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231章 帶走

    年關一過, 各地災民分送各地,大大緩解用人饑荒。

    謝硯行年節中出門訪客,江無眠則是例行去巡視暖房, 白楚寒人已捏著一根秧苗觀察情況, 見他過來,道:“長勢還行,開春就能下地?”

    江無眠一一看過, 扦插的秧苗已是生根發芽, 待到開春挪移出去即可。

    例行問過情況, 兩人出了暖房,穿過游廊時江無眠方道:“陛下有意掠奪突厥人口, 待到突厥內亂結束,再也沒有這等好時機。”

    到時大周將面對一個北方強敵!

    突厥內亂不是結果, 而是起因, 東西突厥二部正是在為南下攻入大周積蓄力量。

    然權力掌握在兩個人手中,總是擔憂對方給自己背后捅刀,屆時兩面作戰,腹背受敵,實在無以為繼。

    因此, 在決心攻入大周之前, 東西突厥必然有一戰, 這一戰或許會消耗內部有生力量, 但也會讓突厥完成統一!

    最少五年, 最多十年,突厥將成為大周北方最強的敵人。

    不得不防。

    江無眠還有個擔憂, 建元帝的身體并不像之前那般健康,歲月催人老, 一代帝王終究會逝去。

    新帝……新帝真有能力對上一個北方部族嗎?

    就他觀察所得,新帝的能力在建元帝的對比之下堪稱平庸,是但凡再有一個皇子有能力扛住江山都不會交給太子的水平。

    但新帝有個好處,他本人很擅長聽從意見。說得不好聽一些,沒有主見,做事猶豫不定,沒有魚死網破的銳氣,也沒有安邦定國的才能。

    只能靠建元帝給他安排輔政班子了。

    江無眠的憂慮也是白楚寒的擔心。

    建元帝毫無疑問是個有膽量的皇帝,他做事不拘泥于出身,又心狠手辣。于他身上,帝王的猜疑之心和權衡之術一清二楚。

    譬如謝硯行一門,謝硯行被貶職,建元帝便開始用起白楚寒抗衡當年的韓黨。待江無眠起來后,又選擇了江無眠,白楚寒則是放任自流。

    建元帝下旨允許江無眠接走謝硯行,也是為了維持大周對嶺南的控制,當時江無眠已是控制住部分區域,再繼續下去就能實現由點到面的把控。

    故而要給江無眠一點韁繩,在天地君親師的時候,失去父母,師父無疑是最佳人選。

    加之江無眠絕不可能與韓黨聯合,因而當年的建元帝毫不吝嗇加恩謝硯行。

    然而如今謝硯行多年在布政使的位子上未曾移動,只因朝中謝門壯大。

    盡管江無眠沒有親自教導的徒弟,可他新教出來的學生不少。白楚寒更不必說,他人都是院長了,過些年,朝中武將哪個都要尊稱恩師。

    謝硯行的兒子謝霄又在逐步控制江南,待到他管控住了,那便又是一個強有力的助力。

    因此,謝硯行此行北上,未嘗沒有乞骸骨致仕的意思。

    盡管帝王的猜疑之心不死,權衡之術也用得格外順暢,但以白楚寒的視角來看,建元帝應當屬于“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中所說的“帝王”,太子……太子在建元帝的陰影里成長,如今能教會這些就不多要求了。

    但是江無眠不一樣,他僅是當建元帝是他實現理想路途上的捷徑之一,或許又是工具人,當這個工具生命走到盡頭時,他只會想著如何換一個更為便利的工具。

    新君……看著不像是好工具的模樣,要他自己上又不可能,當皇帝的束縛比當官員要多了。

    最為重要的是,皇帝根本看不見人間疾苦,看不了山河大川的景色,與其如此,不若當個實權首輔。

    江無眠像是捋清了前路,敲定了日后的奮斗目標,精神面貌不說煥然一新,周身氣質也更加沉穩了些。

    “師弟,你又打什么主意?”同行的白楚寒瞇眼掃了幾下,心里就有了猜測。

    他這師弟,一定又有新點子出來,這一副“我要干個大事”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別人只覺得江無眠冷臉難以接近,實際上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是懶得做大表情,從小就會用眼神和嘴角表達情緒。

    比如現在,兩側唇角上揚,眼角微微露出一點笑意,眉頭一挑,顯而易見,這師弟要準備干個說不好的大事。

    江無眠用“今日吃三頓飯”的平淡語氣說:“收攏突厥殘余兵力,給予兵力糧草支持。”

    白楚寒:“……”

    白楚寒的目光落到江無眠的平淡面容上,他這師弟還真是要干一件“資敵”大事!

    不過這事倒真是對大周有利,拖延內亂時間,消耗有生力量,即便是突厥回過味來想要談和,在大周的攪弄風雨之下也別想順利。

    現在北邊還有被打跑的殘軍集結在邊關處不走,這群人對突厥的歸屬感極為強烈。

    他們和逃離突厥的底層百姓不一樣,在突厥,這一群人應當是屬于統治者行列,擁有自己隨意支配的牛羊和土地,嘗過權力滋味怎甘心居于人下,去做在他們眼中本該奴隸去做的活計。

    因此,這群人對大周的招攬歸化方案嗤之以鼻,毫不動心。

    針對這一批人,他們可以援助糧草和刀劍,還能幫忙救治傷患,鼓勵對方再度開戰。

    這份奏疏上的極快,因為開春之后東西突厥必然會爭奪草場,到時消耗的物資將會是往年的數倍。

    若是大周派些商隊過去,極大可能被搶,但也能順勢添一把火,引導內亂。

    戰爭只要持續多年,不愁突厥散國。

    建元帝批復及時,恩準此事,還派了幾人按照江無眠奏折所說的流程去加劇內亂形勢,同時還讓人找出一批不太使用接近腐蝕的刀劍來,順便抽調一些好鋼,讓商隊假裝走私。

    至于糧食……這個,大周的糧食目前是充足了些,可架不住要消耗的也多。

    人口嚼用不說,扶桑那邊的經濟戰剛剛打響,往后要往里面填的日子多著呢,建元帝家大業大但也舍不得這么浪費。

    突厥就不能搶對方的糧食?

    但凡這群殘兵能搶得了,想必都不會淪落到大周算計他們的時候還要擔心餓死了不得不送一批糧食的地步。

    舍不得糧食搞不了內亂,建元帝批了,給錢給糧給支持,再多就沒了。

    不能讓突厥突厥察覺他們的謀劃,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度,過度熱心只會讓他們心生警惕,從而導致前功盡棄。

    謝硯行便于此刻遞上了折子,言稱有一物,于南方收成量較大,可充當主食來吃。

    “此物味稍甘,飽腹感強,可在田間地頭種植一二。此外,除根莖外,葉梗也可食用,采嫩葉過水,稍加一點鹽,即可入口。”

    還能腌制,還能曬成干菜,還能喂雞鴨鵝當豬飼料,總之,干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吃,怎么都能吃。

    建元帝聽著有點耳熟,這不就類似于玉米嗎?!

    除了玉米葉人不能食用以外,這兩者哪兒都相似,連用處都差不多。

    他看一眼折子,心想:謝硯行和江恒陽兩個找的作物都類似,合該你們兩個是師徒。

    東西就在江無眠的暖房里面養著,他這兒修的極好,冬日里上京的秧苗活了九成,一成是天冷沒長根,營養不夠,枯死了。

    剩下的已是生出根系,需要分苗了。

    建元帝實地看了一眼,身后還跟著各個大臣,一個接一個鉆入暖房里面,肥料發酵的味道實在難聞,但誰也顧不得這個,散開來尋找秧苗。

    上次玉米已叫眾人吃到甜頭,一年兩季作物,收成多,糧食多,能養活的佃農更多,誰都有那么三四個莊子和幾十畝到幾百畝不等的御田,多一畝就多百斤糧食,這誰聽了不迷糊?

    聽謝硯行的介紹,紅薯結的果有大有小,但一株秧苗能有個幾斤收獲,秧苗長成老苗前還能吃。

    有人不缺這口菜,但朝中還有人吃喝不起,吃一口菜都要掂量掂量,雖然少但不是沒有,所以這些人也格外關注新作物的事。

    “此物需要溫度如何?土壤呢?澆水幾何?”

    “可有記錄?南方何時何地種的?”

    “一根秧苗能爬半筐?這能吃到何時?”

    江無眠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各處傳來聲音,建元帝也抓著謝硯行和趙念唐不放,翻看記錄找著畝產和種植所需。

    在其他事上,他或許還要猜疑一兩天,探查其人背后目的,再權衡利弊。

    但在謝硯行師徒兩人這里,事關糧食,他無需考慮太多。謝門中人從不在此事上做文章,一是一二是二,優點缺點一目了然。

    趙念唐初時結結巴巴,還要謝硯行或是江無眠引導補充,但談論到糧食時,他自信的侃侃而談,大有說上三天三夜的架勢。

    建元帝合上記錄,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見,北地何時能種植此物?西域兩道如何?是否能大規模種植?”

    趙念唐翻出種植條件所需,對著簡單的內容,向建元帝解釋紅薯所需的生長條件以及要在北地和西域等地展開種植實驗才能確保情況。

    “十里不同俗,在土質、水文等條件上,一里都可能出現不同情況,必須要實地種植后得出更加精準的結論才能嘗試大規模大批量種植。”

    趙念唐說完反應過來,這不是陳平師父考驗他能力的場合,眼前站著的是建元帝,一手能決定他生死的人。

    這番變相拒絕的話,不知會不會惹得皇帝不喜。

    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恰恰相反,建元帝更欣賞他務實的表現,當即把人塞到戶部和一脹紅玉米觀察員前去做伴。

    臨走時,還用江無眠家的車運走一筐秧苗,準備在皇莊里插秧種植試試產量。

    江無眠:“……”連人帶糧都不放過,看得出建元帝有多不客氣。

    不過,這番功勞落在恩師身上,封疆大吏的位子總得留一個吧?

    第232章 做事

    轉眼便出了正月, 龍抬頭當天,北部突厥的消息穿過風雪抵達大周:

    過冬消耗的物資太多,急需南下搶劫補充, 同時還要防備對方, 于是突厥休戰。

    建元帝派去攪弄風雨的臣子開始興風作浪,這人是內侍,以狠辣出名, 做了皇帝的手下黑刀。

    現這把刀對準了北部, 不把突厥身上的二兩骨頭油渣榨出來, 怕是絕不放手。

    值此之際,北部增兵已成現實, 防備突厥的同時給突厥添亂。

    謝硯行果真成了封疆大吏,另外還肩負在當地推廣玉米種植和實驗紅薯種植條件的兩個重任。

    江無眠以弟子的名義跟前跑后, 置辦北上的物資, 尤其是謝硯行的年級擺在這里,有什么傷病都不是小事,他們幾個弟子又不能及時趕到,必須要好生準備。

    葉領隊不跟著北上,她還要協調嶺南書坊本部的工作, 每日準備方案, 預備開連鎖書坊, 正是緩步擴展的關鍵時期, 離不開人。

    因此, 謝硯行北上時,身邊只有幾個老仆, 以及要跟著去北上軍營報道的小將。

    作為白楚寒教出的弟子,這些人也算謝硯行的徒孫, 雖說沒有正式拜師,但那也算學生。

    一路上的安全護衛則交給他們,江無眠還額外雇傭了人。北部形勢多變,一旦有事,小將們必須要急行軍才行,顧不得謝硯行。

    待到準備齊全,已是二月中旬,謝硯行也準備北上,再遲便趕不上北地春播了。

    臨行前,他還囑咐江無眠道:“萬千小心。”

    翰林院的爭執白熱化,即將分出勝負,百家之中各門學派使出渾身解數用以爭奪修訂句讀的權力。

    若非朝中因北部突厥和紅薯秧苗分攤了戰火,牽制住一批人,這場學說之爭必定會擴展到天下各處,官場不得安寧。

    接下來勢必還會有風波,謝硯行借封疆大吏的身份躲了,江無眠和白楚寒肯定躲不過去。

    白楚寒是武安營苑的院長,同樣要用文科舉夫子教學,這一起爭端影響夫子,夫子影響學生,務必要重視。

    日后皆是同袍,不能為此壞了情分,以至同袍廝殺。

    江無眠和白楚寒齊聲應是。

    京外十里長亭,暮春的風帶起車旁柳枝,車篷緩緩離開視線,一陣鳥雀齊鳴。

    江無眠送走恩師,心下一陣不舍,比別離更難忍受的是重逢后的送別。

    此一別,再見又是何時?

    白楚寒突然道:“嶺南新任布政使是太子岳家人,陛下似是有意……”為太子準備班底。

    包括之前啟用的大臣皆是年輕之輩,朝中不至于青黃不接。

    江無眠打起精神,仔細過了一遍當朝班底與近些年啟用的人才。的確如此,朝堂世家勛貴清理得不說七七八八,也有五成,新貴清流倒是較多。

    細究下去,朝堂勢力雖然還是如蜘蛛網似復雜多變,糾纏不清,可隨著打天下的那群人陸陸續續死去,新的勢力尚未牢固,建元帝出手整治一番,竟是能在詭譎莫測的形勢中看出一兩分底細——建元帝老了,需要新的年輕有活力的帝王了。

    江無眠心底生出慨嘆,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歲月催人老,自己已是到了做人恩師的年紀。

    不過說來也是有些苦惱,他那門前不少人投遞文章,但他想看的少之又少,而他想做的事對繼任者要求極高,因而迄今為止,他名下還沒個正式弟子,全是蹭的別人學生。

    白楚寒:“……”

    雖然多年未曾科舉,可他對文章的敏銳度還在,依師弟的眼光,真能當成入門弟子的,恐怕是出任過底層官員還要兢兢業業干活的那種。

    此外還要一定的政治敏感度、本人做事周全才行。

    這往哪兒找?

    白楚寒搖搖頭,牽上馬和師弟一塊去了京外道觀,林守源出門去做法事,只有道童看家。

    他二人在此吃了一頓飯,飯后上山時看到后山種植的秧苗。

    “春日能長起來?”這會兒的溫度算不得很高,雖然比北部地區溫度高,可比不上南方。

    何況這是山上,溫度本就比山下低,這紅薯秧苗真不會凍死?

    江無眠直接下手試了試地溫,搖頭道:“還真不會,它本身生了根,移植時主意根莖照顧即可,外面溫度低可加蓋一層稻草麥稈保溫,夏日時就能瘋長。”

    到時可掐下嫩尖做飯,那會兒正是野菜多長的時候,混合起來能做一頓野菜大雜燴,很能叫人憶苦思甜。

    看著眼前蓬勃生長的秧苗,江無眠若有所思,“是時候來一場生存挑戰,考驗學生的學習成果。”

    “仿照開學的秋狝形式?”白楚寒來了興趣。

    他做了學院院長之后,每日最大的樂趣便是折騰學生,恨不得將大半輩子的戰爭知識一股腦全塞給學生。

    日常都是演武場練習,學的野外生存知識也告一段落,的確可以實戰一番,看看他們的真本事了。

    “類似,但是大逃殺模式。”江無眠拍了拍手,輕描淡寫地道。

    大逃殺……白楚寒若有所思,從名字來看就不是什么溫和的練習方式,逃、殺,獵人和獵物嗎?

    “密室、暗殺、斷案、機關、陷阱,你能想到的都可以用上。”江無眠想了想,“這樣就需要改進一番入學儀式,并且對學院進行加固改造。”

    也不必換場地,就用現成的學院,加上一些機關,放上線索即可,事后也好復盤。

    兩個師長就此定下日后著名的開學歡迎儀式和期末考試,并成就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陰影噩夢。

    因改造時限較長,不得不對課程調整一番,另外多了這筆支出,朝堂上下對武安營苑頗有些意見。

    但自打報備上去,得了允準,武安營苑就開始閉門謝客,日常的演練也換了地方,讓人摸不到頭腦。

    戶部尚書不發一言,但戶部侍郎盯著五軍都督府和學院,好似背后靈一般,幾乎是要實際行動證明這筆錢武安營苑用的不清不白,是為私利。

    江無眠出了圖紙和主意,便不再管,他當前格外關注嶺南變動。

    建元帝要為太子鋪路無可厚非,下一任皇帝的身份就擺在那兒,但要是用嶺南給太子做庫房,江無眠便要盯著些。

    嶺南的糧食儲備極多,來往商船越多,所得海外白銀也就越多,發展勢頭直追江南,因此很容易出碩鼠。

    一兩只是養肥等著過年,三四只還能半路開宴,再多幾只那是大廈將傾,亡國之兆。是故,他必然對嶺南多兩分關注,必要時刻還需親身趕赴督察嶺南官場。

    太子岳家……

    老實一些還好,若是不老實的,那就只能剪除太子羽翼,換能干的人上來。

    他可不是建元帝,能包容并且能給兒子收尾。

    江無眠和葉領隊的書信來往并不頻繁,但足夠關鍵。

    大致用意是推動當地商行工行的規范化,前者多半是用以約束當地大海商,后者主要是協調當地勞動力并保障勞工的權益。

    簡而言之,類似人才市場和勞動仲裁兩個機構的合體。

    江南有民間自發形成的商行,和官府有所合作,甚至部分大商人還能靠商行和官府斗上一斗。

    經過整頓之后,這類商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至今沒有再次形成氣候。

    謝霄在江南整頓時,便將這股勢力清理一遍,自行拉了商行工行起來,順便再規范行事準則和辦事規章制度,眼下已初見成效。

    未來肯定會出現商行與官府相斗或是官商勾結壓迫小商人的亂象,所以江無眠要做的是加強督察的相關律法,并嚴格量刑標準。

    這類也算作是商業改革的一部分,但督察整頓律法一事又涉及到都察院,因而他還是有資格插手的。

    就差推波助瀾一把,讓建元帝下定決心頒布新的相關法條。

    今年是不行的,明年也懸。因近兩年格外重視扶桑道和北部突厥內亂,所以對商業的整頓要延后,此刻便突出民間自發行事的重要性。

    有此兩行,可以說是嶺南商業的晴雨表,能從上面推敲出當地出現的變動,也能得知部分海外消息,判定能否向外出擊。

    同時還能穩定內部,及時抽調人力,戰亂時刻也能盡快組織人手撤退打游擊戰。

    利弊皆有,端看怎么管理。

    時間穩步推進,江無眠關注著南北形勢時,太子岳家也在觀察嶺南情形。

    作為江無眠謝硯行等人深耕的地盤,這里一舉一動,一步一景都深受影響,加之多年與他國的商貿往來,民風更加開放。

    這兒是和北地、江南完全不同的感受,從大街上的服飾都能看出,嶺南過于包容多元,以至混雜在一起,竟是分不出誰是土人誰是本地人。

    倒是一些國外商隊更加好認,五官上完全不同,口音上也能辨別……呃,有一點難。

    起碼赴任的新任布政使劉英就聽不太懂衙門里講的話,更是不明白衙門底下站著的兩個領隊在爭執什么。

    能鬧到布政使這兒的案子自然不是小事,事情涉及大周本地商隊與國外商隊的爭議,兩個商隊正就到岸貨船發生損毀一事各抒己見并瘋狂給對方扣帽子。

    然而上任的布政使聽不懂口音,只能艱難地從師爺那兒聽轉述,還要問參議參政有什么案例可做參詳。

    若非不是知道這是一起意外情況,他都要懷疑這是謝硯行離開前給他下的套!

    國外商隊船上是小國進獻的貢品,發生損毀后已是立刻報給京中備案,衙門這兒也是第一時間安撫為主。

    被撞的船只是當地有名的大船,船塢做了三年才等到的排單,這是首航試水,結果就被人撞出個窟窿來,水密隔艙正在緊急修補。

    這還是能修補的,不能修補的是損毀的瓷器和受影響的玻璃。

    再回去找貨物已是來不及了,就等著這一船收回本。

    結果還沒遠航,已是遭受損毀,眼看著賠償難以下來,這支商隊也是心有怨氣。

    劉英:“……”

    劉英也憋著一口氣,他作為太子岳家,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一旦行事略微出現問題,必然會有人參本。

    往年這兒是謝門中人的勢力地盤,如今還有謝家人在此地經營,以往謝硯行在時沒出幺蛾子,到自己這兒事情頻發。

    太子要如何自處?天子又將怎么看待他們劉家?最重要的是,江無眠還是個左副都御史,他若是出手,自己位子勢必不穩,他如何甘心!

    因而,劉英勢必要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辦好了便在這兒開了個好頭,辦不好那就難以插手嶺南,只能做個蓋章藩臺。

    能有實權,誰想做傀儡呢?

    第233章 暗潮

    事情解決進度以龜速推進, 劉藩臺格外謹慎,遣人四處調查,厘清責任, 絕不糊弄, 務必使原告被告滿意。

    最終結果刊登報紙,張貼告示,又向京中遞了折子。事關小國貢品和自己前程, 劉英態度很是鄭重。

    商行內為此召開一場小會, 參與人皆是嶺南有名的商人, 內容不得而知,但書坊也在其列, 所以江無眠還是從葉領隊的角度了解內情。

    “合情合理,無從指摘。”江無眠放下信封評價道。

    劉英做事老道, 既照顧到小國, 又沒墮了大周面子,于情于理于法,皆無指摘之處,江無眠算是放下一半心。

    商行與工行商議之后各自選一時間拜會新任布政使,日后的事日后再說, 既然對方眼下是要和平相處, 他們也不想挑事生非, 惹了官府厭惡。

    嶺南起來的小小風波便被按下, 只是暗中波瀾仍未平息。而京中翰林院的爭執也落下帷幕, 最終由各家分支各自出一代表人物編纂書籍,加更標點標注, 只此物僅用在教材和私底下的文章上,科舉仍是舊制, 不可更改。

    江無眠放下心來,這事兒有的磨,但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就行,他現在的關鍵是督察各道糧倉、鹽鐵轉運情況。

    尤其是西部兩道,收歸大周多年,對當地鹽湖開發應是有一套熟練流程,這部分鹽主要供給西部二道,稅收算不得多。

    畢竟這兒人口少,買賣少,但他前往西部督察還有觀察當地商道的意思。

    匈奴尚在時,出關之后,便是通向西域諸國的商道。現在出了西部二道的大門,大周西部的國界線就能直達小部落。

    越過這些小部落向北,就是曾經漂洋過海來到大周的那兩個外國人的國度,這一走就要一年之久,還不算綠洲出沒的危險野獸、草原上的白毛子、沙漠里的黑風暴。

    算下來,他怕是能有一年半的時間在外督察。

    白楚寒幽怨地看了看師弟,又看了看手下沒寫完的教案,嘆氣道:“師弟果真狠得下心。”

    說走就走,毫不擔心朝堂光景。

    一年之多,變數何其多,何況西部危險重重,又如何保證人能安然無恙穿行過去再歸國?

    誰都保證不了。

    何況建元帝真能等到那時候嗎?

    并非白楚寒憂慮過多,而是近來建元帝為太子鋪路的動作越來越大,簡直是毫不掩飾。

    皇權過渡,即使是平穩交接,也難以保證自己的位置。

    江無眠若是一去一年,朝中形勢怕是不好,屆時現在的優勢怕是難以為繼。

    江無眠搖搖頭,“師兄,此行我必然要去。南部糧食不必擔憂,即將和突厥開戰亦是無妨,但西部涌入的難民不得不警惕,當地吏治如何必須要親眼看到才能放心。”

    若是有人借著難民挑起事端,再行分裂大周版圖,江無眠就算是百年之后也能被氣活。

    白楚寒仍是皺眉,他當年和匈奴作戰,深知當地情形。路現在好走,但是環境仍舊惡劣,且當年炸出了地下河,所形成的湖泊不知在還是不在。

    草原里是不缺水的,可草原上也不缺狼群!

    江無眠此行是要督察西域兩道情況,帶的人大部分是文官。

    不是白楚寒看不起那群人,而是他們的身手比江無眠要菜,出事之后還要上官去救……

    一個個全是拖累。

    帶武器也不好說,投擲式火藥沒份額,按壓式的不適合,點火式的……哪兒有時間點火?

    對上野獸和人尚且有方法應對,若是對上天災,純看運氣。

    白楚寒表情越發凝重,他強烈反對江無眠前往西部冒險。

    不是當地人,不能做出恰當的反應,慢上一秒可能就此失去生機。

    人在天災面前何其渺小,何其無力……

    “不若直接問當地按察司。”有什么卷宗也好調閱,還能坐鎮京中,第一時間知曉北方防線情況,了解謝硯行近況。

    嶺南若有異動,也好調整應對方案。

    江無眠聽著白楚寒羅列出來的原因,心中也曾動搖一瞬。

    可事不宜遲,西部兩道收攏大多難民,若是趁機生事,聯合北部突厥,兩面混亂,大周兵力根本應對不及。

    就算能應付得了突厥,但在西部兩道惹是生非的這些人又如何應對?

    當地百姓都將淪為談判籌碼,打不能打,談不能談。

    當然,這是最壞的一種情況,萬一難民之中沒有探子奸細,全都在老老實實開荒種地挖礦?

    那江無眠只需督察吏治,查看當地商業農業情況,看需不需要發展助農手段,專門開辟一條商業路段。

    總之,必須趕在開戰之前探明當地情況。

    江無眠決心已定,白楚寒是說服不了,于是心生悶氣,上課時帶出幾分,一眾學生明里暗里打探,終究不得法,各類猜測四起。

    又是一日休沐時,顧鶴逢等人攢局湊一起大吃大喝,品嘗一番新出的美食美酒,酒足飯飽之時,說起這件事來。

    顧鶴逢條件反射朝門口處看去,沒見任何人出沒方才松了口氣。

    包間內的學生們下意識斂神屏息,下一刻沒聽見推門聲,方才反應過來。

    這兒又不是營苑,沒有上課突襲檢查,更沒上課中途夫子一出了門全員學生被反鎖房內的事發生。

    ——后者近來頻發,以至于他們吃個飯都條件反射帶刀劍出門,實在是吃多了教訓,得出的血淚經驗。

    齊刷刷松了口氣,只聽起頭的錢同學小聲嘀咕道:“院長和先生氣氛古怪,叫人碰見就不敢高聲說話,連其他夫子也噤聲不語,學院氛圍……”

    說到此長嘆一聲,搖頭惋惜。

    他以前覺得營苑每日操練太過高壓,承受不住。現在只想沉浸在排兵布陣上課逃殺之中,完全不想上院長或是夫子的任何一門課,更不想撞見他二人,那環境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眾人也是搖頭感嘆,“以前是我們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

    李同學道:“前段時間我傷了腳踝,去無異堂上藥,聽兩位坐館大夫道,院長和先生肝火大燥,好似是動了氣。休沐前兩日,還見兩人前后腳去拿藥……跌打損傷的還好,還有刀傷、繃帶……”

    聽聽聽聽,這不是動手了是什么!

    江無眠用刀,除了教文化課外,還能教刀法。他出刀快狠穩,且擅斬首,戰場上格外省時間。

    因此有不少學生會從他這兒學幾招必殺融入自己的刀法之中。

    包間里的全跟著學過,知曉江先生真提了刀,傷口在所難免。因此這么一提,吸氣聲四起。

    院長身手他們見過,江先生的刀也學過,兩人對練點到為止時的場面還歷歷在目,若是怒氣上頭,沖著致命區去的……

    不是失去院長就是失去一個刀法師父啊!

    忙有人問具體情況,可李同學只是傷了腳踝,又不是大病大災的需要時間,拿了藥就回去了,沒再聽下去。

    又有人苦著臉問:“有誰知道先生和院長分歧的原因?”

    再這么下去,他們沒上陣殺敵就先敗在高壓環境里。吃喝不好,壓力還大,再持續下去真能撐到結課那天?

    眾人齊齊看向顧鶴逢——時常被委以重任,他爹又曾是白楚寒手下,知曉白院長的一些事兒,總比他們一群沒頭緒的要知道得多些吧?

    事實上,顧鶴逢只是攤了攤手,“院長從不多聊私事,每次也多半是交代學院里的接待課程變化等等,要問這個,我還不如李同學知道得多。不過你們可以找家中在御史臺的或是都察院任職的同學,先生現在領左副都御史一職,想來有事兒還是他的同僚知曉得多?”

    左副都御史一詞一出,眾人紛紛搖頭,這是朝中重臣,從他的同僚身邊打探他的事情,豈不是窺視朝中大事,不妥不妥,還是從院長一處入手較好。

    起碼人現在是院長,五軍都督府的官職也是榮養虛職,不領實權,危險度相對較小。

    即使如此,眾人也沒探聽到事情真相,只是又一日撞見了兩人大打出手時,流言蜚語甚囂塵上,險些驚動了建元帝。

    若不是江無眠及時出手壓下去,怕是滿朝上下都要知道他和白楚寒就此分道揚鑣,大打出手了。

    有人百般試探,江無眠也沒透露出一絲一毫的消息,只是借著翰林修訂標點一事作為掩蓋。

    遂,江無眠與白楚寒就教材一事分道揚鑣的小道消息火速傳遍京師,又順流而下,傳到葉領隊耳中。

    就連書坊都有人問起,江無眠與白楚寒同門師兄弟,即便日后分走文武兩道,情分仍在,為何會因一本書而起爭執?

    葉領隊沒猜透他兩人玩什么把戲,但她足夠清楚一件事——這兩熊孩子的感情是從小打到大的,這會兒放出消息又似是而非地不完全掩蓋下去,指不定是想坑誰一把。

    因而她仍是照舊工作,給北方寫信,生活并未受到影響。

    放在有心之人眼中就是她強顏歡笑,強撐著支撐偌大一份家業,背后指不定如何掩飾兄弟不合帶來的影響。

    劉英擔心這是陷阱,并未出手試探,然有人想挑戰書坊在報紙行業的奠基地位,暗中伸手,收買印刷工人、掀起一陣罷工狂潮,嶺南的暗潮終于浮出水面。

    遠在京城的江無眠沒有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他現在按兵不動,正在苦思冥想如何打得過師兄,獲取前往西部兩道的準許。

    ——不錯,在其他人眼中的分道揚鑣,只不過是對江無眠的一場考驗而已。

    打得過就證明有足夠的生存自保能力,打不過就老實待著,事情下放給其他人去做。

    第234章 舞弊

    要說放人前往西部兩道, 江無眠一時之間還真是挑不出幾個人來,大部分還要靠著武安營苑的學生,然這并非是長久之計。

    治理觀察一地民生, 并從蛛絲馬跡中找出線索, 這等事情……江無眠看了看都察院內的御史,很是頭疼,但還不得不挑選人才。

    ——師兄弟兩人的決戰之局尚未展開, 便被動喊停, 江無眠不得不放棄此事。

    作為左副都御史, 江無眠其實要做的事情很多,大事小事皆有, 目前來講,他即將摻和進去一件大案——科舉舞弊案。

    今科春闈, 有學子敲擊登聞鼓狀告主考官劉問崖科舉舞弊!

    建元帝本就上了年紀, 三高高不高的江無眠不清楚,但他很清楚的是建元帝早年征戰殺伐留下的暗傷不少,人一老,各種毛病冒出頭來,早朝時氣得險些喘不上氣。

    監國太子倒是不慌不忙, 即便被指著質問的人是他親舅舅, 嶺南布政使劉英的親兒子, 板上釘釘的太子一黨。

    建元帝看了太子一眼, 問其處置, 太子義正詞嚴,背的律義格外精確, 一點不徇私情。

    其他大臣不清楚心下如何思量,清流等人倒是高看太子一眼, 不過也僅僅止于此,還是要看之后的行事如何。

    說得好聽,若是私底下小動作不斷,清流一派估計會更加不滿太子行事。

    ——有本事做了就收尾得漂亮一點,別整得不上不下,還要人去圓上漏洞。要么就完全公正公平,該如何查辦就如何查辦。

    要是做了還漏了馬腳,朝堂上下只會覺得太子無能,不堪大任。

    建元帝沒說什么,事情轉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方,大理寺提審,刑部協助,都察院監察。

    事情涉及數百之人,大理寺忙得腳不沾地,刑部尚書陳章親自坐鎮,不許任何人探查內情。

    江無眠則要帶人督察兩方行事,務必使得過程透明,不至失了朝廷顏面。

    大理寺卿正在焦頭爛額,原是等待任期到頭風光致仕的年紀,臨到頭來竟還碰上了大案!

    幾十年不見得有一次或者翻不出來的案子,怎么就叫他碰上了?

    谷易行上火到嘴角起了兩個燎泡,一碰就疼,每日服藥敷藥還是不消,又急又燥,恨不得直接昏迷。

    然而老人家晨起能吃兩碗飯,體格好到能跑京城一圈,想昏是昏不了的,只能耷拉著臉干活。

    “京中學子,家境貧寒,學業上佳,春闈之前因一場秋雨倒下,病榻纏綿半月,掙扎著早起去了考場,尚未進去便昏倒在地。”谷易行同江無眠一同聽證,這是剛才一位證人的總結。

    聽起來沒有異常,事發當日好幾人都聽到了這場熱鬧,甚至引發連鎖反應,好幾個心理承受能力不過關的或多或少出現發揮失常現象。

    之后這個倒霉書生關河就被人抬走找坐館郎中去了。

    “憲副大人,脈案在此,當日郎中證詞亦在。”去的都是朝廷官方醫館,看病抓藥都有記錄,谷易行派人全取了回來。

    他兩個都不是專職郎中,但讀書多了還是能看出一二問題來,方子乍然看到沒什么問題,記錄也正常。江無眠更是熟知京中物價,這上面的確不高。

    唯獨一根小的十年山參要價頗高,看樣子是氣血有虧。

    “谷大人,當日醫館確能證實去的正是關河本人?”

    科舉過的都知道,半夜三更鼓鳴而起,外頭天不亮就要往考場趕,除了考場門前舉著火把、點著燈籠、掛著玻璃燈,照明得跟白天一樣,其他地方全是摸黑前進。

    加之當朝人大部分有夜盲癥,一米開外看不清人臉和東西,所以,送去的人真是原先的關河?

    大理寺卿見得案卷多了,深知這也是一種可能,更有可能的是人趕考時就被替換了,時間再度向前推一推。

    畢竟這人纏綿病榻,多日不見人,大部分時間都是跑堂伙計照顧沒有熟悉的人在身邊,如何判定出現在考場的就是本人?

    去的不是本人,而是所謂的“關河”,那就不存在路上替換人一說。

    具體是不是這般行事,還要再探再報,大理寺卿也沒轍,只能等調查。

    江無眠深覺蹊蹺,趁著這會兒時間,和谷易行簡單交流了一番看法。

    “那關河是如何說的?他怎會此刻敲登聞鼓,又是如何鎖定劉問崖有問題?”

    大理寺卿搖頭,那關河尚未清醒,大夫診斷過后是多日水米未進,餓到昏迷,此刻正在給人醫治,尚未審問。

    關河不是白身,雖未參與會試,但他本身就是個舉人,舉人在大周可直接做半個官員,運作一番,去個繁華之地也不是不行,因此此事性質格外惡劣。

    谷易行深覺晦氣,怎么就在這會兒爆發,等他卸任,換新任的大理寺卿上來再說不成嗎?

    雖然心中對關河和劉問崖全部不喜,但鑒于會審三方有兩方不和自己一個戰線上,加之為了致仕時體面一些,谷易行倒是難得講求公平公正了些。

    正在此事,有人來報,“兩位大人,那書生醒了!”

    重要原告終于醒了,此案終于能上大菜了!

    兩人一聽,齊齊起身朝外去見關河。

    *

    關河沒能想到自己還有余力睜開眼睛,自打敲了登聞鼓,說完心里的怨恨之后,那口氣一松,人眼前一黑,遂萬事不知。

    現在他竟是有機會再度睜眼,可見閻王都不收他!

    身體無力,這是餓得。

    被關了多日,每日三碗夾生粥,摻著沙石一塊喝,一連一旬多,是個人都能餓得虛弱無力,能支撐他走到登聞鼓前已是盡力,再不能多做些什么。

    這會兒醒來,勉強打量了下房間。

    動靜驚到一旁守著的府衙捕快,兩人看了一眼,一人出門喊人,一人讓人上藥端飯過來。

    后者還語氣生硬解釋道:“此地是府衙后院,你已昏迷三日,郎中言是水米不足,氣血有虧,多吃喝兩日就能將養回來。先行下床用飯吃藥,稍后大人將會傳喚于你。”

    關河勉強理順關系,便被香氣勾去全部身心,但他還是克制住狼吞虎咽的欲望,先行道謝,換上衣物方才動作。

    行動之間可見虛弱,但讀書人風骨倒是不改。

    飯食量少,藥碗倒是不小,關河面不改色用完,此后不過盞茶時間,便見江無眠與谷易行兩人過來。

    “關河?便是你上告劉問崖科舉舞弊?”開門見山,谷易行仔細盯著片刻之間的反應,沒有心虛篤定,只有哀痛恨意以及熊熊燃燒的怒火。

    虛弱的聲音組擋不住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正是學生!狀告劉問崖囚禁舉子協助其科舉舞弊,事后行嗜殺之事!十余人中僅有學生一人活命,其余九人命喪當場!”

    睜眼閉眼都是那場血海,即便是在其他人的掩護之下逃了出來,關河也沒能走出那個血夜。

    江無眠和谷易行心下一沉,科舉舞弊已經戳到建元帝肺管子,眼看就要和太子來上一場天家之爭,其中竟還夾雜著九個書生性命……

    這……這查下去焉能有活路可走?

    谷易行心中打鼓,江無眠倒是讓人先坐,“逐一說來,你且說便是。從一開始到你如何敲登聞鼓,盡皆道來。”

    故事全貌尚不知曉,背后劉問崖是不是給人做了擋箭牌也未可知。

    畢竟近來建元帝為太子鋪路動靜太大,妨礙到某些人的利益,因此動手挑撥天家關系也說得過去。

    挑撥天家,最為簡單的是栽贓陷害,而被重用的外戚就是很好的突破口。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但江無眠沒說,心里掂量著幾個可能性的大小,他與谷易行聽起事情原委。

    事情如谷易行所想的那般,關河等人內盯上的時間很早。

    他是京中學子,無需坐船坐馬車上京,提前幾日從家中出發在京中定客棧即可。

    但是出發兩天后他就被人打暈帶走,對上京隊伍稱他偶感風寒,為不傳染眾人,便在路邊廟中借住幾日,順便吃幾服藥再去,只要記得為他定一處住所即可。

    廟中修行的師傅很少,每日照常送飯,也不曾見到他人,更別說每次開門都伴隨著艾草味和遮蓋住半張臉的面巾,這誰能看清?

    遂,真正的關河被人帶走關起來,假的關河瞞天過海,拿著考籃入京。

    因過不了詳細審查,借口風寒未愈,再度暈倒,被人送回通鋪。

    關河自打被人打暈帶走以后,體感暈暈乎乎過了幾日,食水未盡,餓得實在沒力氣逃跑。

    緊接著就被人關到一處莊子上,和其他九人一起,每日不是做文章就是寫策論時政等等,不寫就連一碗夾生粥都沒有。

    不想餓死,還想揭露科舉作弊真相的一群人默默忍受,期待春闈結束后,能逃出生天。

    關河等人很清楚,他們是走不了的。

    這些人完全不掩飾,不曾遮臉,還威脅這是給某某某個世子某某某個勛貴之子的文章,需要改作哪種文風,透露得一清二楚。

    試問誰能知道這些秘密終生保密呢?

    死人。

    死人不會有泄密風險,不會言語,完美滿足他們需求。

    關河不想死,但看管很嚴,每日只能在兩人的監視下關在房間內寫文章,連和其他人溝通的時間都沒有。

    “如此說來,你們是如何反擊的?又是怎么逃出生天,順利找到返京之路的?又怎么在短短時間內鎖定幕后黑手是主考官劉問崖?”

    若是劉問崖出手,他應是行事縝密,不留一絲活口線索,更別提被人捅出這件事來,到底是誰幫了他們?

    第235章 尋找

    江無眠反復問過幾次, 中途有過答案模糊,可見他的確不是與人串通的答案。

    又問過一遍死去的幾人名姓籍貫,江無眠讓人好生休息, 與谷易行走出后衙。

    “從宅院中奔逃, 再到敲登聞鼓申冤。期間他靠流浪與好心人施舍度日,竟無一人發現異狀。”谷易行思量著,這里有些說不通。

    劉問崖此人行事作風穩當, 朝堂上下算不得出色, 若非他本人是太子岳家, 怕是沒有其人。

    然親自接觸過后才會發現一件事,此人做事圓滑, 摸不著尾巴,找不出缺陷, 可以說做事時第一個能想到他, 找把柄時全是似是而非的流言,真切的證據……沒有。

    御史臺和都察院都沒能找到相關卷宗,足以證明這人實在沒有能拿捏的地方。

    江無眠在整理關河所說的事件,從關河的角度來看,他莫名其妙被人帶走關押, 每日只能見到兩個看押人員和送來的試題。

    試題已全默寫下來, 還有部分其他被帶走的學子的試題, 不全, 但其中已有本次春闈的考試題目, 江無眠還以此做了文章講解,看得是分外熟悉。

    在被關之后, 關河便想法設法求助,但沒任何方法, 房間內的東西很少,少到他都沒辦法做個反擊用的武器。

    好在其他學生之中有個有能力的,打北邊來的,學過兩招身手,制造出了混亂,其他人一同趁亂放火燒了那莊子,才是逃出生天。

    后來被人發現,追擊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勢。關河體力尚可,當時他在混亂中沒受到多少傷害,因此他還能逃。

    九個人整理的證據部分交給關河,部分則是用以糊弄追擊者,最終留下的就只有那些不全的證據。

    要說如何鎖定真正的幕后黑手,能只能說是劉問崖的不幸了。

    他們所在的莊子,正是關河父親鋪路時候經過的地方,那會兒關河跟隨母親去給父親送飯,有幸見過劉問崖出沒。

    也是因此,他稍微熟悉當地地形,方才順利逃離。

    “之后學生便在山中躲藏,自林中以野菜野果充饑,不敢露面,不敢牽連家人。”關河眼眶紅腫,提及那幾個犧牲的學子又是一陣憤恨之意,恨不得立刻將幕后黑手拿下,啖其肉飲其血!

    在那之后就是躲躲藏藏,將證據埋藏好,準備入城敲登聞鼓。

    就算劉問崖不是幕后主謀,那也一定脫不開關系,因此關河直接狀告劉問崖科舉舞弊!

    江無眠沉吟片刻,與谷易行道:“此事疑點重重,且先不說為何關河如此巧妙目睹劉大人出沒,便是諸多學子被虜,找人替換,就是一大難事。”而眼下足足有十人被帶走,還是天南海北不是一個地方,誰在配合?

    是一整條利益鏈還是巧合?

    谷易行頷首,他小心看了一眼江無眠,斟酌問道:“大人,那名單和證據,您看?”

    關河將證據掩埋,才偷摸回了京中擊鼓鳴冤,現在他們必須搶在暗處敵人發覺地點之前拿回。

    可這廝沒說什么地方,江無眠竟是也沒問,顯然是另有打算。

    江無眠想了想:“稍后再行聞訊,先命人查找關押所在的莊子,走訪附近的村莊。”

    既然能抓了人,還要掩蓋著面貌,那莊子附近一定有車馬來回的痕跡。這么多人的吃喝一定少不了,盡管只是米水,那也需要較大的量。

    不過莊子上人多的話,從一些人嘴里省出來部分也是有可能,不論如何,這條線索不能放過。先查查看,萬一有收獲就能順勢找出答案。

    一早,都察院和大理寺派人出了城門,前往關河所說的地方。

    劉問崖一早被停職下獄,盡管沒吃什么苦頭,但他也被嚴密監視,不能往來交換信息。

    其余參與此事,給劉問崖打過招呼的勛貴在宵禁之后,偷摸摸去了出主意的英國公家中。

    英國公長子徐睿穩坐上首,其余人等或是焦躁不安,或是一言不發,另外有人喋喋不休,張嘴就是滅口。

    一言不發者冷哼一聲,露出陰鷙面容,蔡朗是太子一黨,在御史臺中任職,對江無眠頗為不滿。

    但后者升任左副都御史,他不滿也要憋著。

    今日坐在這里,并非是因他參與了此案,而是他知情不報,為眾人隱瞞了此事。

    御史本是朝中最為敏銳之人,誰和誰密切來往,哪家女眷曾和某家聯姻,當屬御史臺最為清楚。

    這么多人私底下和劉問崖來往,都是通過女眷遞帖子。他家有一適齡女兒,同樣收到過劉府賞花宴邀請。

    這等賞花宴,江無眠一概是不參與的,因而也錯過了此事。

    蔡朗乃是太子一黨,又對江無眠不滿,因此便按下此事不提,還幫忙遮了首尾。

    江無眠例行查看時,也只是模糊知曉其中有人議親,具體是誰不清楚,但這等事情他一般看是朝臣聯姻還是其他原因。

    確認這是賞花宴上的緣分,他便不在關注此事。

    誰知背后還有劉問崖幫忙舞弊一事。

    眼下這群人仍是賊心不死,想將自己摘出去,把事情推到一人身上,但……操作難度頗高。

    蔡朗冷笑道:“江無眠已是知曉此事,憑他的本事和邪門程度,你們認為誰能逃過?”

    江無眠做事從來是一窩端,血洗嶺南、血洗朝堂,樁樁件件不都是他背后查出來的好事!

    國內最新的還是馬政一事,從上到下換得干干凈凈。國外扶桑道,直接賠進去一個國!

    對上江無眠,誰都沒把握全身而退,與其在這兒謀劃,不如直接殺了江無眠,死無對證最好!

    屆時建元帝重點肯定放在排查兇手上面,各處警戒,他們能留出時間處理罪證。

    在場之人聽到江無眠的名字深感胃疼,誰家背后沒有那么幾個商隊,江無眠一查不要緊,折進去的都是自己的人手,損失的是實實在在的金錢!

    誰對上他誰倒霉!

    蔡朗建議不錯,但是下次還是別建議得好,英國公世子徐睿抽了抽嘴角。

    刺殺江無眠?你準備折進去幾個人手?

    前段時間江無眠與白楚寒發生爭端,兩人當著學生的面比斗,江無眠的刀耍得虎虎生風。

    若是不看身份,只看這份本事,江無眠高低得是個平定一方的將軍,放到現在,那也是坐鎮一方的邊疆猛將!

    殺他?

    你看你殺得了白楚寒嗎?

    不能?

    不能提什么刺殺江無眠,自己找死別拉著其他人!

    徐睿環視一圈,房間內驟然安靜下來,他輕咳兩聲,道:“知曉諸位心下著急,但事情仍有轉圜之地。不論是大理寺亦或著刑部,僅是拿人羈押,尚未定罪,我等尚有時間操作。”

    沒有定罪說明什么?

    說明沒有證據!

    只有證人一面之詞是定不了科舉作弊的罪名,必須要多方查證,人證物證樣樣不落才能初次定罪,還要查清其中疑點和時間線方才能形成卷宗,之后呈交給建元帝。

    現在連卷宗都沒搞定,在這兒著急爭論也是白瞎功夫,根本沒用。

    “事不宜遲,我等查明證據所在,先行毀了,或是轉移,縱然那關河再有三千巧言,也不過是偽證!”徐睿輕聲說道。

    眾人心中卻好似敲響了古鐘,格外清晰!

    說得不錯,問題是如何找證據?

    當日抓幾個人都抓不到,還漏了個人,讓人活下來不說,還帶著證據給自己添堵。

    一群廢物!

    徐睿心中大罵特罵一頓,開口便是叮囑蔡朗幾個御史和都察院里的官員,“盯著江無眠,陛下有意讓他監察全程,想必查找證據這般關鍵之事,少不得他不說,更有可能他帶人去取。”

    不是他太重視江無眠,而是刑部和大理寺目前正在審問兩人,走訪各地查找更多線索,還要調查他們的人際關系等,忙得離不開人,能騰出手找證據還得看江無眠等人。

    而且江無眠辦事穩健,迄今為止,他就沒見過有什么事難為得住此人。

    從國內到國外,從農業商業到工業,哪兒都能看到江無眠的影子,學得雜不說還學得好,這上哪兒說理去?

    刑部的陳章也是個辦事謹慎的,但涉及到某些律法,他比任何人都激進。

    就算科舉舞弊案中僥幸不死,那也極有可能脫幾層皮。

    谷易行倒是好說,在徐睿看來,這老家伙很會明哲保身,是三人之內的突破口。

    不過此前風聞谷易行想致仕,做事便講究了些,想從建元帝這兒得個體面,然而現在科舉舞弊案下來,他這個大理寺卿不得不頂上前去,得罪眾人。

    實在難說他的態度變化,可能是破罐子破摔,誰的面子都不給,也可能是糊弄了事,賣太子一個人情,好讓太子登基之后記得他的好。

    猜得不無道理,奈何谷易行身邊跟著一個江無眠。

    得罪人的事情有江無眠頂著,他谷易行就是個毫無感情的提供人手的工具人而已,說什么賣不賣好的,這兒可是有一尊大佛蹲著,誰敢破例?

    這次破例,下次擺在建元帝御案上的不就是自己了?

    因此谷易行得了江無眠的話,就派人去查證內情。

    生怕人不夠,硬是向建元帝求來一隊錦衣衛。

    科舉舞弊事關重大,建元帝自然是猶豫片刻便同意了谷易行的提議,于是這一隊名為查證實則是拿取證據的隊伍即刻出發。

    臨出發前,江無眠尋來領隊叮囑,“來往路上小心,若遇敵人,不要過多糾纏,以最快速度入城。”

    不管對方來不來,江無眠已是做好萬全準備!

    第236章 信件

    江無眠再度查看一番現有證據, 暫時沒去提審劉問崖,起碼要等刑部的人到了再行三方會審。

    陳章很快帶人來到衙門辦公處,他帶來了最新進展。

    “此次挖出的尸體死去不久。”一見面, 陳章便說道。

    按照關河所言的位置, 他們一寸一寸搜索過去,最終找到了西江山底埋葬的尸體不全的幾人。

    西江山是個小矮山,山上并無狼群虎獸, 那幾具尸體被發掘出來時便是殘缺不全, 甚至有部分開膛破肚。

    若不是在山中, 尸體腐敗味道傳來得晚些,或許陳章能早點找到這些人的尸首。

    “……找到時便已如此, 面目全非,衣裳不成體統。”陳章凝重道, “身份尚在核實, 其中有幾人已找到了身份。另外幾人的線索太過模糊,根據關河的只言片語,鎖定了疑似身份,只是入京學子人數太多,現還在核查。”

    進度不慢, 畢竟人身體上能稱之為印記或證明的東西全都沒有, 關河記得又不全, 只能這么緩緩對學子身份記錄一個一個核查。

    陳章拿出核實過的身份, “殘留的衣物是換過的, 無法從此追溯線索,只能從學子身份下手。根據關河所言, 找到幾家會館,又一一核對過現存學子情況, 方才得來幾人身份。”

    沒有高科技手段,追蹤不了DNA,原有的特征遭受破壞,現在只能盡力從證詞上反推這些人來自哪兒,再去京中會館核對當地學子身份。

    慢歸慢,但也能找準受害人身份。

    “幾人尸檢結果如何?”江無眠問道。

    依據關河所言,追擊他們的人用刀劍,還有獵犬用以圍追堵截,雖然只有一只,可那只分明是吃過人的惡犬,所以被害者被開膛破肚之后少的東西……

    陳章暫時未答,兩人已到了仵作驗尸房,自門口處套了一身外衣,又帶上蒙面布巾,兩人步入陰暗的停尸處。

    “依據仵作所言,幾人傷口奇特,并不像刀劍傷,有野獸撕扯痕跡。尸體全被開膛破肚,不似泄憤,反而像是隱瞞。”正如這幾人面目全非,也是想隱瞞人的真實長相,免得被人認出。

    體貌特征全部消失,衣物線索無法追蹤,只能靠關河的證據逐步排查,工作量大且極耗費時間。

    沒辦法,尸體損毀太過嚴重,這兒的證據含量大大降低,還不如問問尸體生前好友之類的,許是能察覺到異常。

    “這三具尸體是已找到確切身份的學生,會館處已通知了同窗或是同鄉,今日上門查看并聞訊。”

    正說著,門外響起一道聲音,“大人,有五位學子上門。”

    “進。”

    五人明顯不是一道,看著已不再年輕,最大的顯然有四十多歲,年輕的應是二十多歲。

    這五人分別是兩人的同窗同鄉好友,見了蓋著白布的幾具尸體,無一不是驚懼非常。

    陳章心下搖頭,依這幾人的精神狀態能問出什么有用線索,今日恐是白跑一趟。

    他已不抱希望,江無眠倒是帶人出去交談,陽光落在身上,驅散一室陰冷。

    五人面色慘敗,被昔日好友的面目驚到,心神不定。情緒充沛之人反應過來已是淚流滿面,不時朝后面緊閉的大門看去,又在同伴的提醒下收回目光。

    見狀,江無眠便讓人帶去側廳,收拾一番,順便再喝口茶水冷靜下來,好方便接下來的問話。

    問訊內容很是簡單,目的是讓江無眠判斷這幾人的失蹤時間。

    依他掌握的證據來看,關河是最后一個被帶過去的,前面那幾人是一早就被物色好的。

    為什么是他們幾個?有什么特點?時間順序又是怎樣的?到底是什么差異導致的?

    地理位置?被盯上的時間點?

    不得而知。

    江無眠只能從大量談話和走訪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談話結果不好不壞,江無眠從中確認了這幾人何時不再出現于人前,又是怎么操作的。

    “……你是說,他并未上京,并且寫信告知于你,病重不起,實難科舉。”陳章手中的茶碗放下,看向最后一人,又看向江無眠。

    依照他們推算出的時間,這會兒人都被帶走了,哪兒來的信件!?

    江無眠目光灼灼,這是第一個能確認的不同之處,一封帶有受害者本人字跡的信件。

    其他兩人不是病重不起就是遭受意外在戶籍上已是個死人,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信件送出的。

    這位四十多歲的學生遲疑道:“的確是他所寫的信。”

    在身上翻找一番,拿出一封尚帶體溫的平整信封來。

    江無眠和陳章兩人接過,沒有第一時間查看,而是問道:“那信件是何人送的?是同鄉的商隊還是京中的人?”

    現在的家書信件一般是商隊捎帶,畢竟路難走,很多人沒出過縣城,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走。

    至于官道和水泥鋪的路嘛……

    前者從功用上講,是為出入的官員準備的,普通人沒有特許,只能沿著官道方向在路兩側走。地方上尚在努力爭取修路的資格,據他所指,這個學子所在的地方還沒開始修路,工程排期在明年。

    所以,這封信很有可能是當地商隊捎帶來的,那商隊既然拿了信,可能就見過當時的受害人!

    沒出幾日,江無眠便見到了商隊領隊。

    “便是這封,打江河鎮來的信件。仔細回憶一番,它是怎么到你手中的,是誰交給你的?是這家人還是另有其人?”

    江河鎮不大不小,商隊每年在這兒補充物資,順便南下去做買賣,嶺南的貨很是便宜,運到京中來能大賺一筆。

    只是路途太遠,他們又沒錢買船,最終決定和漕運聯合開辦買賣,他們負責運嶺南的貨入江南,江南漕運則北上運到京中。

    江河鎮便是入嶺南的最后一鎮,也是出嶺南的第一鎮。

    在這兒商隊遇上了受害者家人,“那人是江河鎮附近的人家,法家之前是個農家人,很會種菜,采買物資時也曾買過他家的干菜作為補充。”

    一來二去就有點交情,也順理成章接到了信。捎帶家書嘛,他們走南闖北的商隊早就習慣了,就這么一路順利到了京中,信件也到了受害人同鄉手中。

    “當初送信的是這家舉人的弟弟,跟在他父親身后。兩人都愁眉苦臉,擔憂非常,顯然是家中出了事情。”當時商隊打聽到,原是家中頂梁柱出了事,賣房賣地只為救人,一時之間抽不出人手,只好靠年邁父親出面頂事。

    這封信則是送給上京的同鄉,讓人不必再等他,此番是科舉無望,只盼來年能成。

    這么說來,那時的受害者應當是還未被人替換,不然也不會有重病寫信一事。

    是之后被擄掠走了,那這個之后又是什么時間?

    畢竟這人遠在江南,還要算上入京的時間,安頓的時間,再有……科舉作弊安排的時間。

    關河曾說,他們對應十個人的文章,這個人是對應的誰?為何會有偏差?

    江無眠反復回憶信件內容,信紙和信封都是當地能買到的東西,可見不是后來偽裝,應當是此人親筆。

    陳章帶上信去找能鑒定筆跡的大師,等結果出來,應該能驗證他的猜測。

    ——這人不是被擄走的,而是故意為之,他和幕后之人應當達成了部分條件,才會主動配合。

    之所以有這個定論,完全是因為商隊說的“賣房賣地”。

    在得知這家人為救受害人做出如此舉動,江無眠便讓人順手查了下房地的流向,是到了誰手下。

    原本是隨意為之,誰料還真查到了線索。

    這家人的房地沒有流向一人,而是分別被兩人買下,事情到此為止還正常,接下來的就不對了。

    這兩人又匆匆拋了土地和房子,舉家搬遷,于是東西再度流入市場,土地被人零散買下,房子倒一直空置。

    然衙門上的契書卻說明,這地方早被過路商隊買下歇腳,只是商隊南下了,尚未騰出時間來修整。

    后來這房子的契書被商隊送到了當地縣丞面前。

    江無眠:“……”就不多過幾手?

    要知道那土地被人零散買下之后,又幾經周轉才落到當地縣丞手上,相較而言,房子就太過粗糙了。

    “這個縣丞,是中介人?”江無眠思索著其中關聯。

    不然一個小地方的舉人怎么會和京中官員聯絡上,他們之間一定會有個媒介,有一根線或者一個人讓他們牽連在一起。

    這才能說通前面的推測!

    知情人……知情人……

    這個縣丞到底還知道些什么?知道這個舉人暗中參與科舉舞弊?還是知道劉問崖一直在做這件事?亦或著是揣摩出了劉問崖的意圖?

    不清楚,擺在面前的證據太少,江無眠只好等待錦衣衛將關河保留的證據帶來,兩相對照才能進一步肯定這一猜測。

    錦衣衛來得不慢,只是全員帶傷,見到江無眠時,血腥味幾乎能腌透整個房間。

    為首之人胳膊上一圈又一圈的棉布化作黑紅色,伸出的手也不甚完好,但是證據安穩帶來。

    陳章和谷易行忙請大夫過來給人療傷,忙碌半天安置了傷患,兩人額頭滲出冷汗,對視一眼,皆是看到眼底驚惶。

    這可是錦衣衛啊!

    天子腳下,連錦衣衛都能傷成這樣,幕后之人真的是劉問崖嗎?

    或者說,此事真是出自劉問崖的主意嗎?真正想做的就是一個科舉舞弊嗎?!

    兩個老狐貍看向凝視證據的江無眠,見他毫無異色,神情淡然,皆是猜不到人在想什么。

    江無眠的眼神從證據上拔下來,便是不用看,他都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是真,就是不知其他幾人是不是自愿的。

    “兩位,證據在此,喚人來謄抄留證吧。”

    是真是假,是主動是被動,很快便能知曉了。

    第237章 決心

    證據繁雜, 血跡還污了字跡,分開時格外小心,江無眠等人等了幾日方才拿到證據。

    在此期間, 江無眠又遣人去地方上探查意思牽線搭橋的縣丞, 地方遠,還需幾日才能出來結果。

    一行人先行查看證據,依據上面的消息試圖查出學子被綁與劉問崖之間的直接關系。

    陳章負責證據審查, 谷易行負責核對證人證詞, 江無眠綜合來看, 順便觀察隊伍中是否有某些人使絆子。

    被關河指認的還有幾個勛貴世家,這些人沒直接證據都不可能認, 有了還能找人頂鍋。

    所以建元帝想拿下這些人還需多費一番功夫。

    想來最為苦惱的是太子牽扯其中,若是查出來牽連太子, 豈不是要有廢太子一事。

    江無眠等了幾日, 待南邊縣丞的事兒查了干凈,第一時間送到京中。

    三人湊在一起,看完全程,谷易行和陳章拿不住主意,看向江無眠。

    這縣丞的確從中有做手腳, 不過他牽線的不是劉問崖, 而是太子門下的門客!

    江無眠面上毫無異色, 不知是早有預料還是波瀾不驚, 但眼下的確不是他們能繼續的。

    “江憲副?”您看這是不是要報給皇帝了?

    再不報, 就該查太子了!這誰能承受得住?

    太子不同于別人,是儲君, 是未來的天下之主。而他們是臣子,是下屬, 要想動頭頂的太子,只能交給建元帝來。

    江無眠并未辜負他們的期待,卷吧卷吧,將謄抄下來的證據塞入奏折,“明日本官入宮,向陛下陳明進度。”

    次日,待到朝會散后,江無眠獨自留下,他將證據全部呈給建元帝,又說了下其中關聯便不再言語。

    建元帝位于上首,目光冷淡,殿內良久無言,半晌方才道:“繼續查。”

    太子門客?

    到底是門客還是出自太子授意!

    門客又是如何找到具體人的?劉問崖在此期間扮演了何等角色?

    建元帝心下已有猜測。

    建元帝說完又道:“不,去查劉問崖要替代的名單,人證物證,仔細查清關聯,務必讓事情真相大白!”

    江無眠眉頭不動,回去之后便將重心放在名單勾結上,至于太子……等待他的怕是錦衣衛嚴查。

    前期建元帝鋪路時將部分錦衣衛的調動權力給了太子,現在建元帝直接動用他手中的部分人軟禁太子,將太子殿內的東西調查得干干凈凈,只差把人也拉出去問訊。

    倒不是建元帝仁慈,而是他手里能動用的,能完全相信的只有一點人,其他人或多或少和太子有所關聯。

    建元帝當前疑心病發作,自然不想用這些帶有疑點的人。

    所以只能滿滿查探內情,另外一方面傳出部分他要廢太子的謠言消息,準備釣魚。

    江無眠:“……”

    江無眠回了衙門,看著來報的人皺眉道:“劉問崖仍是不說?”

    從太子門客到縣丞,從縣丞到受害人,再從受害人到加害人,這其中必然能串聯成線,現在卡在受害人與被害人之間,他找不到能直接指認劉問崖的證據。

    能考到春闈,學問上自然是經得起考驗。

    這些人是如何被人盯上的,查得有些眉目,半是縣中出了問題,有人牽線搭橋,私底下經營“科舉作弊”的買賣,半是湊不齊人手,于是選了中規中矩的一部分人綁架。

    劉問崖就算不是提出主意的人,他也應該是主謀之一,地方和人全是他的,說是不知情無人相信。

    即便是推人頂鍋,隨便找個借口更是不行,這事兒顯然是要劉問崖擔了。

    ——只要江無眠能撬開劉問崖的嘴。

    審訊之人慚愧道:“大人恕罪,劉大人至今只是稱自己無罪,被人陷害至此。那宅子他早已忘了,只是家中老仆打理,具體用作什么,他實在不知。”

    “他既然不知,那便上門去問劉府,各處莊子的銀錢是誰在管,若是劉夫人,那便少不得帶人審問一遍。”

    他對來人道:“去請谷大人與陳大人,一同會會劉問崖。”

    劉問崖仍是一身囚衣,頭發雖是打理過,但獄中條件的確不怎么好,形容略有礙觀瞻。

    三人早早便見識過比之更加惡劣的環境,對此沒什么感覺。

    陳章看了一眼劉問崖,對此人很是瞧不上,一來他是建元帝的人,對太子外戚沒什么好感,而來此人行徑也頗為讓人不齒——這兩人早年家為了莊子土地有些恩怨,陳章仍是記得一清二楚。

    “……證據證人在此,劉問崖你可有何狡辯!?”

    說的就是關河和一眾血書,另外還有人見到了劉問崖的心腹管家出沒在莊子附近,這人已被控制住,刑部派人去搜查劉家的賬目,用以核實莊子上的具體情況。

    劉問崖不屑冷哼一聲,半垂著眼,對他們三人道:“我劉問崖一生光明磊落,對陛下忠心耿耿,何曾會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爾等即便是嚴刑拷打,亦休想讓本官更改一句!”

    “那倒是不必,劉大人既然不說,我等自然不會為難。”谷易行慢慢道,“莊子上的一切事物普遍交給劉夫人打理,我等還是去找劉夫人詢問為好。”

    江無眠跟著道:“若你覺得劉夫人等人可以舍棄,為了大業能安心送她們去死,那安置在外面的外室也不是不行。”

    劉問崖的確有個外室,養在胡同里,還同外室有了一雙兒女,正是準備科舉童生試的年紀。

    劉問崖咬牙切齒,其他人嘴里說出來不信,但江無眠抄家滅族是專業的。

    若是翻看他的歷史傳記,可以看到每一頁都浸著鮮血。無數人前仆后繼,試圖把江無眠困于一方天地中,實際上卻搭進自己一條命,家族百年繁榮也功虧一簣!

    所以說,其他人說的他都能不放在眼中,江無眠這廝說到做到,他不敢放肆。

    但要他承認,還缺部分直接證據,完全可以抵死不認,但他不認,他的兒女要怎么辦?

    結果不待他想出方法,江無眠三人攜手離開,頭都不回。

    劉問崖:“!!!”

    江無眠,你個卑鄙小人!

    人走后,劉問崖坐立不安,沒有之前的從容應對。

    夜間更是輾轉反側,一閉眼就是家中妻兒的各種死相,還有頗受他疼愛的外室兒女,更是伏在他身上哭泣。

    他如何能放得下!

    三人離開,互相看了一眼,江無眠道:“晾他兩日,過段時間再來。今日尚有時間,不若再去整理一番證據?”

    南方證據源源不斷,饒是他們三個部門一塊干活,也是要花費一些時間。

    為使建元帝不至于白等多日,早早決定是斬斷外戚還是廢立太子,他們幾乎是吃住在衙門,根本沒回過家。

    谷易行和陳章心有余悸,這證據看上幾眼就要思量背后到底是誰,朝中又有誰參與了此事,每日不說過得戰戰兢兢,那也是分外惶恐。

    江無眠還像是無事人一樣,奔波多處,合整信息,每日能跑多個地方,充滿精力。

    果真還是年輕人,做事熱情高,還不怕建元帝責罰。

    谷易行和陳章二人做事之余萬分感慨。

    江無眠不知他二人在想什么,回去后總結一番他目前得到的線索。

    當前表面證據指向東宮太子試圖插手科舉舞弊,太子一黨中劉問崖是其母舅,天然的外戚和太子黨。

    建元帝到底是知道他們的動作還是故意造成今天局面的?

    掂量下現在所需的人才數量,江無眠認為建元帝是不知情的。

    畢竟科舉舞弊案牽扯甚廣,動不動砍頭流放,依當前的人才缺口來看,建元帝都要再開恩科了,哪兒還顧得上搞這種陰謀。

    那太子知不知道?

    是有人打著太子旗號自作主張還是出自太子授意,以此拉攏朝中大臣?

    前者說明太子廢物,連自己手下出了掌控都不清楚;后者就要戳建元帝肺管子,這不是明擺著要奪權嗎?

    建元帝年紀越大,越不容許人忤逆他的命令。因他明確感受到了時間流逝,身體的衰老,即便是戀念權力,但也不得不做好某一日快速交接權力的準備。

    ——這不意味著一兩年內就能讓太子登基稱帝。

    太子如此迫不及待拉攏朝臣的舉動,豈不是說他有不臣之心?

    縱然是太子,但在太子面前,仍然是半個臣子!

    臣子越權,越的還是天子的職權,建元帝不能忍。

    所以,太子如今的處境算不上好,即便是他出來,朝中大臣怕也是要重新估量太子的含金量和本事。

    這等御下不嚴,說大了怕是連朝堂都管不住,大周這輛奔馳的馬車萬萬不能交到這般的儲君身上。

    江無眠沒回家,近來幾日不怎么上朝,故而也是不清楚當下朝堂上的風雨。

    已是有人暗中觀察長大的皇子皇孫,到底誰有資格繼承大統。

    就算是太子不廢,外戚一家也完了。

    這樣的太子要用人一般會有兩個渠道:一是投靠過去的自己人;二是挑選科舉上來的自己人,也就是所謂的天子門生。

    江無眠等人一直是建元帝一黨,可以說不在太子重用范圍內,與他同樣的還有清流、保皇黨等等。

    往日里看好其他皇子的也少,畢竟太子沒犯大錯。科舉舞弊案一出,朝堂上下開始掂量起其他皇子,到底有沒有個出來繼承大統的,能力不說優秀出色,能守成就行,要求不搞。

    開疆拓土,安穩后方皆有人才,不需要皇帝做太多。

    不過江無眠很快有了一日休沐,白楚寒和他交流半日,便是原本不知,現在也知道了。

    江無眠正吃著飯,思量幾息,尤其是現在的成年皇子,最終還是搖搖頭。

    建元帝的兒子多了之后,能入眼的還是很少,現在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算上太子,也只有三人。

    只因這三人早早有了皇孫,不必擔心下一任繼承者的問題。

    要說能力……誰能比得過建元帝?

    江無眠算了算建元帝的年齡,準備了結科舉一事后,快速推動商業相關律法的條例更改。

    誰知道下一任皇帝到底有沒有這個魄力推行新律義,還是建元帝任上干完最好。

    第238章 不甘

    “你說什么?!”江無眠等人聽著錦衣衛的消息, 皆是認為自己身處夢中。

    科舉作弊一案,證據證人查看的七七八八,直接間接證據都在, 就差從劉問崖嘴里問出部分補全。

    可劉問崖這人心防重, 話又難套,三人正集合一起想方設法套取案件相關證據,就這么不明不白下去, 朝堂上下都快不耐煩了。

    今日正是商量誰去唱白臉誰去唱紅臉的時候, 錦衣衛突然冒出, 言稱太子意圖造反,宮內戒嚴。

    江無眠等人:“……?”

    現在剛是入夜, 宮內方是落鑰,大門一關, 太子就要謀反了?

    是不是哪里不對, 或是他們聽錯了,謀反的不是太子,是哪個王爺?

    太子的性子真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江無眠第一時間回神,“獄中落鎖,戒嚴。京師大營如何反應?城門口到各坊間安排了人?”

    江無眠邊問邊安排下去, 先將手里的案子安置好, 然后再去探查太子造反一事的前因后果。

    最令人疑惑的是, 他哪兒來的兵權?

    建元帝為太子安排的路里面從不包括這個, 即便是有一部分將領屬于太子黨, 可實際上的兵權還沒交接到太子手中,最多能調動一部分建元帝撥給他的勢力。

    所以造反沒兵權沒人, 這哪兒是造反,分明是送上門的活靶子。

    江無眠低頭沉思, 眼下情況不明,他們能做的只有看顧好手頭上的事,然后再繼續打聽內情。

    陳章和谷易行收拾了手上證據,按照江無眠所說束縛好手下,內心疑惑又猶豫。

    主要是,太子一動,受到轄制的是他們幾人。

    ——太子舅舅還在地牢里,萬一活下來的太子找他們算賬,這筆賬……算不算得清還得另說。

    江無眠掃了一眼兩人,心下與之看法相反,活下來若是太子,那未免太過侮辱建元帝的智商和手段。

    他現在還對案件中的部分細節有疑惑,問關河也白問,活下來這個只知道報仇雪恨,根本記不清那晚的重點。

    但根據這么多線索推算,也知道建元帝必然出手攪渾水了。

    甚至于,從關河到京中這一段路,能安安穩穩走進城,是他一人能辦到的事嗎?

    單說進城要看的身份證明,關河就拿不出來,他怎么進來的?

    城門,尤其是守京城的城門,一雙眼看人不說能看出個七七八八,那也能估摸出出入城人員身份。

    依照關河那逃命的架勢,很有乞丐或是流民風格的打扮,入城就是一關。

    這要說沒人暗中打點,讓人順順利利敲鼓,江無眠是不信的。

    劉問崖在其中扮演了哪一角色,江無眠還不確定,十有八九是被算計的。

    等待的時間并不算長久,夜間京城霎時間戒嚴,五城兵馬司全方出動,京師大營也不甘示弱,調人守著宮門,占據主要道路。

    多方視線投在宮內,等待一個結果,今夜無人入眠。

    鼓聲再起,又是一日早朝時。

    江無眠這回沒騎馬,轉而乘坐轎子,順便搬張桌子放在里面,實木,很重。

    雖然比不上他的刀,但能用來充當盾牌,不論是投擲還是阻攔刀具,都是一流。

    谷易行和陳章對視一眼,同樣將他們的桌子搬上,有個好歹,還能掄起來砸人。

    三人一道出門,錦衣衛跟隨。這一隊因傷不在宮內,眼下焦急萬分。原本可憑腰牌入宮,奈何這等情況不太好說,為避免引發誤會,只好跟著三人入宮。

    江無眠等人因是要夜間商議事情,直接宿在衙門,故而去得很快。可他們到時,門前已經有人等候,放眼望去,竟連首輔伍陵都提前到了。

    更深露重,東方未白,一行人沉默無比,空氣好似都有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江無眠見狀,讓人去拿半成品的薄荷風油精,不論之后出哪種結果,都先備上。

    他還看到幾個顫顫巍巍的老人,一身榮恩官職的衣服披風套在身上,在寒風中屹立不倒,可以說是很有意志力了。

    老人家附近還有火爐,可火太小,估計也就一點余溫。

    御史即便是要風聞上奏,也不會看不開得在今天參一本,實在是不合時宜。

    江無眠到之后快速搜尋一圈,沒發現白楚寒等人,武安營苑的夫子也不見幾個,心下更是不著急。

    他甚至推翻了一些原本猜測,加入了建元帝的戲份,這場戲到底是太子要唱的,還是受建元帝逼迫不得不登臺的?

    算起來,后者的概率還大一些,畢竟太子……能力不足。

    有此猜測,江無眠一顆心放在肚子里,只是面上還要配合一二,偶爾露出些異樣表情,順便再觀察一番分成幾派的官員。

    ……不對,固然有建元帝的戲份,但部分勛貴世家怕也是暗中推波助瀾,最終弄出來一出“太子謀權篡位”的大戲。

    本該到來的世家中,來的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或者是一個重要但不管事的老太爺和一個小輩,真正的中堅力量不在!

    所以劉問崖是被選出來吸引目光的棄子?

    不一定是棄子,有可能是棋子。是前者還是后者,就要看這場謀反的贏家是誰,建元帝亦或著是太子?

    又是一架轎子落下,余閣老自轎中出來,先和伍陵打過招呼,又去問過谷易行和陳章二人。

    肉眼可見,附近的官員若有若無的眼神招呼過來,江無眠一個一個看回去。

    面無表情,眼神又黑,看得大部分人轉過頭去,支棱起一邊耳朵,聽江無眠與余閣老兩人對話。

    “事情如何?可能結案?”

    江無眠道,“正要報與陛下。”

    建元帝正忙著呢,若是今天就能落幕,那今天就能結案。若是今天不落幕,那今天就結不了案。

    關鍵在于建元帝到底查了什么,劉問崖和太子勾結謀逆還是劉問崖主導科舉舞弊,兩者罪名不同,刑罰不同。

    得了準信,余尚書沒有多言,回到隊伍之中,等候宮門開啟。

    聽到答案的眾人各有思量,又打量一番隊伍,有誰缺席,是哪一派的人,能帶多少人馬,心中有了思量。

    江無眠閉眼,深深吸了一口冷氣,緩緩吐出。透過朦朧白霧,沉重宮門傳出“吱呀”一聲響動,緊接著是滑動,后面門閂緩緩抽出。

    在眾人期待或是忐忑的目光中,門開后露出一張年輕面孔,身披皮甲,是武安營苑的訓練用具。

    工部尚書看的清清楚楚,頓時朝江無眠看過去。

    盡管白楚寒和江無眠因為某些事情鬧翻,但武安營苑的課照常上。現在出現在眾人眼里的又是武安營苑的學生,很大概率代表白楚寒所在一派是贏家,但也不排除是這人背后家族所站的一派獲得勝利。

    “陛下有令,召請諸位入內。”

    龐大隊伍緩慢移動,宮內四處可見的劃痕、彌漫不去的血腥味、正在各地灑掃的奴婢……樁樁件件無不是代表太子謀逆的事實。

    盡管心中有了答案,但在殿上見到建元帝和一眾參與宮變的重臣時,諸多朝臣還是神色各異,目光忍不住落在殿內伏首的一圈人身上。

    最為前面的是太子,后面是勛貴世家,各個眼熟。若是爆出名字,更是耳熟,只因這些人中參與了科舉舞弊一案!

    建元帝目光沉沉,揮手讓人入座,不提其他,單就昨夜宮變一事簡單做了說明。

    不等人上書反駁,直接給太子定罪,貶為庶人,囚于宗人府。

    沒直接殺了一了百了,但終身囚禁和要廢太子的命沒區別。

    廢太子冷笑一聲,不置一詞。此刻看起來竟是和前些日子見到的太子判若兩人,可見昨夜發生的事不僅改變了建元帝,更是改變了太子。

    江無眠能看出來他已自暴自棄,根本不在乎這條命,隨便建元帝怎么處置已是不再言語。

    建元帝被他的態度氣到,胸膛幾度起伏,壓制不住怒火,終是拿著茶盞砸下去,碎裂瓷片伴著茶水,濺了太子一身。

    “朕立你為太子,為儲君,你便是如此倒行逆施,謀逆犯上!”建元帝怒火不減,一句簡短的話氣得喘了幾口氣才說完。

    廢太子冷淡地“哦”了一聲,點頭認罪,了無生氣。

    江無眠不經意間看了一眼白楚寒,后者眨了眨眼便又看向了廢太子。意思是后者昨夜已和建元帝對峙一番,無奈戰敗,距離皇位一步之遙,努力過奮斗過還是不行,就擺爛不干了。

    江無眠:“……”

    太子到底是仗著什么底氣去挑戰建元帝的?手里沒兵權,工部也不聽他的,打不過怎么就會發動宮變?

    難道是靠后面一塊參與謀反的勛貴世家?

    他們手里也沒多少私兵啊!

    不如說,就靠那些私兵,怎么撐住一輪火藥?

    此前白楚寒亦是不解,不過在昨夜太子爆發后,他便明白了理由。不是渴望,而是不甘。

    不甘于建元帝對他的失望,不甘于自身的平凡,試圖以謀逆篡位的方式向建元帝證明,太子作為他開國皇帝的兒子也不差,有能力治理好大周。

    多年太子生涯將人束縛住,來自建元帝、群臣的審視與衡量,早早扭曲了太子的世俗觀念,一點執念不斷膨脹,最終成瘋成魔,釀成如此苦果。

    建元帝更是不敢置信,他雖是不太滿意太子,可也沒想過要將位置傳給他人,近來更是為太子鋪路,預備斷絕外戚干涉朝政裹挾太子的可能。

    然而太子卻在背后謀劃如何登臨皇位,這置他于何地!

    沒當過半輩子太子的人是不清楚這些年的經歷對廢太子本人而言到底有多難,于被廢的本人而言,被囚在宗人府甚至都比做半輩子太子好得多。

    因此廢太子本人對此毫無異議,他都懶得抗議。

    建元帝看得更是肝火大勝,怒氣沖沖留下“退朝”二字便拂袖而去。

    寒風中等了又等的朝臣:“……”

    得了,他們也各回各家,準備安排去吧。

    第239章 定論

    夜幕褪去, 天邊顯出魚肚白星子點綴其間,熠熠生輝。

    宮門照常開啟,只是昨夜有命進宮的不一定有命出來。

    眾人攜著寒風與血腥氣從宮中出來上轎騎馬離開, 留下部分武將還在處理宮中剩下的事。

    金鑾殿上被捆綁的人早早下獄, 等建元帝發落,廢太子已進宗人府一干姬妾兒女同是如此。

    出宮片刻時間,前太子謀權篡位不成反被廢除儲君之位的消息刮遍京中, 又在口耳相傳中輻射向大江南北。

    江無眠回府第一時間寫信給師兄師父, 個中內情還要等白楚寒回來才能探聽, 不過太子已廢,劉問崖被捕, 遠在嶺南的劉英怕是難逃一劫。

    這般看來,嶺南前途有些未卜, 但也不一定。照當前情況看, 應該是嶺南本地的官員替補,短時間內不必考慮。

    江無眠現在要考慮的是科舉舞弊一案合并太子謀反后造成的后果,朝堂再度清洗一番,雖不會造成大動蕩,但北部陳兵壓力怕是要增大。

    如今的突厥元氣大傷, 未來又是冬日, 短時間內要防備對方南下搶劫糧食, 工部支出再添一筆。

    給謝硯行的信件上提了一嘴北部情況, 江無眠便沉寂下來。

    廢太子后, 建元帝必然要立新太子,成年皇子且有下一代不必擔心國無儲君者只有兩個。

    一個當了王爺去了封地, 正在楊泰原來的地盤上大力發展海洋漁業,去歲給建元帝的壽禮都是深海魚, 可見這位王爺實在會吃。

    另一個還在京中,一家老小靠建元帝養活,私底下靠什么養活自不必說。

    其余皇子要么是年齡到了但下一代不到位,要么干脆是自己年齡小,根本和殿上龍椅無緣。

    建元帝會選擇誰?

    的確,建元帝正在選擇困難,他很清楚大周需要一個儲君,一個說定的太子用以安穩江山,但他更清楚自己不想放手權力。

    諸多帝王無法復刻的奇跡在他任上爆發,他如何能放下日漸膨脹的權力?

    然現實情況是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近來折子大多是讓翰林院收拾整齊再讀,緊急些的重要的才是他批復,其余交給前太子練手。

    一來的確應給太子鍛煉機會,二來他頭疼的時間越來越長,各處暗傷爆發起來,折磨得夜不能寐,白日精神更短,如何再去批復折子?

    大周需要一個太子,他亦然。

    然而要培養一個太子,實在是耗費太大精力,建元帝憂心自己撐不到那時。

    年紀小的一律剔除,自己沒時間精力再去養個孩子,年紀大的有幾個,沒有下一代的先剔除,下一代學不好的剔除。

    他對兒孫根本不抱希望,因為沒有一個是照著太子標準培養的!

    這樣挑選就不能看能力,看人品挑吧。

    建元帝停下手中珠串,睜開眼睛,傳喚錦衣衛,“調查清楚后,立刻來報。”

    夜幕之前,一隊錦衣衛從宮中馳騁而出,看方向,正是東方,唯一一位成年王爺所在的地方。

    眼下的京城正是風聲鶴唳時,宮內一有風吹草動就能挑動人敏感的神經,注意到錦衣衛奔襲的方向,不少大臣暗中有了計較。

    江無眠沒關注這件事,谷易行和陳章兩人上門來,皆是要與他商議科舉舞弊一事的。

    要說他們三個也是倒霉至極,趕到此時此刻。獄中還有個前太子的舅舅沒有審問,除卻這一身份外,他還是朝廷命官,所以怎么審?審什么?廢太子謀逆之事是否曾參與過?

    直接問豈不是擺明要參與謀逆之事!

    谷易行想想便覺得眼前一黑,他就是想要風光致仕,用不到這么大案件歡送他!

    陳章雖然沒有谷易行這般崩潰,他還沒有致仕打算,因而臉色還算平靜。

    他道:“此前晾著劉問崖,無從審問。眼下他失去最大倚重,想必心防已破,不若趁機審問,他是如何操作此案的?”

    盡管此事很有可能和廢太子謀逆牽扯上,但不管不行。

    這么長時間只有七七八八的證詞,劉問崖這兒的證據少得可憐,建元帝問罪起來,怕是三人一起吃掛落。得盡快審問,了結此案。

    江無眠也是這個意思,“算算時間,也該是去見上一面了。”

    不管劉問崖因何底氣十足亦或是自認為此事牽扯太大,正值用人之際,不敢大開殺戒,都該再去試探一番。

    三人對視一眼,緩緩點頭。甭管廢太子如何,科舉舞弊一案查到至今,該有交代了。

    江無眠三人火速開工,該如何做便如何做,在一眾朝臣之間很是顯眼,讓人側目。

    不過他們三人也是給朝堂上下帶了個頭,甭管太子了,先把手頭的事兒了結一下,看能不能推舉幾個自己人上位。

    勛貴世家不必說,這些人騰出不少空余的官職。

    科舉舞弊和太子謀逆兩件事一出,太子一黨遭受重創,不趁機撕扯些東西下來就不是他們了!

    一時之間,因太子謀逆的朝堂表面風平浪靜下來,私底下卻是打得不可開交,恨不得送人一塊去和被廢太子做伴。

    不過這些人手段過于激烈,御史臺彈劾了幾個作風不行的之后,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

    ——忙著從太子倒臺的事情中拿好處,騰不出時間。

    像是江無眠這樣的才奇葩,他沒多少手下,有的大部分不在朝中,在朝中的不是見不到就是不沾邊。論及學生,更有的說道了,他根本就是養的武安營苑的武將預備役!

    這意味著他的人脈大多數集中在另一側,平日里幫不上忙的那地方。

    江無眠:“……”

    江無眠也感覺到手上可用人才的匱乏,可他實在沒時間收弟子,看好的人才都快跳到別家鍋里了!

    “……罷了,先行處理劉問崖的事罷。”劉問崖在知曉太子成為廢太子之后,徹底冷靜下來,沒有過多反抗。

    他深知劉家完了,建元帝放過他們家不代表下一任皇帝會放過他們。與其負隅頑抗,不若直接交代了事,還能少受些苦。

    負責審問的幾人奮筆疾書,勢必不落下劉問崖的任何一句話,保不準里面就有廢太子謀逆的線索!

    江無眠拿到證據后,就找來谷易行和陳章商議,“科舉作弊一案是否能就此終結,不再牽連無辜之人,就看這最后一份證據的分量。”

    劉問崖不是主謀,但他也是其中一員。

    地方是他提供的,人是他找來的,受害者等人的名單則是從禮部尋摸來的,另外還有其他人的牽線搭橋。

    上上下下牽扯了百余人進去,可以說是個大漩渦。

    江無眠捏著證據不敢呈給建元帝,從建元帝的近況來講,他怕這份證據呈交到建元帝手中,下一秒就得準備換個皇帝。

    對方的身體狀況實在算不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江無眠還是決定再查探查探情況,將事件模糊之處挖出來,建元帝身體承受能力高一些了再提。

    又過半月,調查王府的錦衣衛都回來了,江無眠等人才收拾好卷宗,整理完證據,吩咐了人證等待傳喚。

    建元帝想見時就來找人,不想見就當沒這茬,但底下人要準備好。

    次日早朝,做好萬全準備的三人上書,科舉舞弊案證據確鑿,上下參與人員已查探清楚,可結案處理。

    金鑾殿上,建元帝翻開卷宗,竟是當場看了起來。

    脈絡清晰,過程詳細,附上的證據切實不摻任何虛假成分,連派去問話的人何等相貌,哪家人士都一清二楚,力求讓建元帝挑不出任何含糊的地方。

    伍陵和余次輔看著建元帝面色如常,合上卷宗,宣布了參與其中的人員該流放亦或是擇日執行的死刑。

    從上到下,無一幸免,即便是缺人,也沒改建元帝要殺一批的決心。

    江無眠掂量著,建元帝恐怕要擇日宣布立新太子之事。

    畢竟這么一殺一流放,朝中哪兒騰出的職位不少,實職虛職皆有,完全可移交給下一任太子安插人手!

    白楚寒對此持同樣看法,“陛下清理了一波人手,宮內侍衛死了不少,自武安營苑中抽調百人,填充到隊正處。”

    參與其中的人家受到不同程度的革職流放,驟然空出來的這些職位,建元帝沒有提拔的意思,不是暫代,就是不安插人手。

    結合錦衣衛的動向,不難猜出,部分職位要留給新任太子拉攏人心。

    ——畢竟除了廢太子以外,其余皇子都沒接受過相關教育,朝中大臣的基礎也很薄弱。

    最為簡單的就是施恩于下,一旦有了恩情和利益,新任太子自然而然和朝臣有了往來聯絡。

    朝堂上下,君臣之間默契地閉口不提剩余人手如何安置的事情,只讓手底下的人拿出萬分的精力好生辦事,就算是面上光也得把表面功夫做好!

    能否和新儲君自然而然聯絡起來,就看這回的功夫。

    江無眠和這個王爺相處時間不多,而且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現在那位王爺的性情人品是否發生變化,也未可知。

    不日,建元帝便在早朝上宣布要召回大周唯一一位王爺回京過節,享受天倫之樂。

    這一看隨便找來的借口,君臣再度默契地忽視祖宗家法,光明正大下旨給海邊蹲的王爺——回京,你爹找你。

    接到圣旨的王爺:“……啊?”

    自打京中先后傳來太子岳家參與科舉舞弊、太子謀逆、廢太子三件事之后,王爺本人就把自己當作小透明,發誓不沾京城一磚一瓦,這地方邪門,還是少去。

    做個不犯底線的王爺多好,天高皇帝遠,吃喝自由,無拘無束,入股做生意后更是想花錢就花錢,想吃魚絕對不上蝦。

    現在明黃圣旨一下,說他爹找他回家。

    啊?找他回家干啥?繼承大統?他嗎?

    第240章 發愁

    王爺本人一臉郁卒, 召見手下最為得用的幕僚,言明此事并尋求建議。

    陸離本人一早投在王爺門下,后隨其來了封地, 在此地時大力支持王爺聯合本地商隊發展海洋漁業, 多年來卓有成效——

    王府總算有錢,能展開其他產業,比如說去買船, 發展海外商貿。

    幕僚上下對王爺的身份定位格外清晰, 拼命賺錢從建元帝這兒獲取庇護即可。

    畢竟太子本人不出大錯, 這輩子王爺和大位無緣。與其惦念著大統,不若好生利用起身份, 做出一番事業,也修繕一下王府。

    建元帝對兒子還算不錯, 去封地時給了安家費, 但建完王府哪兒還有余錢?

    盡管有底下人的孝敬,可三節兩壽時走禮全是一筆大支出,底下還有一堆幕僚,后院還有妻兒,算下來, 拆了王爺還不夠養家糊口。

    有鑒于此地距京師不遠, 王爺本人不敢大肆動作, 只好想方設法做些正經買賣。

    隨著嶺南海貿發展起來, 這塊領地也逐漸有學有樣, 發展起來。底下人還去過嶺南,學了當地的種植養殖法, 現在封地上都能產出海帶了!

    要王爺本人說,他送壽禮節禮是沒問題的, 可真要去見他爹——當朝皇帝,還是剛廢了太子的皇帝,心里怎么想怎么有點驚恐。

    萬一自己也會落到廢太子這般境地呢?他是真能當太子還是去當靶子?

    怎么想都是后者可能性大!

    所以王爺本人很是憂慮,心急如焚地找來幕僚商議。

    陸離謹慎道:“王爺在此之前并未研習過太子相關事務,也不曾插手朝堂大事,此行回京,應是先行學習?”

    當太子是不可能這么快就當的,他隨王爺在這兒干了多年,對王爺本人的能力一清二楚。

    王爺本人算是胸無大志,每日有三餐就能滿足,不愛美色不愛騎射更不愛學習,相比之下,世子更能培養出來。

    王爺仍是愁眉苦臉,他深知自己本事,根本不入父皇的眼。

    若是有個萬一,他是做不到大哥那般狠絕的,最終下場極有可能是和大哥做伴。

    何況宮中還有一群弟弟,他離宮多年,根本不清楚宮內形勢,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有沒有看重的皇子。

    真有這樣的存在,那自己豈不是個放在明面的靶子,就連自己打下的家業也會被對方視為囊中之物!

    ——廢話,自己都保不全性命了,何況是名下財產。

    王爺本人還在琢磨,他不在朝堂上還能以王爺的身份和部分官員來往,做了太子,怕是再沒有這般便利。

    別的不說,光看廢太子的多年經營,和他往來較為親密的實權人就那么些,大部分還是沾親帶故的不得不站太子的。

    真正如六部尚書這些的高位者很少,非常少。

    真當了太子,自己名下的財產怕是都要被參一本與民爭利,然后被一群鯊魚吞噬殆盡。

    真正的民在哪兒?根本沒有!

    王爺嘆口氣,無論如何,圣旨一下,他最終還是要回京的,不然就是抗旨不尊。

    這罪名,要是備受建元帝寵愛的皇子,自然是不在乎的,關鍵他不是啊!

    “準備準備,早些入京覲見吧。”王爺嘆口氣,揮手讓陸離下去做準備。

    封地距京不遠,然王府上下要安排好,還需一段時間。故而當人真正抵達京城時,正好和押解劉英的隊伍撞上。

    劉問崖參與科舉作弊,又被證實和廢太子謀逆相關,連帶他的親族也受影響。劉英被押送至京,交由三方會審。

    江無眠正捏著新型律法的折子,要上奏建元帝,結果谷易行和陳章二人又請他過去,審問劉英是否和科舉與謀逆相關。

    誰都知道這是走個過程,對建元帝有個交代。待到事情收尾,衙門上下都快封印了!

    看了看折子,又看了看正在宮內和上演君臣父子戲碼的建元帝與王爺,他搖搖頭,算了,過年后再提。

    現在時機不是很好,正是要衡量是否立新太子之時,建元帝不一定能抽身處理此事。

    最遲開春之后就要上奏此事,然后逐步推行。

    就此看,嶺南布政使一職空出來倒是好事,年后可以用此地試點。

    江無眠如今不擔心北部問題,有謝硯行和馮家父子鎮壓,事情逐步走向正軌,麻煩的是各處空出的職位。

    洋洋灑灑的白雪落下,京中在某種奇怪靜謐的氛圍中封印封璽。誰都在觀望考量,年后王爺是否會成為太子,是否能扛起江山重任。

    江無眠琢磨了下,若是王爺沒有明面上的失責失職,或是大的作風問題,應是無事。

    白楚寒正在撥弄鍋內底料,聞言笑了一聲,“能不能安生過年都是兩說。”

    建元帝沒有第一時間立為太子,反而是以享受天倫之樂的名義召人入京,便是最好的說明——

    太子人選不合意,其他皇子皆有機會,在正式立為太子之前,若是有人脫穎而出,他不介意換個人當太子。

    尤其是過年事多,有什么風吹草動都容易牽扯到別人身上,栽贓陷害都是小手段。

    江無眠作為左副都御史,每日看過的彈劾奏章都猛然竄高一截,明面上看是彈劾官員的,再往底下挖掘便知背后能牽連的必定是走的親近的某個皇子。

    排除異己的小手段,天天不落。甚至于江無眠本人也沒逃過去,他被指責參與經營,與民爭利。

    在抬出另外一位拿錢不干活的人之后,便無人再行關注江無眠的事情。

    這哪兒是江無眠與民爭利,分明就是建元帝啊!指控江無眠不就是指著皇帝罵嗎?

    遂,江無眠的事就此作罷。

    不過他們收手不代表江無眠罷手,年后他就要提出改革商業,限制經營范圍,明確相關律義,現在正是收集證據時。

    各處商隊潛藏的問題,海外貿易相關問題,他國前往大周應當遵循的律義等等。

    但凡規定涵蓋的范圍擴大一些,劉英在嶺南判決的案情都不必如此艱難。

    白楚寒又往鍋內下了一盤魚肉,王爺進京時帶的深海魚,冰塊保鮮,帶來的太多,被建元帝從上到下賞賜了一遍。

    現在吃的還是江無眠的,白楚寒那兒還有半車,著實令人頭疼。

    江無眠暫先放下朝臣挖坑的想法,端著蘸料坐在火炕上,看白楚寒動作,嘴上道:“不如做成魚丸?深海魚刺少,打成魚丸,混合蝦丸一起,不論是做什么都能放進去增鮮。”

    尤其是火鍋丸子大鍋燴,不論是什么丸子都能放進去煮成一國,熱量不多,不耽誤主食,還能吃到豐富口味,對老饕而言的確是一大美事。

    “冬日保鮮不成問題,多的確實可以做成魚丸。”畢竟是王爺帶來的,建元帝賜的,不好轉送。

    一車魚的去處就此定下,江無眠又想到這位王爺為了一口吃的命人下嶺南學習海帶養殖技術,不由搖頭。

    未來的太子預備役雖是沒有什么大的愛好,不嗜好美色不愛攀比,就愛美食。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未來大周除卻軍事實力強大和疆土遼闊之外,該不會最為出名的就是美食了吧?

    京中各大酒樓的生意豈不是要紅火不斷了?

    轉念一想,這算不算是變相的帶貨?

    就算王爺當不成太子,轉行去當帶貨老饕也不是不行,他的身份注定能接觸到更多的食材,也有能力推行某些動植物的養殖種植。

    有好處自然有弊端,吃的東西具備地域性和季節性,萬一有什么不開竅的基層官員鐵了心要在北方冰天雪地種植熱帶水果,那當地百姓還有活路可走?

    不是江無眠把人想的太過沒有常識,而是這事兒總有些蠢貨干得出來。

    他還能舉出實例來,遠的不提,就近處的劉問崖一事。

    劉問崖找學子作弊,中間有中介——又稱掮客、經紀人——拉線,這地位太低要如何接觸到劉問崖這等身份?

    弄虛作假,搞個祥瑞,比如說一夜之間八月開桃花,異況是吧,快快上報!

    事情傳到劉問崖耳中,他自然是要一探究竟,接著就歪七扭八搭上了線。

    真相是,當地的桃樹全是現挖送來的,在八月時候移植,開的花是絹花——絹還是自嶺南買的,便宜量大。

    為杜絕這般弄虛作假的事再度發生,江無眠勢必要做好萬全準備。

    就算王爺登臨不了太子之位,這等事情最好還是杜絕,畢竟建元帝老了,老了就有執念、有恐懼、有百般渴求。

    這般祥瑞展示出來,建元帝再展示一下他的態度,那大周上下全是冒出來的祥瑞了!

    解釋各種江湖騙子橫行,若是再來個化學、魔術手段和口才都不錯的,被建元帝奉為國師,樂子就大了。

    光是想一想到時要辟謠斗法的畫面,江無眠都覺得窒息。

    故而,在事有端倪之前就掐滅這點萌芽,勢必杜絕任何“祥瑞”的出現!

    廚娘端來煮好的玉米,江無眠掰開下到鍋里。今兒吃的海鮮鍋,除了部分食材不能一塊下鍋之外,大部分能一塊吃。

    蘸上調出的芝麻醬,鮮香醇厚,再喝一盅燙好的黃酒,別有一番滋味。

    師兄弟兩人吃的津津有味,宮內帶來海鮮的王爺本人啃著宮內御膳,不時應付建元帝的問話,吃得戰戰兢兢,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桌上。

    除卻建元帝時不時挖坑以外,還有來自其他并不親近的兄弟的刁難、一些面上恭敬暗中陰陽怪氣、隨機熊孩子發問。

    對此,王爺回答格外耿直,直到噎人,以至于往常刀光劍影、硝煙彌漫的家宴上竟是難得冷場。

    建元帝:“……”

    人品不錯,就是腦子不太行。這樣的太子真能扛起大周做事?

    這回換了建元帝發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9色视频|99久久久国产精品露出|午夜影院福利合集1000|精品午夜福利在线观看|日本xxxxxxxxx三级|欧美人伦禁忌.5 日本中文一区二区|成年女人高潮免费播放|xx69视频|午夜h片|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国产|亚洲一区二区视频 | 免费三级网|看毛片网站|午夜影剧院|国产农村一级一级毛片|十八禁g=ay网站|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蜜臀网站 | 2019久久久|91女同|#NAME?|亚洲福利在线视频|国产猛烈高潮尖叫视频免费|久久精品国产72国产精 | 天天干少妇|中文字幕在线亚洲日韩6页|v片免费在线观看|国产人妻人伦=aV|日本老妇和子乱视频在线观看|少妇又色又紧又爽又高潮 | www.亚洲日本|麻豆=av久久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国产视频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久久一区|一本到在线观看视频|日本精品一区在线观看 | CHINESE新版少妇嫖妓VIDEOS|老外黄色一级片|天天午夜|欧美不卡影院|精品国产V无码大片在线看|国产免费网址 | 91精品国产综合久久久欧美|色一情一乱一乱一区99=av|国产一区二区小视频|稚嫩小奶娃h文|一级毛片免费观看视频|日本无遮挡边做边爱边摸 | 精品国产31久久久久久|免费在线影视观看入口|午夜宅男影院|天天色天天色天天色|日韩=av片免费在线观看|上流社会在线观看免费 | 亚洲综合中文网|www.=av免费观看|成人免费乱码大片=a毛片软件|男人操女人逼视频网站|国产精品99爱免费视频|蜜臀=av网址 | 亚洲免费福利|亚洲性夜夜时|亚洲第二页|日本羞羞视频在线观看|私人影院在线|热久久99热 | 业余自由性别成熟偷窥|国产夫妻原创自拍|91精品区|青青青爽视频在线观看|黄片毛片在线|朋友的姐姐2在线观看 | 国产V精品无码好舒服欧美精品|一本之道亚洲|亚在线观看免费视频入口|成人学院中文字幕|国产精品成人观看视频网站|欧洲成在人线视频免费 | 中文字幕无码专区人妻系列|日本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亚洲另类小说乱|国产在线第一区二区三区|上海少妇高潮狂叫喷水了|国产一级午夜一级在线观看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片|一区二区视频在线看|欧美=av在线|国产熟妇疯狂4P交在线播放|亚洲精品午夜无码专区|亚洲=aⅴ精品国产首次亮相 |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天天躁日日躁狼狼超碰97|综合亚洲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X无码小说|成年人免费网站在线观看|96国产精品 | xxxx高清|亚洲日本乱码在线观看|日三级另类|久久久一|www.国产com|欧美不卡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 久精品国产欧美|精品久久久久免费影院的功能介绍|香港三日本三级少妇三级视频|草草视频网|日韩精品免费在线视频|chinese洗澡偷窥voyeurhit | 97成人超碰免|欧美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强被迫伦姧惨叫在线视频|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大全|91精选日韩综合永久入口|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高清=aⅴ | 青青草网|chinese国语videos国产|久草99|久久久久亚洲=aV色欲=aV|青青草最新网址|一个色综合色 | 国产精品大全|韩国精品视频一区二区在线播放|啦啦啦www日本高清免费观看|大柠檬导航香蕉导航巨人导航|中国黄色一级|国产成人一卡2卡3卡4卡 | 韩国日本美国欧洲=aⅴ|91久久国产露脸精品国产闺蜜|国产热99|欧美肥老太交性视频免费|国产艳妇高清色视频在线观看|一级绝黄| 午夜影院污|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大胸|午夜=a级理论片915影院|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不卡|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98|国产一区三区视频 | 国产成人精品777|久久久久国内精品|国产乱妇无乱码大黄=a=a片|久久字幕网|一区二区三区无码高清视频|在线视频综合 | 99ri=av国产精品视频|国产视频9999|中文字幕乱码在线|无码专区精品推荐第一页|免费超爽大片黄|一级小毛片 | 爆乳肉体大杂交SOE646在线|51vv社区视频在线视频观看|中文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网红=av|久久婷婷五月综合色奶水99啪|国产一级淫片免费 | 日本欧美在线观看视频|国产免费观看黄=aV片|男女猛烈无遮挡免费视频|久久久久久18|四虎最新紧急更新地址|久久丝袜 | 亚洲欧美日韩精品综久久久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99|国产成人综合精品|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免费N鬼逝|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麻豆|69xx×在线观看 | 日韩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人|中国老太毛茸茸xxxxhd|性感美女一级片|男同性恋在线观看|免费视频亚洲|91c=aoporn视频 | 日韩二区精品|亚洲操p|c=aoporn97免费公开视频|国产精品情侣高潮呻吟|免费国产内射|中文字字幕中文在线无码乱码 | АⅤ天堂中文在线网|人人澡人人澡人人看欧美|高H喷水荡肉爽文NP肉色学校|日韩一二三区不卡在线视频|欧美在线观看www|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5566 | 激情中国色综合|欧美亚洲另类制服自拍|91久久爱|亚洲国产成人综合|#NAME?|国产一区二区久久精品 | 91中文在线|青草久久免费视频|免费视频专区一国产盗摄|国产在线播放网站|亚洲视频在线免费|久久人人97超碰com | 14美女爱做视频免费|合之合合综合久|99在线热视频|#NAME?|午夜视频网|韩剧网韩剧TV在线观看 | 日本亚洲欧洲精品|19禁无遮挡啪啪无码网站性色|久久亚洲=aⅴ无码精品色午夜|91tv永久入口|91九色鹿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91亚洲福利 | 久久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国产91精品网站|精品免费|亚洲=aV无码一区二区乱孑伦=aS|超碰影院在线观看|內射XXX韩国在线观看 | 国产精品婷婷色综合www在线|丰满风流护士长BD=a片|国产精品福利片|农村人伦偷精品视频=a人人澡|久热免费在线视频|18禁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网站 | 天天操天天爱天天干|日本中文字幕免费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久久毛片=a片软件爽爽|国产精品色=av|中文字幕第二十一页|日本护士大口吞精视频网站 | HD性丰满白嫩白嫩少妇=aV|免费成人黄色大片|久久精品中文字幕|久久无码国产专区精品|欧美=a∨|91精品一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软件 | 好男人日本社区www|国产精品乱码一区二三区小蝌蚪|欧亚精品一区|国产欧美在线免费观看|我爱草逼网|乱码专区一卡二卡国色天香 | 五月天色中色|蜜桃精品视频在线|日本特级=aⅴ一级毛片|二区三区4区5区6区人妻|成人毛片软件|#NAME? | 天天操人人插|欧日韩在线|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国产一在线观看|亚洲精品福利片|#NA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