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079
回到家后的日子比時白荔想象的還要好。
一切都趨于寧靜。
祝之嬗非常溫柔, 孟伯清溫柔隨和。
和時白荔最熟悉的孟鈞陽,雖然兩個人的身份模式從朋友變成了兄妹,但相處起來也沒有太大壓力。
簡而言之。
該懟還是懟。
時白荔看孟鈞陽也是挺樂在其中的。
她的哥哥好像都是這樣。
……咦。
她為什么要說都?
時白荔把腦子里那個身影給抹掉, 轉頭仔細看了看周圍。
她今天順路經過孟鈞陽的公司,便打算進來找他,順便辦點俱樂部的事情。
眾所周知,孟鈞陽的公司就在蕭隨的隔壁。
雖然知道這個時間點蕭隨不可能站在大街上等她,但時白荔還是謹慎地觀察了一圈。
OK安全。
她這才下車。
雖然時白荔經常宅家不聞窗外事, 但即便是她,也聽說最近蕭隨的名號十分響亮。
自兩個月前開始,他就和瘋狗一樣在追著姚欣和姚家窮追猛打。
本來孟鈞陽也在做這件事,但比起蕭隨的手段,孟鈞陽可以說得上是仁慈了。
蕭隨那態度,仿佛是在發泄報復什么。
據說姚欣的手下已經跑的跑, 散的散。
她的幾個公司相繼暴雷,不是破產就是被收購。項目全部停擺, 還傳出了欠款逃稅等問題。
姚家的人跑得快的已經出國了,剩下的被抓了幾個。
姚欣本人目前還沒事,聽說只是躲起來了。
但誰都知道, 這把火燒到她身上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雖然姚欣是出了名的瘋子, 這樣的人沒人喜歡。但諾大一個姚家就這樣分崩離析, 甚至還是在親生兒子蕭隨的手下倒塌的——
聯系之前, 眾人都猜測, 這是對于姚欣在慈善晚宴上公然下蕭隨面子的報復。
嘖嘖。
至于嗎?
蕭隨也太……狠了吧?
沒人敢明說。但人人的眼神都在傳遞這樣的信息。
原本蕭隨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設。
這下更是坐實了。
這風言風語還是孟鈞陽和時白荔說的。
他雖然明顯還是有些不贊同蕭隨如此狠厲的手段,卻頭一次沒過多評價。
只是露出了些復雜的表情。
反倒是時白荔——
“壞了。”
這是她的第一次反應。
孟鈞陽:“?什么壞了?”
時白荔緩緩開口:“從現在開始, 我要避開他這個一級危險目標。”
她十分鄭重。
孟鈞陽一臉問號。
但時白荔已然下定了決心。
蕭隨這么小氣,當初自己在蕭隨他還能忍一忍。
現在自己成了他最討厭的孟鈞陽的親妹妹, 之前還對他使勁兒玩弄折磨……啊不是,對他經常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但蕭隨如此小心眼,肯定全都記仇記在小本本上了。
這波發泄處理完姚欣,說不準下一個就是她。
躲著,必須躲著。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嘛?
最好躲到蕭隨徹底忘了她才好。
這也是為什么時白荔現在偷溜進去的原因。
幸好一路無事發生,她成功跑進了孟鈞陽的辦公室。
只是迎頭就撞上了一個微硬的身體。
幸好,那人及時后撤一步收住了力。
順勢扶住了她的頭。
“你沒事吧?”
時白荔抬頭,便看見了一張放大版的漂亮面孔。
姚宴西微微傾身,眼神里帶著一抹擔憂。
只是和時白荔一對視,他便迅速收回了手,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他輕聲問道:“你怎么……”
時白荔幫他補上半句:“偷感很重?”
姚宴西:“……”
他像是想笑,卻只是抿唇,微微上提了些嘴角。
不得不說,姚宴西有些變了。
他一向是非常漂亮的,有種不辨雌雄的美麗。
只是之前總有一種脆弱到不似真人的錯覺。
像是一個精致過頭的人偶,失去靈魂。
現在的他,好像是好好站在這里,好好活著的真人了。
時白荔看向了他剛剛抬起來的手腕。
現在已經被袖子遮住。
但剛剛她看到,那里大部分皮膚很光滑,有一些陳年的舊傷疤。
卻沒有新的。
他身上也沒有那種厚重的血腥氣了。
“你現在這樣比較好看。”
她很公允地開口。
姚宴西微微一愣,他的耳朵動了動,有些泛紅。
他注視著時白荔,輕聲道:“謝謝。”
你也很好看。
一直都是如此。
他把后半句話咽在了嗓子里,因為孟鈞陽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荔荔來了啊。”
孟鈞陽爽朗一笑,伴隨著他走進來仿佛有一股陽光也跟著撒入:“你來辦俱樂部的事?我臨時有個會,你等我一下——哎,要不讓宴西帶你去吧,好嗎?”
他大大咧咧地征求兩個人的意見。
姚宴西看著時白荔,沒有開口。
直到時白荔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才也跟著嗯了一聲。
“行。”
孟鈞陽笑著拍了拍姚宴西的肩膀,又摸了摸時白荔的頭頂。
“你等會自己回去,行嗎?我晚上估計來不及回家吃飯了,幫我跟媽說一聲。”
時白荔:“好的哥哥。”
她率先走了出去。
姚宴西正要跟上,余光就瞥見孟鈞陽忽然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襯衫,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
姚宴西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就看見孟鈞陽激動地看著自己,大喘著氣,狂喜的樣子仿佛突然中了五千萬。
“她叫我哥哥了!她剛剛叫我哥哥你聽見了嗎!”
姚宴西:“……”
他木著臉:“恭喜。”
然后也火速離開了范進中舉的現場。
時白荔的事情辦得很快,尤其是在有姚宴西協助的情況下。
他的能力本來就不錯,現在在孟鈞陽這里又受到了重用,自然誰也不敢小看他。
拿到俱樂部新的文件后,時白荔便準備回家了。
一直沉默的姚宴西執意要送她下樓。
寂靜的電梯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時白荔看了一眼姚宴西。
這人倒是很奇怪。
非要跟著她就算了,卻一言不發。
她想起了剛才孟鈞陽和他的互動,便主動問道:“你和我哥好像變熟了。”
姚宴西掀起眼簾,看了一眼她,點了點頭。
“嗯。”
孟鈞陽或許是個圣父,或許擁有很多缺點。但對于一個曾經處于黑暗之中的人來說,他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存在。
姚宴西可以理解,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聚集在孟鈞陽的身邊,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成為孟鈞陽的朋友。
因為他也想。
他的目光滑過時白荔。
時白荔的新身份雖然沒有大肆公開,卻也沒有被刻意隱瞞。
知道她是孟鈞陽親生妹妹的那一刻,姚宴西并不驚訝。
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因為他們兄妹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一樣的人。
仿佛太陽。
吸引著其他人前來。
“我現在很好。”
姚宴西低低地說,聲音非常輕,甚至像是耳語。
只是在這個狹窄的電梯間里,任何聲音都會被另一個人捕捉到。
“雖然偶爾會夢到以前……但,已經很好。”
他無法責怪自己的母親。
但他會因此感到痛苦。身體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痊愈,卻會在夜深人靜時猛烈發作,用幻覺來繼續拖他沉溺。
只是每次醒來,他都會整理好自己,把情緒壓下去。
就像從前一樣。
姚宴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對時白荔說這個。
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可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看見她。這些話就像是長了腿,自然而然地從他的口中滑了出來。
電梯門開了。
兩人走到了寫字樓的門外,司機已經在這里等時白荔了。
姚宴西替她拉開車門。
時白荔要坐進去時,卻忽然止住了動作。她從包里掏了一會兒,掏出個什么東西來,一把塞到了姚宴西的懷里。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接住了。
手心里的,是一個小香包。
發出有點劣質的薰衣草香薰味。
上面還印著某某美容院的廣告。
看起來,就像是路邊隨便發的小廣告贈品。
“送你了不用謝,千萬別和我客氣。”
時白荔眨了眨眼,坐進車里。
仿佛什么也發生一樣,讓司機開車。
姚宴西抬頭時,只看見車子離開的背影。
他珍惜地把它握在了手里。
他知道,自己今晚睡前會聞一聞的。
然后渡過一個沒有噩夢的夜。
……
姚宴西看著時白荔的車消失在車流之中才準備離開。
步子卻忽然一頓。
一街之隔。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對面,靜靜地蟄伏在那里。
不知道看了多久。
姚宴西看著那熟悉的車牌號,伸手把小香包放入了口袋。
這才往前走去。
車窗并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降下來,貼著膜的車子只能看到他自己的反光。
就像是一切都是姚宴西的錯覺,這不過是輛平平無奇的豪車而已。
甚至可能無人在里面。
但姚宴西卻輕輕地敲了敲車窗。
“哥?”
幾秒的沉默后。
車窗降下來了一條縫。
但也足以讓人看清坐在里面的男人。
蕭隨掀起眼簾,冷冷地看著他:“別叫我那個。”
姚宴西輕輕笑了笑。
蕭隨愿意打開車窗就已經是他的目標了,稱呼也只是手段而已。
他注視著蕭隨的雙眸,問道:“你不追嗎?”
兩個人都知道,這句沒有代稱的問話指的是誰。
也似乎都明白這句話里還有別的含義。
蕭隨的目光更冷了,甚至帶著警告和逼視的含義。
他壓根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抬手要合上車窗。
姚宴西卻伸手擋住了那條縫隙。
他垂下了目光,聲音微啞:“……哥,你知道嗎,其實母親一直很肯定你。她心里最完美的兒子,也是你。”
從小到大,姚宴西的生活里就充斥著一個名字——蕭隨。
那是姚欣給他設下的目標。
蕭隨擁有怎樣的才能,他就必須要達到甚至超出。蕭隨能做到的事,他也要一樣完成,甚至完成得更好。
當然。
目標之所以是目標,就是姚宴西很少真的達到。
每到這時,姚欣就會變本加厲的咒罵和責問他。
越是如此,越是感覺到母親歇斯底里下的偏執。
也越是距離蕭隨更近一步。
他們是很少見面的兄弟。
甚至可以稱得上仇人。
但姚宴西卻如同在暗處的老鼠,窺視蕭隨的一切,模仿蕭隨的所有,甚至揣測蕭隨的思想。
因此,他只要一眼,就看出了蕭隨對于時白荔的想法。
而就像一直以來他試圖成為第二個蕭隨那樣。
他也無法自拔地……
做出了同樣的事,有了同樣的私欲。
只是姚宴西很清楚地知道,他永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口。
蕭隨只有一個。
作為影子,他只要靜靜地注視著一切就可以了。
蕭隨看著姚宴西阻擋車窗的手,緩緩瞇起眼睛:“你在為她求情嗎?”
“不。”
姚宴西開口:“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追上去,去找她。”
姚欣是他的噩夢,但不應該成為蕭隨的。
“……”
蕭隨冷呵了一聲。
“你以為你是誰?滾。”
他猛然抽出了姚宴西的手,干脆利落地關上了窗。
車立刻發動,像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姚宴西愣住原地,品味著剛才蕭隨的那個表情。
那個。
勢在必得的表情。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原來不是,不是他以為的蕭隨會和他一樣,選擇靜默注視,放手離開。
蕭隨是在準備蟄伏。
他的哥哥,從未想過放手。
姚宴西握住了口袋里的小香包,那笑容逐漸變成了羨慕。
原來,他依然還是無法觸及那個目標——
孟家。
自從時白荔回到家后,一家人便有意想要讓她盡快融入這個大家庭。
因此每天的晚餐只要有空,都會盡量一起。
今天孟鈞陽雖然不在,但祝之嬗和孟伯清都按時回家了。
時白荔本來沉浸在美食里,卻忽然聽見了一個關鍵詞。
“……蕭隨?他怎么了?”
她茫然抬頭。
祝之嬗微笑著給時白荔又夾了一塊排骨:“多吃點荔荔。我是說啊,今天我碰到他了。”
啊?
這下不止時白荔,連孟伯清都有些好奇了。
“怎么回事?”
祝之嬗溫婉一笑:“我今天不是去畫廊那邊處理事情。你們知道的,前段時間我比較忙,沒空打理,結果手底下的人和合作商那邊沒談好,還鬧出了點簍子……我今天是打算過去賠禮道歉的。”
這說到底也是她們這邊的錯誤。
祝之嬗是坐好了對方不肯原諒甚至撤銷合作的準備的。
沒想到她到達時,蕭隨居然也在那里。
蕭隨看見她在,似乎并不驚訝。反而主動從中介紹斡旋。
那位合作商明顯是有求于蕭隨,立刻順坡下驢,和祝之嬗言笑晏晏,直言誤會。
一場風波就此化解。
祝之嬗當然看得出來,蕭隨是故意等在那里,也是故意要幫忙的。
她對這個孩子一向寬容很多。
大概是因為,大學時他和孟鈞陽真的很好,兩個人之間的情誼也令人珍惜。
也大概是因為,這孩子確實很苦。
“本來以為和鈞陽疏遠之后,他就和我們撇清關系了,畢竟這些年也沒怎么走動……沒想到,他竟然還主動為我幫忙。”
祝之嬗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了時白荔的臉上。
“我知道,這都是咱們荔荔的功勞。”
孟伯清在旁邊摸了摸下巴,也是一臉贊許。
“蕭隨確實不錯。我看現在外面的很多評價也名不副實,他還是有幾分情誼的。”
夫妻倆齊齊點頭。
時白荔:“……啊?”
這說的還是蕭隨嗎?
祝之嬗接著開口:“我還邀請他上門來做客呢,上次來他也沒進來喝杯茶……”
時白荔已經睜大眼睛:“他答應了?!”
祝之嬗:“沒有呢。”
她以為時白荔是因為想看見蕭隨而激動,安撫道:“我說了,荔荔應該也很想見你。小隨笑得還很開心,他是記掛著你的,荔荔。”
時白荔:“……”
壞了。
壞了壞了壞了。
這狗男人還真的在惦記報復她!
他就不能臨時失憶,把自己忘了嘛?
她開始作法:“求他別來求他不想來。”
祝之嬗沒聽見時白荔的小聲嘟囔,只是以遺憾的語氣,給這段話題做了個結尾。
“小隨最后說了他很想來的。只是今天不行。”
……行吧。
至少今天沒有來。算賬報仇的事輪不到現在。
時白荔擺爛地攤在座位上。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今天不來她也就不擔心了。
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哥要來時她就跑。
她回到房間,卻發現自己手機里多了一條信息。
來自,【哥哥】。
自從時白荔離開蕭家后,就和蕭隨再也沒有過任何聯絡。
不僅沒見過面,也沒有通過手機聯系過。
她當然是刻意不去聯絡,也琢磨著蕭隨最好也趕緊把自己忘了。
本以為這個愿望正在逐步實現。
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蕭隨主動發來了消息。
時白荔沉思了一會兒,動了動手指。
蕭家。
蕭隨看著手里的文件,目光卻落在手機上。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分鐘。
然后劃開屏幕,發現依然沒有回復。
這不像時白荔。
她沒在直播的時候,一向是抱著手機不撒手的,不可能看不見消息。
蕭隨又耐心地等了一分鐘。
還是沒有回復。
他動了動指尖,發了個【?】。
下一秒。
系統彈出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對不起,你不是她的好友,無法成功發送本消息。】
蕭隨:“?”
他沉默地看了這個紅色的感嘆號很久。
終于被氣笑了。
……好。很好。
不過是兩個月不見,就又要作到上天了——
父母給時白荔的那筆零花錢,說是零花錢,其實里面有七位數。
時白荔雖然不打算擴大自己的商業版圖,卻還是想開點自己喜歡的小店鋪。
不求掙錢。
主要滿足自己的喜好。
說實話,現在憑借直播的簽約費和每月工資,她也足可以滿足自己的生活了。
新的店鋪開在首都大學附近,時白荔打算開個小眾一點的小書店。
現在實體書不大流行了,她便稍微結合了一些自習室圖書館的模式,準備走免費看書,但需要辦理會員的業務。
店鋪已經租下來了,正在裝修中。
時白荔今天就是特意過來看看裝修情況的。
稍微嘍一眼后,她閑來無事,便順道去附近的首都大學里面轉了轉。
這可是蕭隨、孟鈞陽和明嬌的母校。
時白荔把書店開在這里,自然有學校的原因。
另一個原因則是……
她的其他店鋪,真的離蕭家、還是蕭氏大樓太近了。
完全就屬于蕭隨的活動范圍之內。
危機等級五顆星。
但首都大學就不一樣了。
蕭隨已經畢業,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這附近。
時白荔一身輕松地漫步在校園里,體驗著愉悅快樂的氛圍。
喝著奶茶,曬著陽光。
還有青春活力的男大學生可以看。
她駐足籃球場外,看著一群個頭高大的男生正在揮灑青春的汗水。
美味。太美味了。
而附近的辦公樓門口。
當蕭隨和孟鈞陽走出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時白荔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
再看她視線的落點……
哦,一個穿著背心的一米九男大,正撩起衣服擦汗,露出了挺有料的腹肌。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伸著頭一看,就看到了捧著奶茶的時白荔。
短裙下,有著又白又長的一雙腿。
那個男大頓時眼前一亮,就朝著籃球場外的時白荔走了過去。
兩個人交談了兩句,那人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機,開始掃二維碼加好友。
孟鈞陽:“……”
他忽然覺得很不爽。
有一種妹妹被狗男人覬覦的感覺。
他一向是想做就做的性子,立刻皺著眉頭,邁著大步上前。
蕭隨站在原地,緩緩壓下心頭的暴躁,陰鷙的目光掃過那個男人。
他第一次發現,孟鈞陽這沖動的性格,還挺好用。
否則,他可能會破壞自己的計劃,直接上去抱走時白荔。
然后教教她,到底應該加誰的好友。
第80章 080
時白荔剛聽見面前的男大學生笑嘻嘻地問能不能加好友。
視野就被擋住了。
她抬頭, 剛好聽見孟鈞陽帶著怒意的聲音:“要不要先加我的好友?”
時白荔眨了眨眼。
孟鈞陽怎么會在這里?
他很高,足以擋在時白荔和陌生男大之間,是完完全全保護者的姿態。
他今天只穿了一套休閑裝, 但雙手插兜隱含怒意的成年男人還是散發出不容置疑的態度。
還在校的青澀學生無法對抗的成熟氣質。
對面的男大有些退縮,又感覺到自己打球的隊友都在身后看著這邊。
他梗著脖子問了一句:“你他媽誰啊?”
孟鈞陽:“我是她哥哥!你離我妹妹遠點!”
男大:“……”
他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敵意和戒備瞬間消失,只剩下緊張。
他的視線快速在孟鈞陽和身后的時白荔身上轉了轉。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關竅,男大靈機一動, 開口。
“加你的,也不是不行?”
孟鈞陽:“……?”
他感覺自己身后的時白荔已經笑到顫抖了。
孟鈞陽無奈地比個NO,轉身捉住時白荔的手,拉著她走到另一邊遠離籃球場視線的范圍之內。
“……別笑了。”
孟鈞陽很無語,看著捂著肚子的時白荔,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時白荔反問:“你怎么在這?”
“你好像復讀機。”孟鈞陽無奈吐槽, 卻還是先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讀書時候的老師有一個高校牽頭的項目, 找到了我和……那誰。我們就過來談了談這事。”
那誰當然就是蕭隨了。
王教授是他們倆在校時的恩師,也算是看著兩個人從好友走向決裂的人。去年的時候,王老師還特意組局, 想要說合兩人。
只可惜當時蕭隨不領情, 直接當場走人。
這事也就算了。
誰能想到短短幾個月之間發生了這么多事。
他和蕭隨雖然沒恢復到可以稱為朋友的程度, 但也起碼能坐在一張桌子上談話了。
作為王教授最出色的兩個學生, 他們都被叫了過來參加這個新項目, 兩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同意了。
但讓孟鈞陽不解的是,今天的蕭隨似乎依舊還在轉性中。
以往動不動就對他的嘲諷和冷笑的人徹底消失了。
甚至可以說今天的蕭隨……禮貌得過頭了。
就連恩師王教授都看著他倆發出感慨, 嘖嘖稱奇:“好啊,好。年輕人沒有隔夜仇的, 看你們現在這樣我也放心了。”
孟鈞陽:“……”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就像現在。
孟鈞陽看著自己一提到蕭隨,原本一臉看戲的時白荔瞬間變臉。
她警惕地四周張望,人也主動往他身后躲。
“他來了?他在哪?他看到我了嗎?”
孟鈞陽滿臉狐疑:“……你們在玩躲貓貓嗎?”
話雖如此,他也跟著看了一圈。
卻發現剛才和他一起走出來的蕭隨,這會兒已經不見蹤影。
“……奇怪。”
孟鈞陽下意識喃喃自語:“他怎么走了?都不來和你打個招呼的嗎?應該不會沒看見你啊。”
他明明記得一走出來,看見時白荔和那個男大學生后,蕭隨還輕飄飄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眼神也不老實。”
孟鈞陽難得和蕭隨保持高度一致的贊同。
因此他二話不說就跑過去訓人了。
可沒想到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蕭隨就走了……
想到這,孟鈞陽又有些慶幸。
那男大學生提醒了他,時白荔年輕漂亮又招人喜歡,圍在她身邊的狂蜂浪蝶肯定不少。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蕭隨還是最狼子野心的那一個。
不過看現在這狀態。
蕭隨,應該是把荔荔給放下了吧?
孟鈞陽的目光落在時白荔身上,有些安慰。
時白荔看了一圈,確定蕭隨不在后也放心了。
“走吧哥?一起回家。”
一條街之隔的停車場內。
蕭隨坐在車內,靜靜地看著時白荔上了孟鈞陽的車,一路離開。
他緩緩松開自己的手,告訴自己。
——快了。
蕭隨不喜歡一切脫離掌控的感覺。
他要做,就必須鋪平所有道路,斬斷全部可能,達到完美。
尤其是面對時白荔。
他不能允許自己有一點閃失。
現在,最重要的餌也已經放好了。
手機傳來急促的震動聲。
蕭隨劃開,對面的聲音便急匆匆地傳入耳中。
“蕭總,發現姚欣的蹤跡了!”
——魚上鉤了。
蕭隨嗯了一聲,驅車朝著和時白荔離開的相反方向疾馳而去。
天空烏云密布,遠方傳來雷鳴。
陣雨忽然急促地落下,打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姚欣穿著雨衣,急促地呼吸著。
她覺得頭腦嗡嗡作響,但念頭又格外清明。這讓她整個人分成了兩瓣,似乎被人從中劈開。
這段時間以來,人人都說她過得不好。
但只有姚欣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艱難。
手底下的人如同一盤散沙。
而蕭隨更像是猛然回過神來似的,開始對她進行瘋狂的報復。
他的手段姚欣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次面對如此疾風厲雨似的攻擊,讓她震驚痛恨的同時,也根本招架不住。
姚欣不得不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那些上門要債的人,躲那些想要揪住她的人。
也躲蕭隨。
她被迫從高高在上的姚家大小姐,變成了如今東躲西藏的老鼠。
越是躲,越是恨。
幸好,蕭隨得罪的人太多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姚欣想盡辦法,聯系上了早已出國遠走的蕭偉奇。
她知道這個男人也痛恨蕭隨,被自己親生兒子趕出去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姚欣的聲音如同毒蛇一樣,誘惑著蕭偉奇。
“你難道不想回到蕭家,從他手中奪回一切嗎?他是你的兒子,他天生就應該服從聽命于你,他憑什么那么驕傲,那么肆無忌憚?幫我,就是在幫你自己。這本來就是他從我們那里搶走的東西,我們給了他生命,他卻貪婪地想要更多……我們一起把那些東西拿回來。”
權勢、財富、地位。
姚欣相信蕭偉奇不會拒絕的。
果然,蕭偉奇很快告訴了她一個重要信息。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懦弱,連回國都不敢,只愿意私下里和她聯手。
不過看在他提供的消息還比較有價值的份上,姚欣就不計較了。
她偷看了一眼遠處的棚子,那里的燈光亮著,下班了的工人都在那休息。
一群下等人罷了。
姚欣扭過頭,掂著腳走到了工地的二層辦公樓前,按照蕭偉奇提供的消息,找到了那間辦公室。
門鎖著,這是當然的。
姚欣掏出準備好的工具,直接撬開了。
她不太熟練,發出了不小的動靜。但雨聲掩蓋了一切,沒人聽見。
姚欣幾乎是沖進了辦公室,開始在那一堆又一堆的文件里翻找。
她的目光急促閃動,額頭沁出了汗,鞋子全被雨水浸濕。整個人都狼狽不堪。
唯獨臉上的瘋狂依舊。
直到她終于看到那份私下調解賠償協議時,姚欣才無聲地大笑起來。
蕭隨啊蕭隨,濫用低劣材料導致工地出現了巨大傷亡,卻壓下消息打算私了。
連她都沒有打聽到,蕭偉奇作為蕭家人,卻一清二楚。
這樣的事情曝光出去,蕭氏還能被大眾信服嗎?蕭隨又能坐穩這個位置嗎?
一想到蕭隨終于要輸掉這場對局,姚欣就有一種隱秘的快樂。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連同施工圖紙、材料合同一起揣進了懷里。打算再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下一秒,警報驟然響起。
燈光大亮,辦公室的門自己打開了。
門口站著一眾人。
姚欣臉色蒼白,一時間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回過頭看了看桌子,又摩挲了一下胸口的文件。
一切感官都在告訴她。
這是真的。
直到那領頭的男人緩步走了上來。
他的鞋敲擊地面發出的聲音,扣在了她的心頭,讓姚欣忽然感覺到了冬天才有的寒氣。
她分裂痛苦的腦子終于辨認了出來。
面前這個,就是她最痛恨的、最想要抹殺掉的存在。
蕭隨。
他的目光停留在姚欣的臉上,面無表情地開口:“你真的以為,蕭偉奇會和你合作?”
姚欣僵硬在了原地。
錯的,原來都是錯的!沒有什么人命,也沒有什么所謂的弱點!
幾秒鐘后,她猛然撲了上去,仿佛一只野獸,像是想要生啖其肉一樣張開嘴。
“蕭總!”
“小心!”
后面的人立刻沖進來制服了姚欣。
蕭隨甩了甩左手臂,他剛剛用這只手擋住了姚欣。否則蕭隨相信姚欣會直接咬下自己的一塊肉。
現在上面有一個清晰的牙印,正在滲透出血。
這就是他血緣上的親人,留給他的最后禮物。
蕭隨沒有再看姚欣,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門外暴雨傾盆。
一個人打著傘,正站在他的車前等著他。
蕭隨沒有理會,徑直上車,拿了酒精給自己消毒。
“需要幫忙嗎?”
姚宴西問道。
蕭隨當然不需要,他扯下袖子,遮住了傷口。冷冷的目光看向了姚宴西。
“你來干什么?”
姚宴西瞥了一眼辦公樓里的動靜,卻沒有挪步。
他只是低頭,低聲道:“我只是……很了解你們。”
他了解姚欣,也了解蕭隨。
既然蕭隨沒有準備對時白荔放手,那么一定是想要處理好所有問題,才一擊必中。
最大的問題,自然就是姚欣。
對時白荔有過多次針對的姚欣,蕭隨怎么可能放過呢?
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密切關注著蕭隨的動靜。
蕭隨冷笑了一聲。
目光在姚宴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不得不承認,姚宴西的確是有些聰明的。
姚欣既然躲起來,蕭隨也不打算花費精力去特意找。因為他知道姚欣會自己跳出來的。
蕭隨讓保鏢在時白荔周圍嚴防死守,自己這里則故意露出破綻。
姚欣是有預謀的瘋子,她會主動來找自己的。
果然,她居然想要聯手蕭偉奇來對付自己。
可惜蕭偉奇已經徹底慫了,也徹底害怕姚欣這種瘋子了。蕭偉奇雖然錢沒有以前多,但起碼不必擔驚受怕,靠著蕭隨總有一口飯吃的。
他理所當然地,對蕭隨通風報信了。
這個男人從來不愛姚欣,也不愛蕭隨,更不會愛他那些情人。
他只愛他自己。
接下來的事就很好辦了。
蕭隨只不過隨便放出了點消息,就將姚欣甕中捉鱉。
其實她一直如此軟弱。
只是過去,她背后有其他人與虎謀皮,她控制著別人成為自己的棋子。
直到此刻眾叛親離,只有一個人時。
姚欣也不過如此。
姚宴西低低開口:“……把她交給我吧。”
蕭隨冷冷道:“你想讓我放過她?”
他惡意地盯著姚宴西:“你不是自己離開她的么。怎么,后悔了?”
姚宴西握住了口袋里的小香包。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雨中飄蕩。
“母親真的有精神病,哪怕有再多證據,她也不會被審判進監獄的。只要她靠著病情在外面,就永遠會成為你的夢魘,我的噩夢……還有她的,危險。”
那會變成一個永遠倒計時的定時炸彈。
姚宴西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蕭隨。
那上面的抬頭寫著本市精神病院的名字。
“我們是她的直系親屬,我們一起簽字。”
“未來除非我們兩個人都同意,否則她永遠不能從那里出來。”
“讓她去她該去的地方吧。”
有那么一瞬間,姚宴西害怕蕭隨不會答應。
他忍不住開口。
“哥。有些事你不能做。”
“想想她。”
“你還有以后。”
他知道這個結局對于蕭隨的恨意來說太輕了。
但這是唯一能放過自己的方式。
蕭隨抬起頭。
前車玻璃前的鏡子那里,吊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平安扣。
他好像想起當時時白荔把這玩意系上的樣子。
她當時說了什么來著?
大約是……想要讓他平安吧。
想到時白荔此刻正在孟家,一無所知安然地享受她最喜歡的平靜生活。
他就感覺嘴角在微微上翹。
一直以來潛伏在四肢百骸的恨意和冷漠,好像都在此刻煙消云散。
隨著這大雨一起,沖刷干凈。
蕭隨拿出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末。
孟伯清最近在家里弄了個小菜園子,經常陪著時白荔搞一些種花家的傳統項目。
祝之嬗本來就有一個花園,她也時不時教時白荔種花賞花。
雖然最后經常是被時白荔變成采花。
今天全家人都在家休息,時白荔便自告奮勇去采花來插一瓶,放在客廳里熏染一下。
這個玫瑰挺好,這個牽牛花也不錯,哎呀這個百合也來點……
時白荔的插花,講究的就是一個來都來,大伙都別落下。
她在花園里很沉浸,隱隱約約似乎聽見前面有一些動靜,時白荔也沒當回事。
繞過一圈,時白荔又看見了一朵高高在枝頭,迎風飄蕩的茉莉。
小小一個,又白又香,開得正好。
時白荔踮起腳尖,擺弄枝頭,想要夠到這朵完美的小茉莉。
卻始終差那么一點點。
就在她即將脫力,打算還是放棄的時刻。
一雙手忽然從她的頭頂伸了過來。
掐住那花。
把它摘下。
那手骨節分明,修長突出。
時白荔看著莫名有些眼熟。
她下意識轉過頭,便看見了一個更眼熟的身影。
蕭隨穿著一身黑色,略顯正式的衣服,正一只手插兜站在她身后。
另一只手則捻著那枚在他手里顯得過份小的茉莉花。
幾個月不見,他看起來過得相當不錯。
果然,是因為沒有自己在旁邊折磨的關系嗎?
這狗男人還真的來算賬來了?
時白荔:“……”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大概是熬夜熬多了。”
蕭隨微勾嘴角,盯著她:“熬夜?”
時白荔閉著眼睛,寧死也不睜開。
“其實我從來不熬夜。因為第一熬夜會出現幻覺。第二導致記憶力差。第三會讓人不識數。第六那什么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她的胡言亂語走為上策并沒有用。
蕭隨的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時白荔的下巴,把她給強行掰了回來。
她感覺到自己面前有陰影覆下。
耳邊一涼。
仿佛有什么東西落在了耳側。那觸感,似乎是柔軟的花瓣。
時白荔下意識地睜眼,便看見蕭隨的目光黑沉沉地盯著自己。
“嗯。是挺好看。”
時白荔:“……”
好可怕的眼神,好小氣的男人。
先讓她放松警惕,再來個猛烈報復是吧?軟刀子割肉,真是先天反派圣體。
她深吸一口氣,直接開始破罐子破摔。
“別叭叭了!”
時白荔梗著脖子和蕭隨對視,胸中一股豪邁之情噴涌而出。
她硬氣極了:“要殺要剮,一句話!”
時白荔眼睜睜地看著蕭隨微微挑眉,那如墨一般的眼睛里,滲出了點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依然還是沒什么表情,可捏著時白荔下巴的手,卻順勢滑到了她的后頸。
蕭隨其實沒有怎么用力。
可那地方太癢了。
他只不過微微一摟,時白荔就向前踉蹌了一下,剛好跌進了他的懷里。
蕭隨的聲音恰好在耳邊響起。
“要、你。”
干脆利落,一字一頓。
時白荔疑惑抬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直到花園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急匆匆趕過來的身影。
孟鈞陽隔著老遠的距離就看見蕭隨把時白荔摟在懷里……草!這個狗東西果然賊心不死!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蕭隨在今早忽然聯絡了孟伯清和祝之嬗,說想要上門拜訪。
有了之前的幾次接觸打底,兩個人都十分歡迎,當即答應了。
只是夫妻倆看蕭隨現在對他們如此熟絡,對時白荔這么上心,便也當蕭隨是自家親戚。
自家親戚上門,自然是自然隨意,不用有那么多講究。
因此,兩人也只是簡單準備了下茶水點心,又隨口告訴了下樓的孟鈞陽一聲。
孟鈞陽當時雖然奇怪蕭隨竟然真的上門,但也沒當回事。
直到門鈴響了。
三個人穿著便服打開門,就看見一身西裝,拎著滿手大包小袋的蕭隨。
旁邊,還站著一位眼熟的老先生。
他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穿著唐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孟鈞陽訝異道:“王老師?您怎么來了,還……和他一起來了?”
但來都來了,還是恩師,自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孟家人趕緊把客人迎進屋,奉上茶水。
幾個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客廳便陷入了沉默。
孟伯清和祝之嬗是還有些沒搞清狀況。
怎么蕭隨來,還帶來了老師?看著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可還能有什么事呢?
孟鈞陽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反倒是蕭隨本人,沉穩如鐘,面無表情,坐在那就開始喝茶。
一喝一個不吱聲。
王教授看了一眼蕭隨,心里有些好笑。
也只有他,能從蕭隨看似穩重平靜的外表下,發現一絲端倪。
不過這畢竟是好事。
他便樂呵呵地開了口。
“其實鈞陽和蕭隨這兩個孩子,算是我的得意門生了。我從教這么多年,像他們倆這樣有天分的,再沒見過第三個。沒想到兩人還這么巧,都是同屆同學,我記得還是一個宿舍的舍友。你們說是不是有緣?”
祝之嬗笑了起來:“當然是。他們以前玩得還很好呢。”
王老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點點頭。
“我也是這么想。所以啊,蕭隨一請我來我就答應了。這孩子沒什么長輩看顧,俗話說恩師如父,我就厚著臉皮,作為他的長輩來上門。”
蕭隨終于動了。
他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迭文件,依次在茶幾上攤開。
孟家人一齊好奇地看過去。
發現全是什么股份資產不動產基金等等。?什么意思。
蕭隨擱這兒展示財力來了?
就在孟家人迷惑時,王老師終于說完了后半句話。
“今天我們帶著誠意來提親的。聽說鈞陽的妹妹和蕭隨相識也很久了,那也的確是水到渠成的事……以后好友變妹夫,哈哈哈,我看,這也一段佳話啊。”
祝之嬗:“……”
孟伯清:“……”
孟鈞陽:“……”
滿室寂靜。
王老師作為男方長輩,也是操碎了心。
他咳嗽兩聲:“蕭隨這孩子看著冷,其實還是很重感情的。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開始可勁兒夸蕭隨。
可憐他一把年紀,這輩子都沒想過這么多夸人的詞匯。
只是客廳里依然靜得可怕。
沒有一個人接王教授的話,孟家人臉上都帶著一股迷茫的表情。
好像在集體做白日夢。
還是蕭隨主動站了起來。
“沒關系,伯父伯母可以先消化一下。不介意的話,我先去找荔荔?”
祝之嬗幾乎是下意識反應,喃喃道:“哦,她在后花園……”
蕭隨已經走了過去。
而孟鈞陽猛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等等,怎么還能讓蕭隨主動去找時白荔?!——
所以他立刻就追了過來。
此刻,孟鈞陽幾步就跑了過來。
他橫插到兩人中間,黑著臉憤怒道:“他是來提親的!”
然后毫不猶豫地轉向蕭隨,直接伸手把人給推開了。
“你他媽離我妹妹遠點!”
……這句話怎么感覺自己最近剛說過?
孟鈞陽來不及多想,已經回頭護住了時白荔,像老母雞護著小雞崽一樣,想要讓她趕緊先回房間。
趁早和蕭隨隔離。
結果拉了半天沒拉動。
時白荔站在原地,一臉震驚。
一會兒看看孟鈞陽,一會兒又看看蕭隨。
半晌,她才驚呼出聲。
“你竟然準備報復我一輩子!”
蕭隨:“?”
孟鈞陽:“……啊?”
第81章 081
時白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間竟有如此睚眥必報之人, 為了報復她連自己的一輩子都要搭上!
真不愧是你啊蕭隨。
“雖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我覺得你誤會了荔荔……”
孟鈞陽捂額頭。
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他的妹妹腦回路總是……比較扭曲。
蕭隨輕輕一笑,眼神掠過他直奔時白荔:“我可以解釋。”
“不!!!”
孟鈞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蕭隨, 他拉住時白荔:“想都別想。荔荔,你先回房間,這里我來處理。”
幸好,這次時白荔被他拉動,兩個人一路順著花園走了回去。
只是時白荔始終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背影上的灼熱眼神。
蕭隨沒有動, 任由她走了。但那眼神卻死死地追著她,仿佛在獵物身上打下了標記。
幾乎要把她燙傷了。
……壞。蕭隨好像真的很記仇怎么辦?
她一臉焦慮。
落在孟鈞陽眼里,那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孟鈞陽安慰:“荔荔,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
時白荔抬起眼簾,大眼睛看著他,又可憐又無辜:“哥, 你真好~”
孟鈞陽心都要化了。
胸中騰起一股豪情萬丈,此刻能為了時白荔上天入地。
恨不得當場沖去客廳把蕭隨揍一頓。
現在回想起之前那幾次見面,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轉性了,什么對自己改觀了。
都是假的!
是讓自己放下警惕的惺惺作態而已!目的就是為了今天!
……可氣他居然還真的相信了,以為和蕭隨的關系又緩和了。
孟鈞陽沉著臉, 轉身走回了客廳。
蕭隨早已先他一步回來了。
雖然沒能和時白荔說上幾句話, 但他看起來卻并不著急。
相反, 整個人有種勝券在握的優渥從容。
客廳里, 渾渾噩噩的孟伯清和祝之嬗夫妻倆, 現在也終于回過神來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心驚。
只是礙于王教授還在這, 不好多說什么。
孟伯清打圓場:“這個事實在有點突然……”
蕭隨很快承認:“是。不過今天提親只是表明我的態度,伯父伯母不用有壓力。”
他的指尖落在了茶幾上那一大堆的資產上。
唇角微微勾起。
“我對荔荔, 是認真的。”
“像這些,和荔荔比起來也實在不算什么,只是這是我現在能給她最好的。”
“我還年輕,不像幾位長輩有所建樹。也只有一點心意能勉強一看了。”
孟鈞陽:“……”
草,他什么時候看過蕭隨這樣子?
嘴上說得那叫一個謙卑,眼睛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
這假模假式的樣子他看了就來氣!
還學會溜須拍馬那一套了。
呵呵!蕭隨想錯了,他爸媽可沒那么膚淺——
孟伯清爽朗一笑,眼角皺紋都聚起來了:“小蕭別謙虛,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沒有你的本事。我也只是略微運氣好些才有今天,比如……遇到了你伯母,有她的支持。”
祝之嬗嗔怪地拍了一下丈夫。
她也慈愛地看向蕭隨:“小隨,你已經很棒了。別忘了上次你還幫了我一個大忙呢,阿姨一直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孟鈞陽:“……”
爸媽,你們不要中計了啊啊啊。
他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礙于王教授在這,不好直接趕蕭隨出門。
這么一想,孟鈞陽更是發覺了蕭隨的陰險。
每一步棋每一此出招,蕭隨都是精心計算、想好了的!
他要是一個人上門,肯定是被倒茶送客的結局。
現在有王教授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在,給蕭隨這神來一筆的“提親”增添了分量不說。還讓自己一家人都不好輕舉妄動了!
果然。
助攻王王教授又開始了。
他撫掌嘆道:“這就是俗話說的‘先成家,后立業’了。夫妻倆互相扶持,共渡難關,才有你們全家今日之鼎盛啊。鈞陽啊,這一點上你也要學學蕭隨,趕快考慮下自己的終身大事。有喜歡的人就要大膽出手,可別磨磨蹭蹭的,拖著人家也誤了女孩子。”
孟鈞陽:“……”
不是老師,怎么還催起他的婚來了?
眼看著父母都感興趣地看著自己,似乎要問問他的“喜歡的人”,孟鈞陽終于沒忍住,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我覺得提親這事還得再考慮考慮。”
偏離的話題終于回來了。
孟伯清略一思考,便看向蕭隨。
他的語氣鄭重嚴肅,表明了自己此刻的認真。
“小蕭,我們都很感謝你為荔荔做的事。像你說的這些心意,我們也都看到你的誠意了。但就像你說的,這些都不是重要的。”
他銳利的目光直指蕭隨,不允許一點閃避。
“不說結婚、締結兩家之好了。就是談戀愛,我們也更看重的是個人。你對荔荔……是什么時候有的這種想法?之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呢?”
來了。
孟鈞陽精神一振,覺得自己老爸總算說到點子上了。
之前時白荔在蕭家,身份含含糊糊的搞不清楚。蕭隨要是那時候就已經有了小心思,自然顯得他居心不正。
更別提兩個人當時壓根沒談。
當時的舉動可以說是兄妹之間的情誼,也可以理解成男女間的曖昧。
這是看時白荔無人可依時就不負責任,玩玩而已?等她回了家,有了孟家為底牌,才想起來給個名分?
這事不能深想。
一想處處都是雷。
全場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蕭隨。
他依然鎮定自若,甚至不偏不倚地和孟伯清對視了。
“伯父。我對荔荔,一開始是當親妹妹照顧。后來得知她非我家血脈后,我也不欲公開,想讓她依然是我的親人。”
“只是荔荔……聰明可愛,古靈精怪。我對她,確實日久生情。”
“我仍想和她成為家人。這一點上,從未改變。”
蕭隨言辭克制,但卻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時間,室內肅然無聲。
所有人都有些被鎮住了。
向來不展露任何感情的人,卻忽然有一天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向來以狠厲無情著稱的人,此刻卻讓人瞥見了內心的唯一一抹柔軟。
……確實有些讓人動容。
這寂靜持續了一小會兒,直到頭頂傳來“嘎吱”一聲。
才吵醒了所有人。
“……什么聲音?”
孟鈞陽茫然。
祝之嬗微笑著拽住他:“沒事。大概是風聲吧。”
她卻已經瞥見了二樓頭頂欄桿處的衣角。
還用問嗎?
肯定是荔荔在偷聽。
……偷感有點重了,寶貝女兒。
祝之嬗微笑,當然不會在這時揭穿女兒的小小面子。
旁邊的孟伯清臉色舒緩下來,顯然也對蕭隨的回答比較滿意。
他追問道:“所以……荔荔之前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蕭隨噙著微笑搖頭。
氣氛頓時輕松舒緩了不少。
蕭隨若是一直克制著這份喜歡,反而讓人感覺到他的鄭重。
眼看著大家都說得差不多,祝之嬗便最后做了個拍板。
“小隨,我們雖然是荔荔的父母,但以前……你也知道,我們辜負了她不少。這種事也理當為她把把關。”
蕭隨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溫和了。
人模狗樣地斯文點頭:“應該的。”
祝之嬗:“但這畢竟是她自己的婚姻和感情,總要聽她自己的想法。我看今天發生的事她也需要事件來消化。這些東西你先拿回去,有些事咱們慢慢來,你看好不好?”
她聲音溫柔,說出的話不僅顧全了王教授的面子,照顧了蕭隨的心意。
卻也堅持了她們的原則。
自然全場沒有不應的。
蕭隨也是十分爽快就點了頭。
只是他極快地瞥了一眼樓上,眼皮一垂,忽然開口。
“那今天就不打擾了。不過臨走前,我想再見見荔荔……”
孟鈞陽已經極快地反應過來:“不行!”
“……介紹一下王老。”
孟鈞陽:“……”
蕭隨已經看向了他,表情堪稱茫然,似乎還帶著點被拒絕的可憐,他低聲:“王老畢竟是我授業恩師,見一見,不行嗎?”
祝之嬗拉了拉孟鈞陽:“當然可以。鈞陽,別瞎說。”
王教授也來了興致似的:“對對對,我還沒見過這位小友。鈞陽啊,別藏著掖著了。”
孟鈞陽:“……”
他爹的!
蕭隨裝得嚴絲合縫。可從孟鈞陽的角度,他分明看見這人眼神里帶著冷颼颼的冷笑!
他都能想象到蕭隨此刻的嘲諷語氣——“呵,憑你是斗不過我的。”
啊啊啊啊,好氣!奧斯卡小金人怎么不頒給蕭隨啊?!
但話已至此,他還能反對嗎?
祝之嬗正想去叫時白荔下來,結果下一秒,樓梯上就響起了噔噔蹬蹬的聲音。
時白荔自己下來了。
她:“……”
寶貝啊,你起碼也要裝一裝沒在偷聽啊?
時白荔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耳邊還夾著一朵茉莉花,雙眼澄澈清明,看上去的確乖巧又聰慧。
王教授一見就心喜。
不由笑了起來:“果然和鈞陽長得有幾分相似。”
時白荔一下來就避免和蕭隨對視,只走到祝之嬗身邊,把半個身體都藏在后面。
她看著王教授,脆生生、一字一句地喊道。
“老師您好!”
孟鈞陽:“……”
怎么有種穿越回小學課堂的美。
不過顯然王教授很高興,他從口袋里摸出了兩個盒子。眾目睽睽之下,把它們依次打開。
雖然是白天,但金燦燦的光還是閃了一下所有人的眼睛。
兩個盒子里鋪著黑色絨布,各放了一只金鐲子。
鐲子是方款。
稍寬大的那一只雕著龍紋,另一只則是對應的鳳凰圖案。兩只都做得簡約素凈,唯有黃金的澄澈在表面流淌。
一看便知是情侶時尚款。
王教授笑呵呵地:“別的拿回去也就算了。這個算是我的見面禮,可務必要收下。這一對鐲子寓意龍鳳呈祥,我也祝你們能有個好結果。”
孟鈞陽:“……”
不說這個鐲子看著就價格不菲,對于王教授的見面禮來說太貴重了些。
王教授這么大年紀了,還懂買時尚款?
還是情侶對鐲?
……這不是蕭隨買的,他當場把這兩個鐲子給吃了。
不是。
孟鈞陽都有些服氣了。
難道蕭隨連母親要他把那些財產贈予協議都拿回去這一步都想到了?
提前買了東西,讓王教授以自己的名字送出去,荔荔和他們就沒辦法推拒了。
這樣一來,他們收了禮,自然也就給提親這事多了一分余地。
蕭隨……你他爹的在這也打商戰呢?
在孟鈞陽的怒瞪下,祝之嬗替時白荔收下了女款的那份。
時白荔只是把盒子拿在手里,蕭隨卻一點不當人。一邊裝模作樣地對王教授道謝,一邊自己直接就把那龍紋的鐲子給戴上了。
金色的鐲子在袖口若隱若現,卡在他手腕凸出的骨節處。
更顯矜持貴氣。
他略一抬眼,對著時白荔勾了勾唇。
“那我們就先走了。之后有空再來拜訪伯父伯母。”
“一定的,下次來打個電話就行。”
“常來啊,真不留下來吃個飯嗎?”
……
一番客套后,王教授和蕭隨終于離開。
而孟家,也陷入了沉默。
大家大眼瞪小眼,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祝之嬗捏著時白荔的手,仔細回想起之前,才發現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只是當時她雖然有疑惑,卻沒有深想,也沒資格去管。
現在回想起來,蕭隨……
也確實言行一致。
她微微嘆口氣。
祝之嬗對蕭隨總有一分慈愛在,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
但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孰輕孰重,她分得清楚。
她晃了晃時白荔的手,溫柔地開口。
“荔荔,別有壓力,也別多想。無論你做什么決定,爸爸媽媽和哥哥都支持你,好嗎?”
孟鈞陽顯然有話要說。
卻被祝之嬗一個眼神給斃了。
只能勉強附議:“……對,支持你。”
等時白荔捧著盒子去了樓上。
他才壓著嗓子道:“爸、媽,這真不行。蕭隨的條件是不錯,但他真的不適合荔荔。他性格偏執又狠,我怕荔荔跟他在一起,要吃大苦頭。”
如果是別人,孟鈞陽絕不會說半個字,他甚至會主動祝福蕭隨。
但那是荔荔,是他剛找回來的親妹妹啊。
蕭隨是個什么性格,孟鈞陽太清楚不過了。
雖然這對蕭隨不公平,但他的家庭、父母給蕭隨帶來的傷痛始終是個隱患。
孟鈞陽不能讓荔荔為此冒著任何風險。
孟伯清沉吟道:“你之前不是說,荔荔有改變他的能力,且已經做到了嗎?”
孟鈞陽:“……”
他那會兒為什么要嘴賤給蕭隨說話?
孟伯清轉而看向祝之嬗:“荔荔還小,我不想讓她這么早就決定婚姻大事。不過,我看小蕭人還不錯。荔荔要是愿意,多接觸接觸也沒什么。”
祝之嬗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談戀愛談戀愛,總要談了再看的。
眼看著孟鈞陽還想說什么,祝之嬗直接道。
“你難道要你妹妹和你一樣,長這么大都還沒談過戀愛?”
孟鈞陽:“???”
媽!您是我親媽嗎!?——
時白荔覺得自己完蛋了。
蕭隨明顯是下了血本了。
又是時間、又是精力、又是金錢的。誓不報仇不罷休。
……雖然說蕭隨夸她聰明可愛,古靈精怪吧。
不過這肯定都是計謀!
幸好爸媽靠譜,都聽她的。
時白荔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松口,蕭隨也不會有辦法的。
她打開手中的盒子。
平心而論,這鐲子是很好看。
但——
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已經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她懂,她都懂。
時白荔深沉地摸了摸它,決定把這玩意收起來。
說不準哪天就要還給蕭隨呢。
手機忽然傳來振動。
屏幕上,她有了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頭像和名字都很熟悉。
正是剛剛離開她家的蕭隨。
申請文字那欄,更是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戴上。】
時白荔:“!!!”
她一下蹦起來,環顧四周。
蕭隨竟然還在她家安了攝像頭!
她謹慎地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可疑的地方,手機已經又振了一下。
新的好友申請:【為什么說我在報復?】
時白荔:還裝。
今天一天演戲都沒演夠是吧!
她堅定地無視。
然后下一條又來了。
【總之,不想我多記一筆,就戴上。然后同意好友。】
時白荔:“?”
不是,他裝都不裝了?——
蕭隨送王教授回了家后,便打開手機。
雖然不知道時白荔又腦補了什么,說的報復又是什么。
但時間過去這么久,蕭隨已經很清楚怎么對付時白荔了。
別問。
順著她的思路走就行了。
果然。
屏幕上有了新的對話框。
【對方已經同意了你的好友申請。】
蕭隨噙著笑,打字。
蕭隨:【戴上了嗎?】
蕭隨:【拍張照。】
蕭隨:【?】
眼看著時白荔繼續裝死,他略一沉吟,目光落在了車后袋的A4本上。
……
時白荔躺在床上,感覺自己的手機像個炸彈,隨時會嘟嘟嘟給自己來一下。
這么想著,手機又有了新信息。
時白荔小心翼翼地探過頭去看。發現竟然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圖片。
她不由好奇地拿起手機,點開照片。
照片明顯是在車內拍的,一個筆記本躺在蕭隨的腿上,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字。
——記仇本。
旁邊還有一個打開了筆帽的鋼筆,似乎隨時打算記下一筆。
時白荔:“……”
蕭隨,你是狗吧?
她憤怒地拿出盒子,找到鐲子,胡亂戴上自己的手腕,又拍了一張照片。
然后以強烈譴責的態度,發給了蕭隨。
纖細的手腕上戴著窄窄一條金色,流光溢彩。更襯著膚白勝雪。
蕭隨的回復非常快。
就像他知道她一定會回復,所以一直在等一樣。
【很配。】
【荔荔真乖。】
第82章 082
“聽說, 姚欣被送進三院了?”
三院就是本市最有名的精神病治療醫院。
飯桌上,孟鈞陽點了點頭。
現在姚宴西在他手下,他聽到的消息要更多、也更快。
“已經確診后送到一家精神病療養院, 關起來治療了。”
他瞥了一眼專心干飯的時白荔。
“姚宴西和……蕭隨一起簽的字。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不會再出來了。”
哪怕是孟鈞陽,都覺得這個結局算是便宜姚欣了。
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姚家徹底沒了。
祝之嬗有些唏噓:“有這樣的父母,真是……”
她想到了姚宴西:“早就聽你說過現在你們經常一起, 有機會也請他來家里玩。”
和蕭隨一樣,都是苦命的人。
聽說長大后還經常被姚欣拿鞭子抽,這得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干出這種事?
孟鈞陽沒什么意見。
現在只要蕭隨不來他家,他對誰來都沒意見。
只是還來不及執行這個邀請,新的消息就在第二天飛到了孟家。
……
“荔荔抱錯了的那件事,有新進展了。”
警局那邊打來了電話, 說已經找到并問詢完了當年事發時負責的醫生和護士。
只是不巧,孟伯清和孟鈞陽都臨時出差, 不在本市。
祝之嬗當然不愿意等到他們回來,當即便帶著時白荔,先去了一趟警局。
祝之嬗一路上都緊緊握著時白荔的手, 像是怕她又再次消失似的。
時白荔晃了晃她的手。
“媽媽, 餓餓。”
祝之嬗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趕緊從包里拿出隨身帶著的巧克力給她。
又問她夠不夠, 要不要馬上下車去再吃點東西。
時白荔咬著巧克力, 哼哼唧唧地倒在她身上。
“媽媽我已經飽了,被你的存在給撐爆了~”
祝之嬗:“……噗。”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拍了拍時白荔的小腦袋。
語氣里卻充斥著濃濃的寵溺:“你這孩子。”
只是神情總算輕松了些。
只是一到警局,時白荔反而一臉嚴肅, 甚至還主動推了推祝之嬗:“媽媽你先走。我過會就來。”
祝之嬗正在疑惑,卻聽見背后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伯母。”
她一回頭,便看見蕭隨站在自己面前。
……是了。
蕭家也是當年案件的受害者之一。
蕭隨作為蕭家的代表出面,再正常不過。
當然,祝之嬗想起那個孩子,心里也有些發緊。
那雖然被證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可當年她也抱過親過,全家人一起努力地想要讓她活下來過。
那孩子走的時候,她們的心碎和痛苦也都不是假的。
她有名字,有墓碑。
她叫孟新月。
祝之嬗想到這,更覺胸中有一股力量洶涌而起。
她必須調查清楚這件事,還給兩個無辜女孩一個真相。
“走吧。”
她朝著蕭隨點點頭,率先往里走去。
蕭隨轉過頭,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時白荔。
他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卻盯著時白荔。
一看到他,時白荔就想起了那個記仇小本本。
時白荔:“……”
媽,你等等我啊媽媽!
她裝作沒看見,火速沖過去抱著祝之嬗,跟著安全感十足的媽媽往前走。
蕭隨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一行人很快被領到了某間會議室。
這是本市婦幼保健醫院出的事,涉及的兩家人又非富即貴,因此各方領導早就下了命令,要好好查,查清楚。
萬一要是受害者家庭不滿意鬧起來,那事情可就大了。
他們擔當不起。
負責調查的警官朝他們點了點頭,便開始講述目前的基本情況。
當年祝之嬗和柯珊都是差不多時間的預產期,兩個人都入住了婦幼醫院的VIP單人房。
祝之嬗當然不會虧待自己。柯珊則是趁著懷了蕭偉奇的孩子,吹了點枕邊風給自己撈撈好處。
兩個人就住在隔壁,只隔著一堵墻。
“我記得隔壁也有個孕婦,只記得當時她一直躲在病房里,緊閉房門。”
祝之嬗回憶道。
這雖然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但從生產到孩子去世的那段記憶時時在她腦中回放。
因此她記得格外清晰。
蕭隨適時地開口。
他淡淡道:“柯珊心里有鬼,當然緊閉房門,不肯見人。”
那時候當小三做情人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柯珊起碼是個要臉的年輕女孩子。
她害怕自己給蕭偉奇戴綠帽子的事被捅出來,也害怕自己肚子里這個真的不是蕭偉奇的種。
再加上她在本地沒有親朋好友,蕭偉奇也不是什么負責任的男人。他給柯珊請了個護工就算完。
也沒有人來看望柯珊。
因此兩人一墻之隔,卻從未碰過面。
直到祝之嬗生產那天。
她是正常順產,只是生的時候費勁了些,折騰了她五六個小時。恰好同時,柯珊一直心思重極度焦慮,導致提前發動,被拉去產房。
祝之嬗生下孩子后不到半個小時,柯珊那邊也剖腹成功。
警官把醫院的出生記錄放在一起比對給在場所有人看。
兩個孩子的出生時間、洗澡時間、入住看護病房時間……幾乎完全重迭。
“這中間,你們是否有一直盯著孩子,確認沒有被誤抱的情況?”
警官問祝之嬗。
柯珊那邊不必問,她就一個人,自然是沒人幫忙的。
只是祝之嬗也搖了搖頭。
“我生產完就昏睡了過去。當天陪護的人有我丈夫,我弟弟和一位堂嫂。他們都顧著我,只看了看孩子就讓護士給抱走了。”
誰能想到交給護士也會出事呢?
“等我醒來后我們說了會話,就有記者問詢來采訪了。我不想打擾我,就帶著記者去了孩子那邊……這也是報紙上那張照片的由來。”
警官問道:“還記得具體時間嗎?”
祝之嬗很快回答:“應該是下午。因為我很快又睡到了晚上。半夜11點忽然就傳來消息,說是孩子狀況不太好。”
她努力回憶著這些已經在腦海里走過無數次的畫面。
當時聽到消息她就害怕了,丈夫和家人一直安慰她,應該沒事。醫生也說先觀察一晚。
沒想到第二天狀況惡化,直接就轉入了重癥監護室。
“然后在那住了一個月……就結束了。”
祝之嬗輕輕開口。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熱熱的,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時白荔。
她的荔荔握著自己的手,緊緊地挨著她。
警官寬慰道:“節哀。醫院的出院時間顯示柯珊在第三天就跑了。隨后是蕭偉奇帶著人辦理了孩子的住院手續。在這之后兩個孩子就沒有了交集。唯一有可能混淆抱錯的時間段,就是剛生產完和剛到達嬰幼兒看護室的那幾個小時。”
“……所以,是那時候抱錯了?因為兩個孩子出生的時間太接近了?”
祝之嬗睜大眼睛。
警官沒有回答,而是拿出了兩份記錄。
“當年給柯珊接生的醫生已經過世了。給您接生的是婦幼醫院的陳主任,他已經退休,也不記得當年的事。考慮到時間久遠,他經手的產婦不計其數,這也是應該的。不過他說過,那時候嬰兒抱離產房后,都是由護士統一安排洗澡送去看護,醫生不參與其中。”
“而負責的兩位護士,一位還在醫院工作,她沒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另一位則已經轉行。這位馬護士經過反復詢問后終于承認,當年醫院管理比較混亂。”
“當時突然送了兩個孩子過來,她們兩個護士忙不過來。手忙腳亂時就沒來得及及時記錄名字,等她洗完一個孩子準備登記時,才想起來問孩子的母親叫什么。另一個護士告訴她,名字里有個shan字。她看了一眼,就把柯珊的名字寫了上去。”
“后來她才知道,還有一個產婦名字里也有shan。只是當時她太害怕,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便把這件事埋在了心里。”
祝之嬗簡直無法理解:“她當時就意識到了,為什么不說?”
警官安慰道:“您先冷靜。”
祝之嬗卻很難冷靜。
“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錯誤?一個失誤,一個隨口說出沒有檢查的名字……?”
她不可置信。
這二十多年來的噩夢,居然是因為這么可笑的理由。
“不一定吧。”
一道男聲忽然響起。
從進來后就一直沒有開口的蕭隨,忽然出聲。
他的目光懶散地落在那份筆錄上。
“真要問名字,大多數人記或者叫都是姓,誰會記最后一個字?”
祝之嬗一頓。
無論是祝還是柯,都不算是常見的姓。若真的要留下第一印象,絕對是姓大于shan字。
警官微微一驚,看了一眼蕭隨。
她很爽快地承認了。
“是,這其中疑點很多。看似用管理混亂和失誤來解釋,但我們有理由懷疑,這位馬護士在說謊。尤其是——”
她頓了頓才開口。
“這件事發生一個星期后,她就辭去了醫院的工作。然后賬戶里,多了一筆不屬于她的錢。”——
從警局走出來時,祝之嬗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溫柔和冷靜。
警官今天叫他們來,就是表示這大概率不是什么偶然意外。
而是一起有預謀的抱錯。
雖然這代表著他們需要更多時間來查清背后的真相。
但祝之嬗反而堅強了起來。
她的女兒、她的家庭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而她必須要為此保護一切。
她和蕭隨都回憶了那段時間可能針對兩家的名單——警官有理由懷疑,對方是根據他們兩家優渥的家庭進行針對。
只是具體是誰,祝之嬗依然毫無頭緒。
她轉過身,便看見蕭隨和時白荔正站在自己身后。
時白荔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她。
而蕭隨正看著時白荔。
祝之嬗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到這一幕,她的所有憂愁都飛走了。
“小隨,今天謝謝你。辛苦你走一趟了。”
祝之嬗很清楚蕭隨壓根對那個蕭家的孩子沒什么感情。
更何況他最近還經歷了姚欣的事……肯定心情不會太好。
他愿意來到這里,都是為了荔荔。
“伯母,小事而已。不過……您介意我和荔荔單獨說幾句話嗎?”
蕭隨很禮貌。
這甚至讓她想起了曾經大學時第一次來到孟家的蕭隨。
祝之嬗看了一眼時白荔。
時白荔一臉的眉眼官司,擠鼻子弄眼的。
祝之嬗笑了起來:“沒問題。那邊有個冰激凌店,你們去吃點冰的吧?我剛好去趟旁邊的銀行。”
她沖著時白荔點點頭,還wink了一下。
年輕人都想要點自由空間,她不是那么保守的人。
寶貝女兒,媽懂你的意思。
時白荔:“……”
媽——!
她看著祝之嬗離開,絕望回頭。
蕭隨正低頭看著她。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襯衫,金色的光從手腕上漏出了絲絲點點,顯得矜貴不可言。
蕭隨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時白荔的手腕上。
他微微挑眉:“怎么沒戴手鐲?”
時白荔:“……忘了。”
她當然不會承認拍完照她就把鐲子給擼下來了。
不是怕蕭隨。
只是她懶得解釋而已。
幸好蕭隨沒有當場掏出一個小本本來。
他只是伸出手來,自然而然地圈住了時白荔的手腕。
仿佛他的拇指和中指變成了某種手鐲,禁錮住了她。
然后就這樣拉著她走向了那個冰激凌小店。
店面很小,甚至沒有座位。
柜臺上的屏幕有各種各樣的冰激凌類別可以選擇。
蕭隨問她:“要吃哪個?”
時白荔沒忍住:“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除了這個和這個,我都要了’嗎?”
蕭隨呵了一聲:“我能買,你能吃嗎?”
時白荔驕傲挺胸:“男人,你在小看我。”
蕭隨:“……”
他直接去了柜臺,點了一份草莓和一份水蜜桃的。
兩個甜筒很快就做好,蕭隨一手拿著一個,兩個甜筒都遞給了時白荔。
時白荔艱難地抉擇了一下,選了草莓的那個。
她面朝著大街,避免和蕭隨對視,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手里的甜筒。
蕭隨卻只是拿著桃子味的不動。
一直到時白荔都吃完了,他那個都快化了,也不見他啃一口。
時白荔有些心疼。
當然,是心疼冰激凌。
“你不吃嗎?”
蕭隨瞥了她一眼。
就在時白荔以為蕭隨會說“給你”的時候,他抬起手。
咬下了一口甜筒。
時白荔:“……”
怎么有種又被報復了的感覺?
她發現蕭隨的唇很紅。
就像他手里的水蜜桃冰淇淋一樣,潤潤的,滑溜溜的。
時白荔低下頭,不想看了。
因為怕被冰激凌液弄臟,蕭隨的襯衫被卷了起來。此刻一抬手,便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塊紗布。
她的目光一往下,就看到了那塊紗布。
時白荔眨了眨眼:“這是什么?”
蕭隨瞥了一眼,不甚在意:“瘋狗咬的。”
時白荔立刻往旁邊走了兩步,十分警惕。
“你打狂犬疫苗了嗎?”
蕭隨:“……”
他呵了一聲,忽然走近時白荔。以她未曾反應過來的速度,把手中的甜筒喂了過去。
時白荔發誓,這純粹是自然反應。
她下意識就張嘴,舔了一口。
嗯,好甜。
比草莓味的好吃。
……然后就僵住了。
時白荔感覺嘴里還甜絲絲的味道,機器人一樣轉過頭,就看見蕭隨噙著淡淡的笑意,正看著她。
“好吃嗎?”
時白荔舔了舔嘴唇:“難吃死了。都被你給污染了。”
蕭隨嗤笑:“我?”
時白荔還真當他有狂犬病么。
不料時白荔哼了一聲,嬌聲嬌氣地:“都沾了你的口水了!”
話一出口,空氣一靜。
她好像無意中點破了什么。
時白荔余光隱約看見蕭隨的眼神變暗了些。
她的嗓子忽然有些發干,說不出話。
有點想再吃一口那個甜筒……
她又看了一眼蕭隨。
蕭隨也沒有說話。
他只是盯著她,眼神里仿佛有一個漩渦。
他朝著她的方向微微俯身,壓了過來——
“荔荔?”
對面街上,祝之嬗從銀行里走了出來,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
時白荔立刻從那個漩渦中掙扎了出來,她急匆匆地朝著街對面飛奔過去。
“我先走了再見拜拜塞有那啦!”
只是沒能成功。
手腕又一次被蕭隨拽住。
他把那個吃了一半的甜筒放進了她的手里。
黏糊糊的。
他慢悠悠地開口:“慢點。”
時白荔直覺覺得,蕭隨說得絕對不是慢點跑。
而是……慢點吃。
她又沒忍住,懟了一句:“你吃不完怎么給我吃啊?”
蕭隨勾起唇,慢條斯理:“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扔了。”
他的眼神里都閃動著笑意。
“誰讓你吃了,荔荔?”
時白荔:“……”
蕭隨饒有興致地看著時白荔企圖惡狠狠地把冰淇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卻又在最后關頭縮回了手。
是了。
她一向都特別節約食物。
最后就變成了,她瞪著自己,三口兩口吃完了那個甜筒。
一副想要叭叭自己,卻又礙于那個記仇本不敢大聲開口的樣子。
又兇又甜。
第83章 083
回去的路上, 祝之嬗半是好奇,半是也想試探下女兒的意思。
便問道:“和小隨聊得怎么樣?”
曾經的兄妹倆這么久沒見,上次在孟家隔著那么多人, 也只是寥寥幾句。
這次私下里應該有不少話要說吧?
時白荔幽幽開口:“冰淇淋滴在了我的褲子上。”
祝之嬗沒聽懂:“……什么?”
時白荔眼神麻木:“我要做一個冷褲的人。”
祝之嬗:“……”
接下來的回程一路無話。
等孟家父子出差回來,祝之嬗便把這天的事復述了一遍。
雖然她極力讓語氣輕松平靜一些,但氣氛還是不免有些沉重。
孟伯清一向是個隨和好脾氣的人,現在也皺著眉頭,眼神肅殺。
“這件事必須得查個清楚。”
孟鈞陽也想把幕后之人趕快找出來。
但他很清楚, 過去二十三年都沒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現在想要找到主使者,也不是簡單的事。
他反而更關注眼下。
比如……在警局還遇到了蕭隨這事。
只是爸媽已經打定主意要讓時白荔自己做主,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孟鈞陽抓心撓腦,跑去時白荔房間里坐了半天。
也不好意思多說一個字,讓她離蕭隨遠一點。
……說到底這都是蕭隨的錯!
他別來纏著荔荔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嗨嗨嗨?你還在嗎?”
時白荔伸出手在孟鈞陽面前晃了晃, 發現他一臉糾結放空的樣子。對自己的手勢那是完全沒有反應。
已然是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了。
她思考了一會兒,掏出手機來拍了個視頻。
鏡頭先對準地板, 逐漸往上移,露出了拿著一根晾衣桿的時白荔的手。
畫外音——“魂魄出竅”!
然后特寫了孟鈞陽毫無表情失去靈魂的面孔。
配上一點陰間BGM。
嘻嘻,完美。
時白荔順手群發了幾個人。
直到她收到回復消息才意識到不對。
——她居然下意識發到了之前過年時的紅包群了!
這個群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說話了, 此刻時白荔的消息發了出去后……
依然沒人在群里說話。
而是全都開始私聊她。
寧哲:【……?】
寧哲:【你和孟鈞陽……?】
寧哲:【好久不見, 你還好嗎?】
時白荔回復:【是的, 孟家有了一個孩子。】
寧哲:【????】
不是, 他不就退出了幾個月養養失戀的心傷嗎?
怎么時白荔和孟鈞陽孩子都有了?!
就在他準備馬上打電話的時刻。
時白荔的下一條消息來了。
時白荔:【那就是我。】
寧哲:“……”
怎么發消息也大喘氣啊女神!
他這幾個月都把自己關在家里, 并不知道外界的風風雨雨。
現在才知道,或許時白荔的身世還有說法。
另一邊。
蕭隨也發來了私聊。
蕭隨:【少拍傻子。容易傳染。】
時白荔:“……”
她直接把這句話截圖給了孟鈞陽。
她自己對付不了蕭隨, 還怕找不到人來對付蕭隨嗎?
她哥現在可是天命之子,龍傲天主角!
最好兩個人都打起來, 打得越厲害越好。
——那就沒她什么事了。
突然被陰陽的孟鈞陽:“……草!”
他恨得磨牙。
看了一眼時白荔后卻忍住了,難得開始了頭腦風暴。
俗話說,孟鈞陽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孟鈞陽覺得自己既然不好當惡人管控時白荔的自由,那就保護在她旁邊。
只要蕭隨想見時白荔,就得通過自己這關。
他甚至蕭隨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必然要想出各種辦法來和時白荔見面……
無所謂!
他孟鈞陽要讓自己,成為時白荔和蕭隨之間的人肉格擋!
……
明嬌的回復則是一連串的哈哈哈表情包,又和時白荔敲定了明天一起出去玩的時間。
小姐妹好久沒約著出去玩了,趁著周末,時白荔準備帶明嬌去看看自己的新書店,再逛街看電影喝奶茶。
計劃很美好,只是第二天出門時,孟鈞陽卻死乞白賴地非要跟著一起。
別問。
問就是他也想看電影喝奶茶。
時白荔詢問明嬌,確定她沒有意見后,便把這個便宜哥哥也捎帶上了。
至少也有個拎包的。
三個人約在了書店門口見面,時白荔一看見明嬌就噔噔噔地跑過去,使勁兒抱住了她。
明嬌笑著拍拍她,又和跟在后面的孟鈞陽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今天頭發披下來,風吹過時掠來一縷清新的香氣。
孟鈞陽忽然有些尷尬,好像不知道手腳都應該怎么擺。
他要抬起手來也打個招呼嗎?
然而等他舉起手來的時候,明嬌和時白荔已經轉過身,相攜走進了書店。
徒留他站在店外,手舉在半空。
一個媽媽帶著小孩子散步經過。
可愛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看著他,問道:“媽媽,這個哥哥是招財貓嗎?”
媽媽:“……”
孟鈞陽:“……”
大家都尷尬地裝作沒聽見,各走各道。
孟鈞陽踏進書店,才發現這里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軟裝和書籍還沒進來。
時白荔已經帶著明嬌正在四處走動。
孟鈞陽便沒往里走,而是去旁邊買了三杯奶茶。
等他帶著奶茶進來時,兩個女孩子都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休息。
三人正好開喝。
時白荔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刷什么。
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孟鈞陽吸著奶茶,打破沉默:“……之前的事,謝謝你啊。”
明嬌莞爾一笑:“你都說過很多次了。荔荔也謝過我,不用再客氣。”
她的眼神溫柔地在孟鈞陽身上轉了一圈。是那種非常克制和純粹的欣賞。
“你狀態比之前好多了。真好。”
之前孟鈞陽擔心妹妹身世,眉眼之間全是憂慮。
又因為調查的事經常熬夜奔波,難免透出疲憊和壓力。
不像現在。
曾經的陽光開朗又回到了孟鈞陽身上。
看得出來,荔荔的回家的確對孟家意義重大。
明嬌笑意漸深。
她很為時白荔開心。
“哈哈哈,是嗎?”
等孟鈞陽意識到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咧著嘴在笑了。
而且笑了快二十分鐘了。
此時三人已經離開了書店,準備去附近的商場逛一逛。
趁著明嬌去看櫥窗,時白荔把孟鈞陽拉到一邊。
她一臉關切,憂慮地看著親哥。
“完蛋了哥哥。”
孟鈞陽還在傻樂:“咋啦?”
“我好像真的會魔法,昨天用完之后你現在只會傻笑了。”
孟鈞陽:“……”
他低咳一聲,趕緊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感覺因為笑太久臉頰肌肉都有些酸痛了。
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明嬌,他低聲和時白荔開口:“……可是她夸我很好,你沒聽見嗎?”
時白荔:“?”
她的眼神帶著憐憫,話語卻毫不留情地開始暴擊三連。
“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你耳朵也聾了。”
“要不就是發燒出現幻聽了。”
“你不會已經連你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吧?”
孟鈞陽有些惱怒:“……說什么呢荔荔!”
幸好這時明嬌走了過來,才沒能讓時白荔繼續對他進行打擊。
“嗯……”
明嬌難得遲疑了一下,才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了孟鈞陽。
“這個送你吧?謝謝你剛剛的奶茶。”
她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車載香薰。
比較討巧地做成了Q版小太陽的造型,上面還有一個抓狂的表情。顯得又搞笑又可愛。
孟鈞陽臉上有一瞬間的驚喜:“哇,謝謝,其實奶茶沒多少錢,不用你破費再回贈的哈哈——”
時白荔看了一眼收銀臺,又看了一眼孟鈞陽。
平靜開口:“哥,這是購物滿五百的贈品。也不破費的。”
孟鈞陽:“……”
明嬌:“……”
明嬌其實只是覺得這個造型和孟鈞陽挺搭而已。
看見孟鈞陽的表情,她便溫和道:“可能是我欠考慮了,要不我還是買一個禮物吧。”
“不不不!不用了,這個就挺好。”
孟鈞陽爽朗一笑,把香薰握在手心。
“我很喜歡。”
時白荔后退一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她的眼神逐漸亮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來,點了兩下。
“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已經買好票了,把電子票發給你們了。”
明嬌和孟鈞陽都聽她的,一行人直奔頂樓的電影院。只是臨進去前,時白荔忽然說肚子疼,讓他們先取票自己進去。
她隨后就來。
明嬌和孟鈞陽深信不疑。
時白荔看著兩人的背影,悄悄給自己比了個V。
不知不覺,春天的風也吹到了她身邊。
就讓她做一個助攻王吧。
時白荔壓根沒去廁所,而是轉身下樓。
她剛剛已經看到低層有一間SPA館,去那里消磨兩個小時電影時間自然是最好的。
她的腳步輕快從容。
深藏功與名。
……
她的腳步開始慢下來。
她的腳停滯僵硬了。
時白荔轉身想跑,但有人的聲音更快。
“荔荔。”
她嘆氣,回頭:“……你怎么又在這里?”
SPA館門前,時白荔看著蕭隨,簡直納了悶了。
蕭隨微微瞇眼:“荔荔。你不知道這商場是蕭氏的么?”
時白荔:“……”
她還真不知道。
要是知道,她打死都不來這。
可是……
“那你來這做什么?”
時白荔十分警惕,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不會在跟蹤我吧?!”
好變態一哥哥!
蕭隨瞥她一眼。
今天是周末,他還真只是來這里視察一圈的。只是臨走時,蕭隨在停車場看見了時白荔的車。
沒辦法,粉色跑車,太顯眼了。
還是他親手選的。
要是蕭隨不知道時白荔在這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他還能走嗎?
他當即折回來,順著電梯走了兩圈。
果然很快,就發現了時白荔的身影。
不過此刻,蕭隨自然不會說那么多。
他只是插著兜,淡淡道:“我不能來消費么?”
時白荔看了一眼蕭隨,又看了一眼頭頂SPA館的招牌。
“美容護膚按摩精油……?你要做?”
蕭隨沉默一秒。
然后堅定……又或者不那么堅定地,點了點頭。
行。
時白荔也點了點頭。
那她就看看蕭隨要怎么做。
兩個人一起邁步走進店門。
迎賓小姐早就關注到這對站在門口的俊男靚女很久了,此刻掛著職業微笑走了上來。
“兩位下午好。今天有什么需要呢?”
時白荔:“護膚,按摩。”
蕭隨:“……一樣。”
迎賓小姐繼續微笑:“好的。那咱們是一起,還是分開呢?”
為了保護客人隱私,店內設置了單人間。但也有可以讓同行客人暢聊陪伴的雙人間。
時白荔和蕭隨幾乎同時開口。
“一起。”
“分開。”
迎賓小姐:“……”
兩人對視一眼。
蕭隨微微傾身,湊到了時白荔的耳邊,低聲開口。
居然是低姿態的懇求。
“荔荔,教教我。”
他的呼氣讓耳朵熱熱的。
時白荔稍微扭了扭脖子,看了一眼蕭隨,忽然計從心來。
蕭隨沒來過,那豈不是都要聽她安排?
說不定,她的反報仇之計就在今天!
時白荔立刻說:“那就一起吧!”
隨后趁著往包間走的空檔,她拉住美容師,用蕭隨聽不見的聲音快速說道:“等會給他來個什么青泥黑泥面膜之類的,總之就是怎么丑怎么來的項目……或者有什么讓他能慘叫的也行!”
美容師:“……”
她看向前方蕭隨的目光,微微憐愛。
隨后對著時白荔點了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時白荔掛著計劃即將得逞的微笑走進了包間。
兩張美容床擺在房間中間,空氣里有香薰的淡淡味道。
美容師拿出兩套浴衣擺在床上,微笑:“兩位先換衣服。過會我們就開始今天的項目。”
說完都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蕭隨:“……”
他看著時白荔拿起了她床上的浴衣。
說是浴衣,其實為了方便按摩,就是一大塊白色的布料,用繩子穿起來而已。
蕭隨忽然有種強烈的沖動現在離開。
但……
他的腿又紋絲不動。
“怎么換?”
“教我。”
話說出口的時候,蕭隨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時白荔迷惑地看著蕭隨:“哥哥你也被攝魂了?不會穿衣服?”
#重生之我的哥哥一夜之間全變傻#。
蕭隨挪動了一下長腿。
“……我是說,就在這?”
時白荔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狡黠地笑了起來,抱著浴衣湊到了蕭隨的面前,距離很近。
然后伸出手來,勾住了蕭隨襯衣最上面的那一顆扣子。
很緊。
緊到她的手指被勒在衣領和脖頸之間。
深深地陷入了蕭隨的咽喉。
幾乎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時白荔能感覺到,蕭隨呼吸的起伏急促了些。
她笑嘻嘻地開口:“哥哥,你不會想當著我的面換衣服吧?”
話音剛落。
咽喉處的呼吸一窒。
她的指尖被緊緊地扣在那一小塊凹陷處,仿佛天生就該待在那里。
蕭隨眼神微暗。
幾乎要控制不住地伸手,把住她的手腕。
但這一次,時白荔更快。
她迅速抽回了手,臉上還掛著那小小得意的笑容。
指了指身后。
“想多了哥哥。這里有廁所,你沒看到嗎?”
她昂著小脖子,興高采烈地進了身后的獨立浴室。
哎呀。
看哥哥吃癟比她吃冰淇淋還高興。
……
等她換完衣服,再換蕭隨進去。
也不知道蕭隨在里面搞什么鬼,直到美容師推著準備材料進來了,他也沒出來。
時白荔也不叫他,而是小聲和美容師交代。
“等會給他弄丑了或者要慘叫了什么的,就叫叫我。我要錄制下來。”
顫抖吧蕭隨。
這將成為你永久的黑歷史。
美容師:“……好。”
她心里感慨,現在的小情侶,play真是越來越多了。
誰能想到,SPA館也能成為play的一環呢?
等蕭隨終于走出來時,時白荔已經躺在床上開始了她自己的項目。
她被迫閉著眼,也無法窺見蕭隨此刻的心理狀態。
沒關系。
等會就有蕭隨受的。
美容師小姐姐的手法很專業熟練,各種器械碰撞發出的白噪音讓人昏昏欲睡,觸摸臉頰時的感覺也十分舒服。
時白荔感覺整個人漸漸放松。
身體越來越沉重。
她逐漸昏睡過去。
……
“小姐?”
有一股力氣在推動她醒來。
時白荔沉浸在睡眠中幾秒,忽然想起自己的大計,猛然驚醒。
只見頭頂的美容師小姐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遞過來一個打好了字的手機。
【小姐,你睡得太沉了。我一直叫不醒你。】
時白荔:“……!!!”
她倏然轉頭去看旁邊的床。
好家伙,蕭隨已經做完了美容項目,正趴著躺在床上按摩頸椎呢。
她震驚。
在手機上啪啪打字:【他剛剛慘叫都沒叫醒我?!】
美容師:【我叫了三次您都沒醒……另外,這位先生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事實上,美容師懷疑哪怕真的發出慘叫,時白荔也壓根不會被吵醒。
他真的太能忍了。
她也真的睡得太香了。
時白荔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沒開始,就中道崩阻。
她憂傷地看著蕭隨,忽然想到其實丑照能做的,裸/照豈不是也可以?
這會兒按摩師已經給蕭隨按到了后背。
她掀開了蕭隨松垮的浴衣,露出了線條優美的背肌。它們緊緊附著在皮膚下,像是一座座有生命的山巒。
時白荔悄無聲息地下了床,走到蕭隨的床旁邊,打開攝像頭,調整角度。
薄薄的一層精油附著在脊背上,閃閃發亮,油潤順滑。
讓人很想也去摸一摸。
正要開拍——
“欣賞夠了嗎?”
時白荔手一抖,差點兒把手機摔下來。
她迅速拍了一張,撤回到自己的床上:“說什么呢哥哥,我正在做我的項目呢。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看你了?”
蕭隨的聲音涼涼的。
“我是臉朝下,不是死了。你的腿剛剛就在我視線范圍內。”
時白荔:“……”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美容師和按摩師低著頭,瘋狂抖動肩膀,努力做完了自己最后的工作。然后快速收拾東西退場。
再待下去,她們的職業態度可能要被打破了。
蕭隨慢慢從按摩床上坐起身,整理好了他的浴衣。
這間浴衣應該是美容院為數不多的男款,但放在蕭隨身上也有些小了。
譬如說緊緊地貼在他胸口的領子,又譬如說只到他大腿中間的長度。
時白荔把目光對準蕭隨的臉。
嚯,做完了美容,更加人模狗樣了。
蕭隨顯然也察覺到了時白荔不加掩飾的視線。
他慢條斯理地看了回來:“怎么?”
時白荔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調出了剛拍下的照片,走到蕭隨面前,沖著他晃了晃。
“哥哥,你也不想別人看到這張照片吧?”
蕭隨:“……”
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時白荔都懷疑他是不是被嚇壞了。
蕭隨才緩緩開口。
“荔荔。”
“你威脅人的照片,都不拍正臉的么?”
“這張照片誰看得出來是我?”
時白荔:“。”
好問題。
她盯著自己的手機,覺得可能需要P一個蕭隨的腦袋上去。
蕭隨微微嘆氣,語氣里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哥哥來教你怎么威脅人。”
他忽然拉過時白荔的手,一根一根指頭地從上覆住她的,扣入每一根指縫中。
就這樣牽著她的手,滑到了自己的腰部。
扯開了系在那里的浴衣帶子。
失去了控制的浴衣立刻變得松松垮垮,向著兩邊自然垂落開。
因為距離的關系,時白荔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胸膛,線條分明的腹肌,以及再往下……
被坐姿擋住了浴衣下滑的趨勢,腹部往下還沒露出來。
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在室內發酵,將她包裹起來。但蕭隨始終握著她的手,像是要讓她來主導這一切。
就像他說的,他只是在——
“教她”。
可他的手卻越來越緊。他的眼神越來越熱。
蕭隨什么都沒做,卻仿佛在用無形的舌頭吞噬著她。
他握著她的指尖,掀開了腹部浴衣的邊緣。眼神幽深,不放過時白荔的任何一個表情。
低低的聲音響起。
“荔荔。給你個機會,再拍一張。”
就在即將要掀起一個角的時刻——
“……等等!”
時白荔覺得,自己再不叫停就要完蛋了。
她掀的不是衣服,是記仇本的新一頁。
她迅速松開手縮了回去。
關鍵部位的浴衣,也因此跟著落了回去。
但時白荔還是忍不住瞅著那個地方,好像那藏著一個野獸。
……什么不要看那里挑戰。
始作俑者卻是一副無甚所謂的樣子。
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不拍了?”
時白荔猛猛搖頭:“我怎么會做那種事呢哥哥,你看錯我了!”
她嘻嘻一笑,狗腿子似的上前來,卷起蕭隨的浴衣往上一拉,推著他站起來就要往廁所走。
“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換衣服走人吧,人家肯定等著急了——”
她忘了蕭隨的浴衣還沒系上帶子。
肩膀雖然掛上了衣服,一站起身前面卻徹底敞開來。
和時白荔來了個開門見山。
好消息,蕭隨還穿著一件。
壞消息,她看到了。
黑色的,鼓起的。
時白荔:“……”
蕭隨:“……”
沉默。
時白荔聽見自己的聲音,十分冷靜地響起。
“那什么。哥哥,我就是想推著你走走路。你工作太辛苦了,別勞動你大駕。一定要找機會多休息啊。”
蕭隨呵了一聲:“要不明天就請個假,來陪我休息?”
“不不不。”
時白荔瘋狂搖頭。
“哥哥你別太累,但也別閑著。”
蕭隨:“……”
第84章 084
時白荔飛速換好衣服, 趁著蕭隨去結賬,自己溜之大吉。
反正是蕭隨自己非要去買單的。
不關她的事哦。
頂樓。
電影恰好這會兒結束了。
人來人往中,孟鈞陽和明嬌站在電影院前面, 兩個人都不說話。
自時白荔甩下一句上廁所后,她就徹底消失了。
眼看著電影開始了人還沒來,明嬌就給她發了條信息。
那時時白荔已經進美容院了。
她快速回了個[便便]表情包。
明嬌和孟鈞陽便信以為真,以為再等等時白荔就來了。
結果這一等,十分鐘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一整個電影也過去了。
而現在……
明嬌看著時白荔,微微一笑,眼神意味深長:“荔荔,你這個廁所,上得有點久啊?”
孟鈞陽則是一臉狀況外的關懷:“妹,咱需要上醫院看看不?這……這是病, 得治治。”
時白荔十分無辜:“哥哥,你好像很了解啊?”
孟鈞陽:“……”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三人去找了個地方吃了點東西。
趁著孟鈞陽去拿紙巾時, 明嬌看著時白荔,輕輕開口。
“荔荔。我現在剛工作,我想先努力做好我的專業。”
話點到即止。
明嬌一向溫柔聰明。
孟鈞陽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事情, 明嬌已經察覺到了。
更不要說時白荔今天的舉動了。
時白荔一聽便明白明嬌的意思。
她在心里給孟鈞陽點上了蠟燭。
“懂你意思。下次我們一起約著學習, 無論是誰都不帶著了!”
明嬌的笑容綻放, 她就喜歡荔荔的這份體貼通透。
等孟鈞陽回來時, 便看見兩個女孩笑得開心。
仿佛就什么問題達成一致了似的。
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明嬌笑而不語。
時白荔揮揮手:“大人的事, 小孩別管。去,去。”
孟鈞陽:“……???”
不是, 他難道不是在場最大?這倆姑娘都叫過他哥好吧?
倒反天罡!——
時白荔自從續約獅子平臺后,便固定一周五次進行直播。
她粉絲數量穩固, 技術好又有梗,還是MSG俱樂部的幕后老板,自帶話題和流量。
因此很快成為平臺主推主播之一。
這天就是運營策劃的和MSG的聯動活動。
新賽季剛開,職業選手們還不太忙,時白荔將以老板身份和手下選手一起組隊打游戲。
加上替補、教練,一共八人。
正好組成兩隊對抗。
組隊方式由抽簽決定。
不少MSG的粉絲都去往自己喜歡的選手直播間。
這會兒卻聽見不同的選手們發出了相同的許愿。
“想和老板一隊啊!”
粉絲:“你那是想和老板一隊嗎?你是想升職了。”
“寶,咱還是打游戲吧,你配不上她。”
“笑死,老板漂亮有錢還會打游戲,是我我也不想努力了。”
可惜抽簽只看運氣。
組隊結果很快出來。
時白荔同隊的有隊伍教練、替補隊員橙子,以及隊長小光。
這個分組下兩隊實力比較一下,竟然相當持平。
反而讓這場娛樂賽變得更有看點了。
隊長小光情商高,也懂直播熱點。
“白姐,你先選位置,我們配合你就行。”
時白荔當然不客氣:“我玩狙擊手。”
小光微微一笑:“那我選個輔助奶,保護你。”
彈幕瞬間明白。
“你小子!路走寬了。”
“學到了學到了,下次就對我領導這么說。”
……
新賽季剛出了一個輔助奶媽,叫做亡靈。
亡靈的技能之一,就是可以把打在隊友身上的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
簡單來說,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代替隊友受傷。
小光就選了這個新英雄。
這是一個用好了會非常逆天的角色。
但也正因如此,亡靈很容易受到敵方的針對。
敵方四人也都是職業選手,更清楚小光的操作水準,因此游戲一開始,所有人就開始針對小光。
但小光非常狡猾,把所有保命技能都扔給自己,然后以靈活的身法在地圖上穿梭。
開始以超高的地圖熟練度溜著對面的人玩。
被一個奶媽牽著鼻子走,很容易讓人上頭。
這恰恰給了時白荔等人完美的出手時機。
眼看著對面的法師被溜得忘記了站位,走出隊友的保護圈內,暴露在陽光下。
時白荔沒有絲毫猶豫。
開鏡,砰的一聲。
首殺!
彈幕沸騰——
“牛牛牛!”
“太強了,完美配合啊!”
這一槍漲了他們這邊的士氣,也讓敵方迅速警戒起來。他們很快意識到針對奶媽不是什么好選擇。
等法師復活了,幾人立刻改變戰略,開始反狙殺時白荔。
時白荔這一隊,教練和替補選手的實力稍弱,小光又玩了個奶媽,發揮空間有限。
真要說最能決定戰局的輸出,那還是玩狙擊手的時白荔。
只要能困住甚至擊殺她,他們就能贏。
不得不說職業選手給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不僅僅是他們極高天賦的技術,更是多年的配合和默契。
時白荔雖然盡力周旋,卻還是被三個人逼入墻角。
她終于踩中了一個禁錮,法師和突擊手的大招立刻毫不猶豫地朝著她砸下。
血條瞬間下降。
完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這么想的同時——
一道綠色的線忽然連上了時白荔。
這仿佛是奇跡的信號。
即將歸零的血條在極限中存活下來,并迅速恢復到了之前的血量。
與此同時,隊內傳來提示。
【小光】已被擊殺。
隊友:“……”
隊友:“隊長,你死得好慘。”
有些觀眾還沒搞清楚狀況:“不是,敵人都在白姐這兒,小光怎么死的?”
“是亡靈技能。”
“他在關鍵時刻轉移了所有傷害……結果這傷害直接把自己灌死了。”
“天哪,這就是寧可我死,你也要活下去嗎?”
“我怎么有點被磕到了。”
戰局之中的時白荔比任何人都早意識到自己生存了下來。
她迅速反應過來,禁錮也在此時結束,反手一槍直接帶走了還在懵逼中的突擊手。
法師剛剛丟完所有技能,全在CD。
想跑也來不及。
被時白荔在奔逃中拿下。
時白荔幾個起躍,和復活后的小光匯合。
時白荔:“謝啦!”
小光操作著亡靈,使用對局動作。
亡靈的建模是個骷髏,卻穿著曾經優雅繁復的長裙。她的背景故事,便是一個為了整個王國對抗惡魔,而獨自犧牲的圣女。
圣□□雅地轉了一圈,朝著時白荔的狙擊手屈膝行禮。
小光微笑著回答:“為你,應該的。”
彈幕:“……”
“他真的,太努力了。”
“磕到了,這回我是真磕到了。漂亮有技術白富美x電競世界冠軍,有那味了。”
“瞎說,明明是強勢女A溫柔男O!”
……
當代網友什么都磕。
等這局游戲順利拿下后,便有人已經扒出了之前時白荔和小光的幾次互動。
摳出來的互動不是互動,那叫糖。
聯動活動結束后,彈幕還在紛紛刷“甜甜甜”。
孟鈞陽打開直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
什么甜?甜什么?
他雖然一直知道時白荔在直播,但并沒有特別關注。因此并不知道今晚的活動。
潛伏在直播間看了一會兒,孟鈞陽才看明白。
原來網友在磕CP,磕的還是他親妹妹和前世界冠軍的CP。
孟鈞陽:“……”
他忽然想起,當年,還是自己介紹時白荔買下MSG俱樂部,并認識小光的……
他為什么總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啊?
現在的孟鈞陽忽然微妙地共情了蕭隨。
還記得那時候和時白荔在一起玩,蕭隨總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得直接讓自己消失。
那會兒孟鈞陽很憤憤不平。
一個哥哥而已,憑什么管時白荔的交友自由?
現在他悟了。
正因為是哥哥,才得保護好妹妹,嚴格審查她身邊這些鶯鶯燕燕!
一個蕭隨就算了,又來了個小光。
孟鈞陽涌起了一股嚴峻的危機感。
直播間內。
時白荔看時間還早,便也答應再玩一局游戲。
小光似乎是開著她的直播間,聽見了她的回應。
他迅速發來邀請。
“能加我一個嗎^_^?一起排好上分,娛樂也可以的。”
時白荔還沒來得及回話,直播賬號和游戲賬號同時收到了新消息。
【黑色季節】黑幕我。
【躲我后面讓我抗!】拉我拉我拉我!
時白荔:“?”
她陷入沉思。
難道說,剛剛觸發了誰和她打游戲就能獲得一百萬的規則怪談?
不過正好,四個人能開一局。
時白荔迅速把另外三個人拉入隊伍。
沒人開麥。
但聊天框里非常熱鬧。
三個人都以迅猛的手速,幾乎同時打出了字。
【小光】我繼續輔助吧^_^
【躲我后面讓我抗!】這把我保護你
【黑色季節】奶
時白荔:“?”
奇了怪了。
輔助奶媽一向是最沒人愛玩的位置,怎么這三個人還開始搶著玩了?
——修正。
現在是誰給她當輔助奶,誰能獲得一百萬的規則怪談。
眼看著三個人誰都沒有讓位子的意思,時白荔主動開口。
“要不你們點兵點將吧,點到誰就歸誰。”
【躲我后面讓我抗!】兄弟,讓讓我行嗎
【小光】^_^
【黑色季節】叫爸爸
【躲我后面讓我抗!】????
彈幕:“哈哈哈哈哈!”
“我他媽笑死,男生到了80歲也要叫爸爸。”
“黑色季節我知道,是白姐直播間的大佬。這個躲我后面是誰啊?”
“也是高分路人,好像是姐的游戲好友。”
……
不等誰喊出爸爸,游戲已經匹配進入。
三個人互不相讓,以最快速度開始選人。
小光還選了亡靈。
黑色季節選了個傳統奶媽天使。
躲我后面選了個小精靈輔助。
時白荔銳評:“好抽象的隊伍。”
屏幕里,她微微一笑:“那么,我就選這個吧——”
她選中角色,果斷確認。
屏幕上,優雅的層層花瓣包裹中,露出一個雙眸緊閉的睡美人。
睡美人——控制和輔助奶媽
“鐺鐺鐺!”
時白荔拍拍手:“史上最強陣容,新鮮出爐!”
彈幕:“???”
“我服了姐。什么四奶輔助隊。”
“壞了,要被血虐了。”
不止是彈幕,就連進入游戲后,看到這個陣容的敵方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對面是送分的嗎?”
“笑死,讓爺來虐虐你們!”
玩游戲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勝負心,看見這樣的話,很容易被激起勝負欲。
三個人雖然都選了輔助奶媽,但顯然都不是想要茍在后面的路子。
一時間不約而同地上前。
潛伏的潛伏,勾引的勾引,輸出的輸出。
其實在游戲初期,輔助和輸出在沒有經濟拉開時,傷害差距并不大。
且敵人太輕敵了。
很快,時白荔這邊的擊殺提示便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這三個人好像在無形之中比拼著什么似的。
一個比一個殺得痛快。
殺得越猛,敵方就越是惱羞成怒。
要是被正常陣容的隊伍殺穿也就算了。
可偏偏被這么個怪模怪樣的弱雞隊給一邊倒。
這誰能接受?
一時間,什么“開掛”“玩不起”“傻逼@!#@!#”等臟話,層出不窮。
不得不說,這反而讓時白荔這邊警惕猜疑的氛圍轉變了。
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成了暫時的伙伴。
孟鈞陽非常沉浸在這種戰斗中。
給黑色季節上個盾,給小光加個光環什么的。
信手拈來。
他也看到了這兩人的操作。
小光不必多說,沒想到黑色季節一個之前沒聽說過的ID,玩得操作也非常不錯。
而且怎么說呢。
大概是下意識覺得小光動機不純,孟鈞陽會更偏向于黑色季節這位兄弟。
兩個人之間明明沒有交流,卻配合得相當默契。
男人的情誼來得就這么突兀。
在孟鈞陽心里,大家已經是一起戰斗的熱血好兄弟了。
忽然,孟鈞陽操作不慎吃到了一大波傷害。
眼看著自己血條在飛速下降,他沒忍住喊了一聲。
“快給我加血!”
“爸爸!加血!”
這完全是下意識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孟鈞陽本以為自己要看到黑白屏幕。
一口鮮亮的奶卻從天而降,讓他成功活了下來。
孟鈞陽剛松了一口氣。
【白色季節】已截圖。
【黑色季節】1
孟鈞陽:“???”
游戲在他的后悔和驚詫中,贏了下來。
彈幕:“哈哈哈哈!”
“陣容越怪,贏得越快。”
……
孟鈞陽有些不服氣,也有些被勾上來的游戲癮,便打字:“再來一局!”
恰在此時。
時白荔又收到了游戲賬號內新的好友私信。
【寧哲】你在組排嗎?還有位置嗎?
寧哲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退出放棄了。
他甚至一直封閉著自己。
但時白荔在群聊發了消息后,寧哲才有些釋然。
其實……他也不必這么絕對。不能更進一步,但起碼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此刻,他試探地詢問了。
時白荔直播間的彈幕頓時都“啊”了起來。
“壞了,哲神來了,但是沒位置了啊。”
“T一個吧。”
“問題是踢誰啊?小光是世界冠軍,黑色季節是榜一大佬,難道要踢那個叫爸爸的?”
……
就在觀眾們爭執不下時,時白荔已經果斷打字。
她回復寧哲:“有的。”
然后把寧哲拉入組隊的同時,自己離隊。
這樣一來,隊內就只剩下四個搶著要和她玩的男人了。
而時白荔,獨自離開。
只留下一句話——
“你們四個把這局游戲玩好,比什么都重要。”
隊內所有人:“……”——
這局游戲有沒有進行下去,時白荔不清楚。
她只是美美下播,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起來,就聽祝之嬗說今天家里有客人。
姚宴西。
作為孟鈞陽如今的好伙伴,他沒什么親人朋友,請他來家里玩一玩也是應該的。
姚宴西卻顯然把這當成了一件大事。
他一身西裝,拎著禮物,早早就上了門。
開門時祝之嬗都一愣。
……真不愧是親兄弟。
和蕭隨的做派都一樣。
說實話,祝之嬗是真擔心姚宴西也突然來一句他是來提親的。
幸好沒有。
他只是略顯無措和內向,輕聲問:“是不是打擾您了?”
他的面孔任誰都要說一句美,此刻展露出些微的破碎和自卑,便瞬間讓祝之嬗母愛泛濫。
“怎么會?快進來快進來,我去叫鈞陽。”
姚宴西安靜地點了點頭。
停頓兩秒,才小聲,甚至可以說是不安地問道。
“……她呢?”
“她?”
祝之嬗反應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荔荔?現在還早,她應該還在睡呢。”
她有些驚訝姚宴西居然會問起時白荔。
姚宴西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澄黑的眼珠微微垂下,似是有幾分失落。
祝之嬗:“……”
嗯……
提親的確沒有,但好像那心思,也和蕭隨差不多了。
祝之嬗有些恍惚。
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總不可能兄弟倆都喜歡一個吧?
祝之嬗又看了一眼姚宴西,他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茶了。
似乎也不怎么關注樓上的時白荔。
……或許是自己多想了。
祝之嬗寬慰自己,不能自己喜歡荔荔,就覺得誰都喜歡。
可這會兒還好。
等時白荔終于起床下樓來,那原本安靜沉寂的青年,就像是被突然激活了一樣。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樓梯上走下來的時白荔。
但讓他主動去和時白荔說幾句話,他又似乎躊躇不前。
只看著時白荔和家人說話。
還是時白荔的目光掃向了姚宴西,懶散地打了個招呼。
“喲。”
姚宴西微微眨眼:“早上好。”
時白荔看了一眼時間,指正:“是中午。”
姚宴西便乖乖改口:“中午好。”
時白荔點點頭,轉身去廚房了。
姚宴西也就繼續安靜地坐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似乎這樣就滿足了。
祝之嬗:“……”
吃飯時。
時白荔格外喜歡今天的一道辣子雞丁。
只是里面有骨頭,偏巧今天忘了上骨碟。
時白荔嘴里含著骨頭,正不知道往哪里吐的時候。
姚宴西已經拿了一張紙巾,工工整整地鋪在了她的面前。
時白荔吐完,朝他點點頭:“謝謝昂。”
祝之嬗拿了骨碟過來時。
就看見姚宴西一點兒不嫌棄地把那紙巾迭起來,包好扔掉。
接下來只要時白荔面前的骨碟滿了,姚宴西就第一次捧著把里面的骨頭扔到垃圾桶,再用水沖干凈,重新送到她面前。
那殷勤的樣子,祝之嬗都自愧不如。
大概時白荔也看他太努力都沒怎么好好吃飯。
順手夾了一個土豆放進他碗里。
姚宴西眼睛一亮,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把那個小土豆一口一口,緩慢品嘗完。
像是在吃千年海參。
祝之嬗:“……”
她服了。
等姚宴西又來了幾次之后,就連孟伯清也看出了異常。
他找了個時間,悄咪咪地問妻子。
“那個姚宴西,是不是也……?”
祝之嬗已經可以很平靜地面對這個事實了。
她語氣沒有波瀾:“是。你終于看出來了。”
孟伯清有些驚訝:“怎么一個他一個蕭隨,兄弟倆都喜歡荔荔?”
是對這兄弟血脈有什么特攻嗎?
祝之嬗有些不高興:“這是因為荔荔招人喜歡。咱們荔荔這么好,自然用不著在一棵樹上吊死。這種事有點競爭才好呢,誰本事大,誰才能贏得荔荔的心。沒本事的也用不著咱們,自己就知道退出了。”
孟伯清看她不高興,便走過來微笑著哄了哄她。
“看來我當年也是有本事的。”
祝之嬗如此美麗,又溫柔聰慧,年輕時自然追求者不少。
他也是過五關斬六將才贏得佳人芳心的。
祝之嬗果然被逗笑了。
夫妻倆依偎了一小會兒,孟伯清忽然開口。
“鈞陽知道姚宴西的心思嗎?”
祝之嬗有些嫌棄:“他知道什么?他還傻乎乎地天天把人往家里帶呢。一頭防著蕭隨,一頭引狼入室。也就你那個不開竅的傻兒子才干得出這種事了。”
孟伯清:“……”
他低咳一聲:“那你看出荔荔喜歡誰沒有?”
祝之嬗微微搖頭:“荔荔,我看也沒開竅呢。”
姚宴西如此明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除了孟鈞陽)。
偏偏時白荔似乎毫無察覺。
對姚宴西也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這哪里是有情愫的少女會有的反應?
至于時白荔直播時,粉絲磕的那些個CP,祝之嬗更沒放在心上。
她看得出來,荔荔也沒放在心上。
唯獨蕭隨——
荔荔只對蕭隨親近些。
可或許,那也只是之前兄妹情誼的延續——
孟鈞陽并不知道父母的談話。
他最近確實和姚宴西關系更近了些,甚至于最近每個周末姚宴西都會來孟家玩。
直到這天打開門時,孟鈞陽正打算歡迎自己的好兄弟。
就看見姚宴西的旁邊,好像還站了一個人。
好兄弟的兄弟。
蕭隨。
孟鈞陽:“……”
他黑著臉關門,自言自語:“一定是我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門卻沒關上。
姚宴西看了一眼蕭隨,又看了一眼他,解釋道:“我們今天一起處理了點事。我的車路上拋錨了,哥……蕭總他,就送我過來了。”
孟鈞陽皺眉:“你確定不是蕭隨把你車搞壞的?”
蕭隨冷笑了一聲。
陰惻惻地開口:“事實上,還是他主動邀請我來的。”
孟鈞陽:“???”
他瞪著姚宴西,不敢置信自己的新兄弟居然演他。
姚宴西微微垂頭。
他的車的確是意外壞了。
蕭隨本來是不會理他的。
只是那一刻姚宴西忽然心念一動,對著蕭隨發出了邀請。
“我要去孟家。哥你要不要……一起?”
蕭隨看了他一眼,解鎖了車門。
他默認了。
正如姚宴西所想的那樣,蕭隨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來都來了。
孟鈞陽的教養也不可能允許他真的把人拒之門外。
他只得憋著氣把人迎了進來。
蕭隨進了門后,又換上了他那斯文敗類的面孔。
孟伯清和祝之嬗看見他和姚宴西一同出現,都有些驚訝。自然問起兩個人怎么會碰面。
姚宴西看了一眼蕭隨,沒有說話。
蕭隨卻淡淡地解釋了。
“姚欣的狀況不是太好,現在精神分裂和狂躁的情況比較嚴重。醫生建議加用一項處方藥,需要我們簽字同意。”
他越是輕描淡寫,卻越是能讓人想起曾經姚欣帶來的陰霾。
祝之嬗微微嘆氣。
“你們也不容易……誒,荔荔你來了?”
時白荔站在樓梯口,
客廳里那么多人,她的目光卻只看著蕭隨。
就像是兔子看見鷹似的。
沒辦法,她想跑。
但祝之嬗直接叫住了她。
時白荔只好慢吞吞地走過去,找了個離蕭隨最遠的位置坐下。孟鈞陽當仁不讓地坐在了她和蕭隨中間,擋住了蕭隨大部分的視線。
蕭隨一直盯著時白荔,被擋住才冷冷地瞥一眼孟鈞陽。
姚宴西看看時白荔,看看蕭隨,又看看時白荔。
祝之嬗:“……”
有種四個人拉了十五個群的暗潮洶涌。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慈愛一笑。
“對了,最近旁邊的落山公園辦了個夜晚燈光展,聽說很好看。你們年輕人剛好湊在一起,就別陪我們了,一起去玩玩吧。”
孟鈞陽瞥了一眼蕭隨:“坐一會就散了吧,還要去看展嗎?”
蕭隨平靜:“我聽伯母的。”
祝之嬗瞪了一眼自己兒子:“去。”
孟鈞陽:“……”
時白荔本來想小說問一句,她能不去嗎?
看此情況,她立刻乖乖閉嘴。
她是媽寶女,她聽媽媽的。
等吃過飯,夜幕逐漸降臨,四個人便出發了。
附近的公園走路過去不方便,孟鈞陽和蕭隨便都開了車。
時白荔沒有絲毫猶豫,徑直上了孟鈞陽的車。
這讓孟鈞陽大感滿足和驕傲。
他得意地看著蕭隨,載著時白荔走了。
趁著蕭隨不在,孟鈞陽對自家妹妹耳提面命。
“荔荔,你小心點,等會要注意安全。”
時白荔看了他一眼:“燈光展有什么危險的?又不是蹦極滑雪極限運動。”
孟鈞陽不好意思說,危險的那是展嗎?
是人!
等他買好了門票,蕭隨和姚宴西也到了。燈光展宣傳聲勢浩大,過來觀看遛彎的人不少。
從門口看過去,一路上都是影影倬倬的人影。
與之相對的,則是立在道路兩側,高大多變的各類燈光造型。
神秘巍峨的宮殿、起伏延綿的群山、巧奪天工的年畫娃娃……
在不同色彩的燈光下勾勒出來,漂亮極了。
時白荔本來只是被強行帶過來,這會兒卻有些激動。立刻掏出手機來開始拍拍拍。
黑色夜空是天然的幕布,襯托著或是閃爍、或是滾動的燈光造型,能在照片里記錄上非常絢麗的瞬間。
她很快就沉浸了進去。
孟鈞陽一開始還盯著她,怕時白荔跑來跑去地摔倒了。
沒想到看了個旁邊的小兔子,眨了個眼功夫。
時白荔就不見了。
孟鈞陽一著急,立刻就要喊:“荔荔?荔荔你人呢?”
姚宴西拍了拍他,示意他冷靜。
“她沒事的。我看見哥在她旁邊呢。”
姚宴西十分誠懇。
接著他就看見孟鈞陽瞪大眼睛,更大聲地開喊——
“荔荔!荔荔你在哪!”
姚宴西:“……”
……
另一邊,時白荔正湊在小吃攤前,被淀粉腸吸引了視線。
是的,燈光展怎么能沒有人見人愛的必備烤腸呢?
不等她開口,一道男聲已然從身后響起。
“兩根。謝謝。”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她腦袋上探了出來,滴的一聲,掃了付款碼。
時白荔回頭,就看見蕭隨正站在她身后。
剛好擋住了她和聚集的人潮,避免了被擠壓的危險。
她沒說話,蕭隨也沒說話。
只是接過老板的淀粉腸,送到她嘴邊。
時白荔眨了眨眼,想接過來:“我自己來。”
蕭隨卻避開來。
趁著附近的造型燈光,給她看簽子上亮晶晶的油。
“有油。”
手上黏糊糊的確實不好收拾。
時白荔便乖巧地張開嘴,咬了一口。
蕭隨就站在她面前,耐心地舉著兩根烤腸,等她咬完一口就遞過去。
只是不是自己的手把著,終究吃起來不方便。
時白荔干脆搭住了蕭隨的手腕,掌控著他。
這樣一來,就舒服多了。
吃完了一根,蕭隨自然而然地把另一根也遞了過來。
時白荔正想問他不吃嗎,就隱約聽見了什么。
但側耳再聽時,似乎又消失了。
“是不是有人叫我?我好像聽見‘荔荔’兩個字了。”
她好奇道。
蕭隨十分干脆:“沒人。你聽錯了。”
說著就把烤腸伸過去:“快吃。”
……好吧。
時白荔又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兩根烤腸下肚,她一本滿足。蕭隨不知從哪里變出了餐巾紙,給她擦掉嘴上的油。
依然是不許她自己動手。
他用兩根沒沾上油的指抬起她的臉,仔細地把面巾紙揉過去。
燈光照在了蕭隨的臉上,散發出淡淡地,柔和的光。
時白荔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給自己擦完,蕭隨拿了濕紙巾把他的手擦干凈,再把垃圾通通一扔。
動作干脆利落。
他這才回看了過來,微微挑眉。
“怎么?”
時白荔誠懇:“不知道他們去哪了,要不咱們找找他們一起吧?”
蕭隨看著她,竟然應允了。
“要不要邊吃邊等?”
他指著另一個小吃攤,那邊正在售賣狼牙土豆。
時白荔立刻:“要!”
蕭隨嘴角微微翹起。
他自然不會告訴時白荔,大概是等不到那兩個人了。
……
來公園的車上。
蕭隨目視前方,姚宴西坐在副駕駛。
許久都無人開口。
直到蕭隨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為什么幫我?”
他不是孟鈞陽,從第一次起,他就看出了姚宴西的想法。
或許也是因為他們流著相同的血,擁有相似的經歷。
經歷過黑暗的人,總會忍不住被微光吸引。
只是蕭隨想要把那光緊緊攥在掌心。
而姚宴西……
卻站在原地,只是看著,并不行動。
無論是上次問他為什么不追上去,還是這次的主動邀請。
都證明了這一點。
姚宴西看向窗外。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是從前在姚家時不曾有過的輕松。
“因為,你是我哥啊。”
雖然蕭隨從未承認過這段關系,姚欣也從未同意過這一點。
但姚宴西從記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強大的哥哥。
是他一直以來追逐的目標,也是他始終想要成為的人。
那也曾經是他黑暗里飛蛾撲火般也要追逐的火光。
比起自己,他更希望他喜歡的人幸福。
一個是他的哥哥。
一個是第一個給了他一張手帕的人。
而且——
“哥。她從未真的把我看在眼里。”
時白荔的視線永遠是飄忽的,哪怕看向他,也只是翩然而過。
從未走心。
她或許可憐過自己,或許同情過自己。
但絕沒有其他的感情。
所以姚宴西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有可能。
既然注定失敗。
那么他希望,贏下來的人,會是他哥——
小吃攤。
時白荔已經連續吃完了狼牙土豆、章魚小丸子、雞蛋餅、紅豆派……
孟鈞陽和姚宴西依舊不見蹤影。
并且大概是因為這里人太多了,信號非常不好。手機也很難收到消息。
她覺得大概率是找不到他們了。
不過時白荔打算再搶救一下。
她看著蕭隨:“要不你先走吧,我在這等他們。哥哥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可不能打擾你看展的興致。”
蕭隨看著她。
就在時白荔想蕭隨會用什么理由拒絕的時候。
他居然點了點頭。
“好。”
時白荔:“……誒?”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蕭隨居然真的走了。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人潮里。
等等,真的假的?
她自由了?
時白荔簡直想蹦起來來一段勝利之舞。
不過她還是謹慎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打算等蕭隨再走遠點自己再出發。
否則要是趕上蕭隨,又碰到了。她可就沒機會脫身了。
等啊等。
就在時白荔眼瞅著等了五分鐘的時候。
一只手從背后探出,拍了拍她。
時白荔轉頭,一個黑影就罩住了自己的腦袋。
她感覺自己頭上被戴了什么東西。
眼前的人,正是蕭隨。
時白荔:“……哥哥你不是走了嗎?!”
蕭隨一邊慢條斯理地她調整腦袋上的發箍,一邊回答。
“我是走了。但沒說我不會回來。”
時白荔:“……”
靠!早知道她就應該立馬跑路的!
——要不現在直接跑吧?
與此同時。
蕭隨拿出手機,調到了相機,遞到了她的面前。
時白荔猶豫了一小會兒,好奇心還是占領了高地。
她看向相機里。
夜晚鏡頭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到她頭上戴著一個小惡魔似的發箍,有兩個翹起來的尖尖角。
蕭隨伸出手來,也不知道摁了哪里。
那發箍就忽然亮起了燈光,流光溢彩的紫色飛速滑動,照亮了時白荔驚喜的臉。
“喜歡?”
蕭隨觀察著她的表情。
時白荔用力點頭:“必須喜歡!”
蕭隨惡毒嘴角在黑暗中微微翹起。
他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卻往下,探到了時白荔的掌心。
她顯然被這個新來的小玩意兒勾走了魂,也忘了計較蕭隨去而復返的事。
一點一點。
蕭隨握住了她的手。
時白荔對著手機開始自拍,他就舉著手機等在那里。
充當一個人形支架的作用。
一直等到時白荔拍完。
蕭隨才開口。
“還想要什么嗎?”
時白荔抬頭看向蕭隨,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今天蕭隨顯得過份……溫柔了。
說實話,溫柔這個詞就和蕭隨不搭邊。
可今天的蕭隨,的確給人這種感覺。
他的每一個語言,每一個動作,都極盡溫和。
包裹著她,就像現在蕭隨的握著她的手一樣。
時白荔下意識動了動手指。
蕭隨握著她的掌便松開了一些,像是要給她點空間。
但還是牽著,不許她完全放開。
時白荔試探道:“我想要什么都行?”
蕭隨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我想要旁邊那個關公。”
她指著最近的那個關老爺子燈光造型。
蕭隨拿起手機,開始發消息:“還要什么,一起說,我一起買。”
時白荔:“……”
好吧,她終于意識到蕭隨并不是在開玩笑。
“哥哥。”
時白荔止住了蕭隨發消息的動作,有些迷惑,還有些不安。
“你今天怎么對我這么好?”
蕭隨微微俯身。
距離近了,哪怕黑夜也無法掩蓋所有的情緒。
時白荔可以清楚地看到,蕭隨眼中的濃厚的欲。
想要掌控。
想要得到。
想要占有。
他輕輕嗤笑了一聲,呼吸間仿佛吹動了她耳邊的發絲。
“荔荔真不明白?”
蕭隨緊緊地牽著她的手,不想讓她有絲毫后退的空間。
但時白荔并沒有后退。
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還是為了報復?!有位拽妃說過,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啊!”
“……”
蕭隨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他微微咬牙。
“你要這么想,也可以。”
“一輩子的時間,你也可以隨時報復回來。”
“怎么樣,荔荔?”
人潮洶涌,紛紛擾擾。
無數雜音在這里交匯錯雜。
時白荔和蕭隨站在路邊,她也能感覺到有很多好奇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可時白荔都沒有在意。
她看著蕭隨。
他雙眸黑沉沉的,卻比今晚所有的燈光都要亮。
時白荔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么。
這不是報復。
蕭隨是個冷漠的人。他厭惡的人,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他決意報復的人……蕭隨壓根連看,都不會想要多看一眼。
絕不會用這樣溫柔的眼神來注視。
公園里,有音樂聲緩緩響起。
伴隨著音樂的旋律,整個展覽的燈光霎時間大亮,爆發出極為絢麗的華美之光。
在這瞬間的五彩斑斕里,時白荔眨了一下眼睛。
她清脆的聲音響在蕭隨的耳邊。
“哥哥,你是在追我嗎?”
漫天光華倒映在了她的臉上。
她雙眸澄澈。蕭隨曾無數次覺得,陰暗如他,實在難以和這雙眸子相配。
但。
他已經無法放手。
“是。”
他低低地重復:“是。那又怎么樣?”
時白荔的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她笑了。
眼神里閃動著狡黠和得意的光。
“哥哥。”
“那你可得努力點了。”
“你要要是真的能追得到我……”
時白荔的語氣逐漸拉長,留下引人遐想的后續。
就在蕭隨幾乎要沉溺其中時。
時白荔嘻嘻一笑:“我就給你開個追到會。”
蕭隨:“……?”
第85章 085
蕭隨仔細觀察時白荔的表情。
從猜測轉變成確定, 再變成得意。
就像是一只逐漸翹起尾巴的小貓。
他確信,時白荔此刻沒有一點兒嫌惡和討厭的情緒。
蕭隨卻還要再確認一下。
“那么……沒問題?”
“有什么問題?”
時白荔眨眨眼。
“真有問題,那也是哥哥你啊。”
既然真的不是報仇, 那就輕松很多了。
一朝翻身把歌唱,時白荔現在就很想仰天高歌一曲。
不過她還是矜持地忍住了。
只是追人嘛,哪有那么快答應的。怎么著她也要考察個十年八年的。
這期間蕭隨還不是任她搓扁揉圓,隨便拿捏?
嘿嘿嘿。
兩個人都魂不守舍地繼續往前走,只是誰都沒了看燈展的心思。
一個微微噙著笑。
一個嘎嘎嘎傻笑。
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手都還牽著。
燈展出口。
孟鈞陽已經匆匆找了時白荔一路也不見蹤影。
姚宴西跟在他后面。
出來了就不能再進去,兩個人只好站在出口等。
孟鈞陽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出來的人,生怕漏掉時白荔的身影。
結果就看見了,手牽手一起笑著走出來的兩人。
孟鈞陽:“……”
不是。
他就一個小時沒看住,就被偷家了?
孟鈞陽幾個大步走上前,半是委屈半是郁悶地拉住時白荔:“荔荔, 你去哪兒了?我都找不到你。”
時白荔:“我咸魚翻身來著。”
孟鈞陽:“……哈?”
但反正這也不是重點。
孟鈞陽微微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拉,順勢截斷了和蕭隨牽著的手。
看向蕭隨:“展也看完了, 該回家了。”
目光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審視和壓迫。
他本以為蕭隨會和他頂一頂,再不濟也要來點嘲諷眼神什么的。
誰知蕭隨就好像壓根沒感覺到他的敵意似的。
居然只是輕輕一笑,瞥了一眼時白荔。
轉身就走。
……?
蕭隨的轉性版本, 又超進化了?
孟鈞陽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一邊的姚宴西也把所有暗潮洶涌都盡收眼底。
他沒什么表情, 只是走過來禮貌地和他們道別。
只有和時白荔打招呼時, 聲音才微微有些發顫。
“那……再見, 晚安。”
時白荔揮揮手:“晚安。”
兄妹倆這才回家。
一路上孟鈞陽似乎都在思考重大問題, 眉目之間帶著一股苦大仇深。
時白荔壓根沒注意。
她忙著P今晚拍的照片。
等時白荔到家一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手機就像是有準時定點的鬧鐘一樣,響了起來。
蕭隨:【到家了?】
時白荔哼哼兩聲。
不理。
過了五分鐘, 等她洗完澡出來擦護膚品的時候,手機又是一響。
蕭隨:【早點睡。】
時白荔拍拍臉。
還是不理。
過了五分鐘, 她已經躺在床上,準備打開最新的仙俠劇開追時。
蕭隨:【吱個聲我就不發了。】
這次時白荔沒不理了。
事不過三,繩子不能老抻著,也要松一松。
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時白荔:【吱】
信息欄半天沒動靜,甚至時白荔等待了好一會兒,連“正在輸入中……”都沒有。
還真說不發就不發了啊?
蕭隨有這么聽話嗎?
她偏不信。
時白荔搜索網圖。
打開朋友圈,編輯好圖文。
選擇,僅蕭隨可見。
點擊發送。
……
蕭家。
蕭隨坐在桌前,撐著頭。
手中的手機停留在和時白荔的頁面,明明就那么兩三句對話,他卻一點沒有看膩的意思。
他還在回味今晚時白荔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
手指順著一劃,點開了時白荔的個人信息頁面。
蕭隨漫不經心地一瞥,隨后一頓。
朋友圈那一欄,更新了?
不是錯覺。
蕭隨點開朋友圈,第一條就是時白荔發的。
圖片是一張雨打在玻璃上的模糊特寫,充滿了深夜抑郁文藝風。
配文——
[夜深人靜睡不著,這個世界不懂我]。
蕭隨:“……”
他關上朋友圈,再點開時白荔的個人信息。
他關上APP,再點開確認朋友圈。
好,沒有BUG,沒有仿號。
只是時白荔的發癲新風格。
……
時白荔躺在床上,追著追著劇就把朋友圈這事給忘了。
主要是蕭隨也天沒回應。
大概也是沒看到朋友圈吧。
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門外傳來祝之嬗的聲音。
“荔荔?你睡了嗎?”
時白荔暫停劇集,抬起頭:“沒有呢媽媽!”
祝之嬗推開門走了進來。
手里拿著一個托盤,上面用玻璃杯裝著一杯溫熱的牛奶,旁邊還有一個小蓋子,里面放著兩顆藥丸。
她坐在時白荔床邊,端起牛奶和藥,十分溫柔。
“荔荔,你是失眠嗎?來,把這個褪黑素和牛奶吃了吧。”
時白荔:“……”
她沉默著把褪黑素咽下去,喝了一口牛奶。
沒忍住問道:“媽,你怎么知道我失眠的?”
祝之嬗憐愛地摸摸她的頭。
“是小隨這孩子,剛剛跟我打電話,說你一直睡眠不大好。晚上看了展很興奮,應該會失眠。哦對了,他還問了我你的朋友圈什么的……荔荔,你在朋友圈發什么了嗎?”
時白荔:“……”
祝之嬗卻誤會了時白荔的沉默,她微笑著擦掉了時白荔嘴角邊的牛奶。
“沒關系,屏蔽媽媽也沒事的,你們年輕人是該有點自己的小秘密。”
她掩嘴一笑,又朝著時白荔眨了眨眼。
“好了,早點睡吧。”
時白荔:“……”
不……媽媽!媽媽你誤會了!
但祝之嬗已經關了燈,出去了。
——幾日不見,蕭隨的道行見長啊。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時白荔握拳,今天就由她來替天行道!
桀桀桀!
黑暗中,時白荔打開手機,在昏暗的光線下,雙目發出詭異的光芒。
她迅速發了一條新的朋友圈。
這次沒有配圖了,只有一行文字。
依然還是只有蕭隨可見。
——[自己都睡不好,怎么睡別人。]
刷新。
果然,這次蕭隨終于不裝死了。
直接秒回。
蕭隨:“?”
時白荔微微一笑。
開始倒數。
五、四、三——
視頻通話打了過來。
哎呀哎呀,她還沒數到一呢,蕭隨就憋不住了。
時白荔慢條斯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打開視頻。
視頻那邊,蕭隨坐在桌前,似乎是在工作的樣子。襯衫領口松開兩顆,眉目微垂,正看著她。
……沒看到。
時白荔這邊的屏幕一片黑,連個影子都看不著。
時白荔:“干嘛呀哥哥?我都要睡了。”
蕭隨輕呵一聲,語氣微涼:“不是睡不好么?”
時白荔把手機架在枕頭邊,悶著聲音打了個哈欠:“所以啊,哥哥你給我助眠一下,我就能睡著了。”
蕭隨:“……”
他沉默了片刻,沒再開口。
只是伸出手來繼續瀏覽面前的文件。
只有蕭隨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工作上。
全在那個什么也看不見的鏡頭里。
環境音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蕭隨手指的摩擦聲,平板滑動的觸摸聲,窗外沙沙而過的風聲……
就像是純天然的白噪音,逐漸安撫了時白荔的情緒。
她慢吞吞地,合上了眼睛。
蕭隨聽著時白荔的呼吸逐漸變得規律、綿長。
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低低開口。
“晚安。”——
時白荔不太記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著的了。
起來時發現手機已經因為沒電自動關機。
再查和蕭隨的聊天記錄。
好家伙。
視頻時間三個半小時。
——他都不知道主動關視頻的嗎?
這天時白荔去自家的奶茶店轉悠了一圈,捧著奶茶出來時,便看見了街對面蕭氏閃閃發光的寫字樓。
今非昔比啊。
上個月她來這里時還要躲著,生怕遇到蕭隨。
現在時白荔已經可以洋洋得意地大跨步直接走進去了。
她可是還有蕭隨公司食堂的飯卡呢!
蕭總親自辦的!
時白荔順利地進入了地下層的美食區。
這個時間點還沒完全到飯點,人不算很多。
時白荔拍了幾張看起來很不錯的食物照片,迅速發朋友圈。
考慮到蕭隨這會兒可能沒辦法隨時盯著朋友圈。
她還十分貼心地使用了“拍一拍”。
……
辦公室里。
蕭隨的手機一振。
他順手劃開,便看見【時白荔“拍了拍”蕭隨】的字樣。
蕭隨:“……”
他往后微微一靠,點開朋友圈。
不出所料地發現時白荔最近一分鐘更新了。
看照片拍攝的地點……
蕭隨自然認出來,這就是自家公司。
她來找自己?
就在現在?
蕭隨站起身就想往樓下走。
可還沒出門,他又止住了腳步。
蕭隨轉了個身,給那條最新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然后又緩緩走回了辦公桌前,繼續坐下了,嘴角微微勾起。
半是不想讓她那么快如愿,多玩一會兒這貓捉老鼠的游戲。
也半是想看看,她還能有什么逼自己下去的“好方法”。
蕭隨沒有等太久。
他略微刷新了八次,新的朋友圈就如約而至。
時白荔:[選擇太多不知道吃什么,就吃點愛情的苦吧!]
配圖明顯是食堂拍攝的,一個蕭隨不認識的男人背影。
西裝,寬肩,窄腰,長腿。
蕭隨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不笑了。
……
時白荔正在大吃特吃。
感覺面前坐下了個人,裹挾著一股冷風。
她看也不看,指了指面前的一盤白灼蝦。
對面的人停了一會兒。
便起身去附近洗手,再回來時,就開始任勞任怨地給時白荔剝蝦。
時白荔笑瞇瞇地撐著頭,看蕭隨冷臉服務的樣子。
不得不說,反派就是反派,天才到在這方面也很有領悟能力。
他把蝦一個一個剝開后,放在一個干凈盤子里,居然還擺了盤。
頭尾相連,圍成圓圓的一圈,非常好看。
再找了個小碟子,調了個料汁,用筷子快速攪拌開。
放在盤子中間。
又替時白荔把檸檬汁澆在海鮮上。把熱熱的玉米汁蓋子打開放涼。把她不小心吃得濺在桌面的湯汁擦干凈……
時白荔很滿意。
于是她把那盤蝦推到自己這里,從里面找了個最小的,夾出來。
放在蕭隨面前的盤子里。
時白荔大方開口:“哥哥,你也吃。”
蕭隨沒動,只是問:“那是誰?”
時白荔用筷子蘸了一點他調的料汁。
嘖嘖道:“好酸。哥哥,你是不是醋放多了?”
蕭隨:“……”
就在蕭隨微微瞇起眼的同時,時白荔見好就收,笑嘻嘻地湊到了他的旁邊。
親手把那個蝦塞進了他的嘴里。
“喏,就是那個,你的員工。”
她指著不遠處一張桌子那,也在吃午飯的西裝男。
蕭隨看了過去,又轉過頭看向時白荔。
“……你拍的是他?”
這位仁兄蕭隨自然認識。
公司高管,年方五十,微謝頂,啤酒肚,身高四舍五入一米七。
和時白荔拍的照片不能說一模一樣吧,只能說毫不相干。
時白荔理直氣壯地點頭。
“是啊。我只是幫你的員工稍微美顏了一下——不用謝哥哥,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蕭隨覺得今天的蝦做得太差了。
哽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時白荔的書店在這周終于開業了。
她本來也沒指望書店掙錢,因此并沒有怎么大肆宣傳。
和書店的氛圍一樣,都是淡淡的。
不過這樣一來,反倒吸引了一些喜歡安靜看書自習的附近學生。
時白荔過來的時候,大桌子前已經零零星星坐了好幾個人了。
她舒舒服服地找了個座位,也找到一本書。
決定也努力學習一天,提升自我。
好。
就從這本《特工王妃帶球跑》開始吧!
復古時代眼淚,追憶似水流年。
只是看書之前,她看了看周圍。
然后找了個透過窗不錯的拍攝角度,把自己買的兩杯奶茶擺在一起。
吸管對上,光線正好從里面穿過。
看起來,就像是小情侶在約會時的氛圍感照片一樣。
配文——[喜歡會發光的男孩子]。
僅蕭隨可見。
只是在發送時,一只手忽然從背后伸了出來,蓋在了她的屏幕上。
時白荔:“……咦?”
她覺得這手有點眼熟。
再一回頭,發現這人也夠眼熟的。
“……”
時白荔微微瞪大眼睛:“你怎么在這?”
她的書店地址明明沒有和蕭隨說過。本來還想著發個朋友圈讓他找不到地方干著急呢。
是誰!是誰泄露了天機!?
蕭隨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只是低頭,看著那條沒發完的朋友圈。
“荔荔這么想單獨和我發,怎么不親口說?”
因為是書店,大家都保持著基本的安靜。
蕭隨說話時也湊近了她,聲音低低的如同耳語。
時白荔縮了縮脖子,趁著蕭隨不備。
——轉身就跑。
等出了書店,她才站定腳,回過神來。
她有什么好跑的,明明現在她才應該掌握主動才對。
身后。
蕭隨端著她的兩倍奶茶,慢悠悠地跟了過來。
他輕呵:“你把你會發光的男孩子忘了。”
時白荔面色自如地接過奶茶,喝了一口。
然后義正言辭地看著蕭隨。
“哥哥,我說的會發光的男孩子可不是這個,你想到哪里去了?”
蕭隨看她表演:“哦。那是?”
時白荔驕傲挺胸。
“當然是財神和如來了!金光普照,自帶光華……你敢你說你不喜歡?”
蕭隨:“。”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就在時白荔洋洋得意的時刻。
蕭隨忽然低頭,以她無法反應的速度,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時白荔:“……!!!?”
她震驚地當場倒退三大步。
蕭隨卻仿佛吃到了糖一樣,嘴角翹起。
他仿佛還有點不知足似的,又往前走了一步,視線圍繞著時白荔的臉頰打轉。
“是。我也喜歡會發光的。”
蕭隨指了指頭頂。
時白荔這才發現,書店門口有個小氛圍燈。
此刻自己剛好籠罩在燈光下。
她:“……”
好無恥的男人。
不行,她不能輸。
時白荔一個箭步上前,踮起腳,捧住了蕭隨的兩邊臉頰。
她非常暗爽地發現蕭隨的瞳孔微微瞪大,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時白荔惡向膽邊生,在他的嘴角惡狠狠兇巴巴地,親了一大口。
空氣里發出了mua的聲音。
但時白荔還來不及尷尬,“砰”的一聲巨響在兩人耳邊炸響。
她感覺手上一濕。
只見她拿在手里的奶茶剛剛被擠在了手和蕭隨的臉之間。
炸了。
對面。
蕭隨站在原地,被淋了一頭一身的芋泥波波。
渾身上下都黏糊糊的,現在聞起來像一個大號芋泥。
隔著窗戶,書店里的人都爭先恐后地往外看,還有人在舉起手機拍照。
馬路上有人經過,驚訝地指指點點。
“哇,這是在干嘛?”
“肯定是吵架!用奶茶潑渣男,我就這么干過。”
……
時白荔眨了眨眼。
“啊這……哥哥,我說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蕭隨緩緩運氣。
“……”
不行。運不下去。
他現在把記仇本再拿出來,還有用嗎?
第86章 086
最終, 兩個人又回到了曾經熟悉的地方。
——SPA館。
在這里借用一下人家的浴室,時白荔再去商場里給蕭隨臨時買一套衣服換上。
SPA館的美容師們自然認得出上周才來的客人。
很熱情地提供了幫助。
只是眼神在瘋狂吃瓜,好像在說——你們的play又增加了嗎?
時白荔考慮到蕭隨此刻的心情, 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給蕭隨買的新衣服也是規規矩矩的。
蕭隨已經這么變態了。
萬一再逼一把,變得和她一樣變態怎么辦?
穿著休閑風格的新衛衣和運動褲的蕭隨一走出來,給人的感覺立刻一變。
仿佛連鋒芒棱角都收斂了不少。
時白荔膽子就大了些。
她湊過去:“哥哥,別生氣了。我幫你把衣服洗干凈,好不?”
蕭隨淡淡:“不用。”
時白荔:“真的真的!信我, 我很誠心的!絕對給你洗得聞不出一點兒奶茶味兒!”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別提多誠懇了。
蕭隨卻清楚得很,這副天真爛漫的外表下是怎樣癲狂的精神狀態。
他心念一動。
矜持地松了口:“隨你。”
時白荔便高高興興地把臟衣服裝進袋子里,拎著回了家。
然后直接扔去了洗衣機。
什么?手洗衣服?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放進洗衣機就算她完成,能灑一勺洗衣液已經是勤快了。
時白荔轉頭就回自己房間去玩了。
兩個小時后。
等祝之嬗走進洗衣房,便看見有一筐衣服已經洗好了。
她猜測是時白荔在洗衣服, 便打開洗衣機,想幫忙先晾著。
結果門一開, 從里面掉出了三件男裝。
祝之嬗:“……”
難道是丈夫的?還是鈞陽的?
祝之嬗很快確認,這不是孟伯清有的衣服款式。
孟鈞陽的……倒是還真有可能,看尺寸和身形也很像。
但祝之嬗想了想, 反而把衣服塞回了洗衣機。
過了一會兒, 她便聽見樓上傳來啪嗒啪嗒下樓的聲音。
時白荔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洗衣房, 把那一筐男裝給曬了起來。
祝之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會兒, 沒有出聲打擾。
荔荔能躺著絕不坐著。幫自己干家務活是有可能的, 可幫孟鈞陽,那是一次也沒有過。
兄妹倆雖然剛剛磨合在一起, 但除了阿姨傭人做完的家務之外,都是自己負責自己的那部分。
涇渭分明, 也很公平。
所以,這也不是孟鈞陽的衣服。
是荔荔從外面帶回來的。
祝之嬗心里浮現了一個名字。
她悄悄地躲開,沒再繼續看。
給寶貝女兒留一點小隱私——
大概是被那杯奶茶的余波震懾。
時白荔安分了好幾天。
陰陽怪物的朋友圈也不發了,勾人上當的拍一拍也不弄了。
安靜如雞。
蕭隨恰好這幾天忙了些。
等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兩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了好幾天前。
他把手機在指尖繞了一圈,點了點時白荔的頭像。
【你“拍了拍”時白荔這無處安放的魅力。】
蕭隨:“……”
他沉著地無視了這一條。
直接問。
【在干嘛?】
……
郊區,MSG俱樂部。
時白荔今天過來,作為俱樂部老板和大伙開了個新賽季動員會。
聽上去很高大上。
但畢竟從老板到教練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煮飯阿姨也很活潑有梗。
因此整個開會氛圍都非常輕松愉快。
《黎明之戰》本年度最后一個賽季即將開啟,這也是國內職業聯賽最重要的一個賽季。
最終的冠軍將會獲得征戰世界賽場的機會。
這代表著成績、榮譽和自我價值。
動員會上,教練、助教苦口婆心,打一棒給個甜棗,畫大餅上價值搞煽情。
無所不用其極。
時白荔大手一揮。
“打入前三有獎金,拿到冠軍獎金翻倍。”
房間內瞬間響起掀翻屋頂的歡呼聲,比剛才教練的動員熱烈了十倍。
“蕪湖!”
“老板威武!”
“謝謝老大!”
教練:“……咳。謝謝白姐。”
獎金自然也有他教練的份。
這下也憋不住笑了。
別的不說,這位富婆老板是真實在啊。
時白荔滿意地看著隊員們立刻動力滿滿,會議一結束就各自去訓練了。
隊員們要訓練不能陪玩,但肯定也不能讓大老板這么干晾著。
教練給她找了臺沒人用的電腦,又是遞水又是開機,生怕時白荔覺得無聊。
“沒事,我自己玩就行。教練你去看著他們吧。”
時白荔揮揮手,教練這才謹慎離開。
蕭隨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時白荔本想回復:【正在點男模】。
思考了一下上次見面的奶茶事件,她全部刪除。
改成——
【在家乖乖給你洗衣服呢哥哥,手都搓紅了!】
蕭隨靠著椅背,微微瞇眼。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可想象起時白荔要是真的把那雙漂亮柔軟的手泡在冷水里,泡得發紅起皺……
蕭隨皺眉,正想打字。
一條綁定《黎明之戰》的手機APP彈出推送——
【您的好友“白色季節”已上線,快來游戲中和好友一起征戰吧!】
蕭隨:“……”
他走到辦公室內的小休息室里。
這里的電腦之后被時白荔下載了游戲,蕭隨一直沒有刪除。
上線登錄的同時,蕭隨沉著回復。
【哦。拍張照片看看。】
時白荔一點不慌,借口手到擒來:【哥哥,我手上都洗破皮了,拿不穩鏡頭,不好拍呢。】
她正打算先開一局游戲,把蕭隨晾一晾再說。
游戲內的好友忽然發來了組隊邀請。
仔細一看,居然是她直播間的榜一大佬,黑色季節。
這位大佬自從她開始直播就一直孜孜不倦地打賞送禮物,又富又豪爽。
上次一起玩完游戲后,時白荔就加了他的游戲好友。
現在對方主動邀請,時白荔也干脆接受。
一進隊伍,黑色季節就主動打了個招呼。
“今天不直播?”
他沒有開麥,是打字發的消息。
時白荔懶得打字,直接開麥。
“不啦。今天不在家,隨便玩兩局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黑色季節好像停頓了十幾秒才回復。
黑色季節:“……”
“不在家?”
“是啊。”
時白荔的語氣諱莫如深。
“其實有一個有仇家知道我的住址,我得躲一躲,暫避風頭。懂我意思吧?”
正說著,手機忽然一振。
蕭隨居然打來了視頻電話。
時白荔立刻摁掉。
隊伍聊天框里,黑色季節問:“有人找你可以先接。”
時白荔順口道:“不用。這就是我那個仇家,可不能接。”
她眨眨眼,問黑色季節:“開游戲嗎?”
蕭隨和黑色季節幾乎是同時發來消息。
“不接?”
【開。】
時白荔順手點擊開始匹配。
秒進游戲,開始選人。
時白荔看著電腦屏幕,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剛剛那個【開】,是蕭隨發過來的。
時白荔:“……”
她沉默了。
而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黑色季節,終于開麥了。
熟悉的聲音涼涼地從耳機里傳來。
“聽說,我是仇家?”
時白荔手一抖,直接把和黑色季節的組隊語音給退出了。
肯定是她的游戲和手機出BUG了,不然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呢?
時白荔沉著冷靜地開始打游戲。
黑色季節倒是沒有刨根問底什么。只是這把他玩的明明是突擊手,卻總是在時白荔這個狙擊手旁邊晃來晃去的。
還總是面對著她,一言不發。
時白荔:莫名心虛.jpg
等這局游戲結束,時白荔迅速關掉游戲,企圖逃離真相。
但逃得掉游戲里的黑色季節,逃不掉現實中的蕭隨。
一個視頻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
時白荔虛弱接起。
“……哥哥。你聽我解釋。”
蕭隨好以整暇地靠在了椅背上,嗯了一聲。
“解釋吧。”
時白荔忽然覺得不對勁。
她瞬間騰起,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不對呀哥哥,你隱姓埋名在我旁邊這么久,都不想著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你怎么能欺騙我呢?”
蕭隨攤開手:“沒騙過你。”
時白荔仔細想想,其實這兩人的確有很多蛛絲馬跡可以窺見是一人。
只是生日以前,她心思都在享受上,壓根不關注。
生日以后,她的心思嘛……
時白荔晃了晃腦袋,速速蓋棺定論。
“好吧,那你知情不報,我瞎編你是仇家……我們也算扯平了,這事就翻篇吧!”
蕭隨卻看著她,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
“洗破皮的手,還能打游戲?”
時白荔:“……”
她瞪大雙眼:“我有愈合異能不行啊?”——
一小時后。
時白荔給電腦關機,準備離開。
剛好MSG隊員們一局訓練賽和復盤結束,正處于中場休息時間。
年輕小伙子們紛紛跑過來和她搭話獻殷勤。
“白姐要走了嗎?”
“老板怎么回去啊,今天是不是沒開車?要不讓隊長送你吧,他有駕照。”
時白荔站在客廳,微微一笑:“沒事,有人來接我。”
像是要應證她的話似的。
大落地窗外,昏黃的路燈下,逐漸駛來一輛低調的黑車。
正好停在了俱樂部的門口。
車門打開,一雙長腿邁了出來。緊接著則是挺拔的身軀和充滿力量感的窄腰寬肩。
再往上,則是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
陰郁冷漠,矜貴強勢。
幾個還處于高中畢業年齡的電競少年都看愣了。
他們穿著寬松T恤和大短褲,亂糟糟的頭發配上人字拖。和這個剛從車里走下來的男人,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有人目送著他一路走到了門前,隔著玻璃門和時白荔對視。
那一瞬間,所有的冷漠忽然之間都煙消云散。
他的目光壓根沒分到別人身上,一眼都沒有。
只是看著時白荔,微微挑眉,低聲喚她。
“荔荔?”
時白荔便轉身朝著俱樂部眾人揮手:“那我走啦。大家拜拜,好好努力拿獎金哦。”
說完便蹦跶著跑出門去。
被那男人一把接住,牽著她的手回到了車里。
隔著兩道玻璃,大家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男人從車里掏出奶茶和零食,放在時白荔旁邊。
這才發動車子,一路離開。
所有人:“……”
因為太過震驚,連起哄都忘了。
半晌才有人喃喃自語。
“這就是富婆的生活么……”
“不愧是白姐找的男朋友,看起來好牛逼。”
一個小隊員悄悄走到了隊長小光身邊,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隊長。
小聲說道:“其實也不一定是男朋友。老板這么漂亮有錢,追她的人肯定不少……”
小光看了他一眼,明白這小隊員是以為自己喜歡時白荔,在安慰自己呢。
他忍不住失笑,敲了敲小隊員的腦袋。
“別想多了。老板是老板,我們是我們。我是很欣賞老板的技術和性格,但沒有別的意思。這種話以后不要亂說,明白嗎?”
小隊員有些尷尬:“啊,對不起隊長,我以為……以為……我看大家都傳你們的CP來著。”
小光微不可查地嘆氣。
這幫電競少年年紀輕輕就來打比賽,很多還沒有經歷過完整的教育,社會閱歷嚴重不足。
也只有靠他這個稍微成熟點的隊長來帶一帶了。
“那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打比賽,拿出成績。八卦每天都在換,但只有冠軍才會被人永遠記住。”
小隊員微微張開嘴,似懂非懂。
但心里卻油然而生了一股熱血激情。
……
車上。
時白荔一邊吃著辣條,一邊想象著蕭隨去便利店給她買辣條的場景。
然后沒忍住,樂出了聲。
她笑嘻嘻地問:“哥哥,這是你親自去買的嗎?”
蕭隨目視前方,平靜:“是我用異能變的。”
時白荔:“……”
她趁著紅燈車子停了下來,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探了過去。
戳一戳。
沒反應。
再戳一戳。
……咦。
手指被蕭隨猛然捉住,他還是沒看時白荔,只注視著前方。
卻摩挲著把她的手往前一拉。
拉到了大腿上,摁住。
還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就在這待著。
時白荔:好狗的男人。
但是還真別說,時白荔也是見過好幾次蕭隨身體的人了,知道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代表。
她沒有縮回來,反而捏了捏蕭隨的大腿。
……沒捏動。
硬邦邦緊繃繃的。
時白荔決定換個方式。
她掐了一下。
蕭隨大腿一顫,忽然悶聲一聲。
時白荔眨眨眼:“哥哥,你好敏感。”
蕭隨:“?”
時白荔的后半句話這才說出來:“你是敏感肌嗎?”
蕭隨:“……”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再玩下去自己必輸。
干脆報了個餐廳的名字,轉移時白荔的注意力。
“新開的店,去嗎?”
恰好綠燈,時白荔總算是偃旗息鼓。
只是眼神還停留在蕭隨的大腿上,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這家餐廳?我在網上看到好多次他們的廣告,早想去了。聽說這周末才開業,我都沒定上位置呢。”
蕭隨矜持:“我訂好了。”
時白荔:“哇。”
蕭隨云淡風輕:“私人包間。”
時白荔:“嗚呼!”
蕭隨不著痕跡:“說好了?”
時白荔:“說好了說好了!哥哥你放心,天上下刀子我也去。”
蕭隨腳下一踩油門。
后視鏡里,他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時間來到周末。
時白荔一早起來就癱倒在床上,渾身虛弱無力。
她給蕭隨發了個語音。
“不想去了。餐廳能延期嗎?”
蕭隨:“?”
說好的下刀子也要去呢?
他直接打了個視頻過去,便看見時白荔蔫蔫地癱在床上,一副面色蒼白的樣子。
蕭隨一眼便看明白了。
“生理期?”
這倒是能理解了。
“可以取消,不能延期。延期預定在一個月后。”
蕭隨正打算改一下時間,就看見屏幕里時白荔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體。
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他:“那不行。那就今天去吃!”
一個月簡直就和一輩子一樣久,等不了了!
蕭隨:“……”
他根本來不及說什么,時白荔已經一錘定音,掛了電話。
因為生理期醒得也早,時白荔干脆不睡了。
下樓去后,祝之嬗已經給她泡好了紅糖水,廚房里還煮了蔬菜粥。
祝之嬗摸了摸乖乖喝水的時白荔腦袋,看她臉色都發白了,有些心疼。
“荔荔晚上想吃什么?媽媽給你做。”
時白荔搖搖頭:“媽媽我晚上不在家吃了,今天有約。”
祝之嬗還沒開口,一張桌子上正狼吞虎咽早餐的孟鈞陽已經警惕抬頭。
“有約?什么約?和誰約?”
時白荔隨口道:“和粉絲。回饋一下支持我的粉絲。”
“哦……”
孟鈞陽放心了,想起上次和時白荔一起玩游戲時,有個玩家似乎就是一直支持她的粉絲觀眾。
那兄弟操作還挺不錯的。
他順口問道:“不會是黑色季節吧?”
時白荔點頭:“聰明。”
孟鈞陽匆匆吃完早飯去新月,兩人的對話也就到此結束。
《黎明之戰》新賽季開啟,他作為國內的主要代理也負責國內職業聯賽的運營。
今天剛好是各大戰隊來拍攝新賽季宣傳照的日子。
孟鈞陽抽空去樓下的拍攝場地轉了一圈,確認一切進展順利。
他沒有高調地自我介紹,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看了一會兒。
但有些老選手早在各種活動上見過他,因此看見了都會打個招呼。
小光也是其中之一。
孟鈞陽猛然就想起,之前時白荔直播時,她和小光還有不少CP粉一直磕到了磕到了。
本來他和這位前世界冠軍關系還不錯,不然當時也不會四處找人幫忙救急小光的俱樂部了。
但是現在……
孟鈞陽咳嗽一聲,試探問道:“你好像很喜歡荔荔啊?”
小光微微一愣。
荔荔?
孟鈞陽叫得好親熱。
他當然聽出了孟鈞陽的言外之意。
便微微一笑,開口:“她是個很好的老板。我只想打好比賽。”
重點放在老板上。
孟鈞陽果然像是舒了一口氣似的。
小光心里好笑。
孟鈞陽當然不像小隊員一樣,會把炒CP真的當真。看他這么在意,大概率是因為關心則亂吧。
他這是……喜歡時白荔?
按理來說,小光不應該參與老板的個人感情問題。
但就在前幾天,他剛剛看見時白荔被一個氣質超逸的男人接走。
時白荔是老板,孟鈞陽還是游戲代理和運營的老大。
萬一這種事沒處理好,恐怕會影響俱樂部。
小光沉吟幾秒,謹慎開口:“那天老板去俱樂部時,好像有人來接。孟總這是,也想追人?”
沒想到孟鈞陽一臉迷惑:“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是她哥,我追她干嘛?”
小光:“……啊?”
“等等。”
孟鈞陽忽然意識到不對:“什么人接她?男的?”
小光還在消化剛剛得知的大消息。
停頓了一秒才開口。
“好像是老板的粉絲?聽她說了一嘴,是一起玩游戲的什么的……”
小光知道得也不多,再加上大腦還在反應,說得也是亂七八糟的。
但孟鈞陽卻一下子和今早時白荔的話聯系起來了。
“粉絲?是不是叫黑色季節?”
小光搖搖頭:“……不清楚。”
肯定是!
孟鈞陽卻一下子想起了今早和時白荔的對話。
時白荔不是一個喜歡社交的人,突然和粉絲聯絡大概率只會是一個人。
如果是別的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人,孟鈞陽還會有些警惕。
但黑色季節……
怎么說呢,打游戲的兄弟大家一起吃個飯認識認識也挺正常的。孟鈞陽自己就通過這種方式認識了好幾個朋友。
就連他和時白荔剛開始也是因為游戲結識的嘛。
而且一個主播,一個榜一,大家聯絡多了交個朋友,也再常見不過了。
——可他怎么心里老覺得暗暗不得勁呢?
孟鈞陽晃了晃頭,努力忽略掉自己心里的這點詭異。
心想只要不是蕭隨那個無恥的家伙,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他和旁邊的工作人員交代:“大家拍一天都辛苦了,晚上我和大家一起吃頓飯,犒勞一下。”
“孟總,都安排好了。按您之前說的找了最近新開的熱門餐廳,已經都預定好位置了,保證讓大家吃得開心。”
孟鈞陽很照顧自己的員工,經常組織各種聚餐旅行團建。
大家一聽說晚上有福利,工作起來都更起勁了。
孟鈞陽點點頭。
“那你等會把地址發給我。”——
晚上七點。
這間本市新開的燒烤餐廳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龍,噴香的烤肉味道彌散開來,讓人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此刻就格外羨慕坐在里面的人。
501包間。
時白荔看著面前烤盤上各種各樣的肉,覺得自己簡直不要太幸福。
特級和牛、牛舌、雪花牛肉、鵝肝……
每一道都長在了她的心尖尖上。
最重要的是,蕭隨今天很懂事。
他負責烤,時白荔負責吃。
蕭隨畢竟是有下廚的手藝,干起燒烤師傅的活兒也是駕輕就熟。不會過老,也不會太生。
每一片肉都鮮嫩得正正好好。
時白荔吃得飛快。
俗話說的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她覺得自己和蕭隨的配合堪稱完美。
等時白荔吃得差不多了,微微往后一癱。
蕭隨就懂了。
他三口兩口把時白荔剩下的給打掃干凈,沒讓一塊肉浪費掉。
正打算結賬走人,服務員已經進來噴了除味劑,還送了薄荷糖。
時白荔卻指著菜單上的甜品,眼巴巴地看著他。
“哥哥,我想吃。”
蕭隨正想答應,忽然意識到什么,看了一眼。
——珍珠芋圓綿綿冰。
這都不是涼的,是冰塊了。
生理期肚子疼的仿佛不是她似的。
他果斷:“不行。”
時白荔要是這么輕易會放棄,那就不是她了。
她從桌子下面伸手,十分熟練地摸到了蕭隨的大腿。
蕭隨:“……”
時白荔放軟了嗓子,開始撒嬌:“哥哥,求你了。”
蕭隨目光前方,思考著清心咒往生咒大悲咒。
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時白荔眨眨眼:“哥哥,其實都怪你讓我洗的衣服上全是芋泥,我今天出門前還在搓,所以一看到芋圓就饞。我洗衣服都那么辛苦了,你還不讓我吃點好的——”
一邊說,手底下還不帶停的。
這里摸摸,那里掐掐。
蕭隨在這種折磨之下,只能舉白旗投降。
“……只能吃一口。”
時白荔答應得格外迅速:“必須的!”
珍珠芋圓綿綿冰很快便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好大一盆綿軟細膩的冰絲,上面滾動著香甜軟滑的珍珠和芋圓,看著就玉雪可愛。
只是稍微靠近一點,便能感覺到周圍傳來的絲絲涼意。
在這種逐漸降溫的秋日里已經顯得過涼了,更不要說是還在生理期的時白荔了。
蕭隨有些后悔。
剛剛竟然被時白荔鉆了空子,沒能堅持住。
但既然已經答應了她,再反悔她肯定要鬧。
他便拿了勺子,淺淺的挖了一點,送到了時白荔的嘴邊。
“在嘴里含熱了再咽。”
時白荔:“……”
她看了一眼勺子,又看了一眼蕭隨。
“哥哥你再少挖一點,我還以為你喂的是冷空氣呢。”
蕭隨不為所動:“不吃就沒有了。”
時白荔二話不說,啊嗚一口咽了下去。
珍珠和芋圓嫩滑的口感在嘴里滾來滾去,配上綿軟冰涼的抹茶冰,瞬間讓人從頭爽到腳。
好吃。
可是……不給吃了。
時白荔看著蕭隨把綿綿冰挪到了他那一側,根本不給自己任何機會。
不僅如此,他還一口一口,自己吃了起來。
……有這樣的人嗎?!
不給她吃,還饞她?
時白荔忽然一笑,甜甜地叫了一聲。
“哥哥?”
蕭隨剛吃下一口綿綿冰,下意識回頭。
“嗯?”
下一秒,他就被撲在懷里的時白荔給壓在了沙發靠背上。
時白荔整個人都是熱乎乎的,尤其是她的唇舌。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幾乎是一下子就找準了位置。
溫熱的東西徑直舔過蕭隨的嘴。
熱乎乎,軟綿綿的。
蕭隨看著時白荔微微拉遠,舔了舔她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品嘗似的,還咂摸了兩聲。
那紅艷艷的唇被她自己弄得更水光瀲滟了。
分不清到底是綿綿冰,還是什么。
蕭隨的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他覺得嗓子有些發干。
想要說些什么,卻沒能來得及說出口。
反倒是被再次撲過來的時白荔鉆了空子。
微張的嘴給她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這次,那溫熱的小東西非常狡猾地掃過他的牙,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觸感。
一觸即離。
時白荔又一次拉遠了距離,頗有些不滿意似的盯著蕭隨。
“……都嘗不出味道了。”
她像是玩夠了似的,又像是覺得這個辦法不怎么奏效。
翻身就想下來。
但沒翻動。
時白荔:“?”
她看著蕭隨忽然扣住了她的兩只手腕,并在一起。他的另一只手則用力把她往下一壓。
時白荔就跨坐在了蕭隨的大腿上。
這是和用手摸完全不同的感覺。
硬得咯人。
蕭隨卻完全注意不到了。
他的眼神黑得嚇人。
他一挺身,扣著時白荔的脖子,陌生的感覺便瞬間侵襲了她的全部空間。
無數味道在此交織。
薄荷糖的涼意,抹茶的微苦,還有綿綿冰的甜。
時白荔感覺舌根發麻,好像被一只巨型野獸在吞吃入腹。
可她完全無力掙脫。
就好像。
這就是招惹猛獸必須付出的代價。
……
與此同時。
孟鈞陽已經開車來到了助理給自己發的餐廳地址。
員工們拍攝完就直接過來了,因此給孟鈞陽發了三個包間號。說是從502-504全都被他們給包了。
孟鈞陽便一個一個包間進去,和自家員工講兩句話。
他是按著順序一個一個走進去的。
因而沒注意到,有一側501和502是反過來的。他要去的502在走廊的另外一邊。
這一間,是501。
孟鈞陽推門的一瞬間,便已經感覺到不對。
和其他包間的熱火朝天的氛圍不同,這個包間有些過于安靜了。
接下來映入眼簾的畫面,更是讓孟鈞陽一呆。
包間的沙發座椅上,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著坐在腿上的女孩。
一只手托著她的后背,占有欲極強地把她壓向自己。另一只手則捏著她喉嚨和下巴的那一小塊,托著她的頭來迎接他的吻。
空氣里有曖昧的水聲。
孟鈞陽完全是本能反應:“不好意思打擾了!對不起我走錯了,這就走——”
他關門到一半的動作停住了。
他的聲音終于驚動了這對在包間里的小情侶,兩個人都停了下來。
那男人把女孩的頭壓在他的頸側,像是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卻抬起頭來。
沖著門口的孟鈞陽惡狠狠開口。
“滾。”
孟鈞陽震驚地看著他:“蕭隨——?!”
蕭隨怎么在這?蕭隨懷里的是誰?蕭隨居然會接吻?
孟鈞陽腦子宕機,根本無法處理面前的情況。
被蕭隨摟在懷里的女孩卻很不安分似的,掙扎著探出頭來,扭過身子看向他。
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孟鈞陽憑借自己5.0的視力,清楚地看到她從唇到下巴,都沾著水光。
“哥?”
這不是自己親愛的妹妹又是誰?
孟鈞陽眼前一黑。
自己千防萬防的蕭隨,和自己努力保護的荔荔。
就在自己眼前。
兩個人的嘴緊緊貼在一起。
他眼睛都紅了,大喝一聲——
“蕭隨!你他爹的還是人嗎!!!”
第87章 087
現場氣氛很尷尬。
孟鈞陽這一嗓子, 貫穿長廊,把附近幾個包間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我怎么好像聽見孟總的聲音了……”
“真的假的?”
“要出去看看嗎,是不是出事了?”
……
然而。
在有人跑出來看熱鬧之前, 蕭隨已經先一步動作。
他托著時白荔的大腿,像抱個洋娃娃似的把她從自己腿上挪到了旁邊的沙發座上。
自己則幾步走到了門前。
孟鈞陽氣得發抖。
他正想著要是蕭隨開口解釋,不管解釋什么他都得來上一拳。
結果蕭隨伸出手來——
啪。
把包間的門重新關上了。
門就懟在孟鈞陽的鼻尖,差點拍上他的臉。
孟鈞陽:“?草!!!”
他快被這個蕭隨給氣暈過去了!
等到其他包間的員工和聞訊而來的餐廳服務員跑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孟鈞陽站在包間門口, 一副正在罰站的樣子。
“孟總,您這是……?”
員工疑惑。
孟鈞陽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氣。
他好歹記得這是家事,不好隨便宣揚出去。
只是一時之間腦子還在怒火中燒狀態,孟鈞陽根本無力思考。
他隨口找了個理由:“我在……看這門上的花紋。”
員工:“……”
BOSS,您沒事吧?
服務生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陪著笑臉:“請問您是哪個包間的,需要幫忙嗎?”
孟鈞陽知道自己無權強行進入別人的包間, 更何況他也不能不顧及時白荔的想法和面子……
他深吸一口氣,憋屈道:“我去502。”
服務員立刻轉身微笑:“那在這邊,您請。”
孟鈞陽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間, 他已經注意到這其實是501號包間, 是他走錯了。
可只要一想到蕭隨關上門后, 就會對他親愛的妹妹又做些什么有的沒的……
拳頭硬了。
孟鈞陽用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拿出手機來, 給時白荔發了條消息。
孟鈞陽:【荔荔, 你還好嗎?想回家的話,哥現在就帶你走。】
時白荔回得很快。
【我還沒吃夠冰淇淋呢哥。】
孟鈞陽:“……”
雖然剛剛他就看出來, 時白荔明顯不是被脅迫或者被強制的。她那臉上的饜足可不比蕭隨少……
但是。
但是聽到荔荔這么隨意的態度,他還是很氣啊!
果然都是蕭隨那老狗的錯!
一定是他欺騙了荔荔!
孟鈞陽氣勢洶洶地進了502,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最后這間的員工說了些什么。
他根本無心理會別的事。
一會兒盯著房門仿佛要頂出個洞來。
一會兒又攥著手機瘋狂抖腿。
包間員工:“……”
孟總還好嗎,看起來像是要犯病了。
或許是因為孟鈞陽的壓迫感實在太強,新月的這頓聚餐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匆匆散了。
孟鈞陽臨走前特意看了一眼501,房間大開著,里面已經煥然一新了。
顯然時白荔和蕭隨都離開了。
他運著氣,一路飛馳回了家。
一到家就沉聲問:“荔荔呢?荔荔回來了嗎?”
要是時白荔現在還沒回家,他絕對馬上拎著菜刀殺到蕭隨家。
說到做到!
祝之嬗正在客廳看書,看見兒子怒氣洶洶的樣子立刻走了過來。
她以為是兄妹倆吵架了。
“怎么了?鈞陽。荔荔剛回家還不太適應,有什么事稍微讓著點妹妹。”
“……我再讓妹妹就沒了!”
孟鈞陽瞪大眼睛,非常無辜:“媽,你知不知道蕭隨那家伙,他……他都已經……他把荔荔……”
他憋了半天,愣是說不出那個字。
倒是祝之嬗明白了。
看來不是兄妹吵架。
她頓時肩膀一松,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頗為不當回事地揮了揮手。
“小隨在追荔荔么。兩個孩子本來關系就好,走得近一點也很正常。”
祝之嬗瞥了一眼孟鈞陽。
“鈞陽,你沒談過戀愛,不懂也很正常。”
孟鈞陽:“???”
不是。
親媽怎么還趁機暴擊他呢?
眼看著祝之嬗已經轉身回了客廳,準備繼續看書歲月靜好了。
孟鈞陽頓時急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跟了上去,擠到祝之嬗旁邊,用非常嚴肅的語氣開口。
“媽!他們在我面前親了!我親眼看見的,親得……總之,蕭隨他簡直不是人!”
祝之嬗果然臉色一變,放下了書。
她追問道:“親了?在哪里親的?氣氛怎么樣?你沒打擾他們吧?”
孟鈞陽:“……媽,你是認真關心還是在單純八卦?”
祝之嬗溫柔一笑:“媽媽當然是在關心和八卦啊。”
孟鈞陽:“……”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愣愣道:“媽,你都不驚訝的嗎?你都不擔心的嗎?”
“荔荔是大孩子,不用我過份擔心。而且她比你聰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祝之嬗溫婉地再次對孟鈞陽插了一刀。
她指了指洗衣服的陽臺,很平靜地開口。
“荔荔都把他的衣服帶回來了。都是成年人了,兩個人不發生點什么事才不正常呢。”
孟鈞陽:“……?”
他傻呆呆地順著祝之嬗指的方向看過去。
果真看到了幾件晾起來的男裝。
他一直下意識以為在家里的男款衣服都是自己和父親的。從未想過還有另一種可能。
蕭隨……
居然就這么在他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登堂入室,滲入了他的家。
親了他的妹妹。
他啞口無言。
祝之嬗已經重新拿起了書,慢悠悠地翻了一頁。
孟鈞陽越看自己的母親越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為什么媽完全不懂他的焦慮和煩躁呢?
她怎么還能看得下去?
“媽,那可是蕭隨。他那個性格,那個家庭……我是真的擔心荔荔會受傷!”
祝之嬗頭也不抬。
“你上大學的時候帶著小隨回家吃飯,我也沒有因為擔心你會和他交朋友受傷,而把他拒之門外啊?”
孟鈞陽一頓。
蕭隨一直都不是一個會交朋友的人。
他特立獨行,冷漠疏遠。
即便是在大學時,除了孟鈞陽之外,也鮮少有人和他說得上話。
關于蕭隨的流言蜚語卻一直都不少。
說他冷漠,說他有精神病,說他誰都看不起……
很多人都意外,為什么和誰都能說得上話的孟鈞陽,會選擇和蕭隨做朋友。
孟鈞陽不像蕭隨,他總是有很多選擇。
可當時,他沒有理會那些流言蜚語。
比起不了解的人的中傷和謠言,他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蕭隨。
蕭隨有才華,有天賦。他偏執但細心,冷漠卻理智。
他們無話不談,互補又互相理解。
所以,孟鈞陽和蕭隨成了最好的兄弟。
帶著他回家,認識自己的父母,和他一起創見他們的公司,共享他們共同的夢想……
而現在。
他也成了那些指責蕭隨的人之一。
孟鈞陽轉過頭看向窗外,復雜的情緒洶涌而上。
客廳內短暫地陷入了寂靜。
直到他感覺胳膊溫熱了一瞬。
是祝之嬗遞過來了一杯熱茶。
孟鈞陽一口喝下,掩飾住了此刻的酸澀。
“再說了,只是談戀愛而已,談不下去不必其他人或者事,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祝之嬗翻過一頁書。
像是在意有所指。
“要是能談下去,再考慮未來。”
孟鈞陽沉默。
母親說得是對的。
當年他和蕭隨不歡而散,鬧得很僵。
那段時間,孟鈞陽也曾經想過很多次,如果當時他處理的方法再好一點,或者蕭隨的態度再軟一點……
又或者,那個朋友如果沒有犯錯,公司沒有出現問題。
他和蕭隨,還能繼續做一對好兄弟嗎?
孟鈞陽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他和蕭隨不是一路人。
那時候的他們也都太年輕,鋒芒畢露。都覺得自己才是對的。
所以哪怕沒有這件事,也會有那件事。
總會有一個契機讓他們分崩離析,注定會發生爭吵,然后決裂。
這也是為什么,他始終不想讓荔荔和蕭隨在一起。
孟鈞陽不相信會有人能和蕭隨堅持走到最后。
既然注定分開,為什么還要讓荔荔去承受那些痛苦?
但,萬一呢?
萬一荔荔和他不一樣呢?
她已經改變了蕭隨。
或許,她也會改變那些不可能的結果。
……
孟鈞陽慢吞吞地離開客廳,走上樓。
路過時白荔的房間時,他糾結了好半天,才敲了敲房門。
“進來。”
時白荔清脆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孟鈞陽低著頭走了進去。
時白荔坐在床邊,對著床的電視放著一款小游戲,她正拿著手柄在打游戲。
她正在緊張激烈的戰斗中。
看見孟鈞陽進來,時白荔也只是瞥了一眼,便隨口問道:“怎么了老哥?”
她的態度平靜自然,好像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要不是孟鈞陽親眼所見,他都要以為和蕭隨接吻的不是自家妹妹了。
“荔荔,你……”
孟鈞陽慢吞吞地問。
“你和蕭隨在一起,是自愿的吧……?他,他沒有逼迫你什么的吧?”
時白荔終于暫停了游戲。
她轉過頭,看著孟鈞陽。
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
孟鈞陽:“?”
他瞬間暴起,攥緊了拳頭。
“草!這個狗——”
“因為我們還沒在一起呢。”
時白荔的后半句話打斷了他。
孟鈞陽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時白荔卻十分理所當然似的,歪了歪頭。
“因為他還在追我,我還沒答應呢。所以不算正式在一起呀。”
孟鈞陽呆呆地站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
“那、那你們今天晚上……那個親……”
時白荔平靜地哦了一聲:“那個啊。考察項目之一而已。”
考慮到她未來的心理和生理愉悅,當然方方面面都要考察到。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想吃綿綿冰。
不過這個就不用和孟鈞陽說了。
孟鈞陽:“……”
他忽然有種力氣全失的感覺。
好像自己生氣破防了半天,結果全是做的無用功。
他以為的是蕭隨要拐走時白荔,從此時白荔被搓扁揉圓欺負來欺負去。
但其實是兩個人連戀愛都沒談。
甚至時白荔還很云淡風輕的樣子。
似乎她才是掌握主動權的人。
孟鈞陽想起,今天闖進去的時候,也是時白荔在上,蕭隨在下。
就感覺……
大伙已經上高速了。
他還在解鎖搖搖車。
同時鼻子上還戴了個紅鼻頭。
孟鈞陽默默地走出了時白荔的臥室。
有種整件事都荒誕到虎頭蛇尾的感覺。
孟鈞陽咬了咬后槽牙,終于還是掏出手機,給蕭隨發了條信息。
——這是他身為哥哥,最后的倔強了。
孟鈞陽:【小心點蕭隨。】
【你要是膽敢欺負她一下,我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蕭隨過了一會兒才回復。
卻沒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張圖片。
孟鈞陽疑惑點開大圖,發現這居然是一張游戲截圖。?
什么玩意?發錯了?
他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在左下角的隊伍聊天框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那是一串隊伍聊天記錄。
【躲我后面讓我抗!】快給我加血!
【躲我后面讓我抗!】加血!爸爸!
【白色季節】已截圖
【黑色季節】1
孟鈞陽:“……”
死去的回憶忽然開始攻擊他。
這是那天和時白荔、黑色季節、小光一起玩時,他太沉浸,不小心說出的黑歷史。
誰能想到真的被截圖下來了?
而且……
孟鈞陽想起來,時白荔今早說過,她是去和自己的粉絲吃飯來著。
而坐在那個包間里的人,是蕭隨。
所以——
蕭隨,就是黑色季節?
而他,管自己此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死對頭,叫了爸爸?
孟鈞陽:“……”
讓他死吧!!!
第88章 088
接下來, 無論孟鈞陽怎么氣急敗壞地和蕭隨發任何內容。
蕭隨的回復都只有一張圖。
他甚至把那一行關鍵聊天記錄給截下來,做成了一個表情包。
以不變應萬變。
孟鈞陽:“……”
這招是和荔荔學的嗎?絕對是和荔荔學的吧!
不是,蕭隨。
時白荔這么對付他, 他就學過來對付自己?
孟鈞陽氣得一個字都不發了。
……
第二天一早,孟家的早餐桌上。
時白荔今天沒能起來。
她能起來吃早飯畢竟是少數時間。
孟鈞陽神秘打量了一圈,詢問祝之嬗:“荔荔今天不出去吧?”
祝之嬗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但沒聽說荔荔有什么安排。”
孟伯清還不知道家里發生的官司。
頗有些好奇地問:“怎么了?荔荔發生什么事了?”
孟鈞陽還沒開口,祝之嬗已經塞了一個小籠包給他。
她柔柔一笑, 道:“沒什么。快趁熱吃吧。”
孟伯清對著妻子的溫柔體貼也不免露出笑容,立刻就忘了剛才的話題。
孟鈞陽:“……”
這個家,只有他在受傷——
孟鈞陽沒想到會在公司遇見寧哲。
作為《黎明之戰》的知名主播,他和寧哲當然有很多工作上的往來。
去年因為時白荔的關系,還熟悉了不少。
尤記得當時還一起跨年來著。
可自從那之后,寧哲就消失頹廢了一段時間。
直到最近才又活躍起來。
孟鈞陽當時在寧哲頹廢時也詢問過幾次, 但寧哲都是含糊過去。
他也就充當一個大哥哥的角色,給他發點激勵文字、心靈雞湯什么的。
現在看見寧哲又恢復了, 孟鈞陽也頗為為他高興。
只是少年的意氣風發似乎被磨平了些許,倒是增加了一點沉穩。
“怎么了寧哲?是有什么事要我幫忙?盡管開口。”
孟鈞陽大笑著把寧哲迎進辦公室,摟住他的肩膀。
寧哲也不免笑了起來:“還真有一件。馬上不是小長假了么, 我看天氣也越來越不好了。就想說請你們再去我那個溫泉山莊玩一玩……啊, 這次不是什么大活動, 就只請幾個好朋友而已。”
他的生日早就過了, 寧哲今年也沒了辦生日宴會的心情。
只是最近寒風凜冽, 天氣逐漸開始降溫。
的確是個泡溫泉的好時機。
寧哲開口:“比如孟哥你。還……還有荔……時白荔。”
“行啊。”
孟鈞陽一口答應:“我沒問題。荔荔那邊,我幫你去問問。”
寧哲便感激一笑:“那就麻煩孟哥了。”
孟鈞陽看著他, 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么。
他本來對男女感情的事有些遲鈍。
但大概是被蕭隨那一下給刺激了,竟然有種一點就通的感覺。
此刻寧哲過去對時白荔的種種行為忽然浮現在心頭。
再加上現在寧哲這有些眷戀的表情……
孟鈞陽醍醐灌頂。
“你, 你是不是喜歡荔荔啊?”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有些激動。
要是之前,孟鈞陽肯定把這幫覬覦親妹妹的家伙都趕遠點。再不濟也得起碼表現個一二三四,通過了他這關才行。
但現在……
仿佛有人在他耳邊發出惡魔低語。
大人,時代變了。
豬已經拱上白菜了,癩蛤蟆已經吃上天鵝肉了。
蕭隨都能親上荔荔了。
天知道孟鈞陽現在多希望蕭隨能多出現點競爭對手。
再不來,這個狗東西就真一家獨大、直接上位了!
但,孟鈞陽顫抖的聲音卻讓寧哲誤會了。
寧哲雖然對自己的妹妹沒什么保護欲,卻可以理解某些哥哥的想法。
妹妹是沒錯的。
妹妹身邊的臭小子都是該死的。
既然時白荔已經認回了孟家,那么孟鈞陽把她攬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屬正常。
這也是為什么寧哲今天特意過來邀請孟鈞陽的原因。
“不不不。”
寧哲擺手,一副解釋不及的樣子。
“好吧,我之前是有這個想法……但你放心孟哥!我已經放棄了!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絕對不會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現在就是想做個普通朋友,純潔的朋友!真的孟哥,你信我!”
他真摯地看著孟鈞陽,差點都想把心剖出來給孟鈞陽看一看了。
孟鈞陽:“……?”
他憋得慌。
不是,哥們。
你怎么還沒開始,就放棄了啊?
但他現在也不好說:不你還是繼續追我妹妹吧,給其他人上點壓力。
孟鈞陽只能憋了半天,漏氣:“……行吧。”
寧哲只當他是聽說自己喜歡過時白荔,還有芥蒂。
他也不多解釋。
只是瀟灑一笑,留下一句:“那咱們就到時候見。孟哥,你和時白荔還有朋友也可以都一起帶過來。我都歡迎的。”
這段時間的頹廢沮喪一晃而過。
寧哲已經記不大清了。
反倒是一起過年時那難得的溫馨畫面,還留在他的心里。
其實能擁有友情,也足夠幸運了,不是嗎?——
小長假如約而至。
孟鈞陽和時白荔說了后,時白荔當時就同意了。
孟鈞陽想著人多熱鬧些,把最近關系比較鐵的姚宴西也給叫上了。
他一個人,不上班的時候也沒什么朋友,怪孤單的。
孟鈞陽便琢磨著也讓他多交點朋友,發展一下社交圈和正常的興趣愛好。
三個人也不用麻煩,姚宴西一大早先開車到了孟家。
再由孟鈞陽開車,帶著三人一塊去溫泉山莊。
寧哲會在那邊等他們。
姚宴西坐副駕,時白荔躺在后座上補覺。
孟鈞陽透過后視鏡看著安然入睡的妹妹,有些安定。
最近這段時間,時白荔大概是出門能量耗光了,幾乎都呆在家打游戲直播和睡覺。
看起來是沒什么時間和蕭隨見面了。
這次小長假又都在溫泉山莊里。
再拖個幾天,說不準時白荔就把蕭隨給忘了。
女人喜新厭舊一點很正常。
快把舊的那個給甩了吧。
孟鈞陽越想越高興,甚至沒忍住哼起了歌。
直到開到了溫泉山莊這里。
“荔荔,醒醒了。咱們到了。”
孟鈞陽柔聲叫后座的時白荔。
姚宴西卻下車去給她開了車門,又拿了一塊毯子遞過去,怕她剛醒來受寒。
孟鈞陽看著姚宴西的動作,心里一突。
這時,寧哲已經走了過來。
“你們都來了?這位應該就是姚先生了?聽孟哥提起過你。到了這就好好玩,玩開心點。”
寧哲和幾個人都打了個招呼,尤其對著時白荔笑了笑。
接著便一邊帶路,一邊解釋了起來。
“這次溫泉別墅都在整修,所以只能住套房了。不過我留了三間最好的房間,給女孩子留一間。剩下兩間,咱們幾個男人就得擠一擠,成嗎?”
說是擠一擠,其實套房里都有兩張床,每張床睡一個大男人綽綽有余。
孟鈞陽當然無所謂這種小事:“這有什么,沒事的。”
姚宴西也點了點頭。
“那……”
寧哲不知道為什么,看起來有些遲疑。
“……怎么分配呢?”
孟鈞陽不明所以:“我都行,看你倆誰想單獨一間,我跟另一個一塊兒就行了。”
寧哲:“……啊?可咱們不是有五個人嗎?”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
隔壁套間的門忽然打開來。
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走了出來,目光涼涼地掃過他們一圈。
最后,落在了時白荔的身上。
時白荔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熟稔道:“你來得好早啊。”
孟鈞陽:“……”
他緩緩吸氣,努力保持鎮定:“不是。誰能告訴我——”
“為什么——”
“他、在、這?”
在孟鈞陽的崩潰發問中,蕭隨微微勾起嘴角,眼睛里閃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他穿過人群。
肩膀和孟鈞陽的狠狠撞了一下。
一直走到了時白荔的旁邊。
蕭隨才止住腳步,懶洋洋地開口。
“荔荔邀請的我。”
孟鈞陽不敢置信:“荔荔?”
時白荔奇怪地看著孟鈞陽:“哥,我跟你說過我要邀請一個朋友的呀。”
“我……我以為你說的是明嬌?”
孟鈞陽忽然發現了問題。
時白荔一開始的確是想邀請明嬌,還和他提過。但不巧明嬌恰逢出差加班,沒辦法前來。
他便想當然地以為,時白荔所說的邀請就是明嬌。
殊不知還有一位能來的人。
可憐他居然一路上還美滋滋地以為蕭隨會見不到時白荔了。
結果人家已經偷家了!
他現在算是明白,寧哲那猶豫是怎么回事,所說的五個人又是怎么回事了。
新仇舊恨一起來,孟鈞陽咬了咬牙,開口:“總之,我不和他一間。”
寧哲:“……”
他也不想和蕭隨一間。
雖然他決心放棄時白荔了,但蕭隨的壓迫感始終讓人不舒服,他不想找罪受。
姚宴西看了一眼眾人。
他正想主動開口,要不他來和蕭隨一間。
不料時白荔先一步開了口。
“其實我那間房也可以擠一個人……”
“不行!”
孟鈞陽以超群的反應速度提出了反對。
他快速瞥了一眼面有難色的寧哲,又看了看脆弱安靜的姚宴西,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
“我……要不,還是我和他,一間吧。”
他的語氣決絕慘烈,帶著一股“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
寧哲:“……”
姚宴西:“……”
時白荔看著他,語氣很關切:“別逞強。”
孟鈞陽咬緊牙關:“我沒逞強。我就想和蕭隨住一間!怎么了,不行?!誰贊成,誰反對?”
蕭隨輕輕嗤笑一聲。
他慢條斯理:“行啊。我也挺期待的。”
如果忽略他此刻那不耐煩的神色,似乎還真能信他的話。
時白荔看了一眼這個,又看了一眼那個。
發出銳評。
“老哥,你知道你的表情特別像看見有坨巧克力味的便便,卻不得不咽下去嗎?”
孟鈞陽不服:“那他呢?你怎么不說他?”
時白荔煞有介事:“他面前的是便便味的巧克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蕭隨:“?”
其他人:“……”
謝謝,這輩子不想吃巧克力了。
第89章 089
“抱歉, 現在是小長假,客流比較多,也沒有余房了……”
寧哲有點不好意思。
“是我定房間定少了。”
孟鈞陽當然看不得朋友這么自責。
他立刻大方表示:“沒有的事, 不就是睡一晚上嗎?哪不能睡?”
蕭隨嗯了一聲,語氣涼涼:“大街上也能睡。”
孟鈞陽:“……你!”
眼看著這兩人要吵個沒完沒了了,寧哲趕緊轉移話題。
他作為東道主,主動建議道:“這次沒有套間沒有私湯溫泉,公共溫泉白天人都比較多。要是你們愿意的話, 咱們可以先去附近轉轉,晚上再回來泡溫泉?”
也正好解解乏。
大家都沒有意見。
或者說,時白荔沒有意見,其他人也就都附和了。
這里地處郊區,風景優美,附近也有不少開發好的景點和項目。
最終考慮到路程和時間, 眾人決定去一處山區風景區轉轉。
既然要爬山,幾個人便各自回房間放行李換衣服。
孟鈞陽站在走廊猶豫了幾秒, 便跟在蕭隨后面走進了套房。
這間房有一個簡約的小客廳、廚房和浴室。
除此之外就是一間大臥室,兩張床一張靠窗,一張靠墻, 并排而立。
其實就睡個幾個晚上的話, 只要能相安無事,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么想著, 他便看著蕭隨走到了窗邊的那張床, 坐了下來。
顯然,那是蕭隨選的地方。
孟鈞陽沒有和蕭隨爭的意思, 便坐在另一張床上。
下一秒,就看著蕭隨從包里拿出了一套頗為眼熟的衣服要換。
孟鈞陽:“……”
草, 這不是時白荔帶回家洗了的衣服嗎?
這倆人什么時候又見面了?居然把衣服還給蕭隨了?
而且蕭隨是故意的吧?
出來玩特意帶這套,他絕對是故意來刺自己眼的!
孟鈞陽哼哼兩聲,也從包里掏出一套衣服來,對著蕭隨晃了晃。
“荔荔給我買的。”
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解釋了一句,然后也換上了這套。
這倒不是孟鈞陽撒謊,這還真是時白荔送他的。
只不過是最近某次商場做活動,祝之嬗帶著時白荔去逛街,贈送的積分花不出去,就給他和孟伯清用積分兌換了幾件。
四舍五入,就是荔荔給他這個哥哥買的了。
蕭隨微微瞇眼,眼神里帶著不屑。
孟鈞陽昂著頭,神情里盡是不服。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走廊里。
寧哲失語了片刻。
“……你們倆,穿這樣去爬山,沒問題嗎?”
兩個人一個穿著整齊襯衫配羊絨大衣,一個穿筆挺的西褲配商務外套。
看上去都像是馬上要去參加商業會議,而不是去郊區爬山。
時白荔很貼心:“我還多帶了兩件,要不我借你們?還是hellokitty聯名呢。”
“……別。千萬別。”
眾人一想到那個場景,都眾口一致地選擇拒絕。
……
4A景區步行即可到達。
時白荔不知道從門口哪個小商店里買了一根登山杖,像模像樣地拄著就開始走。
她身前,寧哲和姚宴西居然聊到了一起。
大概是兩人年紀相仿,又同住一起,看起來相處得還算不錯。
她身后,兩個精英會議參與人員,正在無聲較勁。
每次蕭隨快走兩步,想跟時白荔并排。
就會被孟鈞陽別住,強行擋道。
而只要孟鈞陽想要甩掉蕭隨,蕭隨就會恰到好處地踩上他的腳后跟。
最終誰也沒能搶到時白荔身邊的位置。
景區大門就到了。
從這里開始,便是一級一級上山的路。階梯一路往上,形成了一條通天云梯,直達高峰。
“好高。”
時白荔仰頭朝上看去,根本看不到盡頭。
孟鈞陽這次搶占先機,迅速開口:“荔荔,哥帶你走。你跟著我就行,配速休息什么的我來安排,我有經驗。”
沒想到蕭隨沒說話。
是時白荔攤開手,一副咸魚擺爛的樣子。
“但我不想爬了。我看一看就已經累了。”
孟鈞陽:“……”
蕭隨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那邊有纜車。”
“誒!那我又可以了!”
時白荔迅速咸魚翻身,又渾身充滿勁頭,噠噠噠往纜車方向走。
蕭隨沖著孟鈞陽微微一笑,帶著點勝利者的嘲諷。
孟鈞陽:“……”
本局,蕭隨險勝。
……
纜車入口處。
既然要坐纜車,自然是集體行動。
寧哲和姚宴西都默契地站成一排,選擇兩個人一起坐。
不參與后面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但這不影響他們兩個人吃瓜看戲。
寧哲:“你猜猜,誰能和她坐一起?”
纜車最多只能上兩個人,兩虎相爭必然只能有一個勝者。
姚宴西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
寧哲:“你選不出來?”
姚宴西:“不。我只是覺得答案可能會比較出乎意料。”
他們后面。
蕭隨和孟鈞陽兩人一邊一個,擠在時白荔左右。
愣是把兩人一排的通道給擠得快要走不動道。
時白荔覺得自己又體會到了上輩子通勤時,在地鐵里當沙丁魚罐頭的滋味。
正想著,前面寧哲和姚宴西已經登上了纜車。
輪到他們了。
看著纜車上下的是位戴著袖章的中年大媽。
梳著利落的馬尾辮,麻利又潑辣地組織游客站好,隨時準備上纜車。
看見他們三人就是眉頭一皺,大聲招呼:“兩人一排啊!給我排好隊,不要擠,擠出事了沒有后悔藥啊!”
纜車是不會暫停的。
需要游客站在固定位置,等纜車開到上車點后,快速坐上去。
孟鈞陽咬了咬牙,看向蕭隨:“你去后面。”
蕭隨就跟沒聽見一樣,長腿一伸,插著兜不動。
就是站著時白荔右邊的位置,紋絲不動。
孟鈞陽看他這犟種樣子,自己也倔勁兒上來,也不挪位置。
大媽柳眉一豎,第一次看見這么不聽話的游客。
沖著他們就喊了起來:“哎!那邊那三個!你們怎么回事?不排好就別坐了啊!”
說著便準備過去直接扯一個往后。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時白荔忽然一個箭步,后退了一步。
回到了后方的隊伍里。
纜車正好到達。
大媽反應迅速,伸出去的手直接推了一把,把留在原地的蕭隨和孟鈞陽都推上了纜車。
安全欄桿往下一滑,死死卡主了兩個人下車的可能。
大媽喲了一聲:“行了,早這樣不什么事沒有?好好看風景吧你倆!”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三秒鐘內,蕭隨和孟鈞陽都沒反應過來。
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同一輛纜車上,開始升空了。
回頭看過去。
始作俑者時白荔,舒舒服服地一個人占據一個纜車,還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她邀功的聲音從空中飄來——
“我讓位,不客氣!”
孟鈞陽:“……”
蕭隨:“……”
纜車位置不大,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腿都伸展不開。
都這時候了,自然也不可能強行跳下去。
蕭隨嘖了一聲,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嫌棄:“你過去點。”
孟鈞陽氣急:“我再過去我就要掉下去了!蕭隨你是有多胖?!”
蕭隨睨他:“荔荔很滿意我的身材。”
孟鈞陽:“?你他爹的?”
左側走路上下山的人、右側下行的纜車,全都驚奇地看著這兩個在車上吵架的男人。
前面的寧哲和姚宴西聽到動靜,也轉過頭看了一會兒猴戲。
寧哲感慨:“你是對的。有時白荔在,的確一切皆有可能。”
本局,參賽雙方兩敗俱傷。
……
十分鐘的纜車,對于有些人來說是享受。
對于某兩位來說,則是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了山頂下車。
一下去,便有工作人員言笑晏晏地過來:“我們剛剛沿路設置了攝像頭,有拍下每位游客的照片。可以去那邊游客中心看一看,按需購買。”
孟鈞陽下意識心里一緊,已經意識到了什么。
“不,我們還是直接走——”
“去去去!”
時白荔已經兩眼放光,第一個躥了過去。
游客中心有個大屏幕,上面正在輪流滾動播放最近拍攝的纜車游客照。
大多照片里游客都是言笑晏晏。
唯獨有一張,散發著黑沉沉的陰暗氣息。
兩個大男人擠在上面,一個朝左看陰著臉。一個朝右看抱著雙臂。
時白荔摸著下巴評價:“有點像黑白雙煞。”
姚宴西:“誰是黑誰是白?”
孟鈞陽立刻暗戳戳上眼藥:“肯定我白啊!心黑的人才是黑。”
寧哲:“……那真的重要嗎孟哥?”
畫面一閃,下一張是時白荔。
她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配上背景的青山藍天,一股清新感撲面而來。
孟鈞陽頓時被妹妹的明媚可愛到了。
他哎喲了一聲:“這張照片我得買下來。回去給媽也看看。”
等到了柜臺前開始付錢,才發現一起前來的五個人里,居然有四個人都在付錢買這張照片。
寧哲他還能理解。
蕭隨……他不想理解,但也管不著。
但為什么剩下一個不是時白荔,而是姚宴西?
孟鈞陽迷惑地看著自己的好哥們:“宴西,你是不是買錯了?你和寧哲的照片在上一張。”
姚宴西:“……沒有。我留個紀念。”
孟鈞陽忽然又醍醐灌頂了。
他的目光猛然深沉了些許,甚至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復雜:“難道你也——”
姚宴西猛然抬頭,看了看周圍。
確定沒有人關注到他們,這才懇切地看向了孟鈞陽。
“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她……她很好,現在這樣,能留一張她的照片,就很好了。”
孟鈞陽:“……”
他看著姚宴西鎮定自若的表情。
要不是那微紅的耳廓,他還真信了。
以前姚宴西對時白荔的種種態度浮上心頭。
草,他怎么又遲鈍了一次?
該意識到姚宴西心思的時候,他沒發覺,還傻乎乎的把人往時白荔身邊帶。
現在想給蕭隨找個競爭對手了。
好了,這幫人都自己開始放棄名額了。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超絕鈍感力。
孟鈞陽迷迷瞪瞪地走到游客中心門口,就看見時白荔也拿著一張照片,正舉起來欣賞。
荔荔不是沒有買她自己的那張游客照嗎?
孟鈞陽走過去,下意識把疑惑問了出來。
時白荔眨眨眼,微微一笑:“我是沒買自己的,但我買了哥哥的呀。”
她像只小狐貍一樣晃了晃手里的照片。
黑白雙煞在那上面也跟著來回晃動。
“哥哥你看,這照片多好看啊,簡直是世界奇觀。”
孟鈞陽:“……???”
他還在無奈中。
不知什么時候走到時白荔身后的蕭隨,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時白荔的肩膀上。
蕭隨的目光壓根沒看那照片。
只是盯著時白荔的頭頂,微微勾唇,親昵地低聲應道。
“嗯。你喜歡就好。”
孟鈞陽:“……?不是?”
他慢慢反應過來,站直身子面朝著蕭隨,極為不爽地開口。
“荔荔跟我說話呢,你應什么?”
蕭隨也微微側身。
他一點不后退地睨了回去。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時白荔的頭頂交織、廝殺。
蕭隨慢條斯理、一字一頓:“她叫的是,哥哥。”
哥哥。
那是時白荔一直對蕭隨的稱呼。
蕭隨就像是被觸犯了領地的獸王,此刻壓迫感十足地守衛著他的底線。
孟鈞陽萬萬想不到蕭隨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時白荔都已經回到親生家庭了,蕭隨還要霸占自己的稱呼!
哥哥,他才是荔荔的哥哥!
這當然不只是一個稱呼。
這是代表了他和荔荔專屬的關系!
更代表時白荔現在到底和誰更親!
孟鈞陽低頭,像一只委屈的大狗一樣,睜大眼睛認真地問時白荔。
“荔荔,你剛剛這聲哥哥,叫的到底是我還是他?”
一個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此刻卻仿佛十分脆弱。
只是執拗地等待著時白荔的宣判。
蕭隨扣在時白荔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
沒有弄疼她。
但時白荔卻能感覺到,蕭隨的身體僵硬了。
他目光幽暗,沒有開口。
卻也非常明顯地在用盡全身力氣去聽那個答案。
不遠處。
寧哲和姚宴西正靜觀其變。
寧哲有些為時白荔擔心。
“……這什么修羅場,她說哪個名字都不合適。另一個肯定會不高興……”
說不準還會遷怒于時白荔。
寧哲有些不安,思索著要不要去打斷這個問話。
這就像是在向當事人求證,誰在時白荔心中的分量更重。
一個是親哥哥。
一個是曾經的哥哥,現在的親密朋友。
就連寧哲都覺得,這是一道無解的題目。
姚宴西卻看著時白荔,沒有開口。只是按住了寧哲。
示意他先繼續看看。
門口。
時白荔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緩緩啟唇。
兩個男人都緊盯著她那漂亮臉蛋上嬌潤的紅唇,仔細聆聽即將到來的每一個字。
但預想中的宣判沒有出現。
一段優美的旋律飛了出來。
“她只是我的妹妹~YEAH~”
時白荔一句唱完,便期待地看著蕭隨和孟鈞陽,同時揮舞著手,她手中的照片成了天然的指揮棒。
她示意兩個人到他們了:“預備備,唱~!”
蕭隨:“?”
孟鈞陽:“???”
沉默。
兩個男人都沉默地看著她。
仿佛在迷惑這里還是現實世界嗎。
時白荔一點兒不氣餒。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發出鼓勵的光。
“別害羞呀,誰能接著唱下去,在這山頂邊唱邊走,成為新一代山歌王,我叫的就是誰!”
“我的哥哥,我將,為你轉身亮燈!”
“來吧!開始!”
時白荔魔音穿耳:“妹妹說紫色很有韻味~誒哎~”
蕭隨:“……”
孟鈞陽:“……”
本局,雙方選手都想退賽。
第90章 090
幸好, 時白荔獨自唱完這首歌后,看他們沒有要加入的意思,也只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并沒有說什么不唱完不許走之類的話。
孟鈞陽便大大地松了口氣。
就連遠處觀望的寧哲都走過來, 心有戚戚地開口:“幸好她放了你們一馬……”
姚宴西跟著點頭,看向蕭隨。目光仿佛在說“哥你逃過一劫”。
蕭隨:“?”
這幫人有什么毛病?被時白荔折磨上癮了?
……再待兩天他的智商不會也變低吧?
蕭隨緊跟在時白荔的后面,半個眼神也不想留給其他人。
從游客中心出來,便是環繞山頂的一條環形小路,途徑山頂平臺、休息區和一間本地的寺廟。
最后再回到纜車停靠點。
可以在這選擇步行下山或是繼續纜車下山。
就一條環路, 也沒什么可選的。
大家便一路前行。
中途時白荔好幾次想要拍照,都被孟鈞陽搶在前頭主動請纓。
時白荔看完他拍的照片,只有一個問題。
“哥,我在哪兒呢?”
孟鈞陽:“……”
他遲疑地指了指右下角的一個飄忽的黑影。已經虛成一坨,別說是時白荔,就連是不是真實人類都很難辨別。
時白荔若有所思地點頭:“你的拍照水平可以去投稿了。”
孟鈞陽下意識問了一句:“啊?你不是不滿意嗎?”
時白荔清脆開口:“可以投給《超自然力量》, 畢竟你是真實拍下女鬼的第一人。”
孟鈞陽:“……”
他還想再說什么,蕭隨已經走了過來, 肩膀一撞,便把他擠到了一邊。
“我來。”
蕭隨隨意又懶散的兩個字,卻充滿了游刃有余的掌控力。
他隨意地瞥了一眼孟鈞陽, 孟鈞陽清晰地從那里看到了幸災樂禍。
他倒是要看看, 蕭隨能拍出個什么東西來。
都是直男, 拍照水平還能臨陣突破?
半小時后, 孟鈞陽目瞪口呆。
他拿著手機, 把蕭隨給時白荔拍的每一張照片都看過。
事實證明,蕭隨還真有兩把刷子。
這不僅僅是拍出來是人不是鬼了。
甚至還挺有藝術構圖的美感, 有幾張孟鈞陽都想發給自己留作紀念了。
“你什么時候還會這一招了?!”
孟鈞陽不小心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蕭隨沒開口,時白荔代他發聲。
“這都是我調/教了好久的結果。”
孟鈞陽:“……”
什么玩意?
時白荔很驕傲地開口:“在蕭家的時候, 我給哥哥磨煉了不少技能呢。”
這次,孟鈞陽沒有去糾結這個“哥哥”的稱呼問題了。
他忽然直觀地感受到了這過去一年時間帶來的份量。
時白荔在蕭家的這一年,不是簡單一段時間,而是她和蕭隨朝夕相處的整整十二個月。
他們同吃同住,分享一切。在自己沒有看到的地方,也有很多獨屬于他們的秘密和時光。
就像蕭隨為了時白荔,逐漸變成了拍照高手。
這些東西迭加在一起,會在人身上形成無法逆轉的印記。
這不是輕易就能放下、丟棄的東西。
蕭隨是如此。
那么,時白荔呢?
她是不是,也已經習慣了蕭隨在身邊?
孟鈞陽忽然有些茫然了。
他自己都弄不懂感情這回事,是個遲鈍的人。
更不要說去弄懂親妹妹的感情了。
姚宴西似乎敏銳地感覺到了什么。
他一向都是如此,總能第一個察覺到其他人心中所想。
他走到孟鈞陽身后,輕聲寬慰。
“時白荔的想法……其實不是一般人能弄明白的。”
孟鈞陽怔怔回頭:“也對。”
姚宴西卻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哥現在能摸著點邊了。”
孟鈞陽:“……?姚宴西你到底站哪頭的?”
姚宴西后退一步,很無辜和認真地看著他。
時白荔回過頭,剛好聽見了他倆的這句對話。
她順口接道:“他站山頭。”
孟鈞陽:“……”
姚宴西說得對,他確實搞不懂時白荔的腦回路。
了解妹妹第一步,從開始到放棄——
山頂上的風光其實不算特別出眾。
這本來也就是一個不出名的小景區,幾個人只當是散心了。
只是走到環形小路的一半時,面前出現了那座本地的寺廟。
門口的牌匾上用金漆寫著三個字——“護國寺”。
透過門,可以看到里面香煙繚繞,金碧輝煌。
來都來了。
時白荔便率先踏了進去。她倒是想敬香的,只是在那之前,被旁邊圍攏在一起的人群給吸引了視線。
時白荔第一個擠了過去,好奇地問旁邊的大嬸。
“這是做什么的?姐姐?”
大嬸看她嘴甜人又漂亮,笑呵呵地解答:“是慧德大師來了!在這看命數呢!還能給東西開光,小妹子你是游客吧?那運氣好的咧,這慧德大師可是難得來一次。”
時白荔眨眨眼,順著人流往前,很快便到了第一排。
前方擺著一張香案,后面坐著一位穿著袈裟的大師,正雙目合十,念念有詞。
過了一會兒,他猛然睜眼,開口:“最近是否家中有人生病?”
面前的男人立刻雙目圓睜,一臉震驚:“大師,您怎么知道?!”
時白荔看著他拎著的塑料袋,上面寫著XX兒童醫院四個大字。
“是否最近和人結仇,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是否最近身上發冷?”
……
慧德大師又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全都正中紅心。頓時把那男人給震得五體投地,恨不得當場下跪。
“大師救救我孩子吧!他燒了好幾天都不好,再燒下去就不行了!”
慧德大師撫了撫下巴:“我看你頭頂黑云,神色不振,這是沾染了小人了。這樣,你去那邊請我親手制的符,回去后貼在床邊,貼個三天三夜后燒了,喂孩子服下,便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了。”
那男子一聽,歡天喜地地跑去旁邊。
另一個青衣的小僧熟練地開始掃二維碼,同時從麻袋里掏出一把符咒。
“這位小施主,有什么難處?”
時白荔眼眸一轉,發現自己居然排到了下一個。
“大師,您是做什么的?”
時白荔很有禮貌。
慧德看她一眼,目光從時白荔的衣著落在她明顯精心嬌養的臉龐上,微微一笑。
指著自己旁邊的牌子,溫言道:“看相算命,起名八字,合婚解疑……小友盡可提。”
時白荔好奇:“怎么收費呢?我是說,怎么敬香火呢?”
慧德一笑:“這都是為無量眾生做好事,我難得來一趟,自然是免費的。”
時白荔馬上點頭:“那就都給我來一套吧!”
慧德:“……”
他的笑容一僵,好在很快調整過來。
“那就先算命吧。”
他手掐訣,閉上雙眼,念念有詞,像模像樣。
忽然睜開眼時,目光空茫,似乎穿透了時白荔,已然看到了普通人不能看到的東西。
“你鸞星閃爍,主姻緣。是否最近桃花頗為旺盛?”
時白荔背后。
孟鈞陽花了好半天力氣才擠了過來,他個頭太大,實在不如時白荔靈巧。
一過來便聽到了這句話。
……他微微一震,這大師怎么感覺還有點靈驗的?
慧德一眼看出他的驚訝,正想微微一笑,自謙一下。
時白荔脆脆開口:“大師。我沒什么桃花,我只有錢花。”
慧德大師:“……”
孟鈞陽:“……”
慧德大師意味深長:“呵,有些桃花恐怕隱秘,你還沒意識到……其實,一直有一段純潔的愛情在等待著你——”
時白荔叭叭張嘴:“大師,我也不喜歡純愛,我只喜歡純金。”
慧德大師:“……”
我看你是純神金。
他的笑容快維持不住了,要不是看這女孩穿著打扮不俗是個有錢人,早就叫人把時白荔給叉出去了。
大概也時白荔也看出了慧德的崩潰,她主動道:“那大師,你給我算算我家人吧。”
慧德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這女孩看著心思單純、心直口快,必然是備受父母寵愛甚至溺愛才養出來的孩子。有話直說,不懂看情況,一定是沒受過挫折,常年在上位被人追捧。
再看她背后明顯認識的那個男人,氣質不凡,手上戴著的那塊表更是價值七位數。
這兩個人必然是同一個圈層,大概率是過來玩的有錢人家的富二代。
是大魚,忍忍吧。
慧德便斟酌著開口,說了一通似是而非、聽起來很有道理,仔細一想又什么也沒說的套話。
像平常人家的年輕人,又或者沒受過什么教育的老人,已經被他這通話給唬住了。
但這兩個人明顯是見過市面的。
慧德便仔細打量他們神色,看他們是否上鉤。
面前的小姑娘眨眨眼,忽然一笑。
慧德心里正一松,就聽她開口:“大師,你的肺活量一定很好。”
慧德:“……什么?”
這都哪跟哪?
時白荔一歪頭:“這么能吹。”
……
十分鐘后,時白荔連帶著孟鈞陽被趕了出來。
寧哲和姚宴西沒打算去湊熱鬧,只站在遠處觀望著。
沒想到看到一群群情激奮的大媽大爺把這兄妹倆給擠出來了,還伴隨著“不敬大師”之類的謾罵。
寧哲立刻跑過去,緊張道:“怎么回事?!你們沒受傷吧?”
“沒。”
孟鈞陽無奈:“就是有個騙錢的大師,被荔荔給拆穿了。所以煽動其他人把我們趕出來了。”
時白荔好奇:“你居然也知道是騙錢的,我以為你還信了呢。”
孟鈞陽簡直無語:“荔荔,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智商?我會信這個嗎?!”
時白荔平靜:“是以后會電視購物買保健品的水平。”
孟鈞陽:“……”
姚宴西恰好開口:“這里我們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發生沖突的好。”
另外兩個男人都神色凝重,表示贊同。
其實剛剛寧哲和姚宴西在這里看著,也看出這寺廟有些不對勁。
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這里強出頭,很容易自陷其中。
時白荔看他們三個在討論,自己卻一轉身,想去旁邊轉轉。
這寺廟除了前方的大殿,還有兩側的偏院和偏殿。
時白荔便順路,去了右側的偏院。
一進去,她便看見了一顆大約百年的大槐樹。樹葉已經枯了,只剩枝條。
而蕭隨,就站在樹下。
他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時白荔見慣了工作時的蕭隨,難得看見他如此隨性自如,像是在發呆的樣子。
有點新鮮。
她目光微閃,看到了蕭隨因為仰頭,而微微凸出來的喉結。
半個多月前在餐廳包間的回憶忽然涌來。
要是現在也有綿綿冰就好了。
蕭隨感覺到一陣風掠過自己,他及時一伸手,便逮住了想要蹦到自己身上的人。
不是時白荔又是誰。
她被抓住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反而順勢踮起腳,把重心靠向了蕭隨,又湊近了些。
蕭隨幾乎能感覺到時白荔的呼吸,就噴在自己的脖頸上。
像是看見了貓薄荷的小貓。
使勁兒嗅,使勁兒聞。
然后……
啃了一口。
疼痛和快/感幾乎同時到來。
蕭隨呼吸驀然一重,再也無法克制忍耐。
他伸手將時白荔抵到了樹干上,握住她的肩,形成了天然的囚籠,將她緊緊關在里面。
蕭隨俯身。
即將碰到那唇的下一秒,時白荔就抬起手,準確地摁住了他。
或者說,他的下半張臉。
時白荔看著他,嚴肅開口。
“哥哥,佛門重地,不可造次。”
蕭隨:“?”
他的眼神里有止不住的暴躁。
卻對她只是微瞇了眼,克制著:“那你剛剛是在?”
時白荔煞有介事:“我在測試你是不是妖怪變的。”
蕭隨:“……”
他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抱起時白荔。然后朝著偏院的側門走去。
時白荔還來不及想為什么這里有門,蕭隨已經一腳踢開了門。
灰塵撲面而來。
時白荔卻被藏在了蕭隨的懷里,一點兒都沒吸到。
而撲面而來的草木清香和清新空氣,瞬間取代了香灰和裊裊青煙的味道。
他們已經離開了寺廟,回到了大自然中。
但蕭隨卻沒有放下時白荔的意思。
他把時白荔靠在了寺廟的圍墻上。一只手仍然卡在她的背后,隔開她和圍墻,像是怕圍墻弄臟了她。
自己的胳膊硬得像鑄鐵一樣,穩穩地架著她的背,手掌則握住了她的后頸。
時白荔只能仰頭。
承受。
承受蕭隨肉眼可見的難耐。
和他極力克制的眼神。
他的另一只手滑下去,托住了時白荔的大腿。
讓她就這樣,被夾在圍墻和他之間,腿夾著他。
根本無法落地。
蕭隨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也不允許時白荔再說一個字。
便俯身吻了下去。
隔著一道墻,寺廟的鐘聲緩緩蕩開,有人在走動敬拜。
他卻將時白荔吞吃入腹,一路往下,在她的鎖骨上留下道道水痕。
逼著她發出急促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