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愛洛斯
“既然如此, 我現(xiàn)在在這里宣布,英明的先王,為各位殿下準(zhǔn)備的試煉是——”
愛洛斯專注地聽著, 他不在乎題目究竟是什么,只希望它最好難一點。
千萬別在他找殺死國王的兇手之前, 就有人解答出來。
周圍的人也都很專心,這場會議本是為了迎接大國師,繼而籌備后續(xù)各項事宜準(zhǔn)備的, 因而所有重臣都在場。
大國師頓了頓,確定大家都聚精會神在聆聽后。
將那張被盒子重重保護(hù),第一次開啟蠟封的羊皮紙放到眼下,清晰地讀出了上面的內(nèi)容:
“在眾人面前, 屠龍。”
四周先是寂靜, 接著響起一片議論聲。
阿方索學(xué)士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yīng), 握著羊皮紙繼續(xù)說下去,“首位完成者將獲得溫曼的國王王冠與統(tǒng)治權(quán)。自即刻起,兩月內(nèi)有效!
“屠龍?”雪繆的臉色變了變, 不止他, 眾人的臉色幾乎可以用五彩繽紛來形容, 他困惑著,追問道:“還有更詳細(xì)的嗎?”
阿方索學(xué)士搖了搖頭, 他手中的羊皮紙就攤拿在手中, 不怕任何人看見內(nèi)容。若其上有詳細(xì)提示,他總不會不說出來。
一陣靜默后,瑟緹詢問了另一個問題:“兩月之后呢?如果, 我是說如果,這兩個月無人完成……”
她說著抬眼看眾人, 越說聲音越輕下去,她的問話代表了她的態(tài)度,她表現(xiàn)得過于軟弱,會影響她的追隨者。
但是這個問題實在不奇怪,因為人人都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龍。
阿方索學(xué)士倒是不以為意,他繼續(xù)展開羊皮紙最后一點卷曲的邊緣,緩緩回答道:“如兩月之內(nèi)無人能完成,則以下有權(quán)繼承者中,依照年齡次序,最年長者合法繼位!
聽到這句話,雪繆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愛洛斯望著他,肉眼可見,雪繆幾乎控制不住臉上激動的神色。大王子或許任何時候都可以風(fēng)度翩翩,但只要一涉及王位,就完全像條獵犬一般。
年齡最大的繼承者,那豈不就是他?
但阿方索學(xué)士接下來的話卻潑了雪繆一盆冷水。
“實行本規(guī)則,有權(quán)參與繼承者為:榮耀者阿方索、依蕾托王后、雪繆王子、瑟緹公主、歌加林王子、愛洛斯王子、阿尼亞公主!
他念完,所有人仿佛陷入風(fēng)雪,幾乎要懷疑這份國王諭令有阿方索學(xué)士造假的嫌疑。
這些人里,年齡最大的,顯然是阿方索學(xué)士。無可爭議。
愛洛斯覺得有趣,他好奇事態(tài)究竟會往何處發(fā)展。
在他對面的烏列爾只是深深地望著他,愛洛斯與他對視,溫和地?fù)P起唇角。烏列爾便別開目光,沉默地學(xué)眾人一道望向阿方索學(xué)士。
阿方索學(xué)士也的確在繼續(xù)發(fā)言:“不過,我已經(jīng)簽了放棄資格的文書。蒙先王信任,我雖為榮耀者,但年事已高無治國理政之能,更非王族的純正血脈。不愿參與王位之事,見諒。”
他說完,望向依蕾托。
所有人都望向依蕾托,在他提到“純正血脈”時。
依蕾托不是王族,不是貴族,甚至她沒有自己的家族。
但她才不顧這些,她喜上眉梢。完全不在意眾人陰沉的臉色:“從今天起,我要一些會魔法的侍衛(wèi)!”她對阿方索學(xué)士要求道。
阿方索學(xué)士只是點頭,畢竟這也是合法的。
即便眾人不甘愿,但在確定過其中再無其他內(nèi)容后,還是開始了無聊的要事會議。
沒有人劍走偏鋒出來指認(rèn)阿方索學(xué)士手中的王諭,也沒人再討論屠龍,眾人心中各有算計。
阿方索學(xué)士是十分深沉的長輩,他唯一一次蹙眉,是在愛洛斯會議中途開口時。
那時眾人正討論到對烏列爾騎士凱旋的嘉賞,他的確贏得了如此了不起的勝利。
但原本被放在國王手中的權(quán)力,現(xiàn)在被擺放在高臺的架子上搖搖欲墜,眾目睽睽下,誰也不敢抽取太多。
連烏列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要什么。
只有愛洛斯敢。
“封地,這總是要的吧?”愛洛斯開口,眾人暫且沒有異議,這無可厚非,封地是賞賜中最重要的部分。畢竟戰(zhàn)士忠誠和支持并非沙上建塔,更何況烏列爾本該有的封地,之前被壓著一直不曾賜予。現(xiàn)在他帶著軍團(tuán)回來,足見并無二心,不該再少他的封地。
不過獲得封地后,他便能收取該地稅收、管理當(dāng)?shù)鼐用瘢^而建立家族勢力了。眾大臣對此還是各懷心思,不愿見他所得太多。
愛洛斯繼續(xù)說下去:“我若是國王,必然會授予他大片封地!彼麛傞_地圖,指了指上面靠近海岸線的一片土地。
眾人一看,臉色都變了。
這片土地甚為肥沃,雖然種植的并非糧食,但此地盛產(chǎn)葡萄。在一些古代傳聞中,聽說這里還有一座尚未被發(fā)掘的金礦。
加之這片土地臨近海岸,人口稠密,商貿(mào)發(fā)達(dá)。若出兵隔海的王國,這里也是最方便的地帶。因而先王后早年曾駐守此處,親自改良過城池建設(shè)。
更重要的是,這里自古文人輩出,很受貴族追捧,能讓他的名聲更上一層樓。唯一的缺憾就是離王城有些遠(yuǎn),但哪個臣屬沒覬覦過這片土地呢?
“不可以,這片土地我……”阿尼亞大概是想說,她備受寵信的舅舅都沒得到過,話到嘴邊,理智才跟上:“我認(rèn)為太過了,可以給他一些其他的土地!
歌加林望向瑟緹,現(xiàn)在姐姐在,他再不敢輕舉妄動。
瑟緹笑了笑,說不定愛洛斯想要的,就是先提出取走一大塊蛋糕。當(dāng)你心有不舍,代換成小份時,心中已默認(rèn)了這些要給他,補(bǔ)償?shù)男↑c心會格外多。
她并不上當(dāng),但又務(wù)必要討好他,因為她覺得愛洛斯師徒是在座僅有的,對神秘之物有所了解的人。沒有他的幫助,她一個人想要完成所謂的“屠龍”,難上加難。
所以,她愿意幫幫愛洛斯。
她手里指了指另外一塊地,很次于愛洛斯提到的土地,不至于讓其他大臣跳腳,但這里又種植著橄欖林,不會讓烏列爾吃虧。
“我覺得這里也不錯,你們呢?”
坐在她鄰座的是雪繆。
他像是終于冷靜了下來,他的回答和其他人都不同。
“愛洛斯,你好像還只是個王子,不是國王吧。不過你說的對,烏列爾騎士值得,若是我,必定也會賜予他這片土地。但父王剛過世,如此重大的決策不應(yīng)由我們決議做出。還是等新王繼位再決策吧,不過也兩月而已!
他的意思很簡單:讓我當(dāng)國王,我會給你這些。
阿尼亞心中暗暗懊悔。瑟緹雖然也有些意外,但不屑于他挖人墻角的心計,不發(fā)一言。
愛洛斯聽見別人對自己騎士的許諾,毫不生氣,“好啊!
他招招手,剛趕來的黛黛就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羊皮紙放到桌上,愛洛斯將它推到了雪繆面前,“哥哥說話算話,簽吧。”
大臣們爭相探頭或起身,想看看愛洛斯王子搞出了什么東西來。但礙于那紅發(fā)男人如屏障般擋在王子身前,根本沒來得及阻止。
幾分簡易契約書放在了桌上,內(nèi)容簡單,分別是:若雪繆登基,就將那塊海岸土地賜給烏列爾。瑟緹登基,就將她允諾的土地賜給烏列爾。
最后輪到阿尼亞,愛洛斯也準(zhǔn)備了一份,和瑟緹的一模一樣。
“我為什么要同意?”這樣的方式讓阿尼亞覺得不爽。
“那我們?yōu)趿袪栆膊粫饽懔伺叮钕,沒有他,你要穿著你的泡泡袖禮服裙去北地督戰(zhàn)嗎?”
結(jié)果阿尼亞最先簽了。
愛洛斯知道未必爭取得到,推遲封地也在他計劃的一環(huán)。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接下來的投票表決環(huán)節(jié),也的確沒有其他大臣為他最先的提議舉手。大家都覺得,這塊地給私生子出身的烏列爾太過了。
至于雪繆方面,他一想到簽署了契約,烏列爾會傾向支持他。那這塊地的意義可就大不一樣,因此也就沒覺得多憋屈。
就在在場眾人以為這件事過去,可以進(jìn)行下一項時,愛洛斯又開口了。
“烏列爾,需要晉升貴族頭銜,從騎士晉升為……公爵怎么樣?”
四周又是議論聲起。
男爵、伯爵、侯爵、公爵,公爵的位置顯而易見,退一步講,諸位王子公主若是不能繼承王國,做多也不過成為親王或公爵。
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封地的基礎(chǔ)上,空有頭銜并算不上什么。
可如今重要的是,先王封爵極少。若烏列爾成為公爵,這會議上能參與決策的席位將再多一個。
連愛洛斯都不能享有的投票權(quán),烏列爾可以得到。
“絕對不行!”底下的大臣實在難忍,終于有一位脫口而出。
他說完,對上愛洛斯凜然的目光,開始為自己的激動找補(bǔ),“我知道烏列爾深受器重,也立了大功,但尚且不到封公爵的地步!
愛洛斯看向他的位置,發(fā)現(xiàn)是因斯伯爵。
與他關(guān)系最密切的雪繆,此時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愛洛斯覺得奇怪,聽因斯伯爵的口氣,他和烏列爾認(rèn)識?想起烏列爾的姓氏,愛洛斯確實沒關(guān)心過他究竟是誰家的孩子。
想來之后要關(guān)心一下了,他對在座各位,乃至身邊人仍是知之甚少。
愛洛斯不會在這件事上多糾結(jié),因為他知道結(jié)果。國王不在,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推行。即便現(xiàn)在讓烏列爾得到,過后登基的新王卻不是當(dāng)初投贊成票那一人,情況也很麻煩。
但此刻若只字不提,他的騎士可就一點兒都得不到了。
結(jié)果愛洛斯稍微努力一下,整個會議就被他變成了魚市的討價還價。
伯爵頭銜、不計其數(shù)的金幣與銀器、年俸也增加。除了烏列爾本人拒絕設(shè)計新的屬于自己的紋章,依舊使用王子的玫瑰。
可惜這些之外,權(quán)力才是目前最有利的。
國王不在,這兩個月內(nèi)議事大臣基本不會再變動。目前也并無戰(zhàn)事,推動烏列爾擔(dān)任更高職務(wù)的事項不算緊急,無法立刻通過。
在這上面愛洛斯只能爭取一些被動權(quán)力,比如豁免。
“愛洛斯,你還要什么?一次說了吧!币览偻杏憙r還價累了,喝了口水。
“那就再立個雕像吧,在城市廣場。頌歌史詩也會找人寫!睈勐逅挂埠攘艘豢冢Z氣很像是讓賣魚人再送兩只扇貝。
“我認(rèn)為還是兩月之后再說這件事比較好,現(xiàn)在能調(diào)集的人力和物力有限。”依蕾托再次否決。
“真是辦不好事!睈勐逅垢袊@。
“愛洛斯!”依蕾托瞪他一眼,“你如果沒重要的事可以出去了,下一項,我們要討論下一項國家大事了。”
愛洛斯也不在意,他還真就聽勸地離席,臨走不忘任性地帶走烏列爾。
這讓屋中所有人都覺得松了一口氣。
只有阿方索學(xué)士對這場面不太滿意,但積壓的事務(wù)很多,又務(wù)必要共同處理,他很快就投入到這場并不激烈的角力中去。
愛洛斯帶著烏列爾走出來,但他把黛黛悄無聲息留在了議事廳。
從剛才開始,他的愿望就從快點結(jié)束會議,請老師幫忙他恢復(fù)記憶,變成先看看烏列爾的眼睛。
走到無人處,愛洛斯本打算問他的眼睛怎么了。
話一出口,卻又變了。
“烏列爾,如果你對我忠誠,那些都會得到。雖然本就是你應(yīng)得的!睈勐逅棺咴谇懊,淡淡說著。
像烏列爾這樣鋒利的寶劍,或許用明確的開場白更好。讓謀求利益者知道此處有利益,讓擁有者知道對方所求,所有人都安心。
若你貪圖美貌或金錢,則幸好我貌美,幸好我富有。
這樣的兩人,自然一拍即合。
世人覺得不安穩(wěn),多是擔(dān)心的若更貌美、更富有的人出現(xiàn),會因此生變。
愛洛斯卻沒必要擔(dān)憂,他能給烏列爾的,就是最好的。
反正他根本不會要求落魄時,烏列爾對他依舊忠誠。
烏列爾沒有立即回應(yīng)。
愛洛斯轉(zhuǎn)過頭,紅發(fā)青年站在他身后,手里正拿著一只簡陋的木盒。
他指尖拉開木盒的邊緣,很是虔誠地遞到愛洛斯面前。
看著盒子里的東西,愛洛斯怔住了。
愛洛斯第一次見這樣的花朵,為了更好的保溫和消化陽光,翠綠花萼的長度幾乎超過最外層的花瓣,層疊在一起的花瓣每一片都幾近透明,覆蓋著一層細(xì)微的絨毛。
談不上攝人心魄的美麗,有的只是盛開在高山之巔的生命力。
“是冰霜玫瑰,很巧碰見了!睘趿袪栃⌒目粗鴲勐逅沟谋砬椋肟闯鏊欠裣矚g。
任誰收到這樣新奇的事物都回感到開心,它開在大陸的隱秘處,許多人一生也見不到它盛開的樣子。
愛洛斯如今看見了,烏列爾給的。
他伸手拿起盒子里的那支花,欣賞了一下,動作很是輕柔。
它足夠驚喜,也足夠意外。
很像他自從失憶之后,碰見的烏列爾。
走到自己房門前時,愛洛斯將花放回去,木盒的蓋子也順手蓋好。
“你不喜歡么?”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烏列爾,語氣認(rèn)真地問。他仔細(xì)想了想,確實,相較其他玫瑰來說,它并不多美麗,王子殿下喜歡漂亮的東西。
追進(jìn)來,烏列爾沉思了一下,想起剛才沒有給王子的答案,“我對殿下永世忠誠!
面對這樣的重諾,愛洛斯不置可否。
他只是關(guān)合背后的房門,目光從玫瑰木盒移到他的臉上,命令道:“把眼罩摘掉!
第019章 愛洛斯
烏列爾一怔。
但他也并不遲疑, 伸手扯下自己的眼罩,
他的眼睛受傷了,半干涸的血跡暈開在眼皮上, 愛洛斯看不太分明究竟是怎樣的傷。
“為什么不處理?”
“處理過了!睘趿袪柡唵位卮。
他只戴著一只眼罩就到處晃蕩, 怎么也不像是處理過的樣子。
“老師身邊的醫(yī)師沒給你包扎?”他記得阿方索學(xué)士的隨行者中間有藥劑師, 應(yīng)該可以暫時代替醫(yī)師。
即便沒有, 眼睛受傷也該請醫(yī)師來瞧一瞧,不至于遮擋一下了事。
愛洛斯自己沒有學(xué)過任何治愈魔法,他天生對治療別人感到恐慌。
但看著這樣的烏列爾,他又覺得,可能是該學(xué)一些。
“不能包扎。”烏列爾語氣平靜,就像是在闡述一件司空見慣的事。讓愛洛斯都要誤以為這才是醫(yī)囑了。
他挑眉, 對烏列爾的回答不理解。
“那樣看起來就像受傷了。”烏列爾解釋。
“你本來就受傷了。”
“但見到我受傷了, 他們的害怕會少。”
愛洛斯拂開他額角的發(fā)絲, 帶起的風(fēng)撩撥到傷口,烏列爾沒有預(yù)料,疼得瑟縮了一下。
愛洛斯問:“要他們那么怕你做什么?”
“是要他們怕你, 殿下!彼脙H剩能睜開的眼睛,望向愛洛斯。
愛洛斯沒有回應(yīng), 他伸手碰了碰他受傷的眼睛。
烏列爾見他伸手過來, 心有準(zhǔn)備會痛。
愛洛斯的手隔著薄薄的眼皮,能感受到眼球的弧度。
“疼么?”
“疼!奔幢闶菫趿袪枺X察到愛洛斯要繼續(xù)按下去的意圖也會產(chǎn)生恐懼,但他說得很輕, 也并沒有阻攔他。
“還知道疼啊?到底是怎么弄成這樣的。”
烏列爾沉默。愛洛斯也沒說話, 就坐在他旁邊,那雙干凈的玫瑰色眼眸靜靜望著他。直到他敗下陣來。
“崖壁陡峭, 不小心摔到弄壞了!
愛洛斯好像松了口氣。
“還以為你掏了他們家族主人的眼睛,對方要你賠呢。”
烏列爾彎了彎唇角,“他們也配!
愛洛斯沒怎么見過他這樣笑,覺得很新鮮。
只是傷口還是很刺眼,他心中感覺有些生氣,但又不明白這氣從哪里來。
他們一行人并不風(fēng)光,就連阿方索學(xué)士,臉頰都有被枯枝劃破的痕跡。
今早他們進(jìn)到王宮,愛洛斯差人去安頓時,問過老師是否有受傷,要不要先請醫(yī)師來檢查。
阿方索學(xué)士只說,他從路上帶回很多魔法材料給愛洛斯,這些都是眾人一起采集的。路途偏僻艱險,同隊人多少都因此有些小傷,不難處理。
看來烏列爾也是“不難處理”的其中之一。
或許他的傷還有那朵玫瑰的一份“功勞”,但烏列爾不說,愛洛斯也不想猜。
即便他毫發(fā)無損,愛洛斯同樣會愛惜這份禮物。
“誰允許的。”愛洛斯最終語氣很輕地埋怨了一句。
烏列爾笑容僵了一僵,“……不重要了!
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很低,愛洛斯并沒有聽得太清。烏列爾也無法說出。
誰允許的呢?正是殿下本人。
因為我對殿下來說,不再重要了。
要說在戰(zhàn)事中不受傷,對戰(zhàn)士來說未免可笑。烏列爾本也所向披靡,但那是來自他不懼死亡。
可之前那一戰(zhàn)他也確確實實,一想到愛洛斯說著“真不希望你受傷”的模樣,就感覺連戰(zhàn)甲都更堅固幾分。
他能從戰(zhàn)場全身而退,僅僅傷到手,簡直是奇跡。
他在愛意里得意忘形,以至于夢醒時,墜落得措手不及。
好像又回到了他對自己全然不在意的歲月里。
愛洛斯說喜歡花,他就只想為他得到。其他全都忘了,哪怕他會受到危險,也并不在意。
畢竟連愛洛斯也不在意他了。
其實崖壁雖然陡峭,對他這種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士來說也算不上什么危險。
傷了一只眼睛而已,他只要命還在,依舊可以替王子奪取王位。
“一只眼睛也不影響,我很熟練。”為防愛洛斯擔(dān)心他此后的戰(zhàn)力,烏列爾碰了碰腰間的佩劍,追加了一句。
愛洛斯當(dāng)然不是這意思,他想解釋時,外面的敲門聲正響起將他打斷。
是醫(yī)師到了。
三個宮廷醫(yī)師進(jìn)來,打量著王子和他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騎士,還是站到了王子面前。
若非王子自己也受傷,何至于請三個醫(yī)師來。
愛洛斯當(dāng)然沒事,他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讓他們診治烏列爾。
醫(yī)師們心里奇怪,但嘴上總歸不敢挑選病患。一個個開始忙碌起來。幫烏列爾清理眼上的血污。
鑷子夾著帶血的棉球丟進(jìn)銀盤,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烏列爾眼上的皮膚被銳利的巖石碰傷,情況看起來很糟。
他沒說謊,他確實上了藥,只是藥粉和血凝結(jié)在一起看不出了。
藥粉是阿方索學(xué)士手下的藥劑師配的,沒任何問題,目前可以繼續(xù)使用。
醫(yī)師們就沒有為此忙碌,檢查一番很快離開了。在愛洛斯的要求下,他們還為烏列爾的傷口做了細(xì)致的包扎。
醫(yī)師離開后,烏列爾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可以么?”
他右半邊臉上斜纏著道紗帶,將整只眼睛都蒙蓋住。那藥似乎太過刺激,在右眼的位置仍滲出絲絲縷縷的紅。
愛洛斯伸手過去,沒有真正觸摸到那片紗布,幫他撥了撥發(fā)絲。
“當(dāng)然,我們現(xiàn)在的策略改了,不必讓他們太害怕……就裝作不太厲害,到時候嚇?biāo)麄円惶昧!?br />
愛洛斯說話時很溫和,眼睛亮晶晶的。
不得不說他對烏列爾很好,即便是平常人也能有所感知。
但烏列爾并沒有因此而再誤會這是愛情,畢竟愛洛斯對黛黛也很好,誰家的女仆在偷偷代替王子開國政大會呢。
但愛洛斯就坐在椅子上,黑發(fā)如海藻一般披在肩頭,渾身散發(fā)著讓他感覺溫暖的氣息。
烏列爾不可抑制地想,自己能不能抱一抱他。
掌心扶在巖壁上的時候很冷,巖石很鋒利,受傷的眼睛很疼。醫(yī)師說他起碼要恢復(fù)一個月,若是養(yǎng)得不好,甚至有可能再也看不到。
烏列爾不怕失去,唯一遺憾的,是或許要少一雙眼睛看他了。
他太喜歡愛洛斯了,喜歡到有些想掉眼淚,可那是他從來都不會做的事。
烏列爾最終也只是安靜看著他。
愛洛斯走到書架前,他重新整理過書架,禮物和字典放在了最顯眼的一列,很珍愛的樣子。
烏列爾知道愛洛斯一年到頭要給很多人表演他的“在乎”,精心記錄的旁人喜好,穿在身上的進(jìn)獻(xiàn)品、多人事務(wù)署名時不落下的每個人,以至于整個王宮,人人心里都曾覺得愛洛斯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
即便知道是一視同仁的禮貌,烏列爾心里仍有一片地方柔軟的發(fā)燙。
愛洛斯對身后灼熱的目光一無所覺,他越過那些或許有“龍”出現(xiàn)的書冊,拿出一本薄薄的大書。
坐回烏列爾身邊,愛洛斯攤開書頁,給他看這本菜譜。
愛洛斯也覺得王子的書架上有這種東西是挺奇怪的,但他喜歡。
“你送我的花要做成什么菜呢?讓我們來看看!币姙趿袪栍行┱,愛洛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靠過來與他肩膀貼著肩膀一同翻看。
烏列爾坐在愛洛斯身邊,有一種錯覺。
就好像他們真的已經(jīng)要好到,可以并排坐在長椅里一起看菜譜了。雖然他覺得王子現(xiàn)在該看的,是尋龍與屠龍相關(guān)的書籍。
愛洛斯只是在思量著怎么物盡其用,他不想草率地收好了事。在溫暖的王宮,這朵玫瑰七天后就會枯萎。
所以當(dāng)收到這朵花后,他就開始計劃要如何使用。方才醫(yī)師們忙碌時,他已經(jīng)派人去處理了。
愛洛斯格外禮貌,他收到喜歡的禮物,就不會只是一句冷淡的點頭稱謝而已。
“你說做成什么比較好呢?如果可以,真想把它永久保存下來。”
他真心實意地說。
見到從未見過的景色,他確實高興了一下,不過對這些東西也稱不上多喜歡。倒是烏列爾記得他的一時之語,讓他稍覺觸動。
“都好。”烏列爾回答。
愛洛斯微笑著指著菜譜上的糕點,那上面只有一片花瓣。
烏列爾想,這朵的花瓣有好幾片,可以做好多。
愛洛斯可以笑好多次,讓他覺得受傷也很值得。
敲門聲正在這時又響起來。
烏列爾很警覺,他聽到至少三個人的腳步聲。
明明那三位醫(yī)師剛走不久,怎么又回來了?
愛洛斯則一副了然的樣子,問也沒問便叫他們?nèi)歼M(jìn)來。
被仆人帶進(jìn)來的,是三位年齡各異,打扮不同的人。從他們攜帶的工具來看,許是宮廷的畫師。
愛洛斯拿出那朵花,幾個畫師眼睛都直了。
“這是真的嗎?”最年長的那位畫師忍不住伸手想碰一碰,他的手指尖還有炭筆的黑色痕跡,幾乎要碰到那純潔的花瓣。
“不可以碰。”愛洛斯收回手,烏列爾心里才稍許安心。幾個畫師也頓時清醒,沒有再逾距。
愛洛斯的意思很簡單:“像這朵花畫下來,如實地畫下來。”
畫布上從一開始完全看不出形狀的線條或色塊,到栩栩如生的花朵躍然紙上。
等待他們作畫也不失為一種趣事。
中年的那一位最先完成,烏列爾見他穿著最為古舊貴氣,好像也不止司作畫一職。
隨著愛洛斯看去,第一幅的紙面上,簡單勾勒出了若干朵花。沒有上色,但正面、側(cè)面以及頂面,將這朵花描摹得十分詳盡。
愛洛斯選了其中最生動的那一朵:“拿去把這個印在你們的書上吧,這樣所有人都知道它長什么樣兒了。從前我看著書的時候都不知道呢。”
烏列爾不知道那男人來自繕寫室,還是根本就是書商或者作者,但對方一副特別高興的樣子,拿著畫不住點頭。
這就是愛洛斯使用這朵花的第一個用處了。
“記得讓他們在上面寫上,這一株是烏列爾騎士,親自從雪山上采下來的!睈勐逅固嵝训。
對方連連稱是:“感謝烏列爾大人!庇稚路椿谒频哪弥遄语w快起身,打算先離開。
“等等!睘趿袪柦凶∷。
“殿下。”烏列爾轉(zhuǎn)頭望向愛洛斯。
“怎么了?”愛洛斯奇怪。
“這是送給殿下的!
愛洛斯一愣,“是我考慮不周?你不希望它被別人看見,是嗎!
烏列爾搖搖頭,“既是送給殿下,自然隨殿下支配。只是即便署名也該屬王子殿下!
愛洛斯笑了,“好啊。那讓所有書上都寫上,這是烏列爾獻(xiàn)給愛洛斯王子的!彼麊柲钱嫀熀蜑趿袪,“這樣有什么問題嗎?”
“當(dāng)然沒有。我會擬定一個合您心意的標(biāo)注,到時先拿來給您過目。”
烏列爾也默認(rèn)。
那畫師害怕再有變故,捂著圖畫匆匆離去。
第二位畫師就比較久了。雖然只是靜物,但他和他接踵而至的五個助手忙碌半天,才將花的輪廓畫好。
這位畫師顯然是要更嚴(yán)謹(jǐn)?shù)枚,只差拿著尺子上前比量一下?br />
“這一幅你可以慢慢畫。玫瑰純潔無瑕,很合適掛在那里。”愛洛斯說道。
“殿下,那這幅畫裱起來時,框架上也要刻那些字嗎?”其中過一個助手過來詢問,手里還拿著記事本記錄著。
“沒錯。記得在上面也這樣寫,是我的騎士送我的!睈勐逅拐f著望向烏列爾。
一直到第二幅畫得差不多的畫被抬走,烏列爾都忘了問到底是掛在哪兒。
但只要愛洛斯喜歡,掛在哪都好。愛洛斯炫耀他,他很高興,愛洛斯將它藏起來,他也只會記住他不喜歡這個,下次努力送些別的。
就是這樣簡單。
兩個畫師都結(jié)束了,坐在椅子上的第三個人也仍然在旁觀。
烏列爾一度都要以為第三個人其實是助手。
那人才終于開口。
“輪到我了嗎?殿下,我去樓下的大廳等待您?”
“在這里就好,我只要換身衣裳!
最后這位才是重頭戲,愛洛斯請他來畫肖像,自然要準(zhǔn)備久一點。
如果是愛洛斯自己采摘的花,他會將它放在那里每天欣賞一下,直到它枯萎。
但送禮物的人是烏列爾,為了采一朵他隨口說來當(dāng)做食材的玫瑰,眼睛受了傷,還要說是與玫瑰無關(guān),他想著總不能浪費了。
送進(jìn)廚房前,畫三幅畫紀(jì)念一下。
走進(jìn)臥室,愛洛斯打開衣柜,忽然想起那個裝滿的木箱。
那些東西,真的是烏列爾給他的?
他先挑了件合適的衣袍換上,又從箱中拿出一條綴著寶石的肩上飾帶,隨意地把這東西遞到烏列爾面前,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
“給。”愛洛斯遞過去。
烏列爾接住,有些不明白。愛洛斯的語氣真的很要像丟掉一樣他不喜歡的東西。
會客室的門大開著,人來人往好像還沒有結(jié)束,那個表情木頭人一般的畫師就坐在他身邊。
烏列爾不知道愛洛斯要說什么,但他每一次,都害怕愛洛斯說出令他心臟揪緊的話,于是他先說了:“如果殿下不喜歡,我可以代為保管。”
不是處理掉,是代為保管。
愛洛斯就算不喜歡,也不許別人染指他的東西。王子殿下有數(shù)不清的寶物,哪怕丟在角落里落灰,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烏列爾可不會說什么,殿下可以將它丟棄這樣的話。愛洛斯真要丟掉什么,哪里需要過問他。
只是區(qū)別也不太大就是了。
這些本就是他保管的。
從前每當(dāng)看見他或許會喜歡的物品,就想著得到,然后送給他。
但把那些東西真正拿到愛洛斯面前,一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久之前,他才剛剛得到過那個機(jī)會。
愛洛斯拿走鑰匙時的回應(yīng)很禮貌:“謝謝,這箱子真重。讓我慢慢打開好嗎!
現(xiàn)在想來,那是愛洛斯的托辭吧。
愛洛斯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你在說什么?我要戴這個,你來幫我!
愛洛斯看這表情就知道是他送的了,這個答案也不壞。如果不是烏列爾,那就要再冒出另一個他對不上號的人,想想就覺得麻煩。
愛洛斯穿著白色的長禮服,肩上的寶石飾帶一直垂到下擺,比精心制作的人偶還要好看。
烏列爾有時候也會幻想,將愛洛斯據(jù)為己有?上е皇前l(fā)夢一般的癡想,不知道最后愛洛斯會和怎樣的人共度此生。
烏列爾只在王宮里見過愛洛斯已完成的畫像,他也好想有一張,可惜只能是想想。
“畫畫的時候,站在我身邊!睈勐逅沟穆曇舸驍嗨乃季w。
畫師帶著他們走來走去,最終在在一層議事廳的偏廳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光線。
這個年輕的畫師毫不客氣地指揮起眾人,王子也很配合。只是愛洛斯和烏列爾站在這里,王宮的所有人就都會知道、也都能看到他在為他們倆畫畫。
烏列爾站到王子身邊。
礙于這位紅發(fā)戰(zhàn)神的兇名,沒有什么宮人敢靠得太近,四周并不熱鬧。
但烏列爾光是想象人們遠(yuǎn)遠(yuǎn)投在身上的目光,就足夠臉熱了。
只有他站在愛洛斯身邊,被眾人矚目。
烏列爾原本只想著送給愛洛斯一朵花,愛洛斯看過高興就好。他甚至覺得這花看起來不太好吃,愛洛斯或許會失望。
沒想到殿下如此興師動眾。
他們畫畫的位置太顯眼,顯眼到會議一結(jié)束,所有人都會看見他們倆站在一起。
阿方索學(xué)士估計會第一個不太高興。
這一路,烏列爾總覺得王子這位老師對他的他態(tài)度,著實稱不上喜歡。
正想著,一雙手扶在他肩上。
“可惜,你的眼睛受傷了。你要是介意,也可以不出現(xiàn)在畫里!睈勐逅拐径ㄖ螅娝瓴皇厣,詢問他。
畫師遠(yuǎn)遠(yuǎn)瞧著他們調(diào)整姿勢,他是之前被依蕾托王后看中從鄉(xiāng)間招攬來的年輕畫師,極具個性。
但這種時候,也知道不得插話。
烏列爾在這突然的寂靜中,只有一片心思。
他很想。
烏列爾想和愛洛斯站在一起,他不知道如何表達(dá):“其實我的眼睛可以勉強(qiáng)睜開!
醫(yī)師雖然說最好不要,但他覺得眼珠和眼皮是分開愈合的,強(qiáng)行睜開只是需要忍耐一下疼痛。這點他很擅長。
“不用了!睈勐逅沟瓛吡怂谎。
就是這種時候,愛洛斯覺得烏列爾對他熱切得有些過分?傻茸约嚎拷臅r候,對方又格外回避。
愛洛斯奇怪,莫非自己失憶前是什么很可怕的人。
他看看自己白皙的雙手,這不太可能吧?
愛洛斯擅長對任何人溫和以待,但他確實也不擅長和人交朋友。
可他也不覺得自己虐待過任何人。
算了,兩個月的時間。他可以趁別人在忙于屠龍的時候,慢慢解答自己的問題。
冬日暖陽穿過高大的玻璃窗,照在身上。
愛洛斯擺好姿勢站定,一站就是一個小時。
他對這些畫師的技術(shù)一無所知,最后這位,他只是傳了個仆人去叫畫師來,剛好來的是最年輕的這位。
說來其他貴族的畫像都是背景昏暗。但真要讓愛洛斯也在地下大廳里站上半天,他說不定要反悔了。
愛洛斯拿好手里的花,散漫地想著待會兒午餐吃什么。
又站了不多時,他見到第一個從議事廳出來的人。
是黛黛。
“殿下!摈祺煲娖腿藗冋蛠砑倩,地上又鋪著緞子,還有那個正忙碌的年輕畫師,立刻就明白他們在作畫。她沒敢靠得太緊闖入畫布,站在一邊行了禮。
“會開完了?”愛洛斯問,他也擔(dān)心黛黛被趕出。
“尚未,是午餐時間到了。還有許多沒有處理的問題,阿方索學(xué)士和幾位大臣可能還要待上很久,問您下午去不去呢?”
不去。你想辦法代我去做筆記就是了。
愛洛斯剛想回話,大王子雪繆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黛黛身后。
雪繆也是剛從門內(nèi)出來,不知聽身邊的侍從匯報了些什么,打發(fā)走侍從后,一見愛洛斯在這立刻向他走來。
一開口就是質(zhì)問的語氣:“你要在中央大法庭的墻上掛的是什么?你知道掛在那里的畫,是沒有辦法卸下來的么!
中央大法庭是一座歷經(jīng)幾百年的古老建筑,律令上十分細(xì)節(jié),為了保護(hù)墻壁,內(nèi)部不許頻繁更換裝飾。
“讓大家見一百年世面,挺好的呀!睈勐逅共灰荒槻灰詾槿。
正巧其他幾位王子公主也剛出來,都聽說了這回事。
第二幅畫,愛洛斯要送給中央大法庭,那里最顯眼的那面墻一直空著。
愛洛斯清楚有時候越覺得重要,就越不敢安排。越空置,就越被他這種隨性的家伙鉆了空子,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歌加林直言不諱:“一朵花而已,到處炫耀,真是上不得臺面!
至于他之后出來的瑟緹,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些變化。現(xiàn)在,她對屠龍一無所知,盡管可能只有萬分之一,但若母親依蕾托得到王位,到底會給歌加林還是給她,她心里竟然沒底。所以他還是要支持一下愛洛斯。
“我覺得還好。這花我也是第一次見,托了愛洛斯的福!鄙熥叩疆嫀熒磉叄斑@顏料夠不夠?我那里還有一些群青和紫色,可以找我去拿。”
畫師的眼睛都亮了,連聲說好,說正需要。
歌加林一看姐姐這個態(tài)度,只有選擇不再吱一聲。
小妹妹阿尼亞同樣,今天一聽說最后或許會按年齡排序,那她可是一點兒戲都沒有了。
又說要屠龍,那不又得討好會點魔法的愛洛斯。
阿尼亞直接問:“我也好喜歡這朵花啊,我第一次見?刹豢梢院驼驹谀銈円黄穑步o我畫一張?”
連愛洛斯都沒想到她會如此自如,他腦中正措辭著如何拒絕。
依蕾托見狀走上前來,“這樣都行啊,那花可以直接給我嗎?我想燉湯,聽說冰霜玫瑰燉湯喝可以滋養(yǎng)皮膚。我最近操心國事,都要變老了!
眾人熱鬧地圍在一處,正在這時,畫家舉起手來,“騎士大人!這邊已經(jīng)勾勒得差不多,你可以先動了!
烏列爾聞言,立刻放松了身體,他轉(zhuǎn)動了一下僵了半天的手腕,森然的目光掃過眾人。
第020章 愛洛斯
依蕾托幾乎是提著她闊大的裙子往后跳出兩步遠(yuǎn)。
阿尼亞則閉口不再提一起入畫的事, 急著跟愛洛斯告別,說著她要先吃午餐去。
“如果有關(guān)于龍的消息,哥哥一定要不要瞞著我呀。”阿尼亞跑掉時還不忘提醒他。
龍?愛洛斯都快將這事忘掉了。
余下幾人也都各自散去。剩下愛洛斯一想到這事, 突然變得有些頭大。
今天老師是不會從會議室里出來了。
但若是明天才能見阿方索學(xué)士, 那意味著今夜有空閑。
該是要把功課提前預(yù)習(xí)好, 總不能明天跟老師交談時對屠龍一無所知。
至少預(yù)習(xí)一下, 哪怕是走到老師的門口才預(yù)習(xí)。
這是他當(dāng)學(xué)生的心得。
不過這么復(fù)雜的問題,臨時看看肯定不管用。
等結(jié)束這幅畫,他就要去讀書了。
想到這,僵立著的愛洛斯又希望這時間過得慢點。
沒等多久,黛黛端來面包,愛洛斯并不餓,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白葡萄酒。
“殿下別動啊, 亂了!碑嫀煱欀, 從畫板后探出頭來,“那個,大人, 要不您喂他呢?”
烏列爾一愣。那邊黛黛雙手端著盤子,又無官職在身, 畫師在叫的好像就是自己。
不遠(yuǎn)處的仆人們一聽這建議, 眼睛都直了,這畫師是誰也不顧啊。
烏列爾雖然覺得只要愛洛斯想,畫師的要求可以不顧及,但還是鬼使神差拿起愛洛斯剛放下的酒杯, “殿下, 需要嗎?”
“這酒……我嘗著有些淡,你覺得呢?”愛洛斯一個人正站得無聊, 逗他。
烏列爾在盤子上找了一下,只有一只杯子,黛黛為了多放幾小碟餐品,連酒壺都沒拿。
她也完全不接烏列爾的目光,就無甚表情地凝望著愛洛斯手里的花。
留下烏列爾沉默地看著手里的酒杯,他可以喝一下?
這是愛洛斯的意思么?是不是太親密了。即便從前他們更親密的事也做過許多,但……
盡管烏列爾拿著酒杯只遲疑了一下,身后傳來畫師的聲音就將他打斷了。
“真的嗎?殿下,那這杯酒給我吧。”
烏列爾一怔,幾乎要以為是畫師刻意討好他與王子。
然而畫師一臉單純,他是個一頭棕色亂發(fā)的年輕人,目光灼灼,盯著他手中的酒杯。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畫師連忙解釋道:“這朵花的光澤和質(zhì)感太特殊了,我想用全新的技法試一試!
眾人靜默無聲,誰都對作畫沒有了解。畫師便來了興致,給他們解釋起來,“比如這片花瓣,除了它本來的色澤,在陰影中還會有一點點藍(lán)色,我會用翠綠和鈷藍(lán)來描繪。但這還不夠,專屬于冰霜玫瑰的透亮效果我也想要畫出來。最好是上的顏色稀薄且能快速干燥,以便后續(xù)將顏色層層疊加時,花瓣的輪廓和顏色的層次感能清晰保留。所以我需要少量的葡萄酒臨時稀釋一下,簡而言之,就是更好看,更逼真。”
“用酒就可以么?”眾人沉默片刻,黛黛率先提問。她冷冰冰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好奇。
“其實未必,是我想試試!碑嫀煋蠐虾竽X勺。
即便他不長篇大論,這杯酒也是他的。但現(xiàn)在,所有人都對他新技法產(chǎn)生的效果好奇起來。
烏列爾望向愛洛斯想征求他的同意,發(fā)現(xiàn)愛洛斯正看著他。
“你覺得如何?”愛洛斯笑著問他,好像酒本來就是他的。
“好!
“那就給他好了,讓我們的畫像更好看。”愛洛斯朝他眨了眨眼。
烏列爾忍著劇烈了一些的心跳,將酒杯遞給畫師。
看畫師一臉慎重地配好調(diào)色板上的顏料,小心翼翼滴入幾滴葡萄酒,輕輕攪拌,直到它變作半透明。
葡萄酒蒸發(fā)很快,畫師蘸取好顏料,迅速準(zhǔn)確地涂抹在花瓣處,在他的預(yù)計里那抹顏色會很快變干,留下清爽的痕跡。
雖然不及真正的玫瑰在陽光下美麗,但也總會有幾分向他心目中的效果靠攏。
可當(dāng)所有人向那幅畫看去,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鮮明而透亮,充滿流動感的顏色。那花瓣閃閃亮的,陽光照射在上面,仿佛真的透過薄薄花瓣,泛出七彩的光暈。
畫師的眼睛張大了,在他身后走過的仆役,和幾個正要離開議事廳的大臣都是觀眾,全部驚訝地望向那幅畫。
黛黛在王子身后,替和她一樣瞧不見畫作的人們問了句:“真的有區(qū)別?”
這方法聽上去也就不過如此,若是差距非常大,早就流行開來了。
“有,有的……還是蠻生動的吧?”畫師聲音都有點顫,生怕一不小心這顏色就消失不見了。
黛黛并不相信,她偏頭瞧了一眼。
畫師作畫時為了能更好地觀察愛洛斯殿下,放了一面寬大的鏡子在一旁,從她的角度,剛好能從鏡子看見未完成的畫作。
她吃了一驚,小聲告訴他,“是王子的魔法!
“我就說效果不可能這么夸張!碑嫀熞渤郎愡^去,“太厲害了,你們王子收徒弟嗎?”
“不收!睈勐逅孤牭剿麄兊膶υ,笑著說。
盡管王子非常溫和,但他一笑起來,畫師總覺得心里毛毛的。
“對了,贊美神跡!讓我們感謝愛洛斯王子,是他的——”
“酒。其實不是我的這杯酒,還是你的畫技高超。讓我們?yōu)閱谭材,杰出的,足以名傳千古的畫師鼓掌好了!睈勐逅瓜纫徊浇拥馈?br />
一片掌聲里,畫師臉都變紅了。愛洛斯既然沒聲張,畫師自己就也忍不住點頭。他繼續(xù)畫下去,直到周圍的人都散了。
王子沒有戳穿他,又沒有再多說一句,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只有那朵花還留在他畫布上。
愛洛斯只是覺得這惡作劇有趣,隨口騙一騙大家。
無論畫師承認(rèn)與否,他都不會在意。
畫師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立刻就會傳播開來,成為傳奇的畫師。
讓這惡作劇延續(xù)百年。
他正在為自己的技法未必好用而遺憾。
不過也為畫確實變美了而欣喜,從凝著眉努力作畫,變成眉飛色舞地繼續(xù)作畫。
烏列爾站在一旁想著,他的王子總有辦法讓所有人都高興,他好像天生就有這種魔法。
烏列爾對藝術(shù)談不上精通,剛才眼睛根本沒太關(guān)注那朵花。只是對送出去的銀杯看了又看。
有心的仆人又倒了新的一杯酒呈給烏列爾,這完全不是烏列爾想要的。
“謝謝殿下!碑嫀熯在說著,“真想請您到我的作坊去坐坐,就明天怎么樣……”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再次從畫板后面探頭出來的時候,對上了烏列爾的目光。
他的舌頭立刻不利索起來,“邀請殿下……需要請?zhí)?是吧?先口頭約定一下怎么樣,等哪一個空閑的時間……不如就繼位大典之后,不不,之前,我就吹噓能說是國王登基前就看中的了……也不是吹噓,哈哈……”
“再多說一句你就會被抓走噢。”愛洛斯笑著說。見他被烏列爾嚇得實在有些害怕,他轉(zhuǎn)頭支開烏列爾,“烏列爾,我要吃那個!
烏列爾才不再關(guān)心那畫師,去挑選盤子里的餐點。
黛黛已經(jīng)離開,端著盤子的換成了自告奮勇要來躲清閑的小女仆貝蒂。
她的手跟黛黛比起來,抖得讓烏列爾想皺眉。
烏列爾用湯匙舀了一塊切成小方塊的肉凍,送到愛洛斯唇邊。
太近了。
他腦子里想的是離愛洛斯太近了。
愛洛斯同樣這么覺得,他看著烏列爾為了不進(jìn)入畫面太多,站得離他也有一步之遙。但是為了將勺子遞到他唇邊,又不讓勺子傾斜,他探身過來,手又穩(wěn)又小心。
真奇怪,每次命令烏列爾的時候,無論大事小事,對方臉上都沒有反抗,沒有拒絕,甚至也沒有額外的恭敬。
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
“殿下,麻煩將下頜稍微抬高一點,您低頭了……您實在是太美了,如果我畫的沒有您本身美。請真的不要治我的罪,再來一個人也不會比我好太多的!碑嫀熞膊恢朗且娮R了愛洛斯的魔法,還是被烏列爾瞪到嚇了一跳,變得畢恭畢敬掐起來。
愛羅斯終于想起烏列爾是哪里不一樣了。
烏列爾看起來不夠殷勤。
這位年輕畫師、之前王宮中的仆人們,甚至連瑟緹、阿尼亞,乃至雪繆,都是每當(dāng)有事要尋愛洛斯,才會對他上心。
只有烏列爾分毫不差的,每分每秒都在,對他殷勤備至,但是又悄無聲息,不像旁人那般刻意。
愛洛斯思前想后,莫非……
自己給他們這些親近手下的月俸有所不同?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決定晚間想辦法先問一問黛黛。
對待烏列爾,他不知道命令下到哪里,會觸碰到對方的抗拒。
愛洛斯本就是王子,這世上的所有門都要為他敞開。他摸不清身邊人的底線很正常,所有人都一樣言聽計從,所有人都一樣卑躬屈膝。
可烏列爾又與他們都不同,讓愛洛斯很想去試探一下他會接受到何種地步。
作畫沒有持續(xù)得太久,這位年輕畫師有自己的節(jié)奏:“基本上夠了,其他我會再慢慢修飾的!
愛洛斯問他,“你這個時間就要去喝酒了嗎?”他剛才好像聽見依蕾托這樣問。
“怎么會!我會為這幅畫廢寢忘食的!”畫師手里的畫筆差點嚇掉,急忙表態(tài)。
愛洛斯笑了起來,一副好奇的表情看著他。
畫師改口:“殿下知道的。一天從太陽最美的時刻開始,到月亮高興的時候結(jié)束。有酒相配最好啦,當(dāng)然,這是在您給我機(jī)會的情況下。有一點酒作伴,會更好的!
“別誤會,我只是隨便問問。什么時候會畫好呢?”
“一個月后,一個月后您就會見到這幅畫了!
“那好,記得替我多留意一下有關(guān)龍的傳說。悄悄告訴你,屠龍是我們摘取王冠的考驗!
畫師愣了一下,但見愛洛斯認(rèn)真的樣子,連忙點頭,“當(dāng)然,我會努力替殿下搜尋。如果需要,我還能為你們畫出龍來!
“我們?nèi)绾瓮例堃材墚嫵鰜?這個主意不錯,說不定我會用到你!
“是,好的。對了,這個我會守口如瓶的!”
“那倒也不必,你可以拿這消息去賺酒錢。別忘了替我們用心畫就好!睈勐逅购艽蠓。
眼見畫師背著畫箱離開。
愛洛斯想,大臣們都見證,大家早晚會知道王子公主們要屠龍,不如等人送消息上門。
一籌莫展的時候,真希望有人能告訴他答案啊。
畫像的事告一段落,他將房中與龍相關(guān)的書都找出來,差人搬到庭院中的涼亭里去。
亭子里陽光很好。
愛洛斯手上戴著手套,分開那些書頁。
無聊問身邊的烏列爾,“你怎么還在這里?沒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嗎?”
烏列爾一愣,“保護(hù)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好吧,到這邊來。”
烏列爾從容地站到他另一邊。隨著愛洛斯的目光望回去,烏列爾剛才不小心擋住的方向,可以直望向議事廳的窗口。
愛洛斯也不想的。
天氣很不暖和,汲取溫度全靠斜斜照射來的一點陽光。但是坐在這里,只要他的老師阿方索學(xué)士探一探頭,就能看到他。
即便他明天回答不上來有關(guān)龍的問題,老師也會知道他讀了書的,不是對這事全然不上心。
果然人無論多大還是會向老師投降。
愛洛斯坐在刷成白色的涼亭里,紫藤和爬山虎都還只能見到褐色的枝條。畫面卻美麗得仿佛春日初來,加之騎士的長發(fā)一片火紅,從長青的松樹間望去莫名看得有幾分溫馨和諧。
只是愛洛斯和烏列爾格外安靜。
這里冬日無人來使用,旁邊的小路還與之隔著一排茂密的紫杉,走來時誰都不會注意到
愛洛斯讀書走神時,就變得對四周聲音格外敏銳。
在讀串兩行字句子后,他忽然聽到樹叢后有女孩兒的說話聲。
“貝蒂?”愛洛斯精準(zhǔn)地叫出其中一個的名字。
“哦,誰?”低矮灌木發(fā)出簌簌的聲音,那個活潑的小女仆拎著裙子跑了出來,見到是愛洛斯,立刻嚇得停住。她身后其他的少女也跟著行禮,又都驚恐地低下頭去。
“在說什么呢?”愛洛斯笑問。
好不容易有機(jī)會偷懶,他其實還挺高興的,并不覺得驚擾。
可四個女仆都低著頭,一個勁兒地?fù)u頭認(rèn)罪,不敢說了。
愛洛斯奇怪。
“偷偷告訴我,我就不告訴麥琪夫人!
可貝蒂聽見后,表情不是為難,而是害怕。
跟麥琪夫人相比,居然更怕告訴他嗎?
愛洛斯也不再微笑,故作嚴(yán)肅問道:“莫非事關(guān)王國大事,那可就要處罰你們了!
貝蒂嚇得連忙擺手:“絕對不是,只是她們鬧著玩兒,胡亂談?wù)摰摹6际窍共隆?br />
“猜的什么?”
貝蒂抬頭望向面前的王子和騎士,腳步不自覺竟是往烏列爾的那邊挪了挪。
愛洛斯覺察她的舉動,頓覺新鮮。
“猜的……猜的,殿下,你千萬不能治我的罪,他們猜的時候我都說你絕不是那樣的人了!
“那也要你先告訴我!睈勐逅棺杂X不會,但沒有立即答應(yīng)她。
“聽說殿下把戴著眼罩的騎士大人領(lǐng)進(jìn)了房間,然后,他的眼睛就包扎著出來了……所以愛洛斯王子,比騎士大人還要厲害!”
愛洛斯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大感不妙,但后半句又讓他險些笑出聲來。
她形容得很委婉,但愛洛斯也聽懂了。
“噢,是覺得我在房間里欺負(fù)烏列爾大人了?”
“是……是吧!必惖僖汇,殿下本人說得這樣曖昧,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該接。
“殿下想做什么是殿下的事情。你們很閑么?”烏列爾聲音冷颼颼的。
“。空娴氖菃帷闭l料到貝蒂注意到了別的地方。
“不是!睘趿袪栠B忙替愛洛斯澄清。
“你說不是?”愛洛斯抬頭笑問他。
“嗯!
“那是什么?”愛洛斯問,“說說,我對你做了什么?
“殿下只是讓醫(yī)師來重新包扎!
“真的不是因為我弄傷的?”
“不是!
面前的貝蒂松了口氣,她就知道王子殿下一點兒也不兇惡,怎么可能干揭別人傷口的事。
愛洛斯接下來卻話鋒一轉(zhuǎn)。
“看,騎士大人礙于忠誠不敢說實話……”
愛洛斯開著玩笑,伸手想碰一碰烏列爾的臉頰。
指尖剛搭上,一段記憶不打招呼就冒出在他腦海里。
愛洛斯一怔,連忙心虛地放下手。
“好了,下去吧……等等,貝蒂,這想法是你提出來的嗎?”
“不不不,是……她望向身邊的女孩!
腰間系著圍裙的少女連忙擺手,“也不是我,是我偷聽到維恩大人和其他宮人閑聊才得知的。”
愛洛斯想問“那是誰?”又立刻停住,嘴上說著,“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實在關(guān)系很好。聊得時候可千萬不要忘了呀。”就打發(fā)她們離開了。
“你怎么看?”他們走后,愛洛斯問烏列爾。
他問得很模糊,烏列爾答得很清楚。
“是大王子的參謀之一,他希望眾人以為我與殿下不合。抹黑殿下!
愛洛斯心中了然,“可惜被姑娘們傳得像個愛情故事,好了,現(xiàn)在我真的要虐待一下你了。”愛洛斯將手邊另一摞書推過去,“幫我一起找找,怎么屠龍!
烏列爾接過那些厚厚的書,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復(fù)雜的表情。
在打開翻了一頁后,面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又陷入長久的停滯。
“我去拿辭典。”烏列爾起身。
等他回來的時候,愛洛斯已經(jīng)拿走他的書,將圖畫多的那部分分給了烏列爾。這個惡作劇和驚喜一樣短暫又無害。
愛洛斯開始專注翻閱這些書籍。
情況和他想的差不多。
關(guān)于龍,傳說有許多,其中有些無法追溯,只能當(dāng)做胡編亂造。
時間比較近,最有可能尋找到傳說蹤跡的內(nèi)容里,愛洛斯認(rèn)為只有三、四個最為可信。
傳說在南方溪谷的寶藏守護(hù)者;溫曼王國兒童故事里的惡魔紅龍;被西之國兇惡的當(dāng)?shù)刈迦藗鳛橄茸娴纳裨捝;東部海岸流傳的暗流與風(fēng)暴的化身。
無論解決哪一樣,都是絕對的英雄。
但哪一樣都不像是他能解決的。
不知道在老師那里會有什么指導(dǎo)。
他將四份內(nèi)容分類,打算哥哥姐姐來找他時,就分別給他們透露這些消息,剛好每人一份。
接下來只等明天去見老師了。
他期待的倒不是這些知識,而是他失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