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觀的小院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左鄰右舍都沒有人,所以整條馬路只有沈辭二人。
不會有人出來看熱鬧,傅硯觀也就由著沈辭哭了個夠。
活了三十一年,這算是他頭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心疼,和往常不一樣,以前的心疼可能是因為一個物件壞了,也可能是因為熬了幾天大夜的成果泡湯了。
那種心疼是對物品的感覺,可能過后就忘了。
而現在心口的抽疼是隨著面前人的哭聲一點點加強。
他的這顆心臟學會了感知沈辭的情緒。
二人一站一蹲,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沈辭才稍稍穩定了一些,一直沒聽到傅硯觀說話,沈辭以為對方是嫌他煩了,早就進去了,直到抬起頭,與男人四目相對。
“你...”沒走。
傅硯觀直接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抱起來,邊往院子里走,邊道:“哭的這么傷心,要是被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小院不算特別大,但相比于普通人家,這里算是小度假山莊了。
秦溯回這里就跟回家一樣,早就不知道跑哪享受去了。
沈辭被傅硯觀抱著,也不好意思哭了,可哭的時間長了,眼淚還是會不停的往下掉,再加上心里的委屈未消。
院子正中間是一個很大的房子,一共兩層,沈辭沒心思打量,只把下巴搭在傅硯觀肩膀上,眼淚把白襯衫打濕了一塊。
心里難受,可被傅硯觀抱久了,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勁真大。”
受了委屈的小豬知道和主人開玩笑了,這對傅硯觀來說自然是好現象。而為了向沈辭證明,他力氣真的很大,傅硯觀又將人向上顛了兩下。
穿過正廳,路過游戲室,最里面那間就是傅硯觀的臥室。
打開門后,沈辭吸鼻子的聲音頓了下,目光很快就被室內的布置吸引了。
不是說有多華麗,而是太簡單了。
整個屋子有六十平米,除了床和一些柜子外,就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了,整間屋子看起來十分空曠。
但真正吸引沈辭的是屋子正中央的那架鋼琴。
傅硯觀...還會彈鋼琴?
屋內有個不到半米的小冰箱,傅硯觀將沈辭放到床上,從冰箱里拿出瓶飲料和一瓶冰水。
他先是拉開易拉罐的拉環,遞給沈辭后進了衛生間。等到再出來時,手里拿著的就是一條濕毛巾。
“小辭...”第一次叫還有些不適應,但傅硯觀神色如常,眉眼中還帶著幾分溫柔,再加上那磁性的嗓音,算是最好的哄人利器了。
“先敷敷眼睛吧。”
沈辭耳朵有些發紅,耳邊不斷的循環小辭那兩個字。
傅硯觀不算是第一個這樣叫他的人,可卻是唯一一個給他不一樣感覺的人。
“你也不用勉強...我剛才是被情緒影響的,你還是可以像之前那么叫。”
“沒關系。”傅硯觀強制沈辭脫了鞋,見沈辭不愿意躺下后,干脆按在懷里敷眼睛。
對于名字其實就是個稱呼而已,怎么叫都行,可喊了兩次“小辭”后,傅硯觀又不這么覺得了。
這樣叫確實會親近不少,他甚至喜歡上了喊沈辭的名字。
只是,這種事不是應該禮尚往來嗎?
傅硯觀道:“我換了稱呼,你是不是也應該改一改?”
沈辭被強硬的按著敷眼睛,看不到傅硯觀的表情,只能試探著開口:“硯...硯觀?”
“難聽。”
傅硯觀不給面子的評價讓沈辭犯了難,他雖然不要臉,在那種事上也玩兒的開,可在稱呼上還是比較規矩的。
老公,夫君直接叉掉,一時間沈辭竟也想不出什么能稱呼人的詞。
就在苦惱之時,沈辭感覺屁股被人托住,隨后就是一陣涼意。
“唔!你干什么?!”
眼淚被毛巾吸走后,哭意也退了下來,沈辭恢復了幾分以往的活潑,察覺到被傅硯觀扒掉褲子后,直接掙扎起來,亂踢亂踹間誤傷了好幾次抱著他的人。
眼睛上的毛巾掙扎時掉了下來,沈辭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正是一直盯著他看的傅硯觀。
只是他的質問還沒說出口,對方就先施壓了。
沈辭親眼看見傅硯觀抬起手,然后下一秒屁股就麻了,再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痛感。
“嘶...你他媽干什么?!”
他敢肯定,現在他半邊屁股上指定橫著一個巴掌印,還是通紅通紅的那種。
“傅硯觀!你是不是有毛病?!”
控訴人的話還沒說完,那只大手就又落了下去,只是這次是收著勁的,沒有打人的意思,但威脅感卻十足。
“別打...”
像小孩子一樣被按在懷里教訓,沈辭覺得就沒有比這更丟臉的了!尤其是他已經24歲了!
傅硯觀瞥了眼連脖子都開始變紅的人,惡趣味的捏了下緊繃的兩團肉。
在沈辭準備反抗之際,開口道:“毛巾拿起來,敷眼睛。”
憑什么!
沈辭橫著脖子不想服軟,結果在看見傅硯觀又抬起手后慫的還是他。
他手忙腳亂的抓著毛巾蓋到眼睛上,失去光線后,沈辭有些緊張,他看不到傅硯觀的臉,也察覺不到屁股上的手什么時候抽下去。
總之,煎熬死了。
沈辭下意識噘著嘴,傲嬌又別扭的小模樣讓傅硯觀越發覺得好笑。
“不是說讓我打你一頓嗎?現在又變卦了?”
沈辭“哼”了聲,沒有理會傅硯觀的問話,雖然話確實是他說的,但是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他一向不講信用,所以反悔了!
沈辭開口和傅硯觀商量:“能不能當我沒說過這話?”
“不能。”傅硯觀果斷拒絕。
沈辭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他試圖說兩句討饒的話,結果還沒等開口嘴唇就被堵住了。
“唔...”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沈辭雙手抱著傅硯觀脖子,僅僵硬了一瞬后就本能的開始回應。
傅硯觀不同于以往那樣試探著來,而是不停的索取和撕咬,沈辭回應間呼痛聲不停的溢出來。
等到二人分離時,沈辭腫著的就不止是眼睛了。
“你他媽屬狗的...”沈辭大口喘著氣,下唇上是被某個犬科動物啃出來的牙印,他歪到在傅硯觀懷里,眼睛上的毛巾掉下來一半。
傅硯觀抱著沈辭,像哄小孩兒一樣抱在懷里晃晃,寬大的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挺翹的兩團肉。
上面的手印已經淡了下去。
沈辭被哄的生起困意,沒多會兒眼睛就合上了,傅硯觀也沒著急把人放下來,就這么一直抱著,直到沈辭徹底睡熟。
他給沈辭換了睡衣,蓋好被子,怕沈辭在陌生地方睡不安穩,又將那件沈辭裹了一路的大衣拿過來,放到沈辭懷里。
而對方也很給面子的立刻抱住,并像小豬一樣拱了拱,整張臉都埋在了大衣里。
沈辭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天黑,身下的床很舒服,睡起來不會很累。只是這人向來不是個安穩的,即便是抱著衣服,大腿也還是騎到了被子上面。
還好換了睡衣,不然要是沒穿褲子,傅硯觀不敢想象會是什么光景。
沈辭翻了幾次身,懷里抱著的衣服就跑到了腦袋上,已經有幾分清醒的人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耳邊是悠揚而舒緩的音樂。
沈辭伸了個懶腰,將臉上的衣服扯下去,試探著睜開眼睛,原以為會有刺眼的燈光,結果臥室里只開著暖黃色的燈光。
這一覺沈辭絲毫沒覺得累,雖然也做了好幾個夢,可只要一做噩夢,就會有鋼琴聲驅散夢境,再給他造一個美夢。
琴音不斷,沈辭原以為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但聽了半天才發現這聲音竟然來自屋內。
腦海中浮現出那架白色的鋼琴。
沈辭在床上滾了兩圈,眼睛緊盯著面前的一幕,心臟跳的越來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可以發誓,面前的這一幕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畫面,并且一輩子都不會忘!
“傅硯觀!”
沈辭連忙下床,鞋都來不及穿就朝著傅硯觀跑過去。
而后琴音立刻停止,戴著佛珠的手緩緩抬起,接住飛撲過來的沈辭。
把愛人抱了個滿懷,傅硯觀只覺得一身的疲憊都掃清了,這三個小時的鋼琴沒白彈。
只是話雖如此,卻還是開口訓道:“沒鋪地毯也沒有地熱,怎么總是光著腳跑來跑去的?”
沈辭這習慣是一直都有的,前段時間傅硯觀不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張叔把家里上上下下都鋪上地毯了。
就怕沈辭來回跑會著涼,或者磕了碰了。
有時傅硯觀常常覺得,他這不是包養,也不是交了個男朋友,而是養了個嬌滴滴的小公主。
小公主又傲嬌又任性,但偏偏可愛的緊,讓他想效仿古人,給沈辭打造一副黃金腳鏈,實施‘金屋藏嬌’讓沈辭成為他的私有物,不容別人觀賞。
“錚!!”
刺耳的聲音拉回傅硯觀思緒,他看著身旁好奇的沈辭,無奈的笑了笑。
“想彈?”
“不想。”剛才已經試過并且還弄出噪音后,沈辭就不想再碰了,他也沒有那么喜歡鋼琴,但他喜歡看傅硯觀彈鋼琴。
這人坐在琴凳上,要背挺直,指尖在鋼琴上飛舞,就像是城堡里的王子一樣。
尤其是戴著佛珠彈琴。
悠揚的琴聲再次響起,依舊是沈辭睡著時反復彈奏的那首曲子。
傅硯觀側目,輕聲道:“要給我講講過去的事嗎?”
沈辭微愣,顯然是沒想到傅硯觀會說起這個話題。
以前的事沈辭都爛在了心里,但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更何況是傅硯觀,他巴不得傅硯觀多了解他一些呢。
只是過去發生太多事了,讓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講起。
琴聲始終舒緩,傅硯觀抬起一只手,穿過沈辭腰間把人提起來,下一秒原本還坐在琴凳上的人就坐到了傅硯觀腿上。
并被男人的雙手圈在中間。
舒緩的琴音,結實的胸膛,都給了沈辭十足的安全感。
他側過頭親了下傅硯觀嘴角,而后整個人十分放松的靠在傅硯觀身上。
“其實也沒有什么,我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跟著舅舅長大的。我爸媽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婚了,因為沈長余家暴,總是無緣無故的打我和我媽。”
“傅硯觀,你知道用牛皮做的皮帶嗎?那種東西打人特別疼,有一次沈長余喝了酒,抽出皮帶就打我,我沒來得及躲開,被他用皮帶抽到了眼睛。”
“那個時候眼前全是血,我媽護著我,也被打的全身是傷,之后沈長余可能也怕鬧出人命來停手了,但他卻不許我去醫院。”
“我那個時候差點以為我要瞎了,果然小孩子治愈率是真強。沈長余那么打我,我身上也沒怎么留疤。”
傅硯觀瞥了眼沈辭,擰眉道:“還笑。”
沈辭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故作堅強的打趣道:“怎么你好像比我還難過?”
他自然知道傅硯觀是心疼他,可發生過的事已經無法再改變了,有時間去心疼他,還不如現在就抱緊他。
不知是不是和沈辭想到一起去了,琴聲停了,下一秒沈辭被緊緊的抱在懷里。
一個懷抱,讓沈辭的眼睛又想掉眼淚了。
“其實有一點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之前一直以為沈長余就是這樣的人,可后來我發現他并不會對別人也家暴,他對他現在的妻子很好,對他的兒子更好。”
“他的壞脾氣好像只留給了我和我媽。我不明白,我想我媽可能也不會明白。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傅硯觀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通常幾句話是解釋不明白的,也正如你所說,過去的事已經都不重要了,現在你有更好的生活,而那些不愉快的事早晚會淡忘。”
“小辭,做錯事的是沈長余,你是無辜的,所以不可以用他的錯來禁錮自己。”
沈辭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隨即抬頭道:“傅總是在給我講大道理嗎?”
傅硯觀道:“是啊,省著你鉆牛角尖,我還跟著擔心。”
沈辭突然直起身子,笑道:“我突然知道應該管你叫什么了。”
傅硯觀挑眉。
沈辭湊過去,輕聲道:“爸爸...”
“錚!”
鋼琴再次發出怪音,只不過這次出自鋼琴十級的傅硯觀之手。
他古怪的看著沈辭,就在沈辭以為玩笑開過了,傅硯觀這個老古板不喜歡這個稱呼時,那人突然湊過來。
“小辭,知道怎么彈鋼琴最好聽嗎?”
這什么跟什么?
沈辭疑惑,結果下一秒就聽到...
“你跪上去,我彈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