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嘴唇微微顫抖著。
用了好長時間，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把那份悲傷和不舍壓在心底。
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在帝都混出個名堂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好不容易相到了省城火車站，李杰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冒著濃煙的火車頭，心中不禁一緊。
他清楚地意識到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旅程，這才是北上的第一場考驗(yàn)。
眼前的火車站人聲鼎沸，人們背著大包小包，神色匆匆。
李杰看到有的挑著擔(dān)子，有的扛著麻袋，還有的緊緊抱著懷里的包裹仿佛那是他們?nèi)康募耶?dāng)。
現(xiàn)在坐火車就是打一場硬仗，接近二十個小時的火車，憑借著硬座就這樣一路硬坐過去，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硬座又窄又硬，上面的皮墊子磨損得厲害，露出里面泛黃的海綿。
長時間坐著身子骨都要被顛散架，腰像斷了一樣酸痛，腿也會腫得像一根蘿卜。
至于坐臥鋪，李杰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目前沒有可能。
坐臥鋪都要工作證、單位介紹信，普通人想坐飛機(jī)和臥鋪，確實(shí)很難。
那臥鋪車廂仿佛是另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被各種嚴(yán)格的規(guī)定和繁瑣的手續(xù)所阻隔。
臥鋪車廂的門口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大多數(shù)人拒之門外。
就算李杰和媳婦邱明，小弟李安，小妹李琳，可憑借鋼鐵廠和紡織廠開具的介紹信，弄到幾張臥鋪票，另外六人怎么辦？
總不能一大家子去到帝都上大學(xué)，還分成兩部分吧？
那會讓本就艱難的行程，更添幾分波折和牽掛。
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要是分開了一路上互相牽掛著，心里得多難受啊，也失去了一起出門的意義。
經(jīng)歷了數(shù)個小時的顛簸之后，終于到了省城的火車站。
李杰一下車只感覺頭皮發(fā)麻，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人太多了，簡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人群像洶涌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擠得讓人幾乎無法喘息。
省城火車站，作為整個皖省的交通樞紐現(xiàn)在又是開學(xué)季，火車站的人數(shù)，比之幾十年后的春運(yùn)也不遑多讓！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像密集的蟻群一般。
行李包裹堆積如山，有的用粗布包裹著，有的是破舊的木箱還有的是竹編的籃子，五花八門。
人們的呼喊聲、孩子的哭聲、商販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喧鬧無比。
呼喊聲也是此起彼伏，有的在呼喚同伴，有的在焦急尋找著丟失的物品。
孩子的哭聲尖銳刺耳，或許是被這擁擠的人群嚇到，或許是與家人走散。
一行九人，在這洶涌的人流中艱難挪動，就像在狂風(fēng)巨浪中飄搖的小船。
好不容易檢完票擠進(jìn)站臺，每個人都?xì)獯跤酰沽鳑驯场?/p>
火車到站之后，車門旁邊卻因?yàn)檎镜娜颂喔敬虿婚_。
人們被擠成一團(tuán)，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拼命地想靠近車門。
一張張臉上，寫滿了焦慮和急切，有的人帽子都被擠掉了，有的人鞋子被踩掉了，卻也無暇顧及。
沒有辦法，有些膽子大的人，只好從車窗向里爬。
他們把沉重的行李高高舉起，奮力扔進(jìn)去，然后雙手緊緊抓住車窗邊緣，腳蹬著車壁，手腳并用，奮力攀爬。
他們的臉上滿是汗水和灰塵，衣服也被蹭得臟兮兮的。
火車?yán)锩娴某丝停l也不愿意站臺的人向里爬，因?yàn)檫@一波乘客進(jìn)去后，根本沒有地方可去，只能占領(lǐng)他們本來就有限的空間。
里面的人不停推搡著車窗邊的人，大聲叫嚷著：“別上來了，沒地方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外面的人哪顧得了這些，依舊拼命地往里擠，他們的眼神中，透著堅(jiān)定和決絕。
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有位置的，只不過受限于火車站那陳舊落后的各種硬件和軟件設(shè)施，導(dǎo)致很多流程只能依賴人工操作。
那售票窗口狹小而簡陋，不過幾個平方的小窗口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里面的售票員，不停地?fù)]動著手中的筆，口中念念有詞，忙得不可開交。
他們額頭布滿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桌上的賬本上。
檢票口的工作人員拿著鉗子，一張一張地剪票，那鉗子在手中，顯得格外沉重，速度緩慢而吃力。
他們的眼神疲憊卻又專注，不敢有絲毫懈怠。
進(jìn)站的通道狹窄而曲折，地面坑洼不平，還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指示牌模糊不清，油漆剝落，人們只能盲目地跟著人流涌動，像一群迷失方向的羔羊。
無論是售票還是檢票，包括進(jìn)站，都異常的繁瑣，這也導(dǎo)致大規(guī)模的人流形成了擁擠。
人們推推搡搡，抱怨聲咒罵聲不絕于耳。
“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能不能快點(diǎn)啊！”
……
憤怒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行李相互碰撞，發(fā)出砰砰的聲響，有的箱子都被擠破了，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
李杰也沒辦法，這是時代的特征，他也無法解決。
深吸一口氣，目光堅(jiān)定望著前方，他知道，此刻抱怨無濟(jì)于事，唯有行動才能爭取到一絲希望。
憑借著靈活的身法，身上帶著大包小包，李杰在站臺上向上托起了車窗，直接就鉆了進(jìn)去。
他的動作敏捷而果斷，像一只靈活的猴子。
他先把行李奮力地甩進(jìn)車窗，然后雙手一撐，身子一縮，便鉆進(jìn)了車?yán)铩?/p>
李杰的力氣實(shí)在是太大了，憑借著大力出奇跡，硬生生在洶涌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道路。
他手臂肌肉緊繃，青筋暴起，仿佛一條條粗壯的蚯蚓。
身上的汗水濕透了衣衫，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健壯的輪廓。
但他的步伐卻始終沒有停下，堅(jiān)定的向著目標(biāo)前進(jìn)。
每邁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擠開那些擋在前面的人。
上車之后，車廂里彌漫著一股混雜的氣味，汗味、煙味、食物的味道以及各種說不出的異味交織在一起令他有些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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