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管我叫哥
等夢野久作醒來， 看到的就是自己面前探來的一張臉。這張臉的主人還抱著他的異能玩偶，睜大眼驚奇道，
“你醒啦？”
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不著痕跡地手掌撐著地后撤了些， 聲音有些冷冷的， “你剛剛對我做了什么？”
“應該說你對我做了什么吧？”林有希往后直了直身，手里還拿著夢野久作的那個禿頭玩偶，“我的異能是反傷——也就是說你剛剛想要對我做什么，你剛剛就遭受了什么。”
坐在地上的少年異形瞳孔縮了下，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從森鷗外派林有希來監視他的原因， 到這人的異能……
同樣是，以自己受傷為前提才會觸發的攻擊性異能，為什么……
夢野久作下意識想要抱緊自己的玩偶， 手腕卻感覺空蕩蕩的，抬頭才反應過來自己玩偶被林有希拿走了。少年抿了抿唇，“大哥哥， 你的異能倒是把你保護得很好。”
“我是把自己養得很好。”淺發青年像渾然沒聽出夢野久作話里的刺，把少年重新拉到了椅子上， 自己也坐到對面，把那個禿頭玩偶塞到自己背后，再繼續給少年手臂包扎。
“畢竟愛人如養花，我吃的化肥都是純天然無添加。”
系統：。
【你還是少吃點吧。吃得讓人害怕。】
既然知道對面這人異能天克自己， 夢野久作就沒有繼續再“碰瓷”了。
對面這人感覺比太宰治還讓人討厭， 畢竟太宰只是會無效他的異能， 不會再來個反傷的環節。
夢野久作抿了下唇， “首領又要讓我做什么嗎？”
林有希不太會給人包扎，畢竟他之前也很少遇到要給人包扎的情況， 就算有，一般也是直接去校醫院。他看著少年手臂上的繃帶，猶豫了下，綁了個蝴蝶結，看著有點松，好像容易散，林有希再猶豫了下，覺得蝴蝶結可能不太牢固。
于是他再加了個蝴蝶結。
“是有個計劃需要久作你幫助。但是不會讓你受傷——不然我也沒必要現在還給你包扎。”
少年聽到他的話只是偏頭沒有看他，林有希也沒有去看夢野久作的臉，他還盯著少年手臂上的繃帶，可能是剪長了的緣故，打了兩次蝴蝶結還留著兩條長長的尾巴……總覺得如果是太宰的話，可能會有經驗一些，林有希想了想，把繃帶又拆開。
【你在打什么結……】
【中國結。】
【你這個綁不在一起吧。】
【所以我繃帶兩邊一邊打一個。把留長的繃帶可以縮短。】
【……】系統猶疑了下，【那你直接用剪刀剪斷不就行了？】
【你說得對。】林有希認可著，【那就是我單純想打兩個中國結。】
“說起來，我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夢野久作聽到林有希這話一下轉頭看向林有希，而淺發青年還平靜地垂著眼，“真要說的話，小森還算我的下屬（顧問）。”
“所以，”
林有希一頓，在他手往后一伸時，被召喚出的異能水槍就一下出現在他手中。夢野久作看到這個東西下意識打了個冷顫要后退，然而他的纏著繃帶的手臂還在林有希手中，青年放在桌上的單手還在飛速地給他繃帶打結。
【……不愧是大學選修過繩結課的。】
夢野久作抬頭，只見林有希頭也不回地往后抬槍，扣下扳機。
“砰、砰、砰——”
糖果剛飛出槍口瞬間裂變為數顆子彈，眨眼間，連發數響，房間里的數個監視器瞬間碎裂。
淺發青年把手收回桌面上，水槍消失。在這個房間內的監聽監視之物都消失后，他才抬眼看向對面怔然的少年，目光直直地和夢野久作對視，“所以，我可以在計劃后帶你出去。”
“你……”
夢野久作見狀瞳孔緊縮，似乎有震驚，也有懷疑，也有……然而這一切都被林有希打斷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哦。有能力把久作你帶出去的人可能不想把你帶出去。想讓你恢復自由的人，可能沒有立場能讓你恢復自由。”
“同時兼備兩者的家伙就在你面前了哦——說到底，我對這件事也是有些猶豫的，久作君。你想獲得自由的話，請為這個機會主動一些吧。”
對面在緊閉生涯中變得早熟早慧的少年抿了下唇。夢野久作有一張很可愛的、稚氣的臉，然而在他面上毫無表情時，這張臉又會顯得冷漠。夢野久作抿了抿唇，低下頭，“我需要用什么和你交換？”
淺發青年垂眸，像是在思考，但是嘴開口很快，“你當我【——】。”
爸吧。
【…為什么屏蔽我。】
【……他還沒到當父親的法律年齡。】
林有希腦袋轉得跟嘴一樣快，“那我當你【——】。”
兒子吧。
【哇這還屏蔽！】
【……你也過了需要監護人的法律年齡。】
林有希覺得是有點年齡歧視。他想了想，才對夢野久作道，
“那你來照顧我吧，這算是我對你的考驗——畢竟我剛進門就被你訛了四次，我還是有點不爽的。”
夢野久作垂著頭，聽到林有希卡了兩次終于吐出的話，沉吟著乖巧地點了點頭，“你想照顧我？好吧——你只有這個條件嗎？大哥哥——”
夢野久作說著，慢慢抬頭，他望向林有希時，目光便和沉靜盯向他的林有希對上。
雙目相對，在這份沉靜中，一方堅定無所謂，一方……
不對。
文字的語序雖然不影響閱讀，但是影響內容。
“你說的是你照顧我吧……”夢野久作遲疑了會兒，才加上稱呼，“大哥哥……？”
林有希只是在對面沉默地盯著他，沉默地從背后抽出了夢野久作的玩偶，然后安安靜靜地把玩偶抱進了自己懷里，抱緊。
“我的異能，雖然可以承受傷害，但是是有承傷額度的，如果超額了，我就只能離開了哦。所以你要保護我。”
夢野久作盯了會兒青年懷中自己的玩偶，又看了會林有希那平靜的眉眼，最后看了看自己尚還年幼的雙手。
“你要讓小孩子保護你嗎？”
林有希搖了搖頭，夢野久作松了口氣，果然這是開玩笑的吧。少年剛松氣就聽到林有希的回答。
“你已經是成熟的會訛人的小孩子了，而我還是年齡沒有鞋碼大的會被訛的成年人。”
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在用自己未成年的大腦思考。
而他剛試圖讓自己迷惑的大腦停止思索林有希剛剛的混沌發言，就又聽到了林有希的話。
“我會做一個統計我幸福值的表——如果你讓我每天幸福值達標，我就會給你一朵小紅花，集齊三朵，我就會帶你離開。”
這句話比剛剛的好理解多了，這次林有希的話終于安全地滑入夢野久作的大腦。夢野久作一怔，他捕捉到了關鍵。
“我們三天后走？”
林有希已經系好了少年手上的繃帶，聞言點了點頭，“如果你滿足了我幸福值的要求的話。”
林有希已經處理好了少年雙手上的傷，他說著，便起身準備去往自己側門的房間看看自己今天的落榻處。
林有希起身時順帶帶走了夢野久作的禿頭玩偶，少年見狀下意識伸手攔住他，“這個還我——”
淺發青年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夢野久作，沉靜地頓步，沉靜地站著，沉靜地開始哭了起來。
夢野久作：。
系統：。
系統看著林有希放在褲兜里的手播放著哭泣的音頻，另一只手夾著玩偶抹著自己干燥的眼睛。
為什么《演員的誕生》會開到霓虹。
夢野久作僵了下，回想起了林有希說的幸福值的要求，遲疑地看向青年背對著他，哭得一聳一聳的肩膀，慢慢收回了手，“……你拿走吧。”
“好的，謝謝你，你是個好小孩哥。”
“那我可以拿一包你的薯片嗎？”
“……可以。”
“再加一盒巧克力可以嗎？”
“可以。”
“我可以在你這兒接點水回去嗎？”
“可以——”
“不可以！那是生水！”
旁觀全程的系統：。
系統覺得現在自己語文也變好了，可以出題了。
閱讀理解：上述對話中，哪一句是成年人說的，哪一句是未成年說的。
***
第二天。林有希光明正大地把夢野久作帶出了禁閉室。在港口黑手黨大樓里閑逛。
準確來說，現在看起來很像是夢野久作把他帶了出來……
因為在林有希用森鷗外給的權限卡打開了禁閉室前的七重森嚴大門后，淺發青年就一只手抱著夢野久作的玩偶，一只手挎著夢野久作那兒拿的空挎包，一邊開著可樂喝著，一邊跟在夢野久作的身后，
“久作哥，我想去整點薯條吃。”
走在前面的夢野久作頓了下，遲疑地慢慢哄道，“……大哥哥，你那個方向是黑蜥蜴活動室，里面的東西不能拿，會被他們發現吧……我們換個地方吧。”
系統聽著這兩聲“哥”，感覺今天AI的語文能力也又得到了鍛煉。
夢野久作沒攔住林有希偷薯片。
林有希很好說話地表示，沒有薯條，薯片也可以。他是不挑食的好孩子。等林有希挎包被幾包薯片塞滿，兩個人再次上路時。被幾個黑手黨攔住了。
林有希見狀躲在夢野久作身后。
“久作哥，對面那個人在瞪我，你幫我出氣！”
手上失去了異能玩偶的夢野久作：。
高危級異能者夢野久作可能從沒有這么好說話過，他溫和地抿了抿唇，“大哥哥，他就是黑蜥蜴里的成員，你剛剛拿的是他的薯片。”
林有希看著那個鼻子上貼著創口貼，頭發刺刺的，模樣像混混一樣的黑蜥蜴成員剛看到他倆就瞳孔緊縮一臉肅然，一邊給誰打著電話，一邊還舉槍對著他倆。
“久作哥，幫我干他！”
林有希站在身后大喊。
夢野久作：。
直面著黑蜥蜴成員的少年以為林有希終于要把作為異能啟動器的玩偶還給自己了，結果剛回頭，手上就被塞了個東西。
硬硬冷冷的。
是BOSS的通行許可令。
剛剛說著【幫我干他！】的淺發青年現在俯身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你把這個東西給那個阿sir看看吧，讓他放我們過去。”
從沒這么遵紀守法過的夢野久作：。
立原道造聽到那句【阿sir】瞳孔瞬間縮得更緊了，一時驚疑不定地一直瞄著林有希，連夢野久作甜甜喊著“大哥哥給你看這個”，伸到他面前的boss許可令都沒仔細看，便把人放走了。
這一幕看起來所有人都很遵紀守法。
唯一一個不遵紀守法的林有希……林有希在經過立原道造時還說了聲謝謝，在對方不知為何再疊加震驚的目光中，再繼續吃著偷來的立原道造的薯片離開。
夢野久作很久沒有像這樣出來，在港口黑手黨大樓內閑逛了。他上次這樣出來，還是趁給他送物資的黑手黨不注意，攻擊對方一時偷跑出來的，那時他用自己的異能【腦髓地獄】造成了現在還讓港口黑手黨內部見他就會驚悸后怕的傷亡。也是那次后，組織給他送物資的方式就變成了遠程的機器管道輸送。
然而這次，異能克制他的林有希抱著他啟動異能的玩偶，他手臂上之前為了易于受傷而纏繞的鋼絲刀片也都被拆除，被纏好繃帶了。繃帶兩腳還在袖口下落出兩個粗糙的中國結。
夢野久作覺得現在很麻煩，也讓人有些不耐煩。他現在不能施展異能，受制于人。路上遇到那些對他表情不善、或是畏懼或是驚恐，想要舉槍，想要喊來武裝部隊把他抓回去的黑手黨……都不能用異能處理他們……超級——憋悶。
但是林有希就跟在他身后，他還要照顧這個大人的幸福心情，這樣裝乖才能騙這人把自己帶出港口黑手黨。所以少年不得不咽下自己不高興的心情，想要像以往一樣抱緊懷里的玩偶，懷中又空無一物，只有回頭時會有一只手拿著薯片袋子伸過來——
……多大的人了還吃薯片。夢野久作為了照顧林有希的心情，伸手拿了幾片薯片咬著，然后在走出黑蜥蜴辦公室時，多拿了一兩袋薯片塞進自己挎包里。
不過一路上遇到那些想要對他出手的黑手黨時，不知道是出于對他的畏懼警惕，還是出于那個boss許可令的作用，那些黑手黨倒沒有怎么攔他。他這一路倒是暢行無阻。
憋悶還是憋悶的，夢野久作覺得自己只是隱忍著不快而已。等到三天一過，等到他可以被帶出港口黑手黨，恢復自由后——一有機會，他一定會報復回來。
不過現在……
林有希跟在少年身后，看著少年無自覺四處張望的樣子，少年仰頭抬起眼時，眼睛睜得大大的，落入港口黑手黨廊道里明亮的頂燈，那雙沒有高光的眼睛便會一瞬閃閃發光，就像一個普通小孩一樣。夢野久作還會在情緒起伏時無意識攥緊自己挎包的背帶，腳步也會因為心情變化偶爾變得輕快，偶爾又沉下來。
至少林有希一路掃蕩零食物資，一路跟在夢野久作身后分享零食，已經判斷出了夢野久作最喜歡的是青檸味的薯片，而不是黃瓜味的。
【小孩子真好懂啊……】
系統看著搶小孩玩偶，搶小孩背包，搶小孩和大人所有人的零食的林有希，覺得是林有希有點太難懂了。離AI分析清楚林有希還有人類打敗峨眉山猴那樣遠的道路。
“我們之后去哪里呀？大哥哥？”
許是已經看盡興了，前面攥著挎包背帶的少年轉過頭來。
林有希和夢野久作對視了會兒，又想了想，最后望著天道，“之前有個人欺負我，我們去找他吧！”
夢野久作聞言猶豫了下，他看了眼現在還被林有希緊緊抱在懷中的異能玩偶，也猜到了林有希在外面不會把這東西還給他……
“但是大哥哥拿著我的玩偶，我可能會打不過他哦？”
林有希的回復很簡單，他只是偏頭，擰開礦泉水打濕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又轉過頭來。“如果今天欺負我的人還過得很好，我會很不幸福的嗚嗚嗚。”
系統：。
好硬核的撒嬌。
這就是人類看金剛芭比的感覺嗎。
而夢野久作見狀雖然被哽了下，但是還是沉默地轉過身，少年轉身后不太明顯地嘆了口氣。明明還是小孩子，也是很喜歡裝成可愛小孩子的小孩，現在年紀輕輕居然看上去一把年紀一樣。
夢野久作幾乎都不太笑了。只是沉靜道，
“那我們走吧。”
穿著鮮亮短袖的，一把年紀但看著年紀輕輕的青年只是跳到了夢野久作面前，聲音輕快。
“我給你帶路！久作哥！”
……
森鷗外收到Q離開禁閉室的消息時晚了些，他早上還在和異能特務科那邊開會，想要試探獲知組織的入境信息。因此下屬的消息一時沒傳到正在開會的他這兒，而另一方面，幾乎所有港口黑手黨里見到Q的黑手黨，也都同時看到了Q乖乖伸到他們面前的許可令——上面還有著森鷗外的簽名。
而且Q這次出逃也的確沒有造成港口黑手黨內部的傷亡，目前還不是惡性事件。所以雖然有人向森鷗外發了消息，也沒有人給森鷗外發來打擾森鷗外和政府那邊的重要會議進程的急電。
因此，森鷗外得到Q在港口黑手黨內部閑逛的信息就晚了點——這個晚了點，具體一些，就是等到他開完會，剛剛回到辦公室，剛剛坐回自己辦公椅上，剛剛坐下，抬頭就看到推門而入的Q時。
森鷗外就知道，“哦，Q逃出來了。
雖然消息晚了點，但這次是一手消息。
而在看到黑白發少年身后走出來的，指著他的青年時，森鷗外就又知道了，Q逃出來的罪魁禍首是誰。
而等著林有希伸著手指指著他，一臉不忿時，森鷗外就又又知道了，林有希帶Q逃出來的原因。
看來，他的分析推算能力仍未退步。
組織首領這樣想著，他應對這樣突發中的突發事件已有了些心得。畢竟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荒謬事件了，因此森鷗外只是沉靜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準備慢慢看看是什么情況。
只是他剛剛倒好茶，要把茶杯送到嘴邊時。淺發青年就沖到他面前來了。
“你這水熱的冷的。”
森鷗外一愣，還是下意識好好回道，“溫的。”
“那就好。”
淺發青年聞言伸手在他茶杯里蘸了蘸水，用一種像是怕把自己臉拍痛的力度把濕潤的手在眼睛上拍了拍。
在森鷗外還端著茶杯，低眸看著水面漣漪晃悠的茶水，沉默著，不知道該不該把茶送入口中時……
林有希就已經跑到了夢野久作那兒，“砰——”一聲，梨花帶雨的青年先大力一腳先把辦公室的大門踢來關上。
又“砰——”的重重一聲。
還有半扇門。
兩腳踢完，剛剛大力踹荊州的青年就小步躲到了還沒自己腰高的小孩身后，哭得眼馬上就快干了。
“就是這個人欺負我！嗚嗚嗚”
森鷗外還略有些無措地端著他那不知道該不該喝的茶杯，抬頭，就對上了淺發青年梨花帶雨一張臉——臉上還有茶葉。
“就是這個老家伙算計我，嗚嗚嗚。”
青年一邊用手指擦著眼睛，一邊手指邊擦眼睛邊還能邊給他豎中指。
兩根中指一豎，就是字正腔圓鏗鏘有力，梨花帶雨的一句話。
“幫我干他，久作哥！”
森鷗外：。
森鷗外在聽到那個稱呼時差點一口氣沒順直，他看了看手中的茶杯，有些慶幸還沒喝下。
喝下可能會噴出來。沒喝下就單純心梗得喘不上氣而已。
第62章 話術比拼！
森鷗外想過很多林有希和夢野久作可能的相處模式。一個看起來不靠譜， 但是的確關愛弱小的成年人，和一個看起來可愛無害，但是的確危險病態的未成年……會是《這個殺手不太X》的片場？但是森鷗外一時也不知道該把林有希代入里面的哪個角色。
林有希不太可能像太宰一樣對夢野久作暴力鎮壓， 但是他也想象不出林有希溫和教化夢野久作的樣子——說到底， 這個人和【老師】、【長輩】之類的詞似乎就是天生絕緣一樣。
森鷗外思考著，在決定放棄這個無聊的思考話題時，就看到了闖進門的林有希和夢野久作，就看到了林有希假哭著躲到了夢野久作身后，就看到了還算高俊的青年躲在還沒有他腰高的小孩身后， 指著他道，
“幫我干他，久作哥。”
森鷗外：……
森鷗外無意識吸了口氣，一時大腦好像有空白的炸彈寂靜地炸開漫天煙花， 一時又好像有點恍然的感覺，雖然眼前的場景遠觀很荒謬，但是近看果然也很抽象， 就像錯位的積木被林有希踩著西瓜皮跌倒時腳一踹，就恰恰好卡對位一樣——
果然……這個答案好像才對味了。
“森先生， 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你了——你也想和我玩玩嗎？”
站在林有希身前的少年聞言挺直身，笑容明媚，一步一步皮鞋鞋跟輕快地踩在地毯上，走向森鷗外。
而森鷗外剛剛嘆完氣， 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被夢野久作身后的林有希打斷道， “久作哥， 你要跟他玩嗎，給！”
林有希一下把異能玩偶塞回了少年懷里， 夢野久作被這一下推得往前踉蹌幾步，少年下意識攥緊懷里失而復得的玩偶，看了看對面神情驟然嚴肅沉下的森鷗外，又回頭看了看一臉憤慨的林有希。
夢野久作：。
懷里抱回玩偶的夢野久作沉默了會兒，不著痕跡地往林有希那兒退了退，笑容也收斂了些，“……話說回來，森先生您這次又需要我做什么呢。”
林有希不解地看著又退回來的、聲音低下來的夢野久作，想了想，又把夢野久作懷里的異能玩偶搶了回來。這次黑白發的少年沒什么掙扎地就把玩偶還給了林有希，肩背再次挺直，神氣地望向前面辦公桌后的森鷗外，
“不過，要讓我出去的話——我不一定會按照你的規則游戲的哦？你們這些大人，做好了和我玩的準備了嗎？可不要太——”
林有希看著夢野久作往前邁的小腿，想了想，又把異能玩偶硬塞了回去。這下少年還沒有落地的腳就由前轉后，沉靜自然地往后退了回來。
“——太不好玩的話不玩也可以。”
【……】
林有希看了看夢野久作懷里的玩偶，又看了看少年自然收回的腳。
【……錯覺嗎。感覺久作好像那種，一牽繩子就敢沖人叫，松繩就安靜下來的邪惡搖粒絨啊。】
系統：。
那你是什么。邪惡搖粒絨的邪惡海綿寶寶主人嗎。
不過系統倒是很清楚夢野久作對森鷗外畏懼的原因。夢野久作眼前辦公桌后沉穩坐著的男人，是讓他囚禁數年不得自由的罪魁禍首，里世界權欲的最高峰。如果他對森鷗外下手，等待他的絕對是整個港口黑手黨不遺余力的報復。
更別談，重力使和黑蜥蜴還在這棟大樓里。
而聽到夢野久作的問話，森鷗外卻不是面向夢野久作回復，而是看向了林有希。
“根據異能特務科的消息，組合不日會抵達橫濱。”
“如果組合對橫濱進行全面進攻，我會派出Q。”
“是久作。”林有希先糾正森鷗外的稱呼。“你不喊久作，也可以叫久作哥，我也沒有意見。我不介意多一個弟弟。”
森鷗外熟練沉默：。
喜當首領哥的夢野久作艱澀沉默：。
聽之不似人言，聞之不敢再聞。
夢野久作還沒有修煉到家，稚嫩的少年下意識想要抬手捂住耳朵，不過他垂下的手抽動了下，還是按耐住了。
最先在這片沉默里先開口的是系統。
【……我有點介意。森鷗外當你弟弟超齡了吧。】
【AI也年齡歧視啊！】林有希下意識回道，【小森一把年紀年紀輕輕的怎么了？】
“……不派出中也君的原因是，他的異能可能波及范圍較大。久作君的話…可以精準到組合的單體異能者。”
森鷗外原本沒有打算解釋派出夢野久作的原因的，只是他現在需要隨便一句什么話讓他緩沖，進行一次語言躍遷。
“所以是需要我和久作哥一起行動？我做久作哥異能的控制器？”
“是的，需要你和久作哥……久作君一同秘密行動。”
“了解了，需要我們時你會給我們發消息的對吧？”
林有希嚇了森鷗外后，也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便準備牽著夢野久作手里那個玩偶垂下的棉花手轉身離開。
“有希。”然而在林有希即將轉身時，卻突然被喊住。
發聲的森鷗外目光在林有希身后沉了沉，轉而又看向林有希身側的夢野久作，只是他目光剛剛落到夢野久作身上，就被淺發青年一下伸至少年腦后的手擋住了。
森鷗外見此頓了頓，許久才道。
“這次事件很重要。”
“我知道。”
“……事件結束后，希望我們不會是敵人，有希。”
森鷗外說著，又看向夢野久作的黑白發頂。
如果是林有希這種大學生，對一個被囚禁多年的小孩動惻隱之心也很正常，這也在森鷗外計劃的損益預測中。只是當前有著更重要的矛盾，這點小風險就暫時被他掠過，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想敲打下會做多余的事的林有希。
“有希。你知道什么才是更正確的選擇的。不要做多余的事。”
森鷗外的聲音從林有希身后沉沉傳來，夢野久作就站在他的身側。原本只是和林有希隔著一個玩偶手臂牽著的少年手突然一抖，僵硬了會兒，然后又下意識順著玩偶往上牽住了林有希的手。
“我知道了。”
林有希開口。也沒有回頭。
“……我以為我們現在就算敵人的，原來不是嗎……”
“你果然還在意我，小森。”
森鷗外：。
森鷗外話都說完了，現在也找不到可以skip的話了。沒有語言屏障的他只能眼睜睜聽著林有希再次進攻。
“你的心死了，但你的嘴還沒死。”
“你果然——”
“有希門口好像有10000塊你要不要去看看？”
……
“哈？你騙誰呢？”
“是美元。”
“我去看看。”
……
青年牽著小孩出門后便順手帶上了門。
至此，首領辦公室的大門終于起到了它最初的作用——保護首領。
***
森鷗外允許林有希他們在港口黑手黨大樓內隨意漫步，前提是林有希需要控制好夢野久作，不讓其傷人。
另外一點是，在最后需要使用夢野久作前，夢野久作不能離開港口黑手黨大樓。因為林有希和夢野久作的后續作戰是需要對組合保密的。
留在港口黑手黨大樓內能夠防止夢野久作的相關動向被組合探知到。
【……但是久作在港口黑手黨內正常行動，這件事也會傳出去，泄露風聲吧？】林有希在聽到森鷗外的要求時皺眉迷惑了會兒。
【港口黑手黨感覺一個石頭下去能砸到七八個內鬼。】
【……沒有那么多吧？】
【唉你別不信。】林有希抓了抓頭發，又路過黑蜥蜴休息室時，熟門熟路地進去拿了兩包他們剛補上的薯片，出門時就對上了門口立原道造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目光。
立原道造就像【】片里準時回家的丈夫一樣，每次都會撞見林有希NTR他薯片的情況，還會得到林有希的道謝。
“謝啦，阿sir。”
林有希一邊如蓋茨比一樣舉著薯片向立原道造致意，一邊回頭就對系統道，【他絕對是內鬼。】
【……為什么。】
【黑手黨被搶了四包薯片都沒一點血性！是我我就跟搶薯片的人拼命。】
系統：。
原來你有自覺這是搶啊。
不過雖然林有希對森鷗外為了保密不允許夢野久作外出，但允許夢野久作在港口黑手黨里散步這件事有些迷惑……但是林有希轉念一想，這說不定這也是他們聰明人計劃的一環，因此他便沒有多過問，徑直帶著夢野久作在港口黑手黨內閑逛。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林有希已經離開港口黑手黨四年了。而對林有希，他也確實很長段時間沒有回港口黑手黨了。
在上班期間到公司，和在非上班期間到公司，是截然相反的兩種心境。前者像是在動物園里做牛馬，后者像是在動物園里看牛馬。
路上的黑手黨在看到他身側的夢野久作時常會有些驚恐警惕，不過林有希如今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林有希了，plus版本的林有希對此接受良好，還能走在夢野久作身后，對著每一個驚恐望來的黑手黨沉穩頷首，再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做自己的工作。
夢野久作在前面于港口黑手黨工作區一路開路，林有希便在后面一路沉穩地頷首視察工作。林有希中途還用手機開了個粵語歌bgm，只是在工區外放不太好，林有希便把連線耳機塞進自己耳朵里，然后把頭戴式的藍牙耳機罩在前面少年的腦袋上。
少年一開始沒維持住自己乖巧的表情，一下蹙眉想要推拒，但是想到林有希的【幸福值】，還是好好放下了手，讓林有希給他戴上了耳機。
究竟是誰在聽這種老土的BGM啊。
夢野久作腹誹著，結果下一步就踩在了鼓點上。
少年沉默了會兒，又走了幾步，精準踩點。他連走幾步，結果一步一鼓點。最后……林有希看著前面走得像拽貓出行的少年，樂呵呵回頭道，【我久作哥看起來像下一秒就要給我殺魚吃一樣。】
系統：。
畫風太怪。什么也不想看.jpg。
林有希一路視察著工作，一路也有遇到不少熟人。
比如他中途和夢野久作撞見了芥川。夢野久作是太宰那輩的人了，見芥川見得少，看向芥川時目光還略有些興味。
而芥川身邊跟著個看起來和夢野久作年紀差不多的和服少女，脖子上還掛著個老式手機。芥川原本沒有介紹的意思，他看到林有希原本也沒有寒暄的意思，是林有希自己好奇地把人攔了下來，第一句就觸雷。
“芥川君抓到人虎了嗎？”
看到芥川一下繃緊的臉，林有希就得知了戰況——又沒抓到，失敗了。
怎么和灰太狼大戰喜羊羊一樣，永遠會抓，永遠抓不到，抓到永遠之后還會化敵為友開始合作，然后出演大戰第三方大反派的動畫電影。
系統：。
所以說打仗先ban直覺系啊！
林有希看著芥川臉色蒼白，眸光冷凝的樣子，忍不住安慰芥川，“沒關系，太宰估計也不想讓你抓到。”
“哇……”被林有希牽著的夢野久作看到對面少年一下瞳孔緊縮，臉上仿佛有空白寂靜的煙花一下炸開，然后臉色白了又白，嗓子咳了又咳。夢野久作見狀，忍不住靠向林有希小聲道，“大哥哥，你討厭這個人嗎？”
林有希訝然，“芥川才沒有被討厭。”
夢野久作：……
為什么主語換了。
芥川咳了好一會兒，最后忍不住壓著怒氣和林有希掰扯起他和人虎之間的pvp戰斗，還是競技戰，誰打失敗誰就喪失最終獎品，太宰——
的下屬位置資格。
林有希先是訝異，“太宰知道這事嗎？”
然后又是沉吟，“早知道這位置這么金貴我就掛閑魚看看能不能賣二手了……”
還牽著林有希的夢野久作眼疾手快把林有希往旁邊一拉，躲過了芥川突然的異能進攻。
林有希還在驚訝，他身側的少年就已經眼不帶笑地明媚笑開，“要玩的話，要和我玩嗎？哥哥？”
不過雖然這樣說著，夢野久作大概也知道林有希不會讓他使用異能的。所以夢野久作只是這樣向前威脅著警惕盯著他的芥川，同時拉著林有希要離開。而林有希還要開口，夢野久作就再次眼疾手快地從挎包里掏了把薯片塞林有希嘴里。
林有希愣了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嘴已經反應過來先咀嚼著了。
夢野久作拉著林有希離開，而林有希怔怔走了幾步，突然又頓住，回頭。
“對芥川你來說，太宰的認可是非有不可的東西嗎。”
芥川背對著林有希沒有回頭，少年嘴唇動了動，似乎有很多要出口的詞句在他唇齒間編纂著。但是在他最后吐出時只有一個字。
“是。”
林有希看著芥川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側好奇望著他的夢野久作。眼睫垂下陰影。
他會因為能不能承擔起拯救、引領未成年……以及咒術高專那些學生的責任而糾結。他是個還在社會過渡期的、需要成長空間的青年。
而太宰，雖然大家都“太宰先生”、“太宰君”這樣的叫著，但是太宰……
“要直白地、坦率地給誰認可，對于太宰可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能這也需要等待。”
“在下可以等——不，我不會把時間浪費于無用的等待。我會自己奪得想要的東西。”
……
“那你會得到的，芥川君。”
林有希說著便重新牽起夢野久作的手，只是離開前他又頓步道，“順帶一問，芥川君身邊那位小姐的名字是？”
林有希回頭看向那個和服少女，“你的袖子上，有中島君的白毛——果然貓科動物很容易掉毛。”
和服少女原本眼無高光地好好自我介紹著，“我的名字是鏡花，我——”
在聽到中島的名字后那雙黯淡無光的雙眼卻突然動了動，像石子投入了靜湖，一池漣漪。
于是林有希便看出來了，【這小孩姐也揍過中島君。】
【中島君是什么傳奇耐揍王嗎……】
【說實話中島君這種誰都會揍一下的人比五條悟他們更像主角。】
系統：。
再說一遍，開局先刀預言家。
林有希試探到了自己想要得知的，芥川和中島對戰進度后便安心牽著夢野久作離開了。
三個組織聯合懸賞中島敦，無論懸賞是否成功，他們都有極大可能會入侵橫濱。而芥川現在帶人抓捕中島敦更多只是拖延時間，等這些小登們打完，估計就是他們這些風華正茂年華正好的大好青年們出場的時機了。
今天出門一趟該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得到了，林有希便要牽著夢野久作回房間，走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回廊后，林有希抬眼看了看，確認是監控死角，便低聲開口，
“久作哥你還是未成年，如果你要被誰收養的話……你有什么想法嗎？”
“誒，我以為大哥哥會送我去孤兒院呢。”
林有希秒答，“那你估計剛去就被小森接回來了。”
夢野久作：……
“感覺，有好心人愿意收養我就已經很好啦，我不挑的。”面容可愛的小孩站定，抬頭，向林有希露出了明媚的笑臉。
林有希見狀也很欣慰，“那太宰呢？”
“可以去孤兒院嗎？”
“那我呢？”
這次夢野久作沒有秒答，他猶豫了會兒，在林有希正因為少年的沉默有些失望時，就聽到了夢野久作猶疑的聲音。
“我應該還沒到可以收養別人的年齡吧……？”
第63章 沒有一只林有希受傷
林有希原本也只是開玩笑提一句“那我呢？”， 他覺得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呢，00后跟“養娃”這個詞總感覺隔了很遠一樣，只是沒想到夢野久作反提一句他做林有希的監護人……
林有希沉默思考著， 【這實在是有點……】
【倒反天罡？】
【不得不接受了。】
系統：。
沒想到自己會被未成年競爭上位。
……
林有希在和夢野久作回房間的時候， 還遇到了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他和尾崎紅葉上次遇到還是四年前的太宰葬禮，紅發女人只是挑眉看了眼他和他身側的夢野久作，便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把場地留給他們這些年輕人寒暄。
而中原中也看著面前四年不見……最后一次相見就是太宰死遁的那場葬禮的林有希，也有些悵然。即使現在立場不同， 橘發青年還是沉聲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有希。”
“你看起來倒沒有什么變化。”
林有希看到中原中也也有久別重逢之感，“中原君你才是看起來沒什么變化。”
“我這幾個月長高了1.3cm的——”
林有希嘴里被夢野久作塞入薯片拖走了。
林有希其實挺想從中原中也這里知道四年前森鷗外那個【boss輪崗】項目的施行情況的， 但是現在更關鍵的事件是組合入侵，中原中也身上沒有什么他需要探知的信息量，他便放過了這個拳頭青筋繃緊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揍他的橘發干部——說到底這個黑手黨道德值太高了很難揍他揍得起來， 所以林有希才總是安心在中原中也面前嘴賤，有種安全地在雷區蹦迪的感覺。
林有希和夢野久作回到房間后， 淺發青年便回房用卡紙剪了剪做了個小紅花給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沒想到林有希真的會給他一個小紅花，一時看著青年遞過來的幼稚卡紙，怔著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只是他還猶疑著抬手時，就聽到了林有希的聲音。“久作知道為什么我想讓你照顧我嗎？”
這個問題對于夢野久作來說有點難， 事實上， 這個問題可能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有些難以思考出答案。
夢野久作遲疑地接過了林有希給的小紅花， “因為大哥哥希望所有人都能照顧你……？”
林有希沉默了會兒， “倒不用這么了解我。”
林有希蹲下身，視線就和面前的男孩齊平， 正如他所說，他長了1.3cm，所以不用踮腳也可以在蹲身時和夢野久作目光在同一水平線對視。淺發青年伸出手，放在夢野久作頭上，少年就下意識一低頭。
“是感覺，像久作這樣的小孩的話——前半生一直被虧欠對待，之后可能會更希望有能夠一直無條件愛你，無論你做什么，都能正確引導你、包容你的家庭的吧。”
“……才沒有這樣想。”
“不一定會有這樣的家庭的哦。”淺發青年目光平靜，在夢野久作垂下眼時，也平靜地直直望著少年的雙眼。
聽到林有希的語聲，夢野久作攥著挎包背帶的手一僵，臉白了白。
“可能大家都很忙，可能有能力撫養久作的大人不想撫養久作，可能想撫養久作的大人不能撫養久作……雖然說來很殘忍，但是如果一直期望，有什么神明大人出現，拯救自己，送來一個完美的，包容的，充滿愛的家庭的話……可能會一直期望落空的。”
“期待100分，可能只能得到60分，那中間的40分，可能是需要久作自己成長起來的。”林有希說著，摸了摸下巴，“感覺久作可能會因為中間那被虧欠的40分走上歧路來著，所以想和你說這些。”
“很可能你出去后遇到的也是我這樣糟糕的大人哦？”
夢野久作低頭沉默了許久，才抬頭道，“所以大哥哥讓我照顧你……是想設置那被虧欠的40分嗎。”
“是的哦。”淺發青年打了個響指，自己感慨道，“這就是底線思維啊。等你先遇到我和太宰這樣的人，出去遇到一些正常可靠的大人后——就會覺得人生真是光明啊，那樣。”
“不過，等久作進入正常社會后……社會之后能提供給久作的照顧可能只有及格線的60分，剩下的可能需要久作自己照顧自己……說不定在這個過程中久作還需要再照顧別人。雖然很缺憾，但是我們還是需要繼續這樣成長下去。”
淺發青年說著慢慢站起身來，直起膝蓋，在還沒挺直腰時就聽到夢野久作的聲音。
“那大哥哥你呢。”夢野久作從青年剛剛的話中察覺了什么，那可能是一點同類的氣息。說起孤兒的話，港口黑手黨里的孤兒其實也不少，但是走上了正常的道路、還會和夢野久作說這樣話的人大概沒有。
“你對家庭的期待分原本有多少呢？”
“……”
林有希沉默了會兒才直起身抓了抓頭發。“沒有期待的。”
“因為一開始就沒有怎么擁有的東西，感覺就像這個名詞不在自己詞典里一樣。后面逐漸遇到了同齡的伙伴，看到別人的家庭，看到別人的父母、家人，只是會有種恍然的感覺——【哇原來父母是這種樣子的啊】。那樣。”
淺發青年因為追憶而渙散些許的瞳孔很快重新聚焦，落在少年頭頂。夢野久作因為林有希剛剛這番話也隱隱猜出了這個人的身世，抿了抿唇，只是低著頭，承受著青年望下來的目光。
“這樣的缺憾可能會和深淵里呼嘯而過的風聲一樣，一直貫穿在人生中的哦。久作。”
“但是不要凝視深淵太久了。”淺發青年拍了拍少年的腦袋，“向前看。會有別的聲音掩蓋風聲的。”
林有希說著便轉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間，然而在他轉身時衣擺卻被抓住了。
可能夢野久作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抓住這個人的衣角，只是下意識抓住，然后沉默。林有希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停住等著少年開口。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少年的聲音。
“……薯片還沒吃完，你要吃完了再回房嗎？”
林有希也沉默了會兒，“只有清新芥末味的薯片了……你確定嗎。”
夢野久作聞言也艱澀地沉默了會兒，看了眼桌子上的綠色包裝薯片，沉穩開口。
“你說的，不要凝視缺憾，大哥哥。”
林有希：。
***
林有希在第二天便收到了太宰讓他回武裝偵探社的消息。
林有希原本在港口黑手黨這邊打聽了下消息，知道組合入境，芥川還沒抓住中島君把他交上去，組合是應該要出手了，但是沒想到那么快。
快到太宰發給他的也只有簡短幾句話。概括起來就是。
【村里發金條了，快回來。】
……
誰信啊。
林有希覺得自己回去不是領金條的，是領槍子的。他和公司，向來是不能同甘只能共苦的。
但是太宰說的煞有其事，說不是領金條，其實是領美元。
等林有希回到武裝偵探社之后才發現那是指組合首領菲茨杰拉德的異能是用美元刷出來的，刷得越多攻擊越強，吃了他的攻擊換算來說也算是吃了他的美元。
林有希后面吃這氪佬攻擊最多，喜提貔貅名稱，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現在林有希只是先和森鷗外告別，他要回武裝偵探社一趟的話，沒有異能控制器的夢野久作就需要被關起來。森鷗外看到獨自來到他辦公室的林有希松了口氣，臉上虛偽的笑容真實了些許。
在林有希走前森鷗外還給了他一份文件。“這是有希之前給我的題目，第一個題已經翻譯出來了哦。”
“有希回到偵探社后，可以讓偵探社里的人幫你破解。”
林有希發現了，自己要走時森鷗外似乎就對自己尤其的好，于是青年接過文件，猶疑地感謝道，“我還會回來的。”
森鷗外真實的笑容便虛偽了很多。
林有希向森鷗外要了打車的錢，回房間和夢野久作報備后，便在少年莫名擔憂的目光中上路了。
“大哥哥……別喝生水。”
“放心，我到時候偷喝敵人的水。”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放著BGM沒人能在我的BGM里謀害朕。”
“一個人出去太危險了，要不帶上我吧。”
林有希看著門口送別自己的140＋未成年，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個長了1.3cm的180＋成年人，琢磨了會兒，“你說得對。”
“主要是老森還不讓你出場，下次帶上你保護我吧。”
淺發青年想了想，現在似乎確實沒到森鷗外他們計劃里讓夢野久作出場的時候，便轉身揮了揮手，“不用太擔心我了，久作哥。”
“我肯定沒事——”
……
林有希在剛踏出港口黑手黨大門時，剛落地在外的腳尖前便掃過一片炫目的火光，火光帶閃電，轉眼便一排彈孔橫切過自己的腳尖。
林有希沉默地琢磨了會兒，“這看起來也不是很沒逝。”
淺發青年琢磨著，便想收回自己的腳，退回港口黑手黨大樓里，結果還沒轉身回去，自己背后就不知道被誰一推，再回頭時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就被“砰——”一聲在他鼻尖前關上了。
“……”
林有希看了看，轉回頭，前面是武裝部隊黑蜥蜴在處理一批來偷港口黑手黨運送的武器的小嘍啰，他們在火力對轟，剛出門的自己只是被殃及池魚了。
【今天這么水逆嗎。】
林有希謹慎地往旁邊一跨步，離那排機關槍掃的彈孔遠了些，然后繞到更安全的港口黑手黨大樓后門，背靠墻壁召喚出了異能水槍，打了個車準備離開。
林有希坐上車后先用車內后視鏡看了眼自己，他樸素的肉眼沒有看出自己印堂發黑，將有血光之災的面相，便安心了些，只是看著出租車的打表，想著到時候怎么讓武裝偵探社那邊幫自己報銷車費。
他正想著，出租車行至高架突然堵住了。
車一下停住，林有希也回過神，腦袋探出車窗望了眼，只見高架橋上堵著長長幾排車隊。
司機在駕駛室嘆著氣，“看車群里的消息，好像是前面有兩個司機打起來，所以堵住了。”
怎么會那么倒霉。
林有希撓了撓頭，又用手機相機自拍看了一眼，是沒有印堂發黑。今天應該是宜于出行的。
林有希正想著，突然聽到前面司機的驚呼，“起火了，要爆炸了！”
啊？
真的假的。他今天應該沒有血光之災啊。
林有希正一臉茫然，就看到司機突然奪門而逃，周邊的人也都紛紛在高架上奔逃，林有希抓了抓頭發，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跑但是還是先跟著跑，邊跑邊得知似乎是后面有哪輛電車電池出了問題燒起來了，看起來馬上要點燃隔壁的車輛爆炸了。
而這一排排車都被堵得挨著的，也實在避無可避，大家便先逃遠以免波及。
等跑到前面空地，也正是前面堵車的罪魁禍首——兩個路怒癥司機打架的地方。
林有希剛跑累了，正手撐在高架欄桿上休息。就看到那兩個吵架的司機，一邊推搡著一邊朝自己靠近。
林有希：。
總感覺有點眼熟的不對。
眼熟還沒想起來哪里眼熟。但是不對是很不對的。
不過林有希身后是高架護欄，一側是堵住的車輛，前面又是打斗推搡著朝他靠來的司機。
林有希避無可避，逃無可逃，腦海里一邊【人不可能一直倒霉吧？】，一邊試探地往旁側邁出一只腳，試圖看看能不能踩著汽車引擎蓋逃走。他剛剛一只腳踩上那個空車的引擎蓋，臉映在車窗上，林有希便看著自己的倒影恍惚了一瞬。
【……今天是沒有印堂發黑啊——】
【不會有血光之災吧……】
就在林有希恍惚的這一瞬間——
“砰——”
林有希一下被另一個人一把推過來的司機撞到了，而他一只腳還踩在引擎蓋上，本來就半身不穩，此時一被撞，就順滑無比地，猶如跳高一樣飛過了高架護欄。
林有希旋轉，跳躍，魚躍翻過護欄，絲滑無比。
直到被創飛到空中時，林有希都是一臉茫然地擰著眉，【真的假的？】
林有希只茫然了一瞬，就迅速眉眼凜冽，他冷靜地左手一抓，抓住了自己的手機，右手一橫，捉住了飛出去的錢包。
資產在手，林有希便安心地雙臂交叉等著墜海。只是……
閉目的青年在墜海前瞬間睜眼。
【不對！】
……
【我手機不防水！】
狂風急急掠過林有希耳側，帶著鼓膜都疾速鼓動著，模糊的風聲擰成一股尖銳的劃音。
淺發青年一下睜眼，發絲飛揚，他看著自己綠色的圍脖一下被風掀起往上飄去，頭頂藍天白云，高架上似乎還沒有人來得及看墜海的他。
在青年身軀即將與海面相撞的一瞬——
淺發青年再次睜眼，“換崗。”
……
林有希回到咒術世界后，先回出租屋睡了一晚，等到那邊時間調成白天后，林有希再找了家便利店給手機買了個防水套，然后再去買了個救生衣和游泳圈，最后再讓系統把自己傳送回去。
系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還是忍住了。
系統看著林有希再次出現在即將與海面相撞的半空中時，身上就陡然多了個橘色救生衣和一個小黃鴨游泳圈，甚至腦袋上還套好了彩色橫杠泳帽，額頭上還掛著個海綿寶寶泳鏡。
半空中，即將“砰——”的一聲巨響砸破海面，激蕩出巨大浪花，不說被撞得半身不遂也會受到百米墜海劇烈沖擊傷害的青年，最終只是在空中一滯，平穩的，“啵——”的一聲落入海里。
從百米高空驟然墜下的青年只是擦破了海面的皮。
沒有一朵浪花受傷。
青年落海后，戴上泳鏡，還知道往前狗刨幾下滑入橋面陰影里——游入大橋上那些人群視野死角里后再停住，然后在防水袋里掏出手機給太宰打電話。
“太宰，撈我一下。我在——”
電話對面太宰接電話很快，回答的聲音也很快，輕快道，“有希在海里對吧？我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哦。”
“你怎么知道的——”
太宰正要笑著回復，就聽到了林有希的聲音，“忘了你會算命。”
“……早知道讓你幫我算一算今天是不是不宜于出行的了。”林有希今天看了幾次都沒看出自己有血光之災的征兆——畢竟他額頭光潔，根本沒有發黑！
結果他今天一路電光帶閃電，迅速撞上槍戰，迅速墜海，迅速拿下全天倒霉MVP。
人生速通版。
而電話對面的太宰聞言只是頓了頓，似乎猜到了林有希在想什么，慢慢開口道，“……今天可不是因為有希倒霉哦，是有人想借機試探有希的異能啦——”
原來不是自己命不好，林有希安心了些，沉聲道，“我早知道了。總有刁民想害朕。”
太宰那邊的聲音夾雜著風聲和車輛行進的聲音，看來確實在來接他的路上了。林有希還沒報方位太宰就知道他在哪兒。看來這件事早在太宰的算命之中。
太宰音筒里的聲音還很輕快，“之前不是和有希說了嗎？可能會有人很好奇有希那種免傷……反傷異能的判定機制哦？”
太宰這種人的推算總是skip得比林有希還多，林有希都還不知道是誰在好奇他的異能，又為什么要想要試探他的異能……不過林有希還是沒打斷太宰，他打算等著之后一起問。
而太宰還沉在自己的思路中。
“因為不清楚有希的免傷的范圍，反傷的傷害范圍，是否涉及間接傷害，間接到什么程度，是否包含因果邏輯的傷害，是否……”
好復雜，像咒語低語。
全須全尾在套著游泳圈在大橋陰影里狗刨著的林有希猶豫了會兒。
“但我沒受傷啊？”
“嗯，我知道。有希能免傷，所以——”
“不是，我只是單純地沒有受傷。”
“……”
“有希已經反傷回去了嗎？”
林有希看了看套著小黃鴨游泳圈，還偷偷回去把襪子脫掉換了洞洞鞋的自己。
“……我沒有用異能也沒有受傷。”
太宰那邊也沉默了會兒。
“那有希沒有墜海嗎？……難道老鼠的計劃缺了一環嗎，但是不可能……”
“墜了。”林有希倒是很干脆地應了下來。
“只是不知道怎么地，我墜海的前一秒，我身上就出現了游泳圈和救生衣——還有個海綿寶寶的泳鏡，沒想到泳鏡都有聯名款的，等等我給你看看——總之……前面skip，中間skip，后面就是我就安安穩穩泡到海里了。”
“……”
“那陀思的計劃……”
“什么螺絲。”林有希聽著太宰的話，自己也慢慢反應過來了。
“我明白了……”
太宰一下頓住，他現在還沒明白。于是他安靜地等著林有希的解釋。
而電話另一頭的淺發青年只是仰頭感慨著，“那我看面相算命算對了的。”
“我今天確實沒有血光之災。”
太宰熟練skip，繼續在電話另一邊沉吟著呢喃，“那陀思這個計劃里……”
林有希順口接上，
“沒有一只林有希受傷。”
第64章 那便以牙還牙
太宰車開到時， 給林有希打了個電話。
林有希已經在大橋陰影下的海里泡了許久，他從咒術世界換崗過來前已經把泳具準備完全了，無論是泳圈還是泳鏡都帶上了， 這樣泡在海里也還算愜意。
唯一不好的是衣服有些濕重， 只是感覺換成泳褲的話稍微有些太冒昧了吧。
系統：。
不錯，還有自我隱私保護意識。
林有希接到太宰電話說他已經到了岸邊的電話后，便準備游出去，游到太宰停車的岸上那兒。
他套了救生衣，還有游泳圈， 林有希對自己的游泳能力從沒有這么自信過。自信的青年把微濕的淺發往上一撩， 腳一邊撲騰著，一邊將就著濕淋淋抓著額發向上的手，目光上移。
游出橋底陰影后， 日光就恰好掠在青年抬起的臉上，照得那指縫間的淺色眼眸也有些透明。
透明地映入了高架之上唰唰一排低頭看著他的黑色腦袋。
還有相機閃光燈。
林有希：。
【……不是說人生沒那么多觀眾的嗎？】
感覺幾十幾百個黑壓壓的腦袋都掛在高架欄桿邊，齊齊地看著無垠海面上唯一的人影。還齊齊舉著一拍手機。
在橋底明暗交界線上的林有希：。
林有希默默把自己濕潤的劉海刨了下去， 然后再打電話給太宰。
“救駕，速來。”
【……幸好， 沒換泳褲啊。】
……
林有希覺得，自己的意中人，應該是一個踏著七彩祥云而來的蓋世英雄……再不濟，一個乘風破浪， 頂著烈日和其上重重路人目光， 從波光粼粼的透亮海面掠入陰影， 蕩起海面光影分界線……踏著快艇而來的太宰治也可以。
太宰不來， 林有希就只能頂著橋上一排人的目光游到海邊了——那和自己大學正對著居民區體測吊單杠被路人圍觀有什么區別。見到太宰來，林有希長呼了一口氣。
“好險， 差點我都社恐——”
“喂——有希——”林有希被巨大的聲音激得一僵，抬頭，就看到他的蓋世英雄太宰正踏著快艇——一只腳踩在船首，一只手拿著擴音喇叭，超大聲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喊出他的名字，“你——還——好——嗎——”
林有希被近距離一喊，鼓膜都在嗡鳴，低頭，海面都在因這音波余韻而蕩開圈圈漣漪。
原本還挺好的林有希：。
這就是網上說的，crush秒變rubbish嗎。
林有希也遠遠地向太宰揮手，回應其喊聲。一根中指顯得那么熟悉親切。
太宰便不由放下擴音器，低聲笑了笑，“那……看起來確實挺好的。”
……
林有希最后還是上了太宰的船。
把游泳的裝備脫下來后，林有希用太宰遞來的大毛巾擦了擦手臂和腿上的水珠，然后他再垂頭甩了甩腦袋，發絲上的水珠甩飛大半后，再把毛巾一把罩在自己腦袋上，扯著兩端左右互搓。
不過濕衣服是不能現在就換的了，林有希一邊擦頭發，一邊低頭看著自己濕淋淋黏身上的布料，想著自己從咒術世界回來也不久，第一次和太宰見面就讓他買了鞋換上，現在第二次見面又要讓太宰買衣服。怪不好意思的。
系統正想開口問太宰不還沒說要給他買衣服嗎？就又聽到林有希心聲。
【……其實我耳機應該也進水了，這個也能讓太宰報銷嗎？】
系統：。
看起來倒也不是那么不好意思。
在太宰開著快艇駛向岸邊時，林有希在毛巾下原本想開口講述自己遇到的事件情況。
只是他剛剛從毛巾里探出個頭，就看到太宰突然臉朝向一個方向，在林有希視角只能看到太宰利落冷峻的下顎線，繃緊，然后突兀笑了笑。
林有希：……？
有種熟人裝逼的尷尬。這種尷尬卡在林有希的喉頭，讓他一時半會都吐不出自己要說的話。
好在太宰雖然沒回頭，但是也很輕易從林有希目光的重量中察覺了他在想什么。棕發青年狀似自然地把手擦過嘴邊，擋住嘴型后才小聲開口，“這里有魔人的攝像頭。”
哦，在演戲啊。
林有希干澀地咽了口水，看到自己的腳趾已經快把洞洞鞋的洞摳大了。等到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再抬頭，就看到太宰換了個方向在露出謎語人的微笑。
林有希：。
太宰也在小心狀似無意地擋住嘴型，小聲對林有希解釋，
“經過剛剛的事，費奧多爾可能不確定有希你今天展現出的異況，是你自己的異能，還是我模糊視線的計劃……現在這樣可以迷惑他，誤導他覺得是我預判他的計劃，然后……”
太宰的聲音漸漸沉了下去，但是林有希已經get了。
這是兩個聰明人在隔空互演。
林有希一想到太宰和那個螺絲為了讓對方看到自己神秘莫測、勝券在握的微笑，會這樣超絕鏡頭感地把臉展示給每一個攝像頭，超絕不經意地露出冷峻下顎線和神秘謎語人微笑，以確保對方回收的攝像頭里至少有一個記錄到了自己那看起來像預判到了對方的預判但是又像是迷霧彈一樣的超絕不經意帥氣微笑……
林有希就……
【我可以超絕不經意地笑出來嗎。】
系統：。
不過林有希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低頭努力忍笑。
“好強的信念感……”
林有希把自己往毛巾的陰影里埋得深了些，渾然沒注意太宰一瞬僵硬的身形。
……
等到二人棄艇上岸后，林有希剛上岸便準備馬上問太宰這快艇哪里買的，不用了能不能送他。而他還沒開口，走到路邊停住的車前的太宰就把快艇的鑰匙扔給了林有希，林有希便瞬間閉嘴，轉向了當前的關鍵點。
“我墜海沒有啟用異能保護自己。”
之前太宰在電話中追問時，林有希下意識胡口亂編，現在想來，剛好把橋下攝像頭之后的螺絲給抽象了過去。
林有希忍不住凝眸認真了些。
【誰說玩抽象死路一條啊，這抽象可太好了！】
系統：。
林有希跟著太宰上了車，鉆進后座，把毛巾墊在干燥的座位上后再濕淋淋地坐了上去。
“因為我沒游過野水來著，不確定我能順利從海里游到岸邊。哪怕我的保險金……異能，能抵擋墜海瞬間的傷害，如果后續我游泳時溺水，沉入水下，在這個過程中，我異能（保險金）的數值是會一直扣除的。”
林有希低眸解釋著，他的眼睫也濕淋淋的，直直的眼睫末尾還掛著水珠，將落未落時，就被青年猛地一偏頭，用肩膀上的布料擦干了。
林有希在武裝偵探社這個世界這兒的保險金更高。他在咒術世界時，為了兌換兩個術式——函數術式、微分領域，刻意受傷，消耗了一部分保險金，現在他開啟狀態的崗位世界只有這兩個，武裝偵探社世界這邊是他保險金數值的【MAX】，也就是他穿越世界后的刷新標準。
所以雖然林有希行事比較隨意，但是還是擔心自己游泳溺水，或者突然腿抽筋沉下去，導致持續的保險金扣除。
如果這邊的保險金低于了咒術世界的保險金金額，那就意味著他目前可以刷新的保險金最大值【MAX】會下降。
不過，他現在回了一趟咒術世界，咒術世界的保險金已經被武裝偵探社世界這邊的保險金覆蓋了。
【保險金：98點】
也就是現在咒術世界保險金和這邊一樣，林有希又留檔了一次。現在他在武裝偵探社世界這邊耗費保險金也不會影響可刷新的最大值。
基于以上種種考量——其實主要是靠直覺。考量是之后補的。林有希才決定通過換崗的方式躲避這次傷害。并且把泳圈泳鏡救生衣等物資裝備好——
【不要玩野水啊！】
這里林有希從小聽到大的教導。林有希會游泳，只是都是大學體育館泳池里的那種游泳，林有希覺得不能因為自己會水就托大，覺得可以從外海游到岸邊。因此林有希放棄了用保險金硬抗，自己游上岸的選項。
林有希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這次墜海是有人要設計他，是要試探他保險金的異能——不是，怎么會真的有人搞這種莫名其妙超級長的計劃只是為了試探他一個異能啊！比他還抽象！
林有希一邊憤憤吐槽著，一邊很快轉過頭在心里小聲道，【不過我在這方面我才是king。】
系統：。
系統沉默了會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林有希說的【這方面】是抽象的那方面，于是祂深吸一口氣。
祂就說！林有希果然是有意識在抽象！他就是為此驕傲還覺得這個好玩的家伙！
可惡！被他騙了！
【我還以為你是天賦黨呢。】系統冷冷嘲諷。
【我只是玩抽象，又不是想成為抽象。】
林有希理智道。
此話理智到了系統都下意識一愣，覺得很有道理開始反芻反思……
【你說的——】
【哈哈祂又信了！】
系統：。
家門不幸。
……
“也就是，有希是用異能之外的其他方式解決的墜海危機？”
太宰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瞥了眼林有希甩在副駕駛的救生衣泳鏡等等東西，他不主動去過問林有希用的其他什么辦法解決的危機，雖然他猜到了大半。
青年眸光掠回方向盤上，睫毛垂下的陰影落在眼瞼上，沉澀的眸光仿若狹長的一尾黑魚。又內斂地收去鋒芒。
他不會過多打聽林有希的隱私的。太宰想著，抬頭看向車內后視鏡。
“對哦。”
林有希摳著身上的安全帶，安全帶繃在濕淋淋的衣服上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于是他用一只手把安全帶拉遠了些，然后人有些興奮地趴在副駕駛的椅背上，“我回了趟咒術……我是說另一個世界——”
“呲——”
車輪一下急轉，林有希本來安全帶就拉著沒完全系好，人還撐著站在車廂里，太宰這一個急轉，林有希就“砰”一下腦袋砸到車窗，又落回座位上。
淺發青年有點懵地摸了摸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太宰便在車內后視鏡里抿唇歉意微微笑著看向他，“有個彎道，急了些，有希沒事吧？”
“沒事。”林有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笑了笑，“你剛剛這一轉倒是把我腦子里的水——我是說我耳道里的水倒了出來。”
林有希一邊說一邊又站起身，“我回了趟之前那個世界，我回去時這邊時間會暫停，所以不會影響我這邊的進程。在螺絲眼里，大概就是我身上突然出現了游泳裝備，然后突然滯空，最后安穩落海吧。”
太宰聞言眉眼也認真了些，“所以魔人可能也會多想……想這是有希你自己的異能——還是我派了其他異能者遠程施放的異能……畢竟他知道了我知道他要來試探你異能的這件事。”
“嘛，我也是因為這點才在最后走時再給費奧多爾誤導的啦。”
林有希前面還有些聽得懂，后面就有點復雜了，于是淺發青年平靜地skip了下，然后繼續抓著繃緊的安全帶起身，從副駕駛椅背后探出腦袋，用手抓著副駕駛上放著的海綿寶寶泳鏡就想展示，他剛剛就想展示了。
“看這個——真的有海綿寶寶的聯名泳鏡誒，我在這個世界都沒找到，那邊居然有，哈哈感覺要多回去淘一淘——”
“砰——”
林有希摔回座位上，捂著自己清脆撞窗的頭，人又有點懵了。撞窗的動靜和耳道里的模糊水聲一齊在他腦袋里激蕩著。林有希摸著自己的腦袋，
“……倒是蠻響的。我的頭果然是好頭。”
系統：。
系統看著車內后視鏡里抿著唇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又有個急彎”的太宰。
又看了看摸著自己的額頭，正在估量著自己腦袋和西瓜誰更貴的林有希。
系統：……
所以就是這樣才會分不清這個人是不是故意抽象啊！
系統原本想提醒林有希注意不要亂踩雷區的。只是祂現在有這個更復雜深沉的議題，所以暫時沒能顧上林有希。
而林有希面對太宰的道歉隨意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只是提醒太宰，“這山路彎道這么多啊，那你開車小心一點。”
太宰聞言便收回目光，繼續講述道，“我提前在黑市上泄露了有希的異能信息，又讓森先生放進了一兩個老鼠的探子進港口黑手黨，所以——”
林有希：。
“所以這給我干哪兒了。”
“我剛剛skip了這段劇情嗎。”
太宰skip了有希這段劇情對話，繼續講述著他原本的計劃。
美國異能組織——組合【guild】，其組合首領，菲茨杰拉德，想要在橫濱找尋什么東西——太宰已經對那個東西有了大致猜測——而那個東西需要先用人虎中島敦作為路引找尋。
不出意外的話，就算他們抓到了人虎，也會繼續將橫濱翻個底朝天直到找到那個他們想要找尋之物。在此過程中，組合會與偵探社對上——一面是中島敦是偵探社的社員，另一面是偵探社有著異能開業許可證，那個東西會方便組合在橫濱光明正大地進行搜尋任務。而無論是中島敦，還是異能開業許可證，偵探社都不可能交給組合。但是……
“組合的異能者都超強哦！”
太宰在駕駛室少年氣地皺著鼻感慨著，還忍不住抻了抻肩背。
“兩只手都要在方向盤上啊，太宰。”
“好好——”
但是組合的異能者都很難應對，偵探社如果獨自一個組織正面應對組合的話，會很棘手。
所以太宰想的是，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想辦法把港口黑手黨也拉上船——這點不難，今天組合首領菲茨杰拉德就正在武裝偵探社和社長他們就異能開業許可證等事宜進行談判，不出意外的話，談判會決裂。再不出意外的話……談判決裂后的菲茨杰拉德會正面入侵橫濱，無差別掃射橫濱的所有組織，包括港口黑手黨。
另一個方面是，太宰想要提前控制組合的入侵計劃，讓其入侵計劃如自己所想地進行，最后可以將這個計劃控制在極小范圍內，減少橫濱在此次戰斗中的傷亡。
很久之前，太宰便得到了組合要來到橫濱的消息，提前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交給了亂步，而亂步似乎找了個組合里的“叛徒”異能者，和他進行一個什么偵探比賽后，那個異能者便把組合中所有異能者的信息交給了亂步。
亂步拿到所有信息后，進行演算，和太宰合計，二人大致推算出了一個計劃……
組合中有一個時間系異能者充當軍師的角色，根據推算，如果這個軍師知道了夢野久作的存在，
“她應該會利用久作君去實施計劃吧。”
太宰笑了笑，輕松地轉過方向盤。車窗外掠過的天光從他的劉海前晃過，又折入他晦暗不清的眼底。“畢竟組合內有很合適的異能者……如果那個家伙能夠稱為異能者的話。利用久作君，他們可以最低成本，最高效率，最大范圍地入侵橫濱。”
“而恰好，他們知道了，只要他們進攻港口黑手黨，港口黑手黨就會為了自保放出久作君。”
林有希前面聽得模模糊糊，到了這兒倒敏銳起來了。“你讓港口黑手黨覺得自己有可能會遭到組合異能者的進攻，所以決定與太宰你們合作，以放出久作為最后的底線計劃……但是這個合作是并不穩固的，是建立在港口黑手黨【被攻擊】的前提下的……”
林有希沉吟，“如果港口黑手黨沒有被攻擊，這次合作也會名存實亡。所以小森才會說，等港口黑手黨受到攻擊了，他才會放出久作，相當于，等到那時，港口黑手黨才會和太宰你們合作正式達成。”
“但是太宰你向組合放出了消息，讓組合知道了這點，所以組合為了得到久作，無論如何都會進攻港口黑手黨……”
“這樣合作就必定達成……在你和小森談合作那一刻起，小森就已經被你算入局了。”
淺發青年抬起頭來，“這是個連環套啊。”
系統聽著還疑惑著這人怎么現在這么聰明，難道是抽象的逆運算？
系統正想著，就聽到了林有希的心聲。
【有的東西看起來是相關關系，其實是因果關系……】林有希幽幽道，【比如我剛來到橫濱租了一個通勤700米的出租屋結果出門就遇到槍戰。】
系統：。
有著把宿主安排到黑市中心住的黑歷史的系統閉麥：。
“那我呢？我在里面起什么作用？”
林有希隱隱約約明白了自己在里面是哪個環節，但是又不甚清楚。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做數學題，經常感覺題看懂了，看著眼熟得像夢里就認識一樣。但是真提筆時，還是腦霧十級。
“有希。”太宰透過車內后視鏡對林有希笑了下。
“有希是久作的控制器。”
“戰斗雖然沒有正式開始，但是一場無聲的戰斗已經結束了。”
“前期信息戰幾乎已經結束，各方計劃均已結束，目前只差執行。大家都寫好了各自的劇本，只需要按下【啟動鍵】運行就好了。但是有希你……”
“你不可預測，不可控制。你是劇本交叉處唯一的盲點。”
“我引導著所有人——組合、港口黑手黨、偵探社，以及……老鼠，所有人的劇本都以久作為中心。”
“而久作的背后，其實是你。”
“組合還沒發現這點，但是老鼠已經知道了。所以他們聞味而來，所以——”
太宰抬眼，此時恰好轉過山陰，一片陰影，不透日光，但是青年在車內后視鏡里的笑眼盈盈，像暗色的池光一漾，水面粼粼。
林有希有點恍然的感覺，但是恍然之間又不太清楚。
他的直覺仿佛還籠在迷霧里，還在等待著什么。
直到他對上太宰那雙眼，聽到太宰那句話。
“所以——”
“你相信我嗎？”
在太宰話音將落的瞬間，一片更深的陰影晃過太宰的笑眼。
林有希瞳孔緊縮，莫名的熟悉感竄上心頭。在重音錘上鼓膜時，他才——
“砰——！！”
直覺啟動。
……
劇烈的沖撞聲。
熟悉的墜空感。
林有希在反應過來前，自己就已經出現在了太宰的駕駛室車門前。
棕發青年倒是看起來早有預料的模樣，甚至還在笑。
在車在山路彎道上，一下被山后逆行而來的貨車沖破欄桿，車輛傾倒時，棕發青年身體自然地滑落到副駕駛，然后又被【閃避】到主駕駛扛傷的林有希攥住手臂。
“不是，你——”
林有希咬牙，聽著自己保險金扣除的聲音，正要說什么，就聽到太宰在此時——風聲呼嘯，不遠處貨車發動機轟鳴，車架一下一下翻滾折斷樹枝，砸到地面——在這種時候還能輕笑出來的聲音。
“時隔四年，有希還是閃得這樣快啊。”
“你——”
兩個人像滾筒洗衣機里的衣服一樣，車被撞出護欄，在斜坡上一直往下滾時兩個人便不住地在車內自由旋轉落體。
不過這樣的經歷沒過太久，林有希便一下攥緊了太宰手臂，瞄準到那個熟悉的山洞壁穴時——
【基礎閃避】
“你怎么沒系安全帶啊！”
被林有希抓著閃入這個自己提前擴寬了的壁穴里后，太宰原本正想解釋自己的計劃，就聽到林有希這聲質問。
“……”
棕發青年抿了抿唇，不太明顯地悶聲道，“系了的哦。只是為了方便逃跑。在車撞下來前打開了。”
林有希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但是心臟和鼓動的、微微沸騰的血液還沒平靜下來。
他淺色的瞳孔還緊縮微顫著，盯著太宰臉側被擋風玻璃碎片擦過的血痕，看著有些深。對面青年脖子這樣地方都被繃帶纏著，看不出傷口情況，只能看到繃帶被劃得破破爛爛的，衣服也是。只有裸露的臉上有些細碎的血口。
林有希還攥著太宰手臂，垂眸時很快發現不對，“脫臼了嗎？”
“還好。”太宰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而林有希張了張嘴，一時也沒說什么。這里沒有醫療物品，他現在也做不了什么治療的事。太宰受的只是輕傷，可以不用太著急。
只是……
“轟——！！”
林有希側目。是他們的車，在山坡上滾滾砸砸了半天，一路軋過了無數坡道上的灌木，蹭折了幾棵略細的新樹，帶著一條清晰的傾軋的痕跡砸入海中。
劇烈的破水聲，浪花三尺。
這才是真的墜海。
這才是真的惡意。
“我討厭這點，太宰。”林有希起身，看向洞穴陰影里的太宰。
坐在地上的青年一時沒有跟著他站起來，右手還按在軟綿的左手上，臉上倒看不出太多痛苦的神情，只是繃緊的平靜，臉色有些白。
一個小時前也有被設計墜海，現在也有被設計墜海。
但是這是不一樣的，林有希想。
一個小時前。幕后的人想要知道他的異能免傷是怎么個免傷。反傷是怎么個反傷。
但是他兩者都沒做。
現在他耗費了保險金去免傷，然后……
林有希垂眸，眼眸落在眼睫的陰影里，在晦澀不清時，又被手中異能水槍的彩光點亮。
第一次的設計，他可以選使不使用異能。
第二次的設計，
“不使用的話，我的朋友就會死誒。是這種逼迫的意思吧。”
“我討厭這點。”淺發青年又垂頭說了句。像什么試卷做錯了的，垂頭喪氣的學生一樣。
一邊垂頭嘆氣。一邊舉槍。
扣下扳機。
“但如你所愿吧。”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第65章 我獨自擰螺絲
林有希先用異能水槍， 兩三槍擊碎了這附近藏在灌木間的竊聽器。
之所以兩三槍擊碎，是因為打中一個林有希要用兩三槍。
但是連空幾槍的淺發青年眉眼冷靜，倒讓人覺得他剛剛掃射了一片的竊聽器， 而不是掃射了一個竊聽器。
林有希轉過頭來時眉眼還有些冷， 垂著水槍，也沒收回去。
太宰見狀一怔，過了會兒才轉而低眸笑道，“……原來有希自己也能找出這些東西的啊。”
林有希其實是系統提醒才得知那些螺絲放置的竊聽器方位的，但是他沒有和太宰解釋這點。
林有希盯著太宰看了會兒， 目光又從棕發青年的發頂移到他抓著的軟綿顫抖的左手上， 林有希覺得可以給太宰正骨回去，但是他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坐在太宰面前。
“告訴我你全部的計劃吧， 太宰。”林有希把水槍放在身側，現在也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他以往和人說話時總會直直望來和人對視，但是現在淺發青年垂著頭， 不看太宰。
說實話，平時一直看起來很好相處又愛玩笑的家伙一下這樣冷下來， 看著還是有點嚇人的，就算是太宰也沉默著，隱隱用目光打探林有希的情況，一時也有些躊躇， 他下意識覺得不能隨意開口， 他正斟酌著想要說什么， 就聽到——
“你放心說吧。”林有希把水槍放到膝蓋上， 手在扳機處把玩著。
太宰知道林有希不是那種會為了別人隱藏自己情緒的人，所以他說【放心說】， 那就肯定——
“我肯定會生氣的。”
太宰：。
太宰笑了下。
那就肯定完了。
放心了。
……
林有希和織田作有些像，比如他們二人都會信任太宰的計劃。這種信任，比起說是“這可是太宰制定的計劃啊，一定超級可靠！”，更多是尊重這個朋友，所以信任他的計劃，所以不會對此置喙，他們負責執行就好。
但是，在察覺這個計劃可能威脅到太宰自己的安全后，無論是林有希還是織田作都會出手阻止的。
只是織田作被太宰排除在了這個計劃之外，織田作還照顧著一群孤兒，被魔人費奧多爾盯上會更糟糕。
而林有希看著愚鈍，實際也不太聰明，加入太宰計劃后其實前面計劃背景沒聽懂，后面計劃結果沒聽懂，但是就在今天這一個環節察覺到了一個對太宰來說，有些偏的，無需注意的關鍵……
太宰受傷了＋太宰早就知道自己要受傷＋太宰受傷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太宰在計劃里把自己安危也作為了籌碼。
林有希琢磨了下，雖然太宰的計劃他還聽不懂，但是上面這一點他很快就琢磨了過來。“你都沒有免傷異能，在逞什么強呢。”
林有希抬眼看了眼太宰，太宰原本還想笑笑，對上林有希的目光就默默把笑弧抿了下去。
“總有人要受傷的啦——”太宰看著林有希的眼神，嘴上的話又一轉。
“我早就計劃好了哦？包括被撞擊的地點、方向……這個躲避的洞穴我也提前擴寬了，足夠容納兩人，就是為了——”
淺發青年繼續沉默盯來。太宰的話就再一轉，“這是計劃里必要的籌碼啦，我不會受什么傷，然后也可以達到目的，所以——”
“太宰你的傷是不能讓與謝野小姐治療完全的吧。”
林有希突兀開口。
太宰一怔，過了會才反應過來，“是的……？”
與謝野雖然有著【請君勿死】這個治療異能，能在人瀕死時讓其恢復完全健康。但是太宰的【異能無效化】同樣會無效與謝野的治療異能。
也就是哪怕太宰進了武裝偵探社，與謝野也愿意為太宰治療。但是太宰受的各類傷害，擦傷，槍傷，手臂脫臼骨折的傷，都只能去醫院治療，并在繃帶下留下永遠的隱傷。*
林有希是知道這邊異能者都只有一個異能的，太宰就一個異能無效化的異能，不能攻擊不能盾，就單純——
【脆皮但難殺。】
而林有希說著自己是脆皮，但是他其實是保險金玩家。林有希是有著托底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也可以。他一直是在意自己生命的人。而太宰……
林有希覺得這點太宰和高專那群學生有點像，都有些不太在意自己的性命，不過高專的學生可能是為了普通人、為了更多的大義，而太宰似乎是一種慣性，因為一直朝著死亡奔赴而去，所以哪怕表面回到了“正軌”，但是行事的方方面面都帶著那樣不明顯的、徑直奔赴死亡的極端。
高專那邊是他的學生，林有希可以指責，可以讓其慢慢改變。但是太宰是他的朋友，也是個成年人，林有希知道自己需要尊重對方的生活方式，尊重對方人生的邊界。但是這種尊重需要到什么程度，需要【不干涉】到什么程度？如果太宰一直行進在那樣無意識奔赴死亡的道路上，中途沒有一只手伸出來攔一攔他，那他會是什么結果？
林有希看向太宰時，太宰便垂眼不和他對視。自顧自講述著自己的計劃。這次太宰沒有再隱藏計劃，也不知是出于對于什么的隱憂，棕發青年抿了下唇，眼睫下眸光冷靜，把全部的計劃講述給了林有希。
太宰的想法很簡單，把各方組織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夢野久作上，通過他前期的設計引導，讓組合的計劃不得不以夢野久作為中心，而組合這樣做了，死屋之鼠那邊肯定也會跟著輔助組合，攪亂橫濱。
這樣把橫濱的戰局縮小后，各方組織的目光就會慢慢集中在夢野久作的控制器——林有希身上。
太宰提前把林有希的異能透露給了魔人那邊，林有希這種【免傷-反傷】的異能對于組合也稱得上是棘手，所以魔人可能會親自設計計劃鏟除林有希這個路障。
太宰知道魔人肯定會試探林有希異能的底細，他也打算就讓費奧多爾將林有希的異能信息全部試探過去。真正的騙術，往往是九分真，一分藏。太宰打算隱藏林有希【反傷】判定范圍包含間接傷害，也就是可以定位復雜間接計劃中的幕后主使，將其作為【反傷】對象這一重要信息點……隱藏這點后再讓費奧多爾繼續他的計劃。
等到費奧多爾他們繼續在已知的林有希異能信息基礎上推進計劃時……太宰再在最后最關鍵的時候讓林有希爆雷，這樣組合與死屋之鼠那樣堅固無摧的棋局就如同魯珀特之淚一樣，看似牢不可破，但只要碰一碰它們脆弱的尾巴，就會滿盤皆輸，盡數碎裂。
林有希聽完了全程，差不多也明白了。
太宰input（輸入）復雜代碼，林有希output（輸出）簡單注釋。
“你設計讓敵人把夢野久作作為他們計劃的關鍵處，但是夢野久作的背后是我，所以他們會盯上我……但是他們都不了解我，所以都會想來試探我。你便任螺絲來對我進行試探，在中間放出假消息，讓螺絲以為我很好對付，最后再利用我異能的信息差讓我爆雷，毀掉他們的布置？”
太宰在聽到【任螺絲來對我進行試探】時眼睫突地一顫，黑沉的眸光一掀，剛望向對面的青年，就聽到林有希的笑聲。
“這什么青春男大爆改物理地雷男。”
太宰：。
系統：。
【你懂的多得有點讓人害怕了……】
新晉地雷男林有希只是陽光地笑了笑，在太宰剛剛因為對面青年這樣的笑容松了口氣時，就聽到……
“那為什么不直接讓我去對付螺絲呢？”
太宰剛松的一口氣滯住。
“難道我很好對付嗎？”
又差點倒灌回去。
系統：……
系統看著林有希陽光明媚的臉，和他夾槍帶炮的嘴，【地雷男這么恐怖的嗎……】
太宰正琢磨著這個問題應該怎么回答，林有希就很快繼續追問而來，指尖敲了下水槍的塑料硬殼，笑容爽朗，
“太宰你用什么都會提前調查清楚他的所有信息，做到物盡其用。但是，”
林有希單手撐地蹭起來，轉為蹲著看向對面靠著洞壁躺著的青年。
太宰的確把這個洞穴拓寬了許多。四年前……也就是林有希幾個月前來把死遁入海的黑發青年拎到洞穴里避難時，那個時候剛剛只能容納一個人蜷曲著。而現在不僅能容納太宰和他二人，太宰這家伙還能把腿打直，一只腿屈膝，放著自己脫臼的手，一只腿伸直，側著身，半張臉晃在洞穴的陰影里，看著靜謐又疏冷的樣子。
“但是你知道我有免傷、反傷異能以外的手段，為什么不問我。如果我也有別的、很特殊的能力，可以更輕松地解決這次事件……那不是更符合你的觀點嗎。”
這樣問，看起來像在質疑太宰計劃的科學性一樣，但林有希知道關鍵不是這個。關鍵是太宰不愿意來打聽他全部的信息，不愿意全部地向他求助——太宰會覺得，他這個讓自己也落入危險，受點傷的計劃，比更多依靠朋友能力的計劃更好。
林有希也知道太宰知道這點，但是太宰還是說著，“這樣重重設計下去，會分散計劃鏈條上每一個人面臨的風險，所以……”
“所以我不想你受沒必要的傷。”林有希又瞄了眼太宰的手，唇動了動，最后還是別過眼去，只是低聲道，
“你不是只有到了，不得不求助朋友了，必須需要這個朋友的能力時，才能去找他。如果你的需求是100，你自己能滿足101，你也可以向我索要100。”
“你說的，我們是朋友關系，不是商人關系。你不用顧慮。”林有希說著又沉沉嘆了口氣，抓了抓頭發。
陰影里的青年沉默許久，仿佛半個人都和洞穴深處攀附在靜謐陰影中的青苔一樣，許久才從黑暗深處傳來聲音，“……但是有希會離開這里的吧。”
林有希頓了頓。但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而停頓，而是因為這個問法。
他停頓片刻才轉頭望向太宰，陰影里太宰的神情也有些看不清楚，林有希只是捕捉他的目光試圖對視，“……有沒有可能我會因為朋友改變。”
林有希恍惚了下，隱隱反應過來太宰好像還在在意這個問題。
“如果你想讓我留下，我就去爭取。如果你想讓我回來，我就去想辦法。太宰，朋友不是只有一邊是靜態的，不是只有你會因為朋友改變的。”
林有希頓了頓，“比如織田先生，他在這里應該也會反對你的計劃。”
“比如坂口君，他在這里他應該也會……”
“安吾的確會反對我的計劃，因為他今天下班的車摔海里了。”
突然一轉的話題讓林有希一愣，下意識看向海里，山斜坡上只有一道軋痕，他已經看不到墜海的車的蹤跡了。
“……不過還好安吾不用下班。”
林有希：。
林有希捂住嘴，在心里敲木魚的同時抹下嘴角，
林有希咳了咳，站起身來，“我已經了解一切了。我會去解決這件事的。”
林有希說著便回頭去撿自己的手槍，身影鉆出洞穴陰影里，日光照得他一下眼緊瞇。
“……有希！”太宰看著洞口林有希的背影，又看了看林有希手中的水槍，意識到了什么，“魔人的異能現在都不清楚，你——”
“但是我的異能他也不清楚呀。”
林有希背著身笑了笑。他看向洞壁邊上的太宰，微笑著，眼眸中落入太宰晦暗不清的身影。
他知道太宰這種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可能到最后他還是會想要什么但不說，需要朋友什么但自己都意識不到，無意識把自己陷入危險的漩渦，并在死亡的陰影里獨自周旋。林有希可能需要，第一次對其強調，“我在這里”，第二次還需要對其反復，“我不會因為你的什么而離開”，之后可能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無數次。
就像他對芥川說的，要直白、坦率地給誰認可，對于太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現在也是一樣的，要直白、坦率地向朋友尋求100分的幫助，對于太宰可能也是并不容易的事。
芥川的回答當時是，他可以等——他會自己奪得。
而林有希想，他也可以等。
他也可以反復向太宰強調，
“朋友是這種東西啊……”
林有希低頭盯著自己手中的異能水槍，手指已經勾到扳機上了，蓄勢待發。
林有希的異能水槍可以發出三類攻擊。
一類是糖果本身。也可以變作糖漿。
一類是攻擊本身。林有希曾經遭受過的攻擊，儲存在水槍糖果倉里。比如他常用的子彈射擊。這類攻擊沒有自動追蹤攻擊發起者反彈的能力。
一類則是，自動追擊攻擊發起者，【反彈】。*
林有希一開始沒有開槍直接反彈車禍傷害，是猜到了太宰估計想要隱藏他異能【反彈】中的一些機制，誤導敵人。
但是既然林有希現在不打算按太宰的計劃走了，那便……
林有希轉過身，就看到太宰已經靠著墻壁蹭起身來了。剛剛的車禍翻滾中，雖然林有希第一時間，下意識趕去了駕駛室擋住了傷害……說起來這點也有些叫人生氣，如果他晚一點，如果他沒有這樣的直覺，駕駛室的太宰就直接被貨車頭直中靶心了。雖然林有希用【保險金】抵擋了主要的傷害，但是在后面的翻滾、以及破碎的車窗和前窗幾度被樹杈劃入，估計太宰哪里也被磕碰到了。
林有希看到太宰站起來的身形也有些晃悠。洞穴本來也不高，棕發青年便垂著腰，眉眼都在劉海陰影里。在他站起來時，還有一汩鮮血從他額頭流下，落到他淡色的唇邊。
“……有希，魔人的異能還不清楚，你直接【反傷】回去的話，可能會……”
“你不是說我的異能在所有人之上嗎？”
太宰一瞬哽住，轉眼回過神來，又想解釋他上次只說了Q【腦髓地獄】那個情況。
“太宰，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林有希先打斷了太宰即將開口的話，然后再笑開，“不過我也不確定我要做的事是不是會有疏漏的。只是我相信，就算我有疏漏，有你在的話，你會幫我補足那些漏洞的吧。”
林有希往后退了一步，這下他站到崖邊了，淺發青年手捂著額頭，小心從洞穴里鉆出來，直起身，在他剛剛動作時，腳后跟就有松散的碎石崩開下墜，遠遠傳來墜海的聲音。
林有希攥緊手里的水槍。“我相信你，太宰，所以——”
淺發青年再一退，便將近懸空。日光半斜落滿他的全身，青年被照得發亮發白，太宰看不清楚林有希的表情，只能看清他濕淋淋黃色短袖上的海綿寶寶印花，以及聽到他最后的笑音，“你也來試試相信我吧。”
話音和青年的腳后跟一齊落下。
一腳懸空，青年驟然下墜。
在劇烈的風聲中，林有希舉槍，瞇眼，瞄準。
在他【反傷】技能啟動的瞬間，無數人影從他腦海里晃過。
拿錢辦事撞人的貨車司機，給錢的黑市中介，再往上游……
【我*好多人啊。】
林有希以為會有一個嚴謹的因果邏輯鏈告訴他這次貨車撞擊事件最最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誰，所以他才安心往后一跳，準備等會在墜海前開槍【反傷】，然后再帥氣地在墜海前傳送回咒術世界，最后讓系統定位到那個幕后主使所在的地方傳送回來，借由咒術世界躍遷到那個幕后主使所在處。
但是——
【怎么這里這么多人啊！我馬上都要落海里了！我怎么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看得出來誰是幕后主使啊！到底是哪個**搞這么長串的復雜事件的啊，好多人——】
林有希在腦海里吐槽的聲音一斷，系統以為他是要放棄了。卻看到淺發青年突然一仰頭，濕潤的劉海被風刮得一縷縷后揚，日光便毫無阻攔地落到青年干干凈凈露出的臉上。
淺發青年突兀一笑，露出虎牙。
【里面那個*最帥，絕對他是幕后主使。】
林有希鎖定腦海眾多人物中，那個在大夏天還帶著白絨雷鋒帽的青年。
確定就是這個人帥得和別人不在一個圖層上，于是淺發青年安心摳下扳機。
“砰——！！”
在開槍的瞬間。
糖果的華彩驟然逆風而上，直沖藍天，一瞬光華掠過撐在洞口往外踉蹌走來的太宰眼中，有如流星一般，華彩的光華瞬間遠去，蕩起浮云尾波，不見蹤跡。
而太宰再往下看時。
即將墜海的那個青年也不見蹤跡。
海水無波無痕。
只有一道聲音仿佛還在洞穴中回蕩。
“……我相信你。”
第66章 他現在要跟我走了
林有希在空中飛著， 按下扳機后就準備馬上傳送回咒術世界那邊。
但是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現在林有希按下了扳機，他剛才受到的貨車沖撞傷害就會以夢境循環攻擊的形式，反彈給那個幕后黑手的雷鋒帽帥哥。
但是等他一傳送回咒術世界， 那他這個異能攻擊就會自動取消。而且因為在林有希回到咒術世界時， 橫濱這邊的時間是凍結的，所以等他再傳送回來，到那個雷鋒帽帥哥面前時，那個雷鋒帽帥哥可能剛進入噩夢，還沒來得及被攻擊就會因為異能取消而醒來了。
也就是他如果馬上回到咒術世界再回來——那雷鋒帽帥哥可能根本還沒怎么做噩夢！
林有希別的不靈敏， 但是在害人害己的方面很靈敏。
【這怎么可以！！我不說要那個螺絲小哥陷入無盡夢回， 也得要他多循環幾次我遇到的傷害吧！】
【他知道這一場車禍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是多大一個大比兜嗎！】
系統：。
系統覺得林有希的語言系統氣混亂了。
但是林有希雖然氣，神智還是很清楚，他決定要在橫濱世界多呆一會兒， 等到螺絲雷鋒帽哥受到了足夠的夢境傷害后，再借由咒術世界傳送過去。
因此林有希硬生生摔進了海里，用保險金硬抗著， 豎著根中指，也不撲騰， 就和自由女神像一樣舉著手豎直地沉了下去。
太宰探身來看時晚了些，他以為林有希是已經傳送離開了，但實際上，但凡他早點來看， 都能看到一點海面上那一點堅強不屈的中指。
林有希在海里下沉時因為有保險金的保護， 所以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他等會兒會回咒術世界一趟， 這樣他的保險金會重新刷新到最高值， 所以這邊保險金用到底也沒關系。
林有希一邊咕嚕咕嚕冒著泡，一邊艱難地從脖子上把泳鏡掛臉上。泳鏡里還積著點水， 但好歹沒淹過眼睛。
【這算是免費體驗潛水嗎？】
系統想了想，【不算吧，這算免費體驗拋尸沉海吧。】
林有希正思考著自己好像沒拋尸，就聽到了系統淡淡的聲音，
【生活索然無味，尸體cos人類。】
人類林有希：。
林有希覺得自己的系統有點淡淡地瘋了。
但他不敢說。
林有希正沉吟著看怎么轉移話題時，面前就驟然擦過一道黑影，不知道是什么魚從他面前掠過，扇了他一尾巴，林有希下意識一驚側身要躲，就又聽到系統淡淡的聲音。
【“自己嚇～自己～”】
還帶變聲配音的。
林有希：。
林有希感覺有點發冷。
然后果然聽到了自己保險金扣1的聲音。
怎么還帶精神攻擊。
好險惡的攻擊。
林有希正有些找不出話要應付系統這種可怕的模樣，就聽到了自己保險金扣到只剩兩點的提示音。差不多可以傳送回咒術世界了。
林有希想了想，握著水槍的手在水壓下排除艱難險阻，按下了扳機。
無論怎么說，林有希受此苦楚，難道就和陀思沒有一點關系嗎？
林有希再次在腦海中看到了那個雷鋒帽的小哥，黑發青年閉著眼睛像睡美人一樣陷入了噩夢。
不知道這睡美人夢里有什么苦楚，林有希只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苦楚。
于是林有希扣下扳機，把苦難一鍵轉發。
【換崗。】
【“換崗～就換崗～”】
【保險金-1】
林有希覺得自己遭到的精神傷害不止一點。
果然是他的保險金幫他扛下來了吧。
真夠厲害的。
林有希手指被海水凍得僵硬，但是就算是僵硬，他也能瘋狂按下扳機。
轉發轉發轉發。
林有希把自己遭受的精神物理傷害趕緊一鍵轉發。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趕緊塞到陀思的循環噩夢中。在林有希即將沉入系統在他腳下放置的穿越光環時，林有希還趕緊抓住了路過的一只淺海魚，對著自己就是一個逼兜。
與此同時，在林有希腦海中顯示的那個白絨帽下靜謐沉睡的美青年驟然一蹙眉。
系統：。
為什么故意發癲都癲不過林有希。
可惡，林有希難道不是這樣搞抽象的嗎？怎么學不過他。
系統有些想象不到現在陀思的夢境是怎樣的，祂能想象出林有希被魚扇動的樣子——因為林有希正在被魚扇，但是完全想象不出陀思那種人會被魚扇的樣子。
不管怎么說，這個異能索敵判定都有點太荒謬了吧，林有希被魚扇這也算陀思帶來的間接傷害嗎——哦，忘記這個異能的判定基礎是林有希的“我尋思之力”了，林有希可能還真的很堅信自己被魚扇這種傷害源自陀思。
好惡毒的大學生。
系統看了兩眼林有希緊緊抓住魚的手，有些看不下去自己宿主丟人的自我傷害了，趕緊恢復原本的聲音，沉聲道，【你保險金快用完了……回頭吧，阿祖。】
林有希聞言長嘆一口氣，“咕嚕咕嚕……”
然后，淺發青年在泳鏡后的眸光凝緊。
【換崗。】
……
在咒術世界十個小時后……林有希洗了澡，洗了頭發，染了個頭發，發現自己短袖上的海綿寶寶印花被刮花于是重新下單買了件后，再睡了一覺后，林有希再次回到了橫濱。
定位……
【費奧多爾·米哈什么奇——我*這名字怎么這么長——螺絲……skip……司機所在處。】
系統淡淡瞥了眼林有希。
按道理定位地點傳送時，要么清楚具體地點，要么給出地點所在位置某事物具體標簽，比如完整人名，但是林有希這個人念咒語都會念不完全……
……
系統嘆了口氣，自己默默手動輸入了陀思全名。定位，傳送。
此時離林有希摳下異能水槍扳機，啟用【反傷】異能過去不過七分鐘。
距離陀思陷入反傷夢境不過七分鐘。
死屋之鼠基地內。巨大電子屏幕數據流光映照著的黑發青年慢慢蘇醒，修長的手指一顫，扶住人體工學椅的扶手，因為過于濃黑而顯得有些濕淋淋的眼睫一掀，就冷冷地映入面前監控大屏的微光。
然而，這個房間里不止他和他面前的監控屏幕。陀思看著眼前屏幕上映著的淡色陰影，在他的身影之后，還有一道人影。
黑發青年正垂頭，發絲掠過他長直的眼睫間，模糊著他思量的、平靜的眉眼，就突然聽到身后人的聲音。
“你醒啦？”
陀思在醒來的瞬間便猜到了身后人的身份。他看著椅子后的身影俯下靠近，一只青年的手按在他辦公椅的扶手上就是一轉，
“你——”
林有希原本是想很帥氣地、就是那種站在敵人身后，神神秘秘地在敵人身后落下深沉的陰影，然后在他醒來時，在俯身靠近，把他的椅子慢慢轉過來，讓敵人的眼中慢慢映入自己神秘帥氣的身影，然后聽到自己神秘帥氣的聲音，然后……
林有希轉椅子時使勁了些，正神秘帥氣地松手，要向陀思神秘帥氣地開口，就看到眼前的椅子轉了一圈……360°沒有停下，又再晃了一圈殘影，才在林有希震驚的目光中慢慢悠悠停住……
被一下按著椅子轉了兩圈的陀思：……
模樣病弱的青年按著有些發暈的額角慢慢抬頭時，就對上了淺發青年震驚的眼，
“你——”
林有希想了半天沒想出自己剛剛要說什么，只是愣愣道，“你這椅子有鏈接嗎。”
“這么靈活。”
陀思：。
黑發青年沉默了會兒，垂下的眼在陰影里瞳色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在他抬頭時眼眸里才顯出一點玫紫色的微光。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你。”
林有希還記著自己和這人的敵對立場的。
“我不要。”淺發青年擺擺手。
“除非你送貨到家。”
“……”
陀思抬著頭，也沒起身，只是這樣坐著仰頭看著林有希，黑發青年靜謐、又沉暗如紫夜的眼眸落入面前發色和衣服都鮮亮的青年，似乎在思考著怎么應對林有希。
面前的青年還沒有向他自我介紹。但是分析出這個人的身份、目的對陀思都是很簡單的事。
只是面前這個人還有著很多他暫時沒能推算出的疑點。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基地的。陀思醒時也看了眼面前監控屏幕上的報時，距離林有希毀掉海邊的監控器……最后一次出現在屏幕里，到現在，也不過十多分鐘，而他這里的基地離林有希當時的位置有幾十公里。
林有希是怎么移動過來的。……是太宰做了什么輔助嗎。
最重要的是……
“剛剛，也是你的異能嗎？林君。”
陀思抬頭，透過滑落臉側的劉海，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頭頂的青年。
此時對方的任何微表情、心跳、呼吸的變化，一點點下意識的動作，都可以作為他推理的數據來源。
黑發青年微微屏住呼吸，放慢心跳，像一個平靜、安靜無害的獵食者一樣，以目光為網，悄然無息又陰濕黏稠地包裹著面前毫無情緒偽裝的淺發青年。
林有希聞言蹙了蹙眉，撓了撓臉頰，然后又在陀思安靜等待的目光中爽朗笑開，手撐在陀思的椅子扶手上靠近，“叫我林君多生疏啊。”
林有希笑了笑，“要不你叫我【——】吧”
爹吧。
【這也屏蔽？！】林有希錯愕，【我這次又不是上趕著去當義子了！】
系統偏頭咳了咳，【……這人也超齡了，而且不是亞洲人。】
【……】
【這次怎么還有地域歧視。】
林有希被制裁后，略一停頓便接著開口，“……要不你叫我林先生吧。更生疏。”
陀思：。
陀思垂下，攏在衣袖里的手指不自覺互相摩挲了下指腹。感覺這個人有些拿不準。
林有希見陀思垂下頭，倒沒有陀思那么多思考試探的心理——實際上他也沒看出來陀思剛剛在試探他，淺發青年松開陀思椅子的扶手，直起身來，開門見山道，
“你退出橫濱吧，順便把不該來到橫濱的那群人一起帶出去吧。”
陀思聞言沒有抬頭，林有希只能看到臉色蒼白的青年清淺笑開的嘴角，“林君，這樣做的籌碼是什么呢？”
“你剛剛的夢境——”林有希坦率道，“是我干的。”
林有希手背碰了下陀思椅子的扶手，讓陀思椅子正面轉向自己，然后再垂頭盯著陀思沉沉望來的眼，淺發青年的臉上倒沒什么生氣的表情，聲音也很平靜。
“我雖然不會殺了你。但我能讓你永遠醒不來。”
陀思垂下點著椅子的手指一頓，“……你異能的判定域這樣廣么……太宰君倒是……”
林有希不理解陀思在這個時候提太宰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沒必要理解。只有身處下位的人才更需要去揣度上位方的心理。在這場談判中，手握籌碼更多的不是陀思。
“你應該猜到了吧。我異能的【反傷】判定比你想的更唯心，即使你不直接傷害我，在我【認為】你是導致我傷害的主謀時，你也會被我【反彈傷害】。”
陀思突然抬起頭來，“那林君殺了我不久一勞永逸了嗎？”
黑發青年輕輕笑開，“組合進入橫濱，三方懸賞白虎，這之后都有著我的手筆，如果我死了的話，太宰君要清除橫濱剩下的組織也很容易吧？”
黑發青年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輕輕的韻律，像提琴的樂聲一樣，包裹著人，讓人暈暈乎乎像是陷入某種迷醉的濃霧一樣。“橫濱唯一能和我對弈的便是太宰君。我還活著的話，太宰君……武裝偵探社，以及整個橫濱，我都會將其毀掉。當然，首當其沖的還是太宰君。”
陀思抬頭，他的眼眸像折著紫寶石的光澤一樣，在他一偏頭輕輕笑開時，眸光就又亮又詭譎地捕入林有希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清晰而危險。
“你知道的……太宰君總是會為些沒用的人類奔波……以及赴死。”
沒用的人類……
林有希沉默了會兒，“你罵太宰就是了，罵我做什么。”
淺發青年直起身來，離陀思遠了些，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向陀思，“我只是想送你去做夢，你卻想送我去坐牢——你好狠毒一個人啊。”
陀思：。
陀思原本是想誘哄面前這個人殺死自己，他看出了這個人應該是因為太宰才動怒前來找他的，所以反復強調太宰，只是……
誘騙失敗，陀思臉上便褪去了笑意，他椅子退了些，留出空間后起身，淡淡地別過頭。
“所以林君是想用你的異能脅迫我嗎？”
“對哦。”林有希坦率認下，“只要我覺得我的傷是由你導致的，那我受的傷都會變成你的無盡夢境。”
林有希打了個比方，“比如我只用吃一次【】就可以了，你就需要在夢里反反復復循環吃【】了——”
系統：。
系統一下沉默，林有希的話差點把他的云服務器燒了一塊，讓祂一時也忘記給陀思那邊翻譯打碼了。
于是聽到林有希無打碼話的陀思更是長長久久的沉默。
好一會兒，站在一邊的陀思才回過頭，那雙黑發里的眼低下，自下而上地在發絲陰影里沉沉望來。
林有希一如既往地沒看懂陀思的目光，但是系統卻不知為何很懂。
【好狠毒一個人。】
系統：……
系統覺得林有希這可以說是很惡毒的程度了。
但是對于陀思而言，林有希這個異能棘手的不是林有希會讓他在夢境里受到什么傷害……雖然莫名其妙被魚扇臉很奇怪，這個人平時到底在受什么傷……林有希異能最棘手的地方是，這會讓陀思陷入無意識沉睡，剝奪他的行事能力。
陀思站起身后，手放在身側的椅背上，手指無意識一直敲著。如果是太宰在這里，或許能分辨出陀思這樣敲手指是什么高雅的古典樂曲的節奏，但現在在這里的是林有希。
【這人應該去打電競。】
林有希看到只會這樣想。
……
陀思安靜地站在林有希身側，沒有看林有希。
而林有希也安靜等著陀思的回復，雖然他可以趕緊揍這人一頓出氣。但是……
林有希面前這個帥哥雖然高，臉色卻很蒼白病弱的樣子，加之剛剛這家伙一直誘導自己對他動手的話……林有希剛剛經過夢野久作那一遭，對此尤其敏感。
于是林有希skip了所有關于陀思的思考，直接得出答案——這也是個碰瓷哥。打不得。
而陀思并沒有沉默太久，在他思考的這短短十余秒內，他很快便提取出了所有他收集到的關于林有希的信息，當然，他知道他獲知的這部分信息里有太宰刻意透露給他的半真半假的消息，但是根據他自己的調查，有一點是很確定的……
四年前，林有希，這個查不出身份的人突兀出現，突兀加入港口黑手黨，不過三月后便消失，消失整整四年。陀思猜測林有希實際并不能在橫濱停留太久，很可能這次也會停留三個月便離開。
因此，陀思沉吟著慢慢開口，
“林君……其實不會一直呆在橫濱的吧？”
“其實不然。”
陀思：。
林有希還在走神，想著自己該怎么揍這人一頓還能不被碰瓷……不過說起來他真揍了這人，別人這也不算碰瓷吧……不過他說這人是碰瓷那他就是碰瓷……林有希正游神著，聽到陀思的話便啟動了全自動立體防御。
等陀思因為林有希這干脆利落、下意識的反駁而略略迷惑，開始懷疑起自己猜測時……林有希才回神。
前面他和陀思的歷史對話記錄大腦內存都沒有收錄，林有希便自己自然地開啟新話題。
“你思考得怎么樣了？”
陀思慢慢側過身來，笑了笑，“……林君，如果要使用你的技能的話，就算林君可以唯心地覺得，你受到的傷是我造成的，那就可以反彈夢境給我……但是林君要這樣覺得，還是得和我呆在一起，才能加深你【你受的傷和我有關】這種自我意識吧？如果你不相信，那你的異能也會沒辦法啟用。”
陀思頓了頓，又垂下眼睫，他的指尖繼續敲著身旁的椅子。“也就是說，林君還在橫濱的時候，都需要和我捆綁在一起了？”
陀思這里用了個語言陷阱，【林君還在橫濱的時候】……他還想試探林有希是不是只會在橫濱呆一段時間這件事。盡管剛剛被林有希反駁了，但是他還沒有完全放棄這個猜測。
而聽到陀思的話，林有希垂眸思考著，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為啥重復？難道他在用[反復]的修辭？】
林有希思考著，沉吟著開口，“說白了……”
陀思微微屏息，微笑聽著林有希對他試探的回復。
“你白說了。”
陀思：。
而林有希不知道陀思心情的沉默。他抬起頭來，以為陀思這算是已經答應了他們的交易，便拍了拍這人的肩膀。“三天內，我希望你可以解決這次事件，所有不該出現在橫濱的人都可以離開。在這段時間內，我會盯著你。”
“太宰說我是久作的控制器，但我覺得做你的控制器也行。”林有希感覺掌下這人的肩膀有些僵硬，神情也有些不虞，便又幫他拍了拍活血化瘀。
“在你和組合他們滾出太宰君的橫濱前，我都會跟著你的。”
陀思一直沉默著，直到林有希說完才突兀開口，“太宰君知道這件事嗎？”
這句話是挺突兀的，林有希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陀思從自己披風里拈出了個林有希分外眼熟的竊聽器。
林有希：。
【他倆這互相進貨來了？】
系統：。
總之這不是關鍵吧。
陀思拿出太宰安在他身上的竊聽器后，把竊聽器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靠近嘴邊，他低眸微微笑著。
“太宰君，你聽到了嗎？”
林有希不知道陀思這是要干嘛，便有點一頭霧水地等著。
室內很安靜，所以林有希也可以聽到一點竊聽器里傳來的，太宰靜謐的呼吸聲，太宰開了另一邊的傳聲開關，現在相當于對話的模式。
林有希看著陀思捧著竊聽器笑了笑，
“太宰君，你知道你的朋友要跟著我走了嗎？”
竊聽器對面還是安安靜靜，好像太宰并沒有在對面一樣。但是已經熟悉太宰竊聽器、對講耳麥之類的林有希很容易捕捉到了那點細微的呼吸聲。
陀思還是笑著，林有希不知道他為什么在笑，但總覺得有點不懷好意地，慢慢拖長了笑音，翹起的尾音聽著有點嘲諷的意味。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
陀思突然把竊聽器遞到了林有希面前。
啊？這還帶輪流發言的？
林有希像突然被一個話筒遞到眼前一樣，有點迷茫，但是還是趕鴨子上架地湊近，迷茫接話道，“但是這確實很難相信……”
陀思：。
陀思瞥了林有希一眼。
系統：。
系統也看了眼發表感言完畢的林有希。
林有希還在迷茫。
但迷茫中又有一種直覺。
太宰還沒有開口發言，但是林有希知道他在對面。
林有希有種直覺。
【不知道為什么完了，但是總感覺我完了。】
系統鼓勵，【有進步。你完了就是進步。】
第67章 你確定只是想帶走久作嗎
林有希在和陀思談判結束后， 還在思考之后怎么辦。
【雖然我能用反傷異能威脅陀思，讓他把組合那些都趕出橫濱……但是萬一途中他陰奉陽違怎么辦……】
【你說反了吧……是陽奉陰違。】
【我說的就是陽違——】
系統沉默之下不太清楚林有希是單純抽象還是單純文盲，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林有希打斷。
【唉， 你不要一直關注不重要的地方啦。】淺發青年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我感覺這個螺絲哥有點聰明。萬一他中間陽奉陰違，暗度陳倉，巧立名目——偷偷騙了我我看不出來怎么辦。】
系統：。
【知道你成語不錯了，不要賣弄——】
【弄巧成拙！】
【所以也不要突然成語接龍！】
不過，系統大概也知道林有希的顧慮是什么。林有希想監管著陀思退兵， 并讓組合一齊退兵。在這個過程中他會以【隨時能讓陀思陷入循環夢境】這點威脅控制陀思。……但是在陀思退兵前， 林有希還需要保證陀思是清醒的。
或許等陀思做完一切，林有希就會立刻讓他陷入沉睡。但是現在還不行。陀思肯定也知道這一點，那他很有可能在退兵之時又布置些什么林有希看不出來的陷阱……
【那直接讓陀思陷入沉睡， 之后的交給太宰呢？】
林有希抿了下唇，【經過之前的事，我不放心太宰一個人進行的計劃。】
【太宰應該也知道這一點了。】
【所以……】
系統也沉吟著， 以林有希的大腦，的確很可能被螺絲騙了還不知道。但是這次又不好完全把事情外包給太宰， 林有希正是為了打破太宰那種不顧自己的計劃才來直面陀思的。
……
“喲，有希。”
在林有希還在思忖時，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林有希抬頭。
死屋之鼠地下基地門口。一個不知何時而至的棕發青年伸手靠在門框上， 略略低頭， 似乎還在喘氣， 劉海沾著點水汽， 抬眼，青年鳶色的眼眸笑意清亮地映入林有希和陀思二人的身影， 彎了彎。
“這么熱鬧啊？”
林有希身側的陀思聞聲也慢慢轉身，沉沉的眼眸里落入太宰一個響指，便應聲落下的門鎖。
太宰看也沒看陀思，摘下了耳上的耳麥，走向林有希。
“讓我一起唄？”
棕發青年笑得眼如月牙，林有希看不出太宰的眸光神色，只是看他這樣笑著，淺淺松了口氣。
林有希剛松氣，就看到青年突然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一邊走過來手肘搭住他的肩膀，一邊不著痕跡地把他往后帶了帶，然后太宰才笑著向林有希那兒側著偏頭，低聲道，
“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
太宰拍了拍林有希的肩膀，“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林有希：。
系統見狀平靜道，【好了，你的外包大腦不和你搶主C位了，他來輔助你了。這樣你也不用擔心太宰自己搞個害自己的計劃，太宰也可以幫你看出陀思計劃里的地雷，你也可以——你的臉色怎么那么糟糕。】
林有希：……
林有希一個肩膀被對面文靜微笑的陀思搭著，另一個肩膀被身側的太宰瞇眼微笑扣著。
夾在中間的林有希不太確定發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要發生什么。只是直覺道——
【不安です。】
系統：。
系統想了想，看著中間僵直可憐的林有希。
忍不住想安慰，
【……這句話這么好翻譯。怎么就是個心聲呢……】
……
現在林有希陷入了三足鼎立的狀態。
原本太宰想讓林有希參與自己的計劃，但是林有希不想讓太宰繼續那種會讓他自己受傷的計劃，所以逼迫陀思。而陀思一定會在被脅迫的過程中搗亂埋雷，所以太宰前來摻入輔助。
所以……
【根據之前的經驗，三角形具有不穩定性。】
林有希偷偷抬眼，陀思在對面沉靜微笑，“太宰君。好久不見。”
陀思剛和太宰打了個招呼，林有希就感覺自己肩胛骨又緊了緊。
林有希：。
【雖然太宰人怪好地給我捏肩膀，但是總感覺這個場合不太適合按摩……而且他手勁有點太大了。】
太宰像彈硬幣一樣拋彈了下那個竊聽器對應的入耳式耳麥，笑了笑，“倒不至于很久不見吧？剛剛不還在通話嗎？”
“閑話不用多說。在我來前，你應該已經同意了有希的提議吧。”
聞言，陀思才慢慢把目光落到太宰身側的淺發青年身上，玫紫色眼眸的青年眸光沒有什么波瀾，只是像夜色沉沉的晦暗，陀思笑了下，“是的。林……有希君的提議看起來沒有我能反駁的余地。”
陀思從披風下的衣袋中掏出了套銀手銬，走向林有希，似乎想要把自己和林有希拷在一起。只是還沒走近就被太宰伸手攔住，陀思便順著太宰伸來的手目光往上，和太宰笑瞇瞇的眼對上。
“林君的計劃里似乎也沒有你加入的余地吧。太宰君。”
太宰只是微笑，手碰到陀思遞來的手銬，再將其推回，做完這些后太宰才開口道，“我加入我朋友的計劃里。不需要任何理由哦。”
太宰攤手笑了笑，“你不會沒有朋友吧？”
陀思安靜地盯著太宰看了會兒才道，“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太宰君。”
然而這次回答陀思的卻是一直在低頭看手機的林有希，“我發朋友圈動態一直會帶地點，不好意思啊。”
淺發青年抬頭，正對上了陀思垂眸望向他手機的目光。林有希便大大方方地把自己貼了防窺膜的手機給陀思看，“放心吧，我不會加你聯系方式的。”
剛剛手機上是森鷗外那邊給林有希發了消息。
大意是今早武裝偵探社和組合的談判失敗，現在組合開始無差別進攻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按照計劃，他們會放出夢野久作……而為了夢野久作的可控性，需要林有希現在返回港口黑手黨。
林有希知道這是太宰之前的遺留計劃。他看向一側的太宰，太宰沒有看林有希的手機，但是就像是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一樣。太宰笑了笑，“現在我們回去找久作君吧，有希。”
“帶上我們的[犯人]一起。”
太宰回頭看向陀思。而陀思也因為剛剛提到的夢野久作的名字眼眸微微泛起漣漪，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眸色不清，只是在抬眼回望太宰的瞬間收斂了神色。
“你說的對。”林有希認同了太宰的說法，便開始叫車。
在打著電話的林有希一側，兩個青年還在彼此目光對峙著，仿佛在這靜默的一瞬，他們之間已經展開了一個名為【夢野久作】的棋盤，他們正在以夢野久作的異能【腦髓地獄】為基礎，開始一步一步行棋、預判……推理-
應該怎么用他逼退組合-
應該怎么用他設計逃脫。
等他們見到夢野久作——
“喂，119嗎？”
“對，我朋友需要救護車。過來接一下我們吧。”
太宰治：。
陀思：。
兩個人都沉默盯來。林有希一邊打電話給著具體位置，一邊把電話拿遠了些看向太宰那還垂在一邊，看著無事，但是一直沒用過的、之前像是脫臼骨折了的手，“你負責治傷。”
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陀思，“你負責交醫保。”
“你呢。”
“我負責當小組長——小組作業就靠我了！”
***
森鷗外在十分鐘前便給林有希發了消息，他只知道上午林有希出了門，畢竟是他親手送出去趕外面的，他還是很清楚的。
根據線人的回復，林有希原本是要回武裝偵探社，路上遭遇一次槍戰，一次墜海，一次車禍，但是想來這種程度的血光之災，還是除不掉林有希那種程度的boss的。
因此森鷗外倒沒擔心林有希是不是死路上了。等組合的異能者打過來，他便一邊派中也君他們去迎戰，一邊準備把夢野久作放出去。
給林有希發消息后，對面回復他上救護車要先去一趟醫院，森鷗外也覺得他叫救護車很合理，畢竟這個人今天早上遭遇了連環襲擊……不過，看到林有希消息的森鷗外也在思忖。
林有希受傷了？難道他免傷異能失效了？還是他受的傷害已經抵達【免傷】能力的上限了？
森鷗外一邊冷靜思考，一邊上揚嘴角。
不知道想到了怎樣的未來，在他抵達夢野久作禁閉室門前時，他臉上都帶著真心實意的親切微笑。
他一邊由紅葉陪同，親自帶著夢野久作下樓去等待林有希回來，一邊在路上言笑晏晏地向身側的少年道，“久作君。你要知道，無論何時，港口黑手黨都是你的港灣。”
“如果你現在想要求助的避風港喜遭不幸。”森鷗外說著，自己倒是眉目舒展，喜意盎然而顯得過分溫柔的樣子，黑發男人垂頭，看向身側抱緊玩偶，眉目沉沉的少年。“港口黑手黨永遠是你的歸處。”
夢野久作一邊跟在森鷗外身后，一邊瞇了瞇眼，“你們把大哥哥怎么了。”
“漩渦中心的人，必將為漩渦所害。”森鷗外微笑道，停步。他止步在港口黑手黨大門前，前面還有著組合的人在和港口黑手黨這邊的武裝部隊激戰。
芥川和泉鏡花一早被派出去掩護人虎了。這邊是干部中原中也在領隊作戰。有重力使中原中也在的話，這邊怎么也不會落下風，但對面那個葡萄藤異能者……約翰·斯坦貝克身邊那個叫霍華德的、揮舞著長卷觸手、射擊而不死的家伙很麻煩。
森鷗外盯了會兒，瞇了瞇眼。
突然看到一個救護車七轉八歪，以一個詭異的漂移斜斜穿入槍林彈雨，救護車的司機給人一種不會開車的感覺，在人群中左滑右轉的，幾次三番差點轉到人又猛打方向盤。
戰場中心領隊作戰的中原中也被這突然闖入的救護車驚了一下，下意識想要飛身下去處理，結果就聽到遠處森鷗外的聲音。
“中也君——”
中原中也空中飛身往下的身形一頓。
“放它過來——”
于是中原中也停住，但是又看到那不知哪兒來的救護車，跟第一次學會開車一樣在戰場中心創來創去的，一邊給敵人擋子彈，一邊還給他們這邊擋敵人的觸手。
一番下來扛傷100%，輪胎也四個破三個，眼見著要滑到一邊去滾到海里。中原中也見狀咬了咬牙，還是飛身下去準備用重力把這車扛到boss那兒去。
而他剛剛飛到這救護車駕駛室一側，伸手扶住車門改變車輛重力——就看到了駕駛室和他揮手的笑容滿面的淺發青年。
中原中也：。
心跳突然停了一下。
駕駛室車窗全部被子彈掃破了，很通風。所以中原中也可以清晰看到這人滿腦門的糖漿，衣服上也都是糖漿。“謝啦，中原君。”
中原中也原本遲疑著都想要離開了，被林有希這樣一喊，又想起了森鷗外的吩咐。
于是中原中也一邊沉默飛在空中把懸浮的救護車送到森鷗外那兒去。一邊也注意到了車的重量……車里還有別人，在中原中也想要往后看時，林有希便一仰身，笑著安慰他，“不用擔心，我車后面的都是老碰瓷哥了。很難殺。”
中原中也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忍不住開口，“和你一樣嗎？”
林有希想了想，“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蛇鼠一窩這個詞，他們和我這個大學生一樣。很難殺。”
中原中也：。
在中原中也沉默之時，他已經把救護車卸到了森鷗外面前，然后抓緊返回戰場領隊。
而港口黑手黨大門前，森鷗外身后跟著護衛的紅葉，和等著林有希的夢野久作。最前面的森鷗外滿意地看著破破爛爛的救護車，笑意盈盈。
“有希，你還好嗎？”
“呼——”救護車主駕駛室門也給子彈掃壞了，林有希重重踹了一腳才蹦下車來，他除了一身糖果味，其他都很好。
森鷗外見狀笑意便淡了些。
“你來接久作的嗎？”
“對。”林有希點頭，但沒著急先走向夢野久作。而是繞到救護車車后去開門。“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先讓乘客下來。”
“乘客？”森鷗外怔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他再凝神看去時，只見林有希打開的救護車后門之后繞出一個熟悉的棕發青年，棕發青年——這位曾經的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舉著掛著繃帶夾板的手沖他示意，笑意盈盈，“好久不見，森先生。”
森鷗外：。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直起身往后略退一步，臉上笑意淡了許多。
他正想和這個太宰周旋時。
林有希還在開門。林有希還在卸貨。
這次他從車上扶著下來的是個黑色半長發的、病弱的俄羅斯青年，沉靜俊秀的模樣，走到他視野里只是垂下玫紫色的眼，神色不清地對他略一頷首，“日安，先生。”
森鷗外：。
森鷗外看著眼前把橫濱攪得腥風血雨的兩個人。
一個歷代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一個身世神秘的死屋之鼠主人。現在他們都被林有希送了過來——要送進港口黑手黨里。
……
森鷗外最后平靜地看向卸完了貨，長舒一口氣拍著手上灰塵走向他的林有希。森鷗外身后就是港口黑手黨沉淀多年的基業。
森鷗外思忖片刻，莫名的義務感驅使他攔在了淺發青年要走進港口黑手黨的身影前。森鷗外開口，
聲音也很平靜。淡淡的。
“有希，你確定你只是想帶走久作嗎。”
第68章 不如眾訛人
林有希原本想帶著太宰、陀思還有夢野久作他們先進了港口黑手黨再聊。畢竟這仨好像都是脆皮， 現在門口中原又帶著部隊在和組合的異能者激戰，子彈無眼，如果他們讓林有希被子彈掃到了就不好了。這三個脆皮沒一個能護住他的。
林有希想著， 便拍了拍森鷗外攔住他的手， 輕聲道，“小森，別鬧了。”
森鷗外還在體面微笑的臉一僵。
而在林有希身后的太宰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這讓陀思不由瞥向扶住他肩膀咳嗽的棕發青年。
夢野久作還在林有希身側，好奇地睜大眼看著林有希輕拍著森鷗外一時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
一旁的尾崎紅葉也目光微妙帶點興味地望著這邊， 不過森鷗外還沒來得及注意尾崎紅葉的目光。
“他們不是外人， 讓我們先進去。”
聽到林有希的話，森鷗外先望了眼林有希身后的陀思，再看向林有希， 試圖暗示讓林有希解釋陀思過來是怎么回事——太宰來他都能理解，為什么會有陀思。
而林有希很快get了森鷗外目光的含義。便再次拍了拍森鷗外被他拉住的手，
“你別多想， 我和他沒什么的。”
尾崎紅葉瞇起的眼一下睜開了。
夢野久作關上的手機攝像頭一下打開了。
森鷗外：。
系統：。
【……不要騷擾老人了好嗎？】
【好的。】林有希說著就要松開森鷗外的手，但是退一步越想越不對， 【我還年輕貌美，怎么會是我騷擾老——】
在林有希琢磨回來想要把森鷗外的手抓回來時，他身邊咳嗽完了的太宰治就眼疾手快，狀似無意地擠了過來， “啪”的清脆一響， 這一下響得林有希都是一愣。
回過神來時就看到太宰把森鷗外的手拍開了。
棕發青年拍開森鷗外的手便一下訝異捂嘴， “啊～森先生手背上剛剛有只蟲子——”
森鷗外還沒開口， 太宰就繼續連擊，“誒～是我看錯了啊， 真是不好意思。”
太宰說著轉向林有希，低眉道，“有希不會怪我吧？”
森鷗外看了看自己被打的手，又看了看對面被道歉的罪魁禍首。淺發的罪魁禍首還神情平靜，只淡淡一字道，“赦。”
被打手的森鷗外：。
而被大赦的太宰笑了笑，抬頭替林有希解釋著陀思的來歷，“這位新來的費奧多爾君呢，是——”
林有希聽著太宰的語調，忍不住接話道，“是宮里新來的妹妹？”
“——是和有希沒什么關系。”
棕發青年還笑瞇瞇的，只是聲音涼涼的，“等這次事件結束就可以殺了。”
林有希無端打了個冷顫，便把一旁神色平靜的陀思毛領扯來給自己裹上。
森鷗外的目光跳過林有希，和太宰對視了會兒，不知道在二人目光交流中會意到了什么，森鷗外斂眸，睫毛在眼瞼上垂下陰影，側身讓開，優雅地讓身后跟著的黑手黨打開大門。“既然也是對抗組合侵略的客人，那便請進吧。”
黑發男人略略瞇起的晦澀紫眸掠過太宰，望向其后被搶走披風的俄羅斯青年。目光交鋒。
于是下一秒。裹著陀思毛領披風的林有希就從側身相讓的森鷗外身側進去，“我們什么關系你還這么客氣。小森。”
森鷗外：。
森鷗外拉著門的手手背青筋一抖，差點想松手直接把門砸在淺發青年的身上。
“我就說我和他沒什么的吧？”
林有希剛順手伸手想拍拍森鷗外的肩膀，手就先被后面的太宰捉住了。回頭，身后的棕發青年笑眼盈盈，“有希真夠沾花惹草的。”
“……”
林有希又狠狠打了個冷顫。
在他打著噴嚏，用身上的披風擦了擦鼻子低下頭時，就看到夢野久作拉著他衣角抬起頭看向他，“大哥哥，什么是沾花惹草啊？”
“沾花惹草……”林有希沉默，沉吟許久，才突兀抬頭道，
“草船借箭——”
林有希轉向身側進門的陀思，被搶走披風后顯得有些纖弱的青年腳步一頓，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箭在弦上。”
陀思轉頭望向太宰。
還在笑的太宰笑容一斂。
“上——”太宰轉頭看向門側的森鷗外。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森鷗外：。
***
林有希上次做小組作業還在上次。雖然林有希一向討厭在小組作業中擔任組長的角色。但是他現在組內的成員有——
前港口黑手黨P8級最強打工人太宰治。
獨角獸外企領航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不太情愿加進來，但是為了防止前面兩個人把自己組織坑了所以還是加入會議的外包人員，港口黑手黨現首領森鷗外。
還有年紀輕輕就已經被評級SSP的超級小孩哥夢野久作。
眾所周知，三個諸葛亮，頂一個臭皮匠。
在這樣的小組里，林有希就是當一個昏聵懶散的臭皮匠，都能被三個諸葛亮架上王位。
于是林有希向森鷗外借了個會議室后，就準備開作戰會議。森鷗外下意識走向會議桌主座，剛伸出手準備抽出椅子。
林有希就一下竄過去，落座主座，早有預料的森鷗外不明顯地咽下一聲嘆息，正打算抽出旁邊的椅子坐下，就看到剛剛坐下的林有希腳一蹬，就跟旋轉茶杯一樣高速旋轉繞著整個會議室晃了圈，成功創走森鷗外手上的椅子。
森鷗外：。
森鷗外想了想，還是先站著。
太宰和陀思倒沒糾結站與坐的問題，他們二人是這場事件的幕后主棋手，于是兩個人進入會議室后便很快討論起應該如何驅走組合。
他們二人各自有著各自的信息源。林有希就負責在現場，一邊旋轉，一邊旋轉著拿出異能水槍威脅陀思講出所有信息，有太宰在的話，太宰能夠輕易過濾這些信息的真假雜質。
森鷗外看著林有希旋轉的殘影，雖然有些抽象，但是大致也猜出了林有希現在能夠脅迫陀思的原因，雖然是有些抽象。
太宰和陀思都在，討論推進的效率便很快，不過一會兒他們便對齊信息分析出了現在組合使用的作戰方針。
組合一批主力異能者集中抓捕人虎。作為他們的表面計劃一。
而現在中島敦那邊，正在一邊和芥川打架，一邊被偵探社的眾人掩護。
組合的另兩個異能者，植物系異能者，約翰·斯坦貝克，以及不明異能者霍華德負責進攻港口黑手黨，帶走夢野久作。將利用夢野久作讓整個橫濱成為混亂地獄的計劃作為組合第二層保底的計劃二。
計劃三應該便與組合的空中要塞——名為【白鯨】的飛船有關。陀思直言這個東西掉下來砸在橫濱，基本可以讓整個橫濱陪葬。
【橫濱天天都在陪葬。如果死了葬在橫濱那每年都能有好多人陪葬。可惜我不是皇帝，不想葬在這里。】
林有希腹誹著，但是面上還是平靜停下了自己的旋轉辦公椅，接過夢野久作遞過來的可樂，“那諸愛卿有何對策？”
聽到林有希的聲音，太宰和陀思對視一眼，一個神色平靜，一個突然輕輕笑起來。他們沉默片刻，便同時開口，講述自己的提案。
林有希聽著也聽不太明白，全部當背景音了，他正開著夢野久作遞過來的可樂。下一秒就看著太宰一下直起了身，突然就和陀思政見不合吵起來了。
不。準確來說也不算吵。兩個人說的話都和謎語里嵌套了謎語一樣，只是二人的語氣和表情可以輔助林有希理解他們正在唇槍舌戰。
而林有希——
剛剛太宰一直斜靠著林有希的辦公椅椅背。太宰這一下蹭起了身來，就相當于林有希的轉椅被太宰無意一推，在太宰的這個始動力下，還在辦公轉椅上的林有希一下就飛了出去。
【我*小森這家的椅子質量也好好啊，我走高低得帶一個走。】跟旋轉茶杯一樣飛出去的青年還在樂呵。
但是林有希在會議室里瘋狂旋轉，轉飛起來倒不是關鍵。
關鍵是林有希正在邊轉邊開可樂。
“太宰君，你的計劃只是想為偵探社謀利——”
“滋——”
在一旁站直，姿態優雅，瞇起的眼眸瞳色沉沉，低眸冷冷望向太宰的俄羅斯青年驟然被噴了滿身可樂。
陀思：。
“太宰君的計劃要港口黑手黨一直出力啊……”
森鷗外似乎也想從一旁獲知兩個劇本組更多的，關于組合的情報，于是從進門開始便垂頭靠在墻角，安安靜靜地聽著，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敲著墻壁，聽到太宰剛剛的提議，也有些想駁回。不知道為什么陀思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森鷗外便垂首，指節扣著墻壁補上。
“太宰君你這提案……”
“滋——”
森鷗外若有所覺地抬頭。
一道殘影晃過他面前，等殘影掠過，他便一臉可樂。
森鷗外：。
森鷗外習慣了。從大衣內袋里很快熟練掏出了手帕擦臉。
而等林有希自己都轉暈了，高速旋轉的轉椅疾速飛向太宰時。角落陰影里，單手插在風衣衣兜里，斜斜靠墻的棕發青年只是微微一笑，抬腳，便一下卡住了林有希轉椅的輪子。
而他們被轉暈的小皇帝停下來后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頭，同樣被灑了不少可樂的臉上一臉意猶未盡。他一邊偷偷掂量了下可樂易拉罐里還有多少可樂能喝，一邊慢慢抬頭，有些迷惑。
“怎么停了？”
“滿朝文武怎無一敢言——”
剛剛發言的陀思：。
陀思冷著濕淋淋的臉，用桌上的紙巾擦著臉和衣服。
同樣剛剛發言的森鷗外：。
森鷗外才擦干凈臉，就先不說話了。
而林有希轉椅身后的太宰則是微微一笑，收回了卡著林有希椅子轉輪的長腿，向后抵著墻一下站起身，笑瞇瞇地靠在淺發青年的轉椅后，“他們是都在等你發言呢。有希。”
棕發青年低著頭湊近林有希，刻意放輕的笑音帶著股誘哄的味道。
系統：。
怎么妖孽又橫空出世。系統看太宰跟看昏君后面的九尾狐一樣。太宰喊的“有希”感覺可以無縫替換成“陛下”。
當然這只是比喻，不是說林有希真是昏君。
林有希不是第一次被“祥瑞”太宰哄騙了，系統知道這次林有希肯定有了經驗，不會那么輕易聽從太宰的話。
這邊有三個智力組的成員，讓這些臣子提提案就行了，林有希又何必親自下場，林有希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肯定不會——
聽到太宰的話低頭沉默許久的淺發青年慢慢抬起頭來，似乎已經思考完畢。青年發絲上的可樂水珠在他抬頭時一下砸在他鼻尖，林有希便一下陽光笑開，豎起一指。
“誒，我有一計——”
系統：。
完了。
***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而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手下有一群執行力超強的下屬。
等一組三個人——森鷗外暫時退出群聊去換可樂味的衣服。
等一組三個人被林有希拉著要進行他的計劃時。
夢野久作：不明所以但是配合。
太宰：笑瞇瞇地配合。
陀思：被強迫地配合。
一行人重新走到下樓港口黑手黨大門門口，陀思一路上都是一臉冷淡的神情。太宰看到了只是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費奧多爾君……這是不相信我們小組長的計劃嗎？”
陀思冷著臉還沒開口，身后跟著的林有希便驟然開口，“堂下何人狀告本——組長。”
聽了個離譜計劃還得執行的陀思：。
算了。
……
港口黑手黨外。
中原中也同對面那兩個組合的異能者仍然膠著僵持不下。
麻煩的是那個叫霍華德的觸手異能者，子彈、炸藥、以及物理攻擊、重力攻擊對他似乎都像是無效。
而他無限延長、再生的觸手，配合他身側那個用葡萄藤攻擊的約翰，倒是很容易就能掃干凈一片黑手黨。
中原中也見狀先讓所有武裝人員撤退，避免不必要的犧牲。自己獨自一個人對付對面兩個異能者。
而現在，武裝部隊成員全部撤退后，整個戰場便干干凈凈，一眼望去，滿目血色，還彌漫著淡淡硝煙的戰場里只有三個異能者。
一覽無余。
也是因此，在夢野久作——那個抱著棉花娃娃的目標少年剛走出港口黑手黨大樓時便一下被金發的異能者捕捉到了，約翰抬手在眉前遠望，瞇了瞇眼，對身側的霍華德開口，“大樓前的那個小孩就是我們的目標。”
“抓住他，霍華德。”
長發面目空洞的男人聞言便一頓，毫無高光的雙眼一下轉向了剛剛走出港口黑手黨大門的夢野久作。瞬間——觸手襲出。
不遠處對面的中原中也見狀一咬牙，壓下帽子便準備飛身而去攔住觸手。不過在他剛剛使用重力漂浮空中時，眼前便瞬間被幾根橫來的藤蔓攔住。
就這么一瞬，霍華德的觸手已經轉眼襲至夢野久作眼前。
而抱著棉花娃娃的少年只是眨了眨眼，突然一笑，在觸手即將卷住自己時驟然側身讓開——
露出一個棕發青年來。
“讓我來無效化這個異能——”
剛剛被中原中也剿碎所有藤蔓的約翰一愣，看向從夢野久作身后冒出的太宰治，瞳孔緊縮。
“霍華德小心——！”
而觸手看見眼前青年并非自己目標后，便瞬間折過，擦著太宰鼻尖便要橫貫向一旁的夢野久作。
只是太宰一瞬抓住了驟然轉彎的觸手，發動【異能無效化】——
毫無動靜。
“——能者多勞，那交給你了，費奧多爾君。”
剛松一口氣的約翰又一怔，看著太宰又往旁邊一閃，身后又露出個不知道是誰的，一臉死氣的黑發青年來。組合的金發異能者再次瞳孔縮緊。不知道這個新出場的異能者有什么驚奇的異能來攔住霍華德。
“霍華德，小心！”
而陀思面色冰冷，他的異能也并非是可以在此時攔住襲擊向夢野久作的觸手的攻擊性異能，所以——
所以約翰就一臉怔愣地看著這個剛剛出場的黑發青年慢慢蹲下身，單膝跪地時伸出手。
下一秒，在他身后又驟然竄出一個衣服明亮的淺發青年來，
約翰：。
“霍華德……算了。”
“繼續小心吧……”
雖然對面連續套娃讓人有些無語，但是約翰懷疑這可能也是敵方讓他們放松警惕的一個戰術，于是看著這個壓軸出場的異能者。約翰還是狠狠提了一口氣，一邊盡力攔住要飛身過去的中原中也，一邊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新出場的，不知道異能是什么的淺發青年。
只見港口黑手黨門口壓軸出場的淺發青年一臉神氣，自信地踩上黑發青年伸出的手掌，借力一蹬，飛身而出，直直撲向霍華德的觸手。“小飛俠來咯！”
約翰瞳孔緊縮，“小心——”
下一秒，他便看到“小飛俠”瞬間被霍華德的觸手扇開，有如流星一樣飛遠，恰好墜到他們這邊戰場里，砸在中原中也眼前。
在中原中也腳前面砸出一個深坑。
正擺脫了葡萄藤打算飛過去支援的中原中也：。
霍華德的觸手扇飛這個人就跟扇飛一只蒼蠅一樣，毫無阻攔，毫無影響。
約翰：。
所以這人起一個什么作用。
約翰見狀下意識松了口氣，慢慢直起身，眼神也冷淡了些，“抓住那個小孩我們就撤退。”
而沒了一堆花里胡哨的阻攔，霍華德的觸手也瞬間纏住了夢野久作，卷著少年便要飛過來。約翰看著面前地面上不省人事的青年，歪了下脖子，又一根藤蔓從脖子處破出，在他轉身時藤蔓迅速朝地上的青年刺去。貫穿——
藤蔓卻被倒在深坑中的，淺發青年身體表面的金光慢慢磨碎。
感覺到攻擊落空的約翰瞬間回頭，察覺不對后立馬后跳拉開距離。
而他面前，那個剛剛被霍華德扇飛躺在地上的青年正拍著身上的灰塵慢慢在坑里站起來。
剛剛這人面朝地，看不清情況。現在約翰才發現這個人身上一點傷痕血跡都沒有——除了衣服的裂口什么都沒有。
毫發無傷的淺發青年慢慢在淡去的金光中站直，正迎著日光，整個人都在金光里模糊發亮的樣子。
“一次碰瓷兩個。血賺！”
一個彩色的水槍突然出現在站起來的青年手中。
林有希一邊舉著水槍扣下扳機，一邊面朝著滿面金色日光爽朗笑開。
“懂不懂什么是碰瓷組啊！”
“【反傷】。”
第69章 撞人了
在看到那深坑中站起來的淺發青年時， 約翰緊縮的瞳孔慢慢松開，在這時他才隱隱想起來了，之前的確有情報說港口黑手黨里有個作為夢野久作控制器的異能者， 似乎是反傷類型的異能……他們的軍師正在向黑市的某個組織購買那個異能者的詳細異能情報。
只是后面因為得到港口黑手黨內傳出的消息， 說那個異能者離開了港口黑手黨，他們這才挑準這個時機進攻港口黑手黨的……難道就是他嗎？約翰腦海里很快晃過了剛剛救護車斜飛而入，四處亂撞的場景，這家伙、剛剛就是躲在那個救護車里回到港口黑手黨的嗎……
約翰看著不遠處青年舉起水槍的模樣，雖然他也在驅使著藤蔓想要卷走那個家伙的水槍。但是金發的異能者知道， 已經來不及了。
約翰看著那人毫發無傷的樣子， 看起來不僅僅是反傷那么簡單，據傳就是夢野久作具有反傷性質的異能【腦髓地獄】都需要讓本體受傷，這個家伙……
他也是精神系嗎。
在林有希手中的水槍扳機扣動的瞬間， 炫彩的糖果瞬間有如煙花一樣從他槍口迸發而出，雖然是對天鳴槍，而那糖果煙花仿佛自動瞄準了目標一般。升空， 垂落，在空中掠過兩道漂亮的弧線， 然后讓人避無可避的，
“砰——！！”
炸開。
轉瞬擊中敵人。
約翰怔怔地看著胸口的糖漿，他聞到一股醇厚的葡萄酒的味道，還有一股藤蔓攪碎的澀味， 在暈眩感瞬間卷入大腦時他也逐漸失去意識， 不過在約翰搖晃倒地時， 他嘴角還是提起了一抹冷笑。
精神系異能的話， 霍華德……
約翰知道霍華德并非普通的異能者，他， 或者說祂，不僅可以免疫【異能無效化】……對于精神系異能也會有更為危險可怖的反彈，這也是他帶霍華德來劫走港口黑手黨那個危險的精神系異能者夢野久作的原因。
因此約翰安心倒地。
腦袋剛撞地上就對上了身側同樣轟然傾倒的觸手男人空洞的臉。
約翰：。
……
霍華德……？！
約翰還沒來及呼喊出聲，霍華德異變為觸手樹木般的身體就一下被踩下貼緊地面，一抹明黃色的衣服晃過他眼前，然后是淺發青年單腳踩在霍華德身上，蹲身，摸著下巴的模樣，
“這是魷魚腳嗎……”
林有希看著腳下的觸手怪。感覺沒在山海經里見過這種生物。
“能爆炒嗎……”
系統：。
你少饞點，讓人害怕。
而像是注意到約翰的目光，淺發青年轉向仿佛死不瞑目的約翰，在金發的組合異能者最后模糊的視野中笑開。
“忘記說了。”
淺發青年眉眼漸漸冷下來。一個響指。
糖漿炸開金光，詭譎的香味繼續馥郁蔓延。
“我的異能，在你們之上。”
循環噩夢開始。
……
等兩個組織的異能者都倒在自己身前后，林有希一手拎起一個組合異能者的衣領，左手雞右手鴨地塞滿了兩只手，轉身，就對上了不遠處橘發青年還有些怔然的臉，
“有希，你——”
林有希也微笑，“中原君，我——”
……
“我拖不動他們你來拖一下吧。”
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剛剛飛身去接被觸手卷在空中的夢野久作了。在霍華德轟然倒地的瞬間，祂的觸手也一瞬卷回，無所依憑的小孩便立刻在半空中跌下。
因此中原中也趕去半空中撈人，等他撈回夢野久作后，就又背著小孩去拖兩個異能者走回港口黑手黨。
林有希就跟在中原中也身后，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幫忙抬一下中原中也拖回去的組合異能者的腳，結果發現被中原中也碰到的物品都可以改變重力，那兩個睡過去的人直接懸浮在空中的。于是林有希遲疑伸出的手就安心伸出去了，像出了很大力一樣幫忙扶棺。
夢野久作剛剛被中原中也放了下來，此時跟在林有希身邊，少年好奇地看了眼林有希，然后也伸出手想要幫忙。被林有希皺著眉回絕了。“這么重的活我來干就好了！”
林有希說著拍了拍夢野久作的肩膀。被拍肩的少年看著林有希收回手后，他身前沒有扶著仍然漂浮在空的組合異能者雙腳，沉默了會兒。又點頭。
“這個確實只有大哥哥能干。”
系統：。
不知道是不是系統錯覺，總覺得夢野久作像是說【只有大哥哥能干得出來——】這樣。
不過應該沒有家長會蛐蛐自家孩子吧。
系統安心了些。
而林有希就這樣虛扶著兩個組合異能者的腳，綴在中原中也身后返回港口黑手黨大樓。中原中也直到要提著兩個組合人質進門才發現林有希在后面扶著的。
橘發青年沉默盯去，林有希就安靜自然地收回手，閑庭信步負手走到中原中也身側，再用自己的臟手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邊拍邊擦。
“中原君辛苦了。”
雖然的確是辛苦了但是總覺得在此時回應會很奇怪的中原中也：……
不過中原中也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林有希告訴他，這兩個組合的異能者就相當于是他送給港口黑手黨的人質禮物，作為外包小森積極參與小組業務的分紅，而林有希的異能可以讓這兩個人質困在夢境里，直到……
“我的異能可以讓他們……”
淺發青年剛開口，中原中也剛剛豎起耳朵凝神聽著，一旁的太宰就一下跟PPT平移轉場一般順滑地插入他們中間，然后笑著說著“哎呀怎么在外面就開始討論了呢？來，中也，去給我們小組長安排個會議室。”
“啊？我？”
橘發青年剛剛迷惑伸出一指指向自己，就被太宰推進了港口黑手黨大樓里，夢野久作也緊跟著了進去，太宰一邊推著林有希進門，一邊自己也走了進去。
陀思一直安靜地呆在一旁，見眾人都走了進去便抬步跟了上去。
“砰——！”
門一下砸在他的鼻尖前。
陀思：。
黑發青年正安靜抬眼，又是“唰——”的一聲，門又被打開了，門縫里露出一個棕色的腦袋，太宰蹙眉笑著道歉，“不好意思啊關門太快了。”
“忘記說了。”
“你沒被邀請。”
“砰——”
這下太宰果然如約慢慢地把門縫關上了。
……
門后還傳來林有希模糊的聲音。“咦，太宰，你怎么走最后面。”
陀思根據聲音能夠想象出淺發青年撓著腦袋的模樣。
“……總感覺我忘了什么。”
“誒～有希才沒有忘東西哦，你忘了我會幫你記著的。”
“太宰——你這青花魚怎么現在變得好惡心。”
陀思低頭，便看到自己手掌中心的黑色耳麥發出“滋滋”的電流音。他放在林有希身上的十個竊聽器果不其然已經被太宰發現了，連同著放在夢野久作身上的五個，那個走過他身前的橘發干部君身上的三個。太宰已經全部掃雷成功。
“我想起來我忘了什么了——”
隨著漸行漸遠的林有希聲音一下揚起，陀思也不自覺提起了些心神凝神去聽。
“——我忘記復盤了！大家都辛苦了！”
“大家沒有功勞但有苦勞。”
“我沒有苦勞也有功勞。”
門口。凄風苦雨里。
沒有功勞但有苦勞，沒能進門但被搶走披風的陀思：。
這就是知行合一的外國人嗎。
***
太宰玩笑著攬住林有希走向隔音會議室時，在林有希沒有注意時回頭往門口看了眼，眸色冰冷。
太宰知道陀思不會離開。
陀思還不清楚林有希控制他的，那個反傷夢境的具體機制。能夠隨時讓他陷入無法蘇醒的夢境……林有希身上有這樣的威脅在，就算是陀思也不會輕舉妄動。陀思還有著許多計劃，如果在中途某個時候長睡不醒就會功虧一簣了。
如果陀思知道林有希這個反傷的傷害判定是，【傷害會反傷到林有希覺得傷害了自己的人身上】，這樣的概念機制。那陀思肯定會開始對這個大學生進行心理暗示，語言誘導，洗腦模糊……通過精神控制的手段左右林有希的異能判定。
太宰之前趕來橫插在林有希和陀思之間，便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
雖然……如果是林有希的話，應該不會那么容易被陀思心理暗示的手段影響。但是，拋開林有希神秘的身世，總是做出超乎常人的事又安全落地的舉止……太宰還記得的，這個人只是一個從普通人社會而來的，普通的大學生。
林有希的種種事跡和經歷，總會讓人下意識有那種“如果是林有希的話，那他肯定會沒問題的。”、“不管他是憑借直覺還是幸運，又或者是他那些奇怪的異能……總之他肯定會沒事的”，總會讓人下意識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太宰不會這樣想。他還記得很清楚，他這位歷經四年而絲毫不變的年輕友人，和他說過，“我并沒有那些重大決策的經驗……我也在迷茫、不理解。我需要你的幫助，太宰。”林有希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所以太宰來幫了。
在淺發青年在他前面，只留個背影往前走時，太宰便垂眸，從青年后腦勺，淺色發絲下的衣領里拈出個異能制的**——因為是異能造物，所以格外微小，幾乎肉眼難見，只是擁有【異能無效化】的太宰對此感知會更敏銳些。
跟在最后的棕發青年神色冷倦地低眸，捏碎最后一個竊聽器。然后才在身前的林有希推開會議室門，側身等他進去時笑了笑，“有希，現在可以介紹你的異能了。”
林有希摸了摸后衣領，沒感覺到那里有什么，有些迷惑地撓著腦袋開口，“哦，我剛剛想說的是，其實只要我的水槍收回去了。那之前的傷害循環夢境就會結束。傷害化就的糖果都是一次性的，我用完就沒有了。下次召喚出水槍，也不能重復射出同樣的傷害糖果讓對方陷入反傷夢境循環里——”
“所以中原君，你們最好先把那兩個組合異能者關起來。我下次收回水槍他們就會醒了，而且我還沒辦法再讓他們陷入傷害夢境里——除非他們再一人給我一巴掌。”
中原中也認真凝眉聽著，一邊聽一邊在手機上和森鷗外匯報著。
而中原中也對面的太宰則是越聽越表情凝固。
棕發青年從前面的“總之我已經掃除障礙了，朋友不會有什么危險了”的閑適微笑，到一點點凝固僵硬，再到表情一點點被敲碎的震驚。
不過太宰還是很快捂住了嘴，整理好了表情，緩緩道，“……也就是說，有希現在其實并沒有威脅費奧多爾的傷害夢境對嗎？”
林有希聞言想了下，雖然忘記自己水槍是什么時候收回去的了，但是聯想到自己剛剛召喚出了水槍，那水槍的確收回去了，那就是——
“對誒！”林有希以拳敲掌。“確實有這件事誒！我都沒反應過來！太宰你真聰明！”
被四連感嘆號攻擊的太宰：。
太宰頓了很久，才滯澀地吐出拼湊好的破碎語句，“……也就是有希剛剛在港口黑手黨大樓門口，差點對費奧多爾說出了這件事哦……？”
林有希思考，林有希追憶，林有希以拳敲掌，“竟有此事——竟然確有此事——”
林有希回想起來后忍不住笑了笑，“哈哈，我差點又完了。”
心臟蹦極，心跳差點完了的太宰：。
太宰忍不住復盤回憶，林有希差點在費奧多爾面前說起此事——幸好自己把人拉走了，林有希差點沒發現自己＋同伴身上共計18個的竊聽器，被竊聽到這個關鍵的異能機制——幸好自己掃雷掃走了。
但凡有一步之差……
太宰瞳眸還不明顯地微顫著，抬眸，望向林有希的復雜目光里是愛之深，責之切，子不教，父之過的痛惜。
不過太宰還是咽下了諸多滯澀難言的復雜心情，最后只是拍了拍林有希的肩膀，垂眼笑笑，“沒關系，這種重要的事有希記得下次提前告訴我就好。”
系統只是冷眼看著太宰的又一次包容。
忍不住輕嘲。
這就是人類感性的溺愛教育。
系統正在冷嘲，就聽到心聲里青年局促又汗流浹背的聲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下次注意……】
【你何錯之有啊。】
系統冷淡駁回青年的認錯。
系統理性思考了一下。
就算林有希學會了謹慎，沒有在門口費奧多爾面前提起自己的異能機制，那林有希也發現不了費奧多爾留他身上的竊聽器。人的大腦延展性是有限的，有的人天生就這樣，有什么辦法呢？孩子又不是沒盡力。
系統毫無偏頗地客觀分析完，便理性道，【你沒錯。】
林有希：。
林有希在思考，反思。他好好想了一會兒。
得出結論。
都是家長溺愛的錯。
***
會議室內。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只是林有希是慣常不太正常的，太宰又是經常不太正常的，中原中也作為一個正常人，從來不會逼迫自己去理解這類人的思考方式。因此中原中也跳過了他們這部分話題，用重力捆縛著兩個昏迷的組合異能者便打算離開。
在中原中也告知森鷗外林有希困住這兩個異能者的夢境可能會在之后消失后，森鷗外也在手機上回復了他關于如何處理這兩個異能者的問題，中原中也等會需要把這兩個異能者送去專門關押特殊人員的房間。之后這兩個人可能會作為港口黑手黨和組合談判的籌碼，也可能會作為港口黑手黨的某類資源。
只是中原中也豎著一指，帶著重力牽引懸浮的兩個異能者要離開會議室時，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出門時按住了門口夢野久作的肩膀。皮質的黑色手套微微下壓，橘發青年帽檐陰影里的眼也微微瞇起。
“Q你們不需要的話，我就帶回去了哦？”
聞言，斜靠著墻的太宰笑了笑，正要起身說什么，卻被突然抬頭的林有希打斷了。淺發青年伸手把夢野久作拉了過來，神情平靜坦然，“我們——太宰之前和小森說的計劃里要用到久作。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還是說，港口黑手黨打算獨自對付組合？”
林有希把還低著頭的黑白發少年拉到了自己身后。“組合兩個異能者折戟在你們這兒，下一步你們會是他們重點報復對象吧？”
中原中也在夢野久作身上落空的手往上抬了抬自己的帽檐，他抬頭看著這位四年不見的……前同事。此刻好像才更清晰了一點，這個人已經不是和他一個陣營的了。
橘發青年目光復雜地盯了林有希一會兒，他本來也只是森鷗外發信息讓他試探太宰他們對夢野久作的態度才這樣做的，試探出結果后便很快壓下帽檐轉身，肩頭掛著的黑色長風衣銳利的衣擺掠過林有希鼻尖。
“那，希望你記住，有希，Q是港口黑手黨的資產。”
林有希怔怔看著中原中也鼓風揚起，又慢慢垂下貼回身體的帥氣風衣，覺得有些眼熟。
“……港口黑手黨的資產都是反重力大衣嗎……”
“不會是偷偷用重力鼓起大衣，然后又偷偷用重力讓大衣不落下的吧……”
已經走遠點中原中也一個踉蹌，很快回過身來，“哪里有偷偷啊！！”
系統看著林有希在這邊偷雞摸狗捉弄正常人。
回頭又看到太宰莫名靠回了墻在低頭沉吟，太宰利用夢野久作對付組合的計劃之前就被林有希駁回了，現在只是個空頭計劃而已，然而面對中也的試探，林有希還是能夠空手套白狼。
“所以……應該給有希更多自主性嗎。”
系統冷笑。
這人又要給孩子自由過了火。
人類啊，就是這樣……
“阿嚏、”
【我就說讓你把中原的大衣搶過來穿吧！陀思的披風剛剛掉外面了……你感冒了怎么辦！】
林有希：。
***
等林有希帶著小組剩下兩個成員走出港口黑手黨大樓大門時，就看到門邊裹著灰撲撲披風咳嗽的病弱青年。
林有希震驚，“陀思你在啊。”
港口黑手黨大門側黑發青年沉靜如紫墨的眼剛剛抬起望來，林有希就更加震驚，“你怎么還缺勤組會！”
陀思：。
陀思平靜地看了眼林有希身后的太宰。棕發青年只是手扶在林有希身上，笑瞇瞇地回視，吐了吐舌頭。
“……我去撿披風了，費了些時間。”
小導師林有希怎會聽信此等讒言，便怒道，“狡辯！”
林有希一怒之下就只怒了一下，很快就平靜下來，“不過狡辯也行。肯為朕費心思就好。”
林有希說著，向陀思伸出手，“現在還我吧。”
“……什么。”
嗎嘍伸手的林有希抬眸，莫名其妙地看了陀思一眼。“我的披風啊，不然呢。”
陀思：。
陀思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披風，又看了看對面青年坦然伸出的手。沉默許久，才把自己剛剛扣好的披風單手解開，遞給了林有希。
“……我們之后做什么？有希……君？”
林有希沒太注意陀思變換的稱呼，主要是這個人的稱呼加了別別扭扭的敬語，林有希便不別別扭扭地skip。只是他肩頭太宰又在中醫按摩了。
林有希低頭沉吟著，一邊自己裹上披風——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穿短袖短褲的人，林有希確實覺得自己最該裹上披風。林有希一邊裹上披風，在陀思沉默的目光中，也不會扣，胡亂地把衣角扯來打了個結，然后一邊開口道，
“去偵探社。組合也去進攻偵探社了吧？我們今天一天就把他們一網打盡！”
“讓他們看看什么叫老弱病殘組！”
太宰：。
陀思：。
夢野久作只是抱著玩偶好奇眨眼，還是沉默支持著林有希。
太宰輕聲附耳道，“之前不還是碰瓷組嗎～組長？怎么變成老弱病殘組了啊。”
林有希想了想，沉吟著伸手指向對面的陀思，“老。”
陀思：。
手指順著移到身側的太宰身上，“弱。”
太宰：……
太宰笑一笑算了。
林有希手指繼續移動，太宰身邊就是自己，于是林有希指向自己，“病——”
“——并且你說得對。我們就叫碰瓷組吧。”
太宰和陀思：。
……
太宰那兒得到消息，中島敦、芥川似乎在橫濱某處和組合那個名為露西的空間系異能者糾纏。
而剩下的組合成員一部分在進攻偵探社，一部分在對付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的后勤，還有一部分成員在趕往露西發送的定位處，準備去支援抓捕人虎的行動。
林有希想把剩下這部分人一網打盡的話，太宰和陀思都能想出不少把他們引誘至偵探社的辦法。
林有希看到太宰和陀思又據這個論題爭論了起來，他們爭論時也是笑瞇瞇從容地謎語置換。這時林有希也大致明白了，這兩個人并不是像小組討論一樣想要討論出一個方案——畢竟林有希只可能用太宰的方案，他不相信陀思。他們二人只是在用這樣的言語攻訐來進行信息試探、情報置換。
想通這點后，林有希就默默等著太宰安排好引誘組合成員前往偵探社的計劃，然后看著布置好一切計劃前提的軍師側身讓開，笑瞇瞇地邀請他進行計劃執行側的安排。
林有希想了想，依據小組成員各自的長處和短板安排任務。
林有希低頭看向夢野久作，“久作哥做誘餌可以嗎？有攻擊就躲，躲不過就喊，實在不行我們再碰瓷。”
夢野久作點頭。
林有希又指向自己，“有呼吸的，我去碰瓷。”
林有希之后又看向太宰，“有異能的，太宰你去碰瓷。”
林有希最后看向陀思。
這個碰瓷組新加入的小組成員他不太清楚異能。所以林有希想了會兒。
“有必要的……”林有希抬眸，看向陀思。“你去送死。”
“……”
陀思聞言，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黑發青年只是眉梢微微一動，眸色仍然沉如夜色，如月光照水般，微微漾起一點漣漪，聲音也是輕輕的，帶著點樂曲的旋律感。“為什么這么安排呢……組長…？”
“因為之前，剛見面的時候，你好像很希望我殺了你。你的碰瓷異能應該和這個有關吧。”
林有希撓了撓頭，感慨，“所以我們碰瓷組才真是人才輩出啊。”
太宰正把夾著夾板的傷手靠在林有希肩膀上，聞言，瞇著眼目光笑盈盈地望著陀思，略略垂下的眼睫在他眼里投下晦暗不清的陰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有虛浮的笑光盈在太宰眉眼上。
“哦～和死亡掛鉤的異能嗎？很適合你哦。管道里的老鼠君。”
……
四個人準備前往偵探社。但是救護車已經壞得開不了了，打車又有點太貴。太宰便帶路，在港口黑手黨大樓附近去找了輛不知道哪兒來的跑車撬鎖啟動了，然后就要交給林有希開車。
現在太宰傷了一只手，雖然太宰表示一只手也不影響他飆車。但是林有希不允許不能兩只手放在方向盤上的人開車。
而夢野久作未成年也不能開車。
林有希……林有希有駕照，但是之前開救護車是他第一次上路，剛上路就把車開報廢了……有點心理陰影，所以林有希也有些不敢再開——尤其這還是個跑車。
三個人的目光，從太宰流到夢野久作身上，又流過汗流浹背擺手拒絕的林有希。最后三個人齊齊望向站在一邊，安安靜靜不參與討論的陀思。
陀思：。
不好的預感。
“陀思，你會開車嗎？”淺發青年撓了撓頭，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把他往主駕駛那里推。
纖薄的身形繃緊為一線的黑發青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
“男人怎么能說自己不行！”
發現其實并沒有他開口的余地。
不過轉瞬，天旋地轉。
三個人押著他，身影重重擋在他面前無處可逃。
等反應過來時，陀思已經坐上了輛水亮大紅色的炫酷跑車主駕駛。
看著面前過分新潮陌生炫酷的車內內飾，陀思：。
陀思偏頭。副駕駛的林有希已經系好了安全帶。林有希注意到了陀思目光中那種平靜死氣的求助，于是探身過去想幫他啟動車輛——
儀表盤炫目的流光晃過林有希平靜的臉。
哈哈跑車這種高級貨就是讓人完全看不懂怎么啟動啊。
林有希平靜地退回去，只能幫陀思把扯到一半的安全帶搶過來幫他系上，表示只能幫到這里了。
陀思：。
夢野久作坐在后座系好了安全帶，小腿晃悠著探頭來看，目光好奇，但是也是確實不懂怎么開車的。
三個人正面面相覷，有人是未成年沒開過車所以看不懂。有人是大學生“哈哈幸好不是我開”所以幸災樂禍。而有人——
被儀表盤紅藍光交替映著的陀思臉上明明滅滅，眸光與人生仿佛也這樣明明滅滅。
最后還是后座蹺著腿的太宰開口。
“前面那個紅色翻蓋翻開——按下START按鈕就好啦。”
后座的太宰聽到發動機終于轟鳴啟動的聲音，慢慢換了只腿交疊在上，正想開口嘲諷。
“轟——！！”
推背感有點強。
在座四位全部都直挺挺地被安全帶繃回了椅背。
“……這都沒熄火嗎？不愧是……的跑車”
“咦，這個大哥哥是踩錯了油門嗎？”
“哈哈幸好我買了人身意外險。”
三個人七嘴八舌，只有司機一片死寂。
林有希有點想拿手機出來拍一拍陀思冷臉開超跑的畫面。
只是他剛拿出手機，就——
“轟——！！”
推背感極強。
手機砸臉上了。
震感也極強啊！
不過，不知道是陀思開過，還是這人學習能力極強，雖然開得時快時慢像在自損一千傷敵八百地整人一樣，但是在路上好歹是平穩的，沒有出什么茬子。也可能是還沒開進市區主干道。
林有希想著，問了問系統這個車的價格，得到那不知道多少個零的答案后，安心了許多。
開豪車上路只有別人怕被碰瓷的，不帶自己怕別人碰瓷的，這樣想著，林有希徹底放心了，碰瓷組的名聲無論如何也可以堅守住了。
副駕駛的淺發青年面帶滿意微笑地抬眼——
前車車尾近在眼前。
被前車尾燈照亮面龐的林有希：。
哇。好亮。好近。不會是要撞上了吧——
看著那同樣帥氣炫酷的車型，同樣騷包鮮亮的配色，同樣看起來貴得讓人退避三尺的氣質，林有希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快剎車——陀思——別給訛上了——”
然而已經晚了。
林有希試圖阻止陀思踩油門，但是他也不清楚哪邊是油門，想蹭過去幫忙踩剎車，混亂之下，不知道誰踩了一腳踏板——
“砰——！！”
不是第一次遭遇車禍的林有希在劇烈的撞擊聲中感覺這次的車禍尤其別致，他仿佛聽到了美金刷啦啦消耗的聲音，等林有希再次暈暈乎乎抬眼時，只怔愕地發現前車金光直冒。金光烈烈直沖天際，比夏日日光還盛。
原本只是停車在偵探社樓下菲茨杰拉德正準備下車，車門剛一拉——
就一下連人帶車被撞進了墻。
菲茨杰拉德下意識啟動異能【華麗的菲茨杰拉德】強化身體，踹開被撞得如擠壓易拉罐一樣扭曲卡住的車門，理了理衣領，沉著眉從車上走下。
菲茨杰拉德只看到后車是個過分鮮亮的水紅色跑車。
主駕駛室的黑發青年額角流下鮮血，眉眼平靜。
而副駕駛室彈出安全氣囊后的淺發青年看起來倒是毫發無損，嘴還很碎。
“陀思……”
“什么叫一腳撞出整個盛夏啊……”
第70章 第一次戰損
在汽車追尾的30秒里， 林有希是在擔心“我的組員撞到別人應該怎么辦”，還是在希望“管他的反正賠錢都賠給我吧。”
淺發青年的思緒就和此時還噼里啪啦響著的前車蓋一樣混亂，林有希從現在升級為全景天窗版的通風座駕里往外瞄了眼。
破碎的前車窗之前， 前面那個豪車的車主——一身金光沖天， 西裝革履的歐美人，發膠拉滿的金發后分大背頭一仰，下顎線冰冷，然后就手往后拎著文件包，腳踩著皮鞋， 氣勢冷峻地走了過來。
肇事車成員林有希汗流浹背地咬著手指， 一邊汗流浹背，一邊焦慮道，
【……這個把文件包往后拎的方式好冷酷好霸道好像守護X心里的女主啊。】
系統：。
你還看這個啊。
而林有希身側的陀思被彈出的安全氣囊卡住了， 只有手垂在身側還能動彈，黑發青年冷靜拉起手剎制動，林有希見了， 便好心地探身過去。
陀思余光注意到了林有希的動靜，便安靜等著。等到林有希爬過來——
摘走了他頭上的帽子。
淺發青年自然地把陀思頭上的雷鋒帽戴在自己的腦袋上， 然后下壓蓋住眉眼，身體也很順滑地，如一根面條一樣從副駕駛座位上滑下，藏進披風的陰影里。
而后座的兩個組員上行下效， 一個看天窗， 一個看地洞。
等菲茨杰拉德走過來敲窗時——手指一頓， 窗也破了。他面前能交流的就主駕駛的這個黑發青年。
菲茨杰拉德頓了下， 打量著車里這個直到此時都眉眼平靜從容的青年，直覺覺得此人并非常人。是派來刺殺他的異能者？武裝偵探社的人？還是港口黑手黨派來報復的殺手？
又或者是……
菲茨杰拉德原本正凝神沉思著， 眼尾余光突然瞥到了后座低著頭的黑白發的少年——短褲、小西裝，手上詭異的可怖玩偶。菲茨杰拉德瞬間判斷出這個少年的身份。“港口黑手黨夢野久作？”
菲茨杰拉德目光再旁移，后座夢野久作身邊……棕色風衣，脖上繃帶，是資料里出現過的角色。“武裝偵探社可以無效化異能的異能者？”
菲茨杰拉德收回目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武裝偵探社的人會和港口黑手黨的人都在這個奇怪的車里……但是夢野久作在這里，那就說明，很有可能那個作為夢野久作控制器的神秘異能者也跟來了。
菲茨杰拉德目光繞過主駕駛室的青年，看向副駕駛室，在副駕駛室陰影里看不清模樣的家伙戴著白絨哥薩克帽，裹卷著白絨領的披風。
菲茨杰拉德收回目光，他記得情報里提到的那個神秘異能者穿得一貫單薄。于是菲茨杰拉德看向穿得最單薄的主駕駛室青年。語氣肯定道，
“你是林有希。”
陀思：。
陀思和他身后披風里的那團陰影都同時一僵。
而等菲茨杰拉德望向陀思身后副駕駛室的披風團子時，團子里傳來了搶先回答的聲音。
“我是費奧多基布朱……嗚嗚嗚司機。”
陀思：。
陀思沉靜地沉默了會兒。
諸多思量有如流星掠天一樣在他腦海里瞬間閃過，為什么菲茨杰拉德在意林有希，自己認下哪個身份更好，他下一步試探應該怎么做，此時他應該……
“是米哈伊洛……。”
菲茨杰拉德聞聲便收回目光，望向陀思。
“好的，林有希。”
“……”
菲茨杰拉德略過那些不重要的話，徑直對面前的【林有希】開口，
“你——你后座那個小孩。開個價吧。多少美金你能賣給我。”
***
菲茨杰拉德知道林有希這個異能者是港口黑手黨安排的、作為S級危險異能者夢野久作的控制器——全組合都知道這個消息。
畢竟這個情報消息是太宰喬裝去黑市上特意賣給組合里的情報員的。
而組合他們只知道【林有希】會跟著夢野久作。
卻不太清楚林有希的具體異能。
因為按道理，這個情報消息應該由陀思喬裝去黑市上賣給組合里的情報員的。
但是陀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還沒試探出林有希的具體異能，自己就被搭了進去。
畢竟，雖然都是賣小皇帝的情報，但是皇位之側，親疏有別。太宰賣林有希的情報，林有希只會問他能分幾成。而如果是陀思賣林有希的信息，林有希就會大怒并自己搶走十成情報費。
在紅色跑車破碎車窗外的菲茨杰拉德還不知道他面前這輛車里就坐了兩個他們組合的情報供應商。
菲茨杰拉德只是看著后座上的太宰有些迷惑。
武裝偵探社的人為什么會跟港口黑手黨的【林有希】在一起？
并且，菲茨杰拉德回憶著武裝偵探社相關的情報文件，這個太宰治應該也是有著克制夢野久作異能的【無效化】異能，他在這兒……
跑車后座的棕發青年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抬眼笑了笑，“日安，是菲茨杰拉德先生——組合的首領大人吧？”
太宰笑著，咬字輕而慢。陀思透過車內后視鏡淡淡地看了太宰一眼，心知太宰這樣是在和還不明狀況的林有希解釋。
“如您所見——”
太宰微微一笑。“我被脅迫了。”
坐在太宰前面的陀思：。
太宰一邊開口，一邊蹭起身，笑著伸手拍著陀思的肩膀，
“我們這個小組長……有希君的異能可不一般呢。讓人逃無可逃。”
被拍得身形一抖一抖的陀思：。
菲茨杰拉德的聲音有些遲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擁有無效化異能吧。”
“對哦。”棕發青年還是笑瞇瞇的，不過很快眉眼又沉下，晦澀的鳶色眼眸流過一段冷光。“但是脅迫身邊的人也會……”
太宰的聲音漸漸艱澀沉下。
菲茨杰拉德很快從這段未盡之言中了然。看來是這個林有希用異能控制了這個偵探社社員的親友才導致這個偵探社的家伙不得不在敵人手下辦事的吧。
不過……
菲茨杰拉德看向面前主駕駛室的黑發青年——
自始至終，這個人都保持著側臉的姿態，挺直身，一次也沒往他這兒看過。比起他略微深邃……俊秀的側臉，菲茨杰拉德會先更注意到他平靜睫毛下的幽邃陰影，沉靜無波的眸光。歷遍商戰沉浮的直覺能夠讓他判斷出這個人并不簡單——而且是非常不簡單。
見到此人在這個時候都從容冷靜，高傲地不往他這兒看一眼。菲茨杰拉德忍不住心下感慨，不愧是能帶走港口黑手黨S級異能者，脅迫武裝偵探社社員，以及率領副駕駛那個……
菲茨杰拉德朝副駕駛那兒看了眼，只能看到一個披風團子，這個叫……剛剛沒聽清楚什么名字的人。
菲茨杰拉德對【林有希】知之甚少，只是他得到的情報中似乎有隱晦指出林有希并非港口黑手黨的人，那他幫港口黑手黨做事……幫忙看管外出的夢野久作，應該也是利益關系。
只是為了利益的話……
“說吧。你要多少錢？”
菲茨杰拉德語落，副駕駛的那團披風就動了動，林有希剛剛想蹭起來，就被身后一只小手拉住了。陰影里的淺發青年回頭，是夢野久作按住了自己蹭起來的手，林有希若有所覺的在披風里抬起一點頭，便看到了太宰同樣佝身，在陰影里望來的笑臉。
棕發青年笑瞇瞇地在唇前豎起一指。然后又指了指主駕駛的椅背。
林有希愣了下，沒有完全搞懂。但是先比了個【OK】，然后做手勢給嘴拉拉鏈。
太宰見狀便直起身，靠回椅背上，垂眸思考應該怎么在這個時候把計劃傳遞給林有希……
在太宰正在思考手語、摩斯電碼和音樂代碼哪種形式能更好讓林有希理解時……
淺色的腦袋鉆回了披風里。
過了會兒太宰的手機閃出了條短信。
【咋回事兒？】
看到手機消息的太宰：。
忘了。時代變了。
太宰抬頭還面色自然地盯著陀思和菲茨杰拉德周旋的場景，手上迅速盲打把消息發給了林有希。
現在車外面的——被陀思撞上的這個人是組合的首領，菲茨杰拉德。
之前林有希提出的計劃要求是，把組合剩下的人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剩下的組合戰力……肯定是擒賊先擒王來得更快。
太宰之前發消息讓被組合追捕的中島敦往武裝偵探社這邊逃跑，又給芥川發了消息……總之做了些設計，讓芥川去攔住正在追捕中島敦的組合異能者，露西和馬克吐溫等人。
而組合剩下的人……約翰和霍華德，菲茨杰拉德聯系不上。瑪格麗特和霍桑正在負責切斷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的后勤，他們在和兩個組織的異能者糾纏著，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因此在得知中島敦獨身一人回到偵探社的消息后——追捕中島敦的組合異能者馬克吐溫，其異能「哈克·費恩&湯姆·索耶」方便他遠距離偵察敵方動態，這個人肯定會把中島敦的動向報告給菲茨杰拉德，在得知中島敦位置，又暫時無可用下屬，本身也是強力異能者的菲茨杰拉德肯定會前來偵探社，抓捕中島敦。
太宰原本只是想把菲茨杰拉德孤身引來偵探社。
只是……
太宰猜測，陀思想做的便是直接對菲茨杰拉德下手，抓獲菲茨杰拉德后，再以菲茨杰拉德的安危威脅組合退兵，達到林有希的要求。
太宰和陀思的計劃有一定重合的思路。但是他們并未徹頭徹尾地商討過一個確定的計劃。
因此太宰也好好解釋了下，他之前并不確定陀思的計劃，現在更多也是推測。如果他提前知道是會提前和林有希講的，不會再隱瞞獨自行事，所以……
林有希那邊很快回了個【OK，我明白了】的表情包。太宰垂首時眸光便瞥到了。
他對話框里剩下的幾百字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看到對面又發來了一個【沒事的。摸頭】表情包。棕發青年頓了頓，盯著看了會兒，對面又跳出來一個【雙手比心】表情包，太宰收藏了下消息。
棕發青年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就看到對話框又彈出一個【美好的祝福獻給你。比心。紅玫瑰。閃光特效】表情包。
太宰：。
在太宰沉默的這一會兒，對話框突然消息＋1＋1……
一下彈出了幾十條表情包。
一秒一個，兩秒三個。
幾十個表情包不是林有希的上限，是表情包空間的上限。
所以剛剛都是誤觸了嗎……？！
……
主駕駛室前，菲茨杰拉德還等著陀思的回話。然而黑發青年始終沉默著，只是給他一個清冷沉靜的側臉。
菲茨杰拉德周旋許久，還沒得到【林有希】一個正臉，便以為是這人不想合作，忍不住沉下眉眼，“難道你也和武裝偵探社那群人一樣，要高風亮節地不肯——”
等到林有希偷偷從披風陰影里伸出水槍槍口，偷偷讓一顆糖果變成小刀，偷偷劃破卡住陀思的安全氣囊后，一下失去膨脹氣囊桎梏的黑發青年這下終于能轉過頭。
陀思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然后回頭看向車窗外的菲茨杰拉德，伸手，“至少這個數。”
菲茨杰拉德：。
“成交。”
林有希想探頭去看具體是哪個數，但是被陀思擋住了，便忍不住有些幽怨地碎碎念。
“……這兩個人也是奇葩……被卡住了，一個不問，一個不答，就硬卡著。”
“真是小刀刺氣囊，開了眼。”
聽力不錯還離林有希最近的陀思：。
……
一行人下車后，菲茨杰拉德也沒有追究陀思撞車追尾這件事，畢竟在他看來，這場車禍可能是對方的投名狀……或者是在港口黑手黨監控下，創造和他交流談判的機會的一個掩人耳目之舉。
林有希看到這不讓他賠錢后松了口氣，一松氣又有些蠢蠢欲動想讓菲茨杰拉德給他賠錢。只是在金發男人朝他望來時，林有希就一下想起了太宰提到的那個什么計劃，把披風裹緊了些，雷鋒帽也往下拉了些。
菲茨杰拉德正帶著一行人先上武裝偵探社大樓。在樓梯間轉角時突然回頭，看向被裹得緊緊的林有希，一時也沒想起這個人的身份，“你是……”
“啊，忘了說，我不太擅長記東亞人的名字。”
林有希嘴也掩在陀思披風的毛領里，此時停步，便甕聲甕氣地開口。
“我的名字是，”
“郝帥の易斯基。”
系統：。
好難翻譯の易人名。
菲茨杰拉德：。
“……東亞人的名字是夠難記的。”
……
等一行人走到武裝偵探社辦公層時，菲茨杰拉德走在前面推開偵探社的木門，門虛掩著，里面看起來已經沒有偵探社的人了。
這里和菲茨杰拉德早上來談判時布局一模一樣，只是此時已經人去樓空。桌椅也都凌亂地傾倒著，顯示著這兒不久前還有著人員活動痕跡。
在早上同組合談判破裂后，武裝偵探社一部分社員遭到了組合的襲擊，被關在露西的異能空間中，一部分社員去保護偵探社被襲擊的無異能的后勤人員，還有一部分……
菲茨杰拉德止步，雙手插在西裝褲兜里，在他皮鞋鞋跟剛剛踩上偵探社大廳地毯時，一個黑卷發蒙眼的陰沉青年就從一側房間中走了出來。
林有希看到這個高俊的青年也裹著個披風，肩上趴著個小浣熊，手里抱著本書。蠢蠢欲動的手又想搶披風又想搶浣熊又想搶書，結果因為想搶的太多，雙拳不敵貪欲，暫時擱置了想法。
“……亂……【偵探】現在就在書里。”
陰沉青年——愛倫坡的聲音頓了頓，他看向武裝偵探社的門口，現在那里除了自己的boss，一下出現了四個生人，這讓他有些想后退，不過長發青年只是氣質顯得更加陰沉了，拇指不住地反復摩挲著沉厚的書封，抿了抿唇，
“我們的目標已經被我關進了書里。”
“做得好，辛苦了。”菲茨杰拉德看著愛倫坡滿意地頷首，鼓了鼓掌，然后才轉向林有希一行人介紹。
這個名為愛倫坡的陰沉青年是他們組合的首席策劃官。異能【莫格街的黑貓】，會讓他展開一個異質的小說世界，觸碰到書頁的人會作為讀者被納入偵探小說中，同時，在小說世界中所有讀者都無法使用異能力——
但是在解出偵探小說的謎題后便可以從中走出。
愛倫坡可以用這個異能幫助組合關押一部分人——比如江戶川亂步。這個人是武裝偵探社的絕對智腦，關押他也會對組合的下一步行動有益……同時這個人也是愛倫坡此次行動和菲茨杰拉德交換的條件，因此菲茨杰拉德便放愛倫坡去做了。
而現在……
“勞煩諸位現在在書內稍作等待吧。”菲茨杰拉德拍了拍手，“我還要先將人虎少年抓回來。暫時失陪。”
林有希感覺不太對，怎么就要被關起來了呢。他想要去據理力爭。但是想到自己現在是【郝帥の易斯基】，便閉麥了。
而被親友被脅迫。郝慘の易社員。太宰也沒有開麥的立場，便也沉默。
而主要關押對象，S級異能者，郝受追捧の易小孩。夢野久作也不好開口，便把發聲權留給了陀思。
陀思回頭，冷淡掃了眼自己這三個把上臺展示機會留給自己的小組成員，痛失姓名の一俄羅斯人轉向菲茨杰拉德交涉。
其實陀思這邊和菲茨杰拉德雙方也沒有什么要一直糾纏談判不清的地方。
菲茨杰拉德要求夢野久作是一定要關起來的，其他人跟著進去，也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自己這邊要了貨不給錢，夢野久作異能特殊，在霍華德回來之前，菲茨杰拉德還需要夢野久作的控制器呆在這個小孩身邊，以免他不受控制。
而菲茨杰拉德承諾，等到他抓完人虎回來，也等到霍華德回來后，就把錢給他們放他們走。
也就是說，陀思這邊相當于賣貨后順帶提供一段售后服務。服務完后，再拿錢走人。
而這些也在太宰和陀思的計劃中，因此陀思沒有多爭辯這一塊，只是作為【林有希】a了一下報價，菲茨杰拉德也很爽快地把價格再抬搞了一位數。
等陀思轉回來時，就沉靜地向林有希比了一根手指。
而沒見識的大學生也看不出這一個【1】后跟了幾個零，只是也回了陀思一根大拇指。
碰瓷小組無聲交流了一會兒。菲茨杰拉德見談判成功便準備離開，讓一旁嘴唇抿得發白的愛倫坡伸出書讓他們進去。
【莫格街的黑貓】異能展開。
青年手中的書頁白光大盛。
先進去的是夢野久作。
跟著是林有希。
最后是陀思。
愛倫坡坐在沙發一頭，和太宰隔了一個銀河地抱著書沉默著。
菲茨杰拉德見人基本都進去了，便說了幾句套話囑咐了下愛倫坡，轉身離開去抓人虎了。
等到武裝偵探社門板“砰、”一聲合上，愛倫坡正因為和陌生人共處一室有些不適時，他手中灰撲撲的書突然一亮，在異能的微光中，室內突然又出現了一個陌生人——陀思。
從書里出來黑發的青年一臉冷淡，渾然不像是剛剛才在書里揪出了5個殺人犯并分析了10種殺人手法的模樣。陀思看向太宰，笑了下。
“太宰君怎么不跟著進來呢？是不想嗎？”
太宰冷冷回視。
而不知道前因的愛倫坡還以為太宰真的想進書里，抱著書聲音緊張得有些發冷顫抖，“你、你不能進吾輩的書里……你的異能會讓吾輩的小說空間失效！”
陀思看著一臉不悅的太宰，輕輕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
“原來，太宰君——”
“你沒被邀請啊——”
“……”
愛倫坡：。
美國人愛倫坡不懂美式霸凌。
***
這邊，林有希剛剛進入小說空間——一個風雪中正在行進的長長列車，他剛落地，剛從座位上醒神，便撞見了幾具血泊中的尸體，系統給他打了馬賽克，從后節車廂走到林有希旁邊的夢野久作幫他遮住了眼。
林有希回想起了這是偵探小說，正想試試自己的探案能力——
就看到陀思從這節車廂走到下節車廂，回來時就拖回了列車安全員和幾個說是嫌疑人的家伙。
林有希：。
林有希一言不發，看著陀思速通破案，速通出去，又速通回來。最后在變幻了一頁的小說世界中，陀思才終于像是忙完，安定地坐在林有希身邊——
這次又是一個暴雪山莊主題的偵探懸案小說。
之前在列車上時，林有希一開始便是和夢野久作分隔在兩節車廂里的，似乎是愛倫坡被菲茨杰拉德囑咐了要單獨關押夢野久作。
因此現在換到山莊的小說背景，林有希便沒有看到夢野久作，他懷疑是愛倫坡單獨設置了個安全屋放置夢野久作。
而現在他和陀思正共處一室。
他們現在在一個書房的壁爐前烤火，坐在同一張雪尼爾絨的綠沙發上。
陀思看向林有希，沙發另一頭的淺發青年還裹著他的披風，戴著他的帽子，此時淺發青年披風的毛領上都沾染了些許雪粒化就的水珠。
陀思看著，他眼睫上也帶著水珠，眸色沉紫的眼里也閃著壁爐明滅的火光。黑發青年突然眨了下眼，眼睫上的水珠消弭。陀思突兀開口，
“林君，之前為什么一直拿著水槍呢。”
陀思指的是林有希先前一直沒收回水槍的事。林有希拿著水槍上了跑車。在陀思撞車，被安全氣囊困住時，林有希還用水槍幫他戳破了安全氣囊——水槍可沒這么厲害的功能，所以這證實了林有希手里的水槍一直都是他的異能水槍，不是其他偽飾的水槍。
陀思注意到這點后，也一直觀察著，林有希一直拿著水槍跟著上樓，抵達武裝偵探社，全程只是把水槍藏在披風里所以才看不太出來。直到進入愛倫坡的小說空間——
所有人的異能都被沒收。
林有希披風里裹著的水槍形狀消失了。
……
他們進入愛倫坡的小說空間。
異能會消失——包括林有希那棘手的反傷異能。
而太宰也會因為【異能無效化】被排斥在外……
真是個好機會啊……
陀思瞇起眼，眼眸在眼睫垂下的陰影里柔和了些，嘴角卻無絲毫笑意，吐出的聲音也是又輕又冷。
“林君。你的異能夢境是一次性的吧。”
坐在林有希身側的黑發青年伸出手，在林有希望過來時，那被壁爐跳躍火光映照著的蒼白手指一根根松開，露出青年掌心的監測器。
由于偵探小說世界有著近乎真實的前情背景，在這個暴雪夜，他們身上都落著雪粒，作為風雪夜歸人一身寒氣。因此陀思發絲、眼睫、衣服上都細細密密地在火爐前，沾染著薄霧一樣的水珠。
陀思手中的黑色監測器上也潤濕地落著水珠，水珠沿著青年蒼白的掌紋蔓延開來。
在水珠下的監測器屏幕突然一閃綠光時，黑發青年也露出水霧模糊的笑來。
“太宰君只記得清查你、還有你同伴身上的異能竊聽器了……”
“但是有的信息不用竊聽，也能得知。”
陀思展開的手指又一根根合攏，林有希一直懷疑陀思會彈琴，或者會拉琴，陀思講話，和現在收攏手指時都有種特殊的古典曲一樣的韻調。
“我在組合那兩個陷入林君，你給予的夢境中的異能者身上放了體征監測器。”
林有希沉默聽著。陀思也樂于有安安靜靜的聽眾，也繼續輕輕地講述。
“在林君你進入書中——異能被沒收，你的異能水槍消失后。”
“我剛剛又折出去了。”
“……啊，當然折出去不是為了嘲諷太宰君，做那樣無聊的事。只是……”陀思一直沒有看林有希，他垂眸盯著自己收攏的手。“我出去看了下監測器。”
“在你的異能水槍消失后……組合的異能者都全部恢復了正常的……清醒的生命體征。”
“所以，林君，你的異能攻擊是一次性的。”
黑發青年用的是肯定句。
而林有希并沒有因此驚慌，他只是低頭，還在思忖著怎么開口，他還記得太宰說的話，不能再不小心透露重要信息了，多說多錯，他需要謹慎一些。
而就在淺發青年垂眸，眉眼都落在陰影里慢慢思索時——
清光瞬破暗影。
寒光驟至。
“砰——！！”
林有希一下人連著沙發傾倒在地，披風一瞬傾散，露出其間的亮黃色衣衫。林有希原本攥著披風領子，手背繃緊時指骨都顯得很清晰，他攥了攥衣領，又松開了些。
略略垂眼，便看到了銀制道具的冷光。
黑發青年正撐在他的身上，發絲幾乎垂到他的鼻尖，刀鋒也抵到了他的脖間。
并且在深入。
林有希沒有聽到【保險金】的播報聲，可能是因為在愛倫坡這個小說世界中受到的傷害，不一定會在真實世界中復現，所以此刻沒有被判定為【受傷】。
原來還有這種機制BUG。
林有希想著，冰涼的痛意從脖頸的肌膚上傳來，又有點熱熱的液體觸感，他伸出手指摸了摸，拿到眼前看了看——確實是血誒。
陀思正在他身上，用餐刀抵著他的脖子。“……在這里，林君也沒辦法使用異能反傷吧？這里受到的傷害，也不一定會在真實世界中復現，所以不算【反傷】，因為林君可能并不會真的【受傷】。”
如果林有希沒有在書中死去，在回到正常世界后，書中的傷害不會延展到現實，也可能不會算作可以反傷的【傷害】。
林有希想明白了，他的背還硌著沙發的硬角的，皮膚裸露的后脖頸被按著緊緊貼著地磚，淺發青年的睫毛也沾著水汽，濕淋淋的，在有些不適地一眨時，就落下點透明的水珠掠過眼角。
不過淺發青年的眉眼還是平靜的，也沒在意脖子上一點點被摁著深入的刀鋒。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嗎？陀思？”
“在這里殺了我，或者……就算你失敗的話，在這個小說世界里，對我造成的傷害，在我出去后也不算傷害，你不會受到我【反傷】異能的報復？”
陀思垂眸盯著淺發青年的臉。
陀思很難露出“緊緊盯著”這樣的神情，但他沉如夜露一樣的目光落在林有希的臉上時，的確是在全面又細致地掃蕩著這個年輕人神情的細節，他甚至在用手指測量著這個人的心跳、呼吸，進行測算——
得出結果是，這個人的確沒有緊張。還很平靜。
和太宰那樣的人不同……太宰是有控制心跳呼吸頻率的能力的。
而這個人……
“你還有別的依憑嗎？林君。”
陀思按著的手勁不小。就算刀鋒沒有深入到危險的地步，但是陀思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壓迫著喉管，讓人有些難以開口。林有希感覺有點被嗆到了，于是手肘撐著身下沙發的皮面，蹭起點身——果不其然脖子上的滾血更多了，現在是火辣辣的痛。
林有希忍不住抹著脖子，對著身前的陀思道，
“你覺得我已經把能威脅你的——反彈傷害的子彈用完了嗎？畢竟它們是一次性的。”
黑發青年聞言垂了下眼，一路上的諸多事跡晃過陀思腦海，路上他都有很注意不對林有希直接或間接地造成傷害，但是撞上菲茨杰拉德車……這場車禍是他計劃的關鍵點，也是可以容許的計劃成本，因此……
思忖完畢，黑發青年抬眼。“只是一次的夢境成本。這是在我接受范疇內的。林君。”
林有希正摸著自己的脖子，那里熱熱的，他有些慶幸自己不暈血。
“其實還有兩次。”
……
陀思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凝固了一瞬。
林有希便慢慢松開了自己攥緊的披風衣領，任由厚重的毛領披風慢慢委地，露出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
“哥們你們俄羅斯人過得有點粗糙了……”
“我用你的披風起紅疹了。”
陀思：。
一時有諸多言語……千言萬語從陀思腦海中晃過，從“就是起了紅疹你都要搶走披風兩次嗎。”到“哪怕穿著不舒服但是既然搶來了就一定要用嗎。”
最糟糕的是，就是陀思也分不清，林有希裹著一定會讓他起紅疹的披風，到底是早有準備、早有預料，為了害他訛他反傷他——
還是單純因為“哈哈我搶了個別人的東西，哈哈我是峨眉最會搶東西的猴，哈哈就是自損一千我也要傷人八百，哈哈江湖悠悠害人害己快哉快哉。”
陀思分不清。
陀思沉默許久，思緒從信仰，晃到生命的意義，最終再回到自己的信仰。
黑發青年許久后，才滯澀開口。
“……這也是我的罪嗎。”
林有希聞言抬起了頭。隨著他抬頭，他腦袋上搶來的陀思的雷鋒帽也落下，露出他紅紅的，起了小點的耳垂。
這就是陀思的二宗罪了。
給小皇帝上獻的帽子品質也不佳。
陀思：。
陀思戴了這帽子這么多年了也沒出過問題，不知道怎么林有希戴就有問題了。難道是林有希沒有努力嗎。
粗糙過了千年的異能者長長嘆氣，也有些無奈了。
他手上的餐刀輕快一轉，清光掠過。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吧。”
林有希剛剛抬頭，還想說什么，就被陀思扼著喉嚨又摜回了地上，后腦勺“砰”地清脆砸地，在人下意識反彈想要坐起來時，刀鋒就一下順入他脖頸處的傷口，冰冷的寒意讓人不敢動彈。
黑發青年的虎口還卡著他的喉管，讓他難以發聲。
林有希猜到了陀思應該還有所顧忌，畢竟他身上還有著許多陀思沒能解開的謎團，貿然殺死他……萬一陀思又被碰瓷個更大的怎么辦……畢竟陀思的異能就是這種東西，林有希覺得他很有可能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因此，果然，陀思沒有立馬下手，還在開口繼續試探。
“……林君，你能解開這個偵探小說世界的謎題逃出去嗎？”
林有希氣管被壓迫著，感覺有液體在喉管里倒流，不太好說話，便簡要道，“不能。”
陀思沉默了會兒，“那你是在等太宰君嗎？”
林有希想開口，卻先嗆出血，一邊笑一邊血液濺出嘴角，淺發青年沒有看陀思，只是自己笑得眉眼爽朗，“我在等朋友。”
陀思抿著唇，“就算是太宰君。也不會知道應該什么時候無效化愛倫坡的書——畢竟現在內外信息隔絕，你應該沒有向他傳輸信息的方式吧。”
淺發青年只是笑，邊笑邊咳，血點在咳聲中濺到他明快的眉眼上。“不要小看我們的羈絆啊！”
陀思也被濺到了一點血，紅色映襯，愈發顯得他臉色冷白陰沉，陀思又抿著唇，嘴角下撇，眼神流露出一點不快。
所以就是這里……總是分不清這個人是真話還是玩笑，這種不明晰的感覺……黑發青年下意識眉下壓，眼眸晦澀，塵封的平靜烏云里漏出點真實的、有如電光掠過云層一樣乍現的不悅。
他握著餐刀的手也繃緊，在手背繃出淺色青筋時，刀鋒無意識下壓——
血液飛濺。
……
【閃避。】
血線飆起一道薄薄弧線，殘影掠空。
壁爐柴堆恰好在此時“噼啪”一聲，火光一炸，轉眼照亮凌空的青年垂下的淺色眼眸。青年眼睫動了動，動影破空。
林有希瞬間閃至黑發青年身后，在他懸空的一瞬，他便立刻提膝撞向陀思膝彎，奪刀，壓肩，劈手奪腕反扣。
一切不過是瞬間的事，在陀思鼻尖抵到冰涼的地板時，他只聽到了身后青年輕快的聲音。
“我又不止一個朋友。”
“……你說對吧？”
淺發青年抬頭，望著暗室內那道亮光門縫后的人影。
夜雪停，晨日初上。
曜光從門縫里恍然落入室內，先照亮林有希身形的輪廓，把穿著海綿寶寶短袖的青年照得發亮模糊，發絲也透明躍金。
然后日光又落到淺發青年鮮紅的嘴角上，青年無所謂地用手背抹了把嘴角，日光便落到他脖子上慢慢流下，沾濕領口，順入衣領的血線上。
血液滴答滴答砸在地板上。
陀思目前只能看到門口落下了一道影子。
然后聽到林有希的聲音。
“……亂步君。”
“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