手:“反正看畫冊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親眼過去呢。泳池離咱們應該挺近的吧?”
——是挺近的。
從套房出來往下走兩層,便直達甲板上的露天泳池。
游輪上的行李是拜托管家專門收拾的,自然也貼心地準備了泳衣。
可惜被蕭隨無情否決了。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你的病剛好,不能下水!
時白荔想了想現在的溫度。也覺得自己大概會凍死。
不過就此放棄是不可能的。
“沒事,我不下水,我就去看看。”
泳池里已經有不少人了。
雖然是初春的天氣,但國外大部分人都抗凍,也習慣了在這種天氣里游泳。一個比一個穿的少。
陽光下,美好的□□在泳池中嬉戲打鬧。
岸邊,時白荔面露姨母笑。
哇那邊那個肌肉看起來好好摸,咦這個黑皮辣妹也相當不錯。養眼養眼,真是一場好戲!
蕭隨:“……”
時白荔的眼神透著光,仿佛看著餐盤上的肉。
這場景怎么看怎么怪異。
但放在時白荔身上……似乎一切又都合情合理了起來。
似乎是意識到了他的目光,時白荔轉過身,看向蕭隨。
她皺眉:“哥哥,你看起來和泳池很不搭調你知道嗎?”
蕭隨:“……什么意思?”
時白荔指了指他身上:“襯衫、西褲,還有工作平板。你應該在辦公室,不是在這里。”
蕭隨:“……”
他呵了一聲:“你很搭?”
對面的時白荔,穿著毛衣和及腿的加厚羽絨服,穿著毛絨絨的雪地靴,頭上還帶著羊毛帽。
突出一個怕冷。
和泳池里的人都不是在兩個季節了。
那是兩個世界。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透出對方有問題的意思。
殊不知背后的套房管家笑容僵硬。
大哥別說二哥,兩位尊貴的客人,你們就沒發現咱們這邊已經成了真空地帶,誰都不敢經過了么……
也不知道是哪具□□勾起了時白荔的回憶,她忽然開口:“說起來上次孟鈞陽來說過,你們大學時還一起去水庫游過泳。哥哥,你這次怎么也不下水?”
蕭隨聽見孟鈞陽的名字,無聲冷笑一聲。
隨口道:“懶得去!
時白荔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
蕭隨覺得大概不是錯覺。她尤其在自己的胸膛和腰腹部看了許久。
……有種他也變成菜被端上餐桌,被她品評的錯覺。
他微微瞇眼,合上了平板。
“想看,荔荔?”
時白荔點點頭:“看看你的!
蕭隨正微微勾唇。
卻聽見時白荔繼續道:“下次我也看看孟鈞陽,比較一下!
蕭隨:“?”
他不屑冷笑:“憑他?”
目光落在了時白荔身上,蕭隨的眼皮垂下,睫毛下的陰影斂住深沉的目光。
“想看的話,我們回房!
“慢慢看。”
時白荔很興奮:“要不我開個視頻,你倆現場比較一下?”
蕭隨:“……”
他沉默地重新打開了平板。
拒絕繼續這個提議——
游輪上的生活愜意而閑適。只不過比起之前純粹大自然的凈化,這里更多了人類社會的方便與現代化。
蕭隨很快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
每天不是拿著平板在工作,就是打電話聯絡。
時白荔樂得自己玩。
雖然蕭隨不讓她下水,但海上活動豐富。她先后體驗了海釣、出?绰淙、觀鯨等一系列活動。
人生清單越來越少。
時白荔都拍攝下來,準備臨死前抱著這些一起迎接閻王。
說不準到了下面她還能回味回味呢。
又過了兩日,游輪進入了公海。這兩天發的每日活動上,還多了一項——賭場。
作為從小遠離黃賭毒的好公民,時白荔對這些向來是敬謝不敏。
看都別看,杜絕一切可能。
但架不住意外情況。
比如現在——
時白荔只是想去一樓的餐廳體驗一下今天新鮮的霸王蟹。卻不想還沒進餐廳,就被一個火急火燎的人沖過來撞了一下。
那人停也沒停,徑直繼續往前跑了。
背后的管家第一時間扶住了時白荔。
蕭隨在房間工作時,都是他來陪著時白荔。這會兒也是臉色不愉:“小姐沒事吧?稍等,我去叫人……”
“沒事!
時白荔擺了擺手,看著遠處那人。
他目的地很明確,直接走到了一間柜臺前,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對方很快給了他一捆現鈔。
“那是什么?”
管家遲疑了一秒,才低聲道:“那是船上抵押的地方。一般都是方便一些……客人臨時用錢用的!
他含糊不清。
那個男人拿著錢轉身就進了隔壁的大廳。轉過身時看得就更清楚了,他渾身上下都亂糟糟的,像是幾天都沒怎么睡覺了。雙眼發紅,精神狀態看起來十分堪憂。
但時白荔卻確信了。
這是羅蒙。
那個曾經在蕭隨手底下做事,后來被趕走,又被孟鈞陽收留的男人。
上次見面,還是羅蒙突發惡疾,忽然向寧哲告發她“水性楊花”的時候。
這人怎么會在這?
她看向大廳。
門只掩了一半,卻能透過另一半瞥見里面的燈紅酒綠,沸反盈天。
籌碼在空中旋轉,無數雙眼睛和手都緊盯著臺面,和船上其他閑適的娛樂活動比,這里又是另一種的刺激和瘋狂。
這是船上的賭場。
時白荔走進去。背后的管家和入口的侍者使了個眼色,便無人攔她。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羅蒙。
因為這里太多和他一樣的人了。
賭紅了眼,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只剩下輸贏的人。
他坐在牌桌上,手里拿著剛剛兌換來的籌碼,有些神經質地咬著手指。
直到開牌的那一瞬。
他的目光從不可置信轉為狂喜,癲狂地的吼著:“贏了!老子贏了!”
那副樣子,簡直讓人懷疑他是否還存在理智。
“別看了!
微涼的聲音從喧囂的環境中清晰可辨。
一雙手牽住了時白荔,引導著她轉過身。
蕭隨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正低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時白荔回頭看了一眼羅蒙。
他已經狂喜地把那些贏回來的籌碼又推到了中間,開始了下一輪的博弈。
時白荔又看向蕭隨。
他的掌心還是一如既往的熱燙。卻仿佛是引路的明星,始終存在。
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周圍。目光在羅蒙身上根本沒有停留,便滑了過去。就像在看路邊的垃圾。
只有語氣透著一絲嫌惡。
“這地方太臟;厝グ!
時白荔想了想,反手握住了他的。
“好。我們回家!
蕭隨一頓,嘴角已經不易察覺地勾起了一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